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嘉琦(中山大学资讯管理学院)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建立健全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是我国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任务。[1]2015年,《关于加快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意见》提出了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总体要求,指出要加快推进公共文化服务数字化建设,统筹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建成统一、互联互通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网络,实现共建共享。[2]201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颁布实施,其中第三十三条明确指出“国家统筹规划公共数字文化建设,构建标准统一、互联互通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网络”。[3]同年,《“十三五”时期公共数字文化建设规划》在具体层面上提出了全国公共数字文化建设的总体要求、实施原则和重点任务。[4]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是公共文化机构提供数字化服务的重要网络载体,是公共数字文化资源整合的主要方式,它一般集成了某一区域公共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文化馆等公共文化场馆的各类信息,以网页或应用程序的形式向大众传播和提供便捷的公共文化服务,是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的重要途径。国际上,欧美等发达国家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了公共数字文化资源的整合。我国在国家政策和公众需求的推动下,近年来,各省市公共数字文化平台的建设初显成效。[5]由于各文化场馆的功能和服务对象有差异,所承载的信息类型和内容也不同,因此如何在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上整合相关信息,如何构建利用效率高、便捷程度高的信息资源整合平台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6]我国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呈现出不同的信息组织和信息构建方式,对我国现有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信息组织构建方式进行调查与分析可以从微观角度上探究公共数字信息资源整合的现状,从而发现其特点与模式,对提升公共数字资源信息组织与构建质量、改善信息资源整合具有借鉴性意义。
“公共数字文化”源于“公益性数字文化”。“公益性数字文化”是指在国家政府财政支持下政府主动以数字手段向大众提供数字文化的一种文化形式,[7]而“公益”到“公共”的转变则象征着大众对于数字文化的需求日益增显。公共数字文化服务是公共文化服务与数字化服务的结合体,即利用数字技术手段、智能技术和网络传播的方式向大众提供符合需求的数字文化场馆、文化信息资源共享的服务。[8]在宏观上,公共数字文化是能够被社会公平获取、公共利用的数字文化产品和服务的总和;在微观上,则可以视作政府向大众提供数字文化场馆、公共数字文化资源库过程中形成的文化过程。[9]目前,对于公共数字文化服务的研究主要包括公共数字文化资源整合、数字鸿沟对公共文化影响研究、公共数字文化服务营销研究、公共数字文化共建共享研究、公共数字文化政策研究、文化场馆参与公共数字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研究、公共数字文化服务治理研究等。[10-12]信息技术与大数据的出现创新了公共文化服务的方式,以网络为介质将传统的公共文化以数字化的方式提供到大众面前。我国各层级的公共数字文化建设正在不断推进,对于消除部分群体的数字鸿沟具有重大的推进作用。[13]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是由政府机构主导建设的、将不同的文化场馆数字资源整合呈现的统一平台,平台的具体呈现形式包括网站、应用程序或社交媒体公众号等,平台的主要功能是为公众提供便捷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14]公共数字文化平台主要提供的服务内容包括经整合的当地图书馆、文博资源的文化资源服务,与文化部门、文化机构直接进行沟通的文化交流服务,文化志愿者招募服务以及文化产业服务等。[15]目前,我国文旅部已经统筹整合“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数字图书馆推广工程”“公共电子阅览室建设计划”三大惠民工程,升级推出了公共数字文化服务总平台,主要功能包括信息直播、共享点播、文化活动预约、文化场馆导航、群众交流互动等,通过电脑、手机和社交媒体提供一体化服务。[16]我国多地主要城市已经建成公共数字文化平台,通过云存储和大数据采集与分析、虚拟现实技术、可交互多媒体技术等方式为公众呈现便捷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形式,文化与企业的合作逐渐凸显,部分城市将文化产业与文化消费列入公共数字文化平台的服务范围。[15]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实现了地区公共数字文化资源的共享、互联、互通,加强了大众与公共文化服务提供者的互动,实现了大众共建本地区公共文化,同时促进了文化消费和文化产业升级。
信息组织是指依照一定的方法路径加工、整理、优化、组合原本散乱的信息,将信息整合化、有序化,满足用户需求,方便用户利用。[17,18]信息构建是为了帮助用户查找和管理信息,对信息组织、导航、标识以及检索系统进行设计。[19]网络信息构建是对信息资源进行有效组织,使之能够以清晰、直观、便捷、有效的方式被提供给用户,需要借助人机交互、视觉交互和图书情报理论等方法组织网络信息,设计符合用户需求的导航系统、标签系统、搜索系统、索引系统等。[20]信息组织和信息构建的本质相同,它们的研究对象都是信息,且都是为了满足用户信息需求,将零散的、孤立的信息通过一定的方式进行序化整理分类,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信息系统的过程。[21]目前,超媒体、主题树、超文本等方式是网络平台实现对信息资源的有效管理和利用的主要方式,主页导航与类目设置、页面布局、搜索引擎、信息分类、交互服务是网络信息组织与构建的主要研究内容。
数字化资源和技术的产生使公共数字文化资源的网络整合和管理成为现实。数字化服务平台的建设着重于解决数字资源异构整合和有效利用的问题,良好的信息组织与构建方式是构建高效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核心要素之一。[22]目前,从信息组织与构建的角度出发研究我国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成果数量较少,部分学者对国外的平台资源组织方式进行了调查。国外具有代表性的国家级公共数字文化资源整合平台主要包括世界数字图书馆(World Digital Library,WDL)、美国记忆 (American Memory) 等,不少平台实现了多维度的资源导航系统、多功能的信息检索系统和可视化信息查找、多专题的知识信息门户和特色资源的虚拟浏览功能。[23]国内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信息资源组织和构建方式较为单一、资源划分标准模糊、网站的浏览检索功能有待提高。[24]目前,我国的各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数字资源建设标准尚未统一,体系化程度不够,根据特定的信息组织与构建原理建造统一的、通用的、集成的分布式数据交换服务平台是可行之道。[25]
本研究调查了解国内现有以省级为单位的主要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建设现状(包括样本省份、平台名称、平台建设时间、主办机构等),并根据信息组织和构建的内涵,从导航系统、信息分类系统、检索系统、交互系统、索引系统和界面系统等方面对国内20个省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信息组织与构建方式进行调查、对比和分析,从而进行反思与总结。
在数据获取方面,本研究将调查的主要内容限定为国内省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网站,通过“国家数字文化网”“国家公共文化云”的索引以及在搜索引擎中以“关键词=各省市名称+(公共文化服务or公共数字文化服务or公共文化云)”为检索式进行检索,逐一浏览网站内容,剔除不符合要求、已经过期或者无法使用的平台,确定了20个能够进行调查分析的省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调查时间为2019年2月20日至3月20日。
数字文化资源的存储、组织、传播和利用依托于特定的平台。在大力支持完善发展公共数字文化服务的背景下,不少省市依托文化机构建设了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为大众提供便捷的数字文化服务。根据网络调查,截至2019年2月,我国已经建成并投入使用的省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共有20个(见表1)。其中,大部分平台的建成时间为2016-2018年,不少平台在数字图书馆和文化信息共享工程平台的基础上建设形成新平台。省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主办机构多为省图书馆、省文旅厅、省文化馆、省艺术馆等,协办机构一般包括博物馆、体育馆、美术馆、各文化活动中心、旅游单位等。平台呈现的形式主要包括网站和应用程序(App)网站15个,应用程序共8个。以上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提供的信息资源主要包括文化资讯(文化场馆的新闻、活动预告)、文化信息资源(当地传统文化以及多元文化知识、图书及文博资源),提供的服务包括活动直播、场地导航、活动预约(如公益课堂、文化汇演)、场馆预定、文化培训(线上慕课、线下教学)、志愿服务招募及宣传等,用户可以通过注册的方式在平台上进行操作。不少省级平台结合地域特点和自身的传统文化,推出具有当地特色的人文专题信息,并结合旅游行业进行宣传。还有一些平台与文化产业结合,用户可以在平台上购买文化创意产品。各省市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以数字化服务为切入点,整合各个公共文化服务单位的信息资源,打造一站式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
表1 我国公共数字文化平台建设现状一览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依托于文化场馆本身的信息资源及互联网的传播,承载了多元丰富的媒体资源。除了普通的网络文字、图片信息,还包括视频、音频资源,以及电子文档、电子书、Flash等,具体格式包括PDF、JPG、MPG、DAT等。[23]除此之外,还包括用户上传的信息资源和用户在平台上产生的网络互动讨论资源。大部分公共数字文化资源的产生和制作来自于各文化场馆,也离不开丰富的网络在线资源。这些信息资源具有多样性、互操作性、开放性和地域性等特征:多样性特征源于公共文化本身的多样性;互操作性体现于平台和用户的交互活动,平台向用户提供信息资源和服务,用户阅读、观看、上传、下载平台上的信息;公共数字文化平台的公益和平等性质决定了它具有开放性;公共数字文化平台的建立基于某一地区由该地文化机构牵头提供服务,因此服务内容和服务对象具有地域性。
信息导航系统具有重要的指引作用,主要用于提示用户说明信息内容的组织结构,一般分为全局导航、局部导航、语境导航、补充导航。全局导航建立整体的组织体系,出现在平台的每一个页面中,对于指引用户的访问具有基础指引性作用;局部导航在全局导航的下层,帮助用户浏览某个栏目的内容;语境导航为内容引导式导航,具有参考和指引的作用;补充导航以站点图、内容目录表、索引或指南为用户提供具有线索的专门入口。[26,27]
基于对15个省级公共数字文化网站和8个App的调查,发现所有的平台均载有全局导航,10个网站和6个App提供局部导航;8个网站和2个APP提供语境导航,10个网站提供补充导航(见表2)。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全局导航布置在首页显眼的位置,对整个平台的信息资源起着基础性引导作用。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中的语境导航主要体现在对相似内容的推荐引导,如广东省平台中不少文化活动内容页设有“相关推荐”、安徽省平台中设有“往期回顾”。在补充导航方面,不少平台采用“面包屑”式导航,[26]一般设在正文内容上面,显示用户访问的每个层级的导航节点,具有跟踪式的导航作用。
表2 各省公共数字文化平台导航系统一览
标识系统是对网络信息赋予信息标识的过程,即对信息进行标引的过程。信息标识的作用在于给各级信息类目确定合适的名称,使用户能够理解信息类目所表达的内容,主要由内容标识、导航标识、索引标识组成,通常一个有效标识能够以简单的描述性词汇表达更为复杂的内容。[28-29]信息标识系统主要涉及元数据描述、同义词组、规范文档、叙词表和网络术语,常见的信息标引方法主要有分类标引和主题标引。[26]标识系统的构建需要考虑平台信息类型,公共数字文化平台的标识系统首先需要达到简洁、直观、易于用户理解的效果,然后还需要根据公共文化服务自身特点设定专属的网络术语标识。
本研究收集了部分有代表性的省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中的主要导航标识和主页内容标识(见表3)。导航标识分为背景信息类、通知公告类、文化活动类、场馆预定类、文化培训类、地图导航类等,主页内容标识分为新闻资讯类、活动介绍类、场馆相关类等,这些标识共同组成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信息标识系统。大部分信息标识易于用户理解,直接体现了所代表的内容;部分信息标识较为生动,如“公共文化赶集”“文化超市”;部分信息标识带有地域特征,如“潇湘文旅地图”“湘湘文化课堂”。导航标识对于有特定需求的用户的引导性较强,主页内容标识展现了平台当中最重要或较有特色的内容。基于用户使用习惯和手机App精巧的特点,App中的信息标识一般配合图标,比网站中的信息标识更显生动。
信息检索系统,也称为信息搜索引擎。信息检索需要与信息导航所指向的具体内容相对应。用户通过使用信息检索系统,将需求通过一定方式表达为关键词,可以得到相应的结果。[26]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搜索引擎通过对平台所载信息进行组织,帮助用户在平台中快速找到特定信息。[30]有的信息检索引擎能够提供多种检索途径,检索结果也按照某种标准进行分类。表4收集整理了带有信息检索系统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及其提供功能。信息检索系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平台信息资源的组织方式。在此次调查的20个平台中,共有16个平台提供了信息检索的功能,但只有部分平台支持限定检索,另外有的平台对检索的内容主题限定于活动、场馆和资讯。在检索结果的组织中,大部分平台按不同主题分类检索结果,按日期排序,部分平台按资源格式分类。
表4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信息检索概况
信息分类是将具有共同属性和特征的信息内容聚集在一起,信息分类体系是网络信息组织体系的组成部分,信息的有序组织和高效利用离不开规整的信息分类。在互联网背景下,信息分类适应了网络特点,更多地体现出平面化的枚举式分类。[31]目前,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设有一定的网络信息分类方法,但与传统的分类体系相差较大,更多的是依据用户的需求、服务内容和平台特点生成自有的分类体系。此次调查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信息在总体上按照主题内容的不同进行分类,分类的信息标识虽然不一样,但其中表达的内容核心都相差不大。这些平台信息资源的分类主要按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的内容分为平台的背景信息、通知公告、文化活动、场馆预约、文艺资讯、非遗传承、文化培训、地图导航、在线教育、志愿服务、信息互动等类目(见表5)。其中部分平台在导航的一级类目下设二级、三级或更多层级的子类目,使用主题法和分类法相结合的方法对信息进行多级分类组织。表5整理了此次调查平台中的多级信息分类框架,可见大部分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都已具备分类理念,使信息层级清晰。
表5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中的多级信息分类框架
目前,网络平台与信息用户是双向作用的关系,平台向用户提供服务,用户也被称为信息的创造者和提供者,平台存储的信息和用户产生内容(UGC)形成了交互关系。因此,信息交互的设计成为了目前网络平台信息组织需要考虑的内容。对于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而言,良好的信息交互功能使用户持续使用并热衷传播平台所提供的内容,形成良好的互动循环,从而促进平台进一步自我完善,并帮助扩大公共数字文化的服务面。研究调查了20个省级平台提供的信息交互方式,主要分为信息上传、信息下载和信息分享三种(见表6),其中信息上传包括用户注册登录、预约服务、信息反馈、信息交流。
表6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中的信息交互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以服务为核心,应注重信息与用户的交互。大部分省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开通了注册登录功能,用户可以在个人中心上传信息,并利用平台进行文化场所活动预约。不少平台设有评论区和互动区,以便用户反馈信息、与其他用户交流沟通。大多数平台支持分享信息到社交媒体,如微信、微博等,也支持用户下载图片、视频内容。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信息组织与构建是将平台上的公共数字文化信息整理、分类、组织、序化,以便用户享受公共文化服务的过程,是公共数字文化服务资源整合的微观体现。从平台外部的视角看,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是某一地区各个政府文化机构提供服务的方式,代表了文化机构的服务责任和服务形象,是现代公共文化服务的重要传播媒介;从平台内部的视角看,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作为便民的线上平台同时,也可作为政府机构内部的公共服务信息资源管理平台,它聚集了来自各个机构、不同类型、多种多样的信息数据类型,信息资源复杂性高,多元性强,考验着开发机构本身的信息组织水准。
调研发现,传统的信息组织与信息构建理论并不能完全对应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构建要素。研究通过对20个省级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信息导航系统、信息标识系统、信息检索系统、信息分类系统、信息交互系统的调查,发现目前各省市平台发展水平参差不齐。在整个信息系统内部,平台的信息检索功能的发展尤为欠缺,许多平台无法有效查询信息,这并不利于平台自身的信息管理和满足用户的信息需求,难以带来良好检索体验。在构建每个地区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时,也需要在信息组织与构建上充分考虑到地域特色,可以在信息标识、信息导航上体现地域特征,避免各个平台在形式上和功能上的趋同化。由于许多平台对于用户呈现的形式是App,因此要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展现完整信息的内容。另外,此类平台作为公共文化服务的一种体现形式,需要注重与用户的交互,开通与用户交流沟通的实时互动平台,同时激发用户之间进行交互。最后,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在信息组织和构建过程中要重视多媒体、大数据、云计算技术,用前沿的技术手段提升用户体验。[32]
根据上述调研结果绘制的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信息组织与构建框架见下图。其中,五个信息组织与信息构建子系统除了包含文中提及的内容要素外,也相互作用与联系。在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中,信息导航系统是信息标识系统的承载方式,信息标识系统是信息导航系统的微观体现。信息标识系统体现着信息分类的内容,信息分类系统则影响着用户在信息检索系统中的检索方式,也影响着信息检索系统中的内容分类和检索结果组织,检索结果作为用户取得的信息,将影响用户的交互行为。用户在交互系统中给予信息平台的反馈将反作用于信息导航系统的设置,根据反馈指向用户最初的导航选择。上述模式表明,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信息组织与构建需要考虑整体性的特征,将用户的体验放在首位,从而保证整个模式在运作的过程中既遵循信息组织构建原则,又充分符合用户习惯和需求。
图 公共数字文化服务平台的信息组织与构建模式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