邓澧雨 游 俊
(吉首大学,湖南 吉首 416000)
对于具有历史文化价值、民族文化价值、纪念意义或是存载文物丰富的名镇、名村的关注兴起于20世纪末。2003年,中国建设部与国家文物局开展了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名村的评选工作,目的在于保护具有上述价值的名镇、名村,并通过对他们历史文化的深入挖掘,为民族文化传承、乡民自信提升、城乡和谐发展提供内在动力。2012年,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公布第一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单,确定了646个具有重要保护价值的村落名录,2019年6月6日又公布了第五批2666个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村落名单[1],可见国家对于传统村落的保护工作越来越重视。
迄今为止,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仍然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难题。究其原因,一是随着经济发展和地方建设需要,不少乡村沉陷为资本逐利的工具,伴随而来的失实开发和过度消费,反而成了破坏乡村传统文化的原罪;二是由于部分乡村偏远难行,虽然资源丰富但是交通不便,使得新生代的乡民不愿再回流,这些村落劳动力资源逐渐匮乏,发展更是举步维艰。2018年2月4日,国务院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中明确指出,“划定乡村建设的历史文化保护线,保护好民族村寨、传统建筑”,并支持“少数民族文化、民间文化等传承发展”。在关于民族村寨、传统建筑以及少数民族文化、民间文化的保护与研究中,人类学和民族学的学者们更倾向于从微观的个案入手,这种细微的观察和研究虽然难以形成中观和宏观的社会理论,但是却能在“地方性知识”和“整体性社会知识”之间找到结合点,建立具有广泛解释力的分析框架[2]。同时,他们也更加能从个体的微观世界和社会的宏观世界中,发现可能产生的、对空间进行分割的弊端,从而避免这样的分割,确立一个结合点,确保微观与宏观的连接。
石堰坪村隶属于湖南省张家界市,距离市区中心有48公里,地处张家界、桃花源、沅陵五强溪三大旅游圈的交界地带,建国之前一直属于沅陵郡管辖。全村总面积1700多平方公里。截至2018年底,全村居住人口数量为696人,其中土家族占总人口90%以上,属于典型的少数民族村寨。姓氏以全姓为主,只有四家人分属张、陈、尚、郑四个姓氏,其中张姓的那一家,已经不在村里居住了。尽管石堰坪村与张家界市距离不算太远,但是由于地处边陲、道路难行,出行十分不便,因此造成了这里较为闭塞、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即使到了交通便利的今天,由于山林阻隔、弯道崎岖,单向车程仍需要2小时。也正是由于地理空间的相对“隔绝”,反倒成了这里吊脚楼建筑保存较好的有利条件。村中目前有保存完好的吊脚楼120栋,其中核心保护区48栋,已全部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吊脚楼又称为干栏式建筑,古籍中对此的记载并不少见,有据可查的关于“干栏”的记载始于《魏书·僚传》,这也是《魏书》第一次为西南少数民族而设传[3]。虽然其中对于僚人的建筑形制记载只是寥寥数语,但是“依树积木,以居其上”让人联想到维特鲁威的“原始棚屋”[4],他描述了人类、自然、建筑之间存在的关系,以及它们与一般性的社会生活和人类生活的产生过程之间的联系。不少学者对“干栏”建筑形制的起源及演变进行了研究,普遍认为它源于“巢居”[5]。从前人的研究中不难看出,无论是“巢居”还是“干栏”,它无可避免地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生改变,不得不说,与维特鲁威所描述的“联系”一样,建筑形式被看作是人类手工制品中最为卓越的代表,但同时我们必须注意,它只是某一历史时段中的卓越性,因为时至今日,人类建筑的形式越来越丰富,而那些历史的遗存,其主体虽然不变,但其“被使用”的价值却在不断发生改变,甚至成为一件珍贵的历史展品。
石堰坪村最主要的旅游资源是土家族的吊脚楼,这种物质性的资源并不同于张家界核心景区的自然景观,它的形成是基于当地土家族的居住需要,属于人为景观,或者文化景观。如果说非物质文化需要活态传承,那么作为人为的物质文化景观是否也需要活态传承?答案是肯定的。根据空间生产的理论,我们在工具性和功能性的空间中,必须考虑与通过消费来进行的劳动力再生产相关,这些再生产的内容,正好体现在活态传承之上。简而言之,如果居屋离开了劳动力的再生产,那么消费也会随之消失,发展旅游无从谈起。基于此,本次田野调查对石堰坪村核心保护区的48栋土家吊脚楼的房屋居住者进行了访谈,除去因工等原因外出或是不适宜访谈的家庭外,有28户居民接受了随机访谈。
从建成时间上看,石堰坪村古建筑群中完全原样保存下来的鲜有百年历史者,年久者不过七八十年。“古”,在与当地人的交谈中都被他们付之一笑,他们有着最朴素的居住观,建筑物的取材用材以及当地的环境气候条件,很难历经百年仍然保存完好,必然是在拆建与修补中才能得以续用。
Joyce and Gillespie曾在《亲属之上》一书中特别强调,历时性维度对于理解社会关系再生产中的建筑形式十分重要[6]。引用Vgot所说的,索萃尔人每天都会把自己身体的碎屑——梳头时掉下的头发——放进房屋墙壁的裂缝里,来进一步地从物质上飙升至他们和房屋之间共有的认同感[7]。在这样的例子中,住宅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身体与这个物质中心的位置关系问题,即空间中的行为,还包括建成形式和身体之间所出现的联系。石堰坪的村民们也对自己的房屋有着类似的认同感,这种认同感并不是来源于居屋的装饰或者是将自己的身体之物加入房体之中,而是通过其扩建与改造获得。但是他们却失去了改造房屋的权利——不可以任意改变外观,不可以推倒重建,也不可以任意买卖——为了保持石堰坪村土家族古建筑群作为旅游核心吸引物的原始性与完整性。
于是出现了三种情况:通过在外务工积蓄了一部分资金的年轻人,在附近的集镇买房住,原有的老屋只剩下老人居住和打理;另一些家庭不属于核心保护区,又不愿离开世代居住的地方,故选在原居屋的侧翼或者是邻近处修建了采用现代材料的仿古建筑;还有部分家庭或因为劳动力低下,无法积累资金,也不能通过卖掉老屋来交换交易,只能守着原来的房屋,甚至连子女的婚姻大事也因为无法翻新原有房屋而成了现实问题。但是无论是以上三种情况的哪一种,访谈对象们对于未来的生活大多感到迷茫,因为原来家庭中的焦点和中心发生了改变,一部分在物质性和精神性上都脱离了原有的家庭中心;另外一部分虽然在物质性上保存了这个中心,但在精神性上却可能加速了这种脱离。
一直以来,居屋对人类社会产生的影响是渗透于社会生活的,对于粮食的控制、对于眷属关系的划定、对于人口繁殖的影响,无不体现出居所与人类以及人类社会的互动关系,它使得家庭这一社会单元更加稳固,逆转了原本存在于不同主体之间的矛盾,“用外部的统一性取代内部的二元性”[8]。而对于家屋及其作用的意识,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体现出来——搬家、战争、火灾、家庭争吵、失业或是经济窘迫之时[9]。通常,这一类关键时刻正是我们对居屋进行比喻性分析的标志,所以居屋应该是从建成之初起,就已经像列维·施特劳斯所形容的“家屋”一样发挥着功能,并通过不断的实践活动影响着人类社会的再生产过程和生产关系的形成与终止,是包含着物质与非物质资料的“道德主体”。用于居住的房屋不仅仅是一种物质形态的建筑,而且是一种组织形态的制度,这种制度产生于一整套复杂的目的和信念[10]。
但是这里的建筑物,按照逐利资本的再生产方式,通过对空间进行管理,最终以实践的方式对空间进行分割,以便用来买卖。与之相伴的还有生产关系的再生产,人们开始将这个具有“家屋”特性的居所进行改造。过去,居屋以控制各种物质资料和实践活动,对再生产的过程和人口实现其影响力。当然,在不同的社会环境和历史背景之下,这些物质形式和实践方式会发生不同的改变,但最终的结果总是会引起社会与人口再生产的变化,而这一系列的变化正是社会与生产关系再生产的基础,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们把居屋看作是“虚幻的物化”,但实际上它的本质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实体。
传统型建筑物的拥有者便是被政策保护的那些古建筑的居民。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居屋已经完全成为旅游商品的展示空间,是石堰坪古村建筑群最佳的旅游吸引物。但是与许多热门的古村落旅游景点不同的是,这里的房屋没有挂着各种具有象征意义的照片,或是代表民俗风情的装饰品,几乎核心区的所有吊脚楼家庭,都只是保持着最原始的生活气息。通过访谈发现,核心保护区的人们对于旅游发展的热情十分淡薄,几乎没有人对自己村落能够发展旅游或是自己能够从旅游发展中获得利益而抱有期待。这让人联想到Bernard Charbonneau的《巴比伦的花园》,人们总是会迷失在对已消逝美景和无暇自然的遗憾中,是一种对于过去的伤感和怀念。越是这种与主流旅游目的地居民参与旅游的态度相异,越是值得深究,那便是通过某种手段,让居民们失去了主动的权利,参与旅游的发展变得具有限制性,维持原状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容易的选择。所以我们不可否认的是,这里的宁静与自然实际上也已经被纳入了各种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战略之中。这正契合了空间生产的观点:空间是政治性的。所以在这样的“规划”之下,这一批传统的木质结构、青瓦为顶的吊脚楼建筑成了石堰坪村最核心的旅游吸引物。
对于建筑物的设计者来说,在村落里绝大部分也就是所建房屋的居住者。形式意味着功能,而这种功能性,并非像宗教或者公共建筑一样追求不朽性和重要性,公众并不在意“意指”的作用,但并不影响“能指——所指”的结构关系被包含在这些建筑中。从建造起始的那些被处理过的建筑材料,到生活中不断充实和改进的装饰,再到旅游发展后民族文化逐渐符号化的过程,无一不是如此。随着形式、功能、结构三者的距离越来越紧密,物体的符号,引发了符号的符号,继而引发了一种越来越高级的可视化。当这种被引发的符号用以增加空间的活力时,便使这种可视化达到了极限,这就是再生产和创造的表现,它实现了符号的“编码-重新解码”过程[11]10。与吉莱斯皮根据沃格特对索萃尔人的描述类似,过去他们是葬在自己的住宅之下,现在他们选择葬在墓地中,但是他们会选择用盖住宅的茅草覆盖坟墓的顶部,将墓地尽量打造成住宅的样子。于是,这就形成了呈现形式从“具体化”到“借代化”的一种转变,并且伴随着非常具体的物质性,在这一模式中,床和长凳变得特别重要,因为被动行为就在这里发生,形成了静止性、场所性以及纪念性力量,其他活动都围绕它们发生[12]。石堰坪村核心区的建筑们,也正在发生这样的转变,再生产在一系列的改造中表现得十分明显。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那就是在重新编码的过程中,可读性的部分信息和内容必然丢失。建筑给人的体验最为直观,因此,视觉上的可读性,也是相较于文字方面的可读性更容易存在欺骗性的。哲学家们将这种具有欺骗性的可读性描述为陷阱式的圈套,帮助人们隐藏一些它需要省略的内容。但是在此次的田野调查之中发现,通过“建造”来使整个结构达到某种可视化的目的,才是惯常的办法,也是旅游开发主体——当地政府和旅游投资者希望构建的旅游空间。尤其是当改造者认为自己对市场需求已经有完全的掌控时更加明显。石堰坪村在政府和资本主导的规划之中,核心区的村部建设便附上了这样的特性。提到土家族的吊脚楼,多数人的印象里除了纯木建筑的式样、分台而筑的悬空特色,还有与建筑融为一体的雕刻技艺。但石堰坪村的所有核心建筑,除去纯木与悬空特色,雕刻技艺在作为民居的建筑中几乎没有体现,倒是榫卯技艺才是这里建筑的核心。但改造者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意义的生产,将木雕的意义重新编码,并附于改建后的建筑中,通过这种构建,以期成为整个文化网络的一部分。这些具有空间均质性的表现,往往就是意识形态的还原者,它想要表达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从更为细致的层面去理解,由不同设计者或是规划者的出发点和被影响的情况不同而导致了最终的标准也不同,其实质就是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想象空间中操作,但是却在整体的局部中逐渐失去了原真性。这一类转变是我们最为关注的内容之一,因为它们更好地代表了因为资本或政治而非文化本身的力量对建筑形态造成的影响。
迁移理论中最著名的当数拉文斯坦(E.G.Ravenstein)提出的推拉理论。当然,这种理论比较重视经济因素。实际上人们也注意到非经济因素对迁移的影响,如个人品格、社会环境、文化传统等。迁移因素论便把心理因素列为一项,并提出心理成本的概念。他们认为如果心理成本大于心理收益,迁移规模就会变小。有关研究表明,墨西哥农村中规模较大的住户更乐于将自己的成员迁往他处,秘鲁乡村有迁移历史的村子也比其他村子更加频繁地迁移[13]。目前石堰坪村的许多年轻一代村民通过在外务工受到现代居住观念的影响,也开始更加注重居住的舒适性与交通的通达性,将居所迁至更为广阔、距城镇更近的石堰坪核心保护区外围,新居多为水泥或者混凝土构造的砖瓦房,并在外部贴上瓷砖用以装饰,这种白色墙体、肉桂色屋顶的砖瓦房在山林中十分显眼。还有一部分本就不是位于核心保护区的居民,为了扩大居所,虽然没有拆除原有建筑,但会就近修建砖瓦新房,于是出现了这种“半传统/半现代”的建筑结构。在走访观察中发现,上述两种建筑形态的转变以石堰坪村古建筑群核心保护区为中心,逐渐往外围扩散,扩散的趋势是越来越接近城镇的现代化建筑。这种“传统”到“现代”之间的逐渐过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迁移的心理成本,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迁移的心理成本是最大的,因为它意味着离开山林和田地,面对几乎完全陌生的生活和经济环境,但是由于受到现代居住观点的影响,又无法避免他们对房屋改建的欲望的发生。因此,这一类转向无可避免地居于传统建筑与现代建筑的中间地带,承担着连接点的作用。
通过以上对石堰坪村吊脚楼建筑形态的分类分析可见,居住者或是建设者在微观的世界里,保护者或者政治家在宏观的世界里,他们之间无法不产生将空间进行分割的弊端。
根据列斐伏尔空间理论中的一个假设,空间的表现始终服务于某种战略[11]24。这时候的空间,是被提前规划的,由于它既是抽象的,又是具体的;既是思想的,又是欲望的,因此它强制性的安置极有可能对原住居民产生不利的影响。这时候的空间,是工具性的空间。石堰坪村的旅游发展同样面临着这样的悖论:一方面是资本进入必然持强有力的控制力,即这个工具性的空间,虽然它对于传统的生产空间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定论尚早;另一方面是如果没有资本的介入,在地理空间上离客源地较远的同类型民族村寨,即使有再好的吸引物,其发展也举步维艰。在这样的情景中,当地政府作为地方政策的制定者,对石堰坪村的旅游空间开始进行规划。有研究显示,游客对旅游目的地的空间想象往往来源于向他们介绍目的地的群体[14]。石堰坪村最初就是以“中国目前保存最为完好的原生态吊脚楼古老村寨”为宣传口号,向外界展示这里的旅游资源的。而另一个构建地方想象空间的方式则是通过撰写和讲解导游词:“……上伏溪48个‘箱子眼’是远古僰人葬俗遗址……”,虽然僰人是先秦时期中原人对西南诸民族的统称,但是目前还没有资料能够证明石堰坪村曾有僰人的丧葬风俗。这些为了旅游而构建出来的想象空间与传统空间有着明显的脱离。随着传统空间与政治的互相角力,其建筑的形态也在构建空间中逐渐发生着变化,当政策以强有力的方式介入时,将在某种程度上对它的文化内涵进行重构。
石堰坪村的吊脚楼建筑从外观形态来看,在过去的时间里,只发生了一次比较明显的改变,即屋顶的变化。虽然这里房屋的主体结构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采用了木质材料,但是多为茅草屋顶。随着烧瓦技术的发展,人们便开始使用更加能够抵抗风雨和耐用的瓦房顶,目前石堰坪核心保护区的建筑以木质房体、青瓦屋顶为主。在随机访谈的28户核心保护区居民中,其中有18户居民表达了比较明显地想要修建砖混结构的居住房屋,只是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不得不维持原状,其中一部分有条件的居民,则在旧房旁加盖了砖瓦房。于是,改变外观后的“仿古房”和旧房与新房并存的“半现代/半传统”的建筑形态在石堰坪村开始出现。这一转变的本质可以说明,这个看似闭塞的原生态村落,实际上已经与外界实现了紧密的联系,不仅是物质上的,也是精神上的。从建筑材料的改变来看,这种精神上的认同相较于物质形态的模仿更加能体现这里的少数民族由内而外地对现代化发展的认同,这对于他们的生活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对于旅游来说可能影响会非常大。
虽然石堰坪村古建筑群的核心区在地理空间、政策等各种有利条件的影响下得到了较好的保护,但是正如上文所述,在这个核心区的外围也开始在发生一些变化,虽然这些变化并没有导致传统空间出现真正的断裂,但是这一类建筑形态的转向却向我们表明了表征空间的某种诉求。尤其是为了发展旅游将原有的古建筑完全保护起来,这些原本作为居屋的建筑功能确实发生了一些转变——那些作为核心吸引物的建筑们,由于与构建空间的意识形态一致,因此它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维持原状;另外一小部分能够作为旅游发展基础设施的建筑们,则将自己居屋的传统空间进行分割,并进行一定的改造,以确保住宿的安全性与舒适性。
民族文化的资本化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十分常见,最初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民族文化资源不被破坏、得以续存。石堰坪村古建筑群从被识别继而发展成为旅游吸引物,在续存方面确实是强有力的保障,它的旅游规划也似乎完全符合实现从文化资本到经济资本转变的要求,但是在石堰坪村这么微观的一个传统空间中,同样的经济现实却出现了不同方式的物质文化转变,形成了两种以上的公共对象。这表明,资本与传统在空间上和构建上存在着明显的区别,它们在物质层面的构建对象是统一的,但是在精神层面的想象的构建却是脱离的——一种是旅游美化派,一种是居住实用派。而传统的空间的建筑形态之所以会发生前文中所述的各种渐变型的转向,正是由于它们处于保护与发展的约束之中。虽然我们不否认共同空间中存在差异化的表现,但是类别性的渐变差异在物质文化上构建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意识,并且这些不同的意识通过文化消费形成了共同的物质崇拜以掩饰在发展过程中由于发展和维系共同景观而产生的矛盾。当这里的传统空间与资本进入、旅游发展产生的空间相互重叠时,空间生产中最重要的影响条件——政治,就应该开始发挥作用了,这样的作用必然会对原有的社会空间进行产生影响。从石堰坪村的建筑形态转向不难发现,这样的变化并非与此前所经历的由“茅草顶到青瓦顶”的转变一样具有历时性,而是出现了以一个中心逐渐向外围扩散的现象,这种形态的产生必然是受到外力作用而发生的,它背后到底蕴藏着怎样的社会文化变迁,传统村落如何在发展中重视原有空间,即社区网络关系的协调,是我们未来的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