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鹏飞 彭俊 彭清华 *(1.湖南中医药大学 长沙 410208;2.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长沙 410007;.中医药防治眼耳鼻咽喉疾病湖南省重点实验室 长沙 410208)
《原机启微》是元末明初医家倪维德所著,辨病诊病颇具特色,常以经络理论为指导,重视病性,注重整体辨证。形成了以络脏腑定病位、病性,审症求因、分经辨证的独特眼科辨证体系。本文就其辨病辨证特色进行了探讨。
《原机启微》常应用经络理论进行辨证。经络辨证根植于经络理论,是以经络循行、功能属性、所发经气之变动及所络属脏腑为依据,从而对疾病本质进行分析、整合及确诊的辨证方法,最早见于《阴阳十一脉灸经》《足臂十一脉灸经》[1]。《素问·调经论》所说:“五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是故守经隧焉。”中医经络理论是中医学有别于现代医学独特而相对完善的理论,经络传变是疾病发生发展的渐进过程[2]。经络辨证是《原机启微》辨证的主要方式,上篇共18 病,都涉及到经络辨证。
在“淫热反克之病”中,倪氏认为病因为“邪入经络、内无御也”。其治法为清肝降火法,针对病因的治疗中,倪氏强调,“非邪入经络,毋用此也。”在“风热不制之病”中,提出治疗应当“必要明经络,庶能应手。”根据病变的发生位置辨证,治疗虽都用羌活胜风汤,但引药不同,如:“翳凡自内眦而出,为手太阳受邪,治在小肠、膀胱经,加蔓荆子、苍术,羌活胜风汤主之。自锐眦客主人而入者,为足少阳、手少阳、手太阳受邪,治在胆与三焦、小肠经,加龙胆草、藁本,少加人参,羌活胜风汤主之。自目系而下者,为足厥阴、手少阴受邪,治在肝经、心经,加黄连,倍加柴胡,羌活胜风汤主之。自抵过而上者,为手太阳受邪,治在小肠经,加木通、五味子,羌活胜风汤主之。”
在“七情五贼劳役饥饱之病”中,对其病因病机分析,倪氏认为“足阳明胃之脉,足太阴脾之脉,为戊己二土,生生之原也。七情五贼,总伤二脉,饥饱伤胃,劳役伤脾,戊己既病,则生生自然之体不能为生生自然之用,故致其病。”在遣方用药上,亦从脾胃二经论治。
在“气为怒伤散而不聚之病”中,倪氏认为怒则伤肝,神水散大,脾胃受伤则气不聚,纯阳不聚则散,散在经络不收则为此病。《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足厥阴肝主目,在志为怒,怒甚伤肝。”故倪氏治疗本病多从足厥阴肝、足太阴脾、足阳明胃等经入手。在“血气不分混而遂结之病”中,倪氏认为病位与经络密切相关,自上眼睫而起者,乃手少阴心脉,足厥阴肝脉,血气混结而成。在“热积必溃之病”中,因目内眦属肝,倪氏认为内眦漏睛眼是因膀胱经积邪所致,治疗当祛膀胱经之邪。
在“内急外驰之病”中,倪氏认为眼睫倒刺之病均可则责之于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与手太阳小肠经。手太阴肺经为辛为金,主一身皮毛,而目之上下、睫之外者,亦其属也;手少阴心,为丁,手太阳小肠,为丙,丙丁为火,故为表里,故分上下,而目之上下,睫之内者,亦其属也。以经络理论将本病病因归属于此三经,在治疗上只需以三棱针刺所属经络,乱出其血,则热泄壅消,疗效显著。
倪氏十八病中,在十二经之外,专设一病为“奇经客邪之病”,乃阳蹻脉受邪,目内眦生脉如缕,缕根生瘀肉,瘀肉生黄赤脂,脂横侵黑睛,渐蚀神水之病。足可见倪氏对经络重视。在“为物所伤之病”中,倪氏更将所伤部位细细划分,不同部位所属经络不同,治疗用药亦不相同,可见倪氏在诊治目病遣方用药上,无不从经络入手,强调了经络在眼病的发生发展及治疗过程中的重要意义。他的这种独特的辨证方法,弥补了五轮八廓诊法的不足,对后世眼科六经辨证方法的形成有一定的启发作用。
在“伤寒愈后之病”中,倪氏认为伤寒时病虽愈,但浊阴清阳之气犹未来复,浊阴清阳之气未复,故余邪尚炽不休,故其走上而为目之害也,根据愈后时间将余邪归属为不同经脉,如:一日而愈者,余邪在太阳;二日而愈者,余邪在阳明;三日而愈者,余邪在少阳;四日而愈者,余邪在太阴;五日而愈者,余邪在少阴;六日而愈者,余邪在厥阴。可见倪氏在诊治目病,遣方用药上,无不从经络入手,强调了经络在眼病的发生发展及治疗过程中的重要意义。
同为目赤,有病因病性的不同,如:由饮食滋味过于浓重,以致火热内生;或因先天禀受较厚,后天气血旺盛,盛则阳有余,易生烦热;或由心火上炎,肾水不升,水火未济,阳热独盛,又木生火,火为木之子,子病及母,反克于肝,而肝开窍于目,肝受克,目亦受病;或因情志不遂,失眠劳累,心肾不交赤所致的赤脉贯睛,兼有脏腑秘结,治疗以清肝降火的芍药清肝散、通气利中丸。由情志不遂,七情内伤,肝气横逆而乘脾土;或因风、寒、暑、湿、燥五贼所伤,脾胃受损;或劳累饥饱损伤脾胃所致的“七情五贼劳役饥饱之病”,亦有眼珠红赤作痛的症状,治疗以活血养荣的柴胡复生汤、黄连羊肝丸、当归养荣汤等。由目病已久,抑郁不舒,或因目病误服过多寒凉之药,或因目病时房劳过甚,伤及元气之病,症见抱轮红赤,口干舌苦,治疗以泻热还阴的还阴救苦汤、黄连羊肝丸等。由阳蹻脉受邪,内眦生胬肉之病,症见内眦生脉如缕,缕根生瘀肉,瘀肉生黄赤脂,宜手术治疗。由伤寒愈后,清阳之气不升,余邪上走空窍之病,症见目隐涩赤胀,治疗以胜风升阳的人参补阳汤、羌活胜风汤。
早在《内经》和《伤寒杂病论》中就确立了眼病整体辨证的原则。眼科自唐宋分科以来,不少眼科医家致力于局部检查,形成了五轮八廓学说而忽略了整体与局部辨证相结合,这种孤立地从局部认识的方式,不能全面体现眼的整体观念。倪氏一反唐宋以来多以眼局部病症分类而使眼病陷于孤立的方法,而将眼病与全身脏腑、经络、气血等紧密地、有机地联系起来,根据眼病的内在规律,从多方面探求其本质,形成了眼病的综合辨证思想,既立足整体分析病机,可避免一叶障目之误,又注重局部详察症状,而体现个体差异之别。
如在“血为邪胜而不行之病”中说,五味淫则伤胃,胃伤血病,我为五味之邪,从本生也。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遇寒则阻其化。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遇风则散其藏。一阻一散,血亦病焉。在“气为怒伤散而不聚之病”中对神水不聚之病,总结为七情内伤,脾胃先病。怒,七情之一也。胃病脾病,气亦病焉。在“血气不分混而遂结之病”中指出,血为荣,气为卫。荣行脉中,卫行脉外。此血气分而不混、行而不阻也明矣。在“阳衰不能抗阴之病”中,提出脾胃为阳气之原,其性好生恶杀,遇春夏乃生长,遇秋冬则收藏。或有忧思恐怒、劳役饥饱之类,过而不节,皆能伤动脾胃。脾胃受伤,则阳气下陷。阳气下陷,则于四时、一日、五脏六腑之中,阳气皆衰。
可以看出,倪氏在对眼科疾病进行辨证诊病时,注重整体性,统观全局,常从全身病理变化辨眼科疾病,将眼科疾病的发生发展拓宽至全身的变化,有助于揭示眼病发生的内在本质和纠正眼科局部辨证方法的片面性[3]。
《审视瑶函》认为《原机启微》“是函翼经宣化,循法审因。取《原机启微》为鹊,辅以诸家鸿论”。《原机启微》中的辨证方法在今日的眼科诊疗中仍有较为广泛的应用,并且与其辨证相统一的方剂受到临床眼科医师的青睐,如羌活胜风汤治疗糖尿病性眼肌麻痹[4-5],抑阳酒连散治疗各类葡萄膜炎[6-7],还阴救苦汤治巩膜炎、葡萄膜膜炎、交感性眼炎等[8]。除风益损汤仍是各类眼外伤、白内障术后常用方[9-10],栀子胜奇散治疗胬肉攀睛等[11],不胜枚举,其辨证思想对眼科临床仍然有重大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