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 小璐
厨神酒楼
因为唐唐上个星期和小刘刑警一起到郊区的大岭镇和望江镇调查“咸丰重宝·大清壹百”钱币劫杀案(详见《少男少女》杂志2019年12期《夜雨》)时,灵机一动,洞察了案犯卢树根伪造不在场证据的阴谋。为了感谢唐唐,趁着放暑假,刑警队的司徒队长交给小刘刑警一个任务,让他请唐唐喝一次咖啡。
又是星期天,小刘刑警把唐唐约到自己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唐唐高兴坏了,她正想向小刘刑警了解刑警队最近破的几个案件,准备拿回学校让侦探社那些同学好好学习学习。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咖啡店外面传来一阵异常吵闹的声音。
“哎哟!有个人倒了!”
“喝醉了?”
“不!不像喝醉了!”
“也许是中暑吧!”
“又倒下了一个!”
一连串惊惶而杂乱的叫声,从隔壁的厨神酒楼传来,接着而起的,又是喧哗声,又是惊呼声。这一阵骚乱,令唐唐和小刘刑警停止了谈话。
唐唐说:“也许是什么人打架?”
两人走出咖啡店,走进隔壁的酒楼,看见五、六张桌子都已空着,顾客们都拥挤在一起,围住了一张近窗的桌子。
地板上面有两个青年,也就20岁左右的模样,一横一竖地躺着。这二人都紧闭着双目,面色惨白,手捧着肚子,在地板上翻来覆去,嘴里还不住地哼着。那情景委实凄惨刺目。
“怕是癫痫发作吧?”一个戴眼镜的大块头说。
“我看像食物中毒呢。”另一个年岁较高的顾客道。
旁边一个穿制服的女服务员,灰白着脸,正束手无策地呆瞧着。她听得了顾客们的三三两两的闲话,抹了抹额汗,居然也找出两句答辩话来。
“不会!不会!这里的酒菜很干净,苍蝇也不多,决不会是食物中毒。不是,不是的!”
小刘刑警忽然指着地板上的两个青年,说道:“你们瞧!他们的嘴唇都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手脚也都在痉挛。可见他们正承受剧烈的刺痛。对,这真像是中毒!唐唐,快打120叫医生来,送他们去医院,再迟恐怕来不及了!”
唐唐赶紧掏出手机。
小刘刑警佝偻着身子,想扶他们坐起来,但他们的手足都已失去了活动的自由,竟不能如愿。他们除了微弱的呻吟声以外,没有半句话。这时要他们说话已经是不可能。
小刘刑警仰直了身子,问道:“服务员,你认识他们吗?”
一个热心的中年顾客抢着应道:“我认识!这个年轻的叫彭学文,是这里的老主顾。这个暑假他每天几乎都这个时候来,一边饮下午茶一边看书。据说是个复读生,但今年高考又落榜了,准备再复读一年。他都是坐在这个靠窗边的角落。暑假那些学生大多是去M记或者肯德基蹭空调做作业的,而他却偏偏到老人居多的酒楼,所以我对他的印象颇深。至于另一个,我不认识。”他向地板上一个年纪比较大些的指了一指。
小刘刑警又向女服务员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那女服务员戚戚然道:“这——这一个人我也不认识。他今天还是第一次来。但他一定是彭学文的朋友。我刚才还看见他们一块儿喝酒谈笑——谈得很多。”
唐唐细瞧那彭学文的外貌,他的脸瘦削而焦黄,鼻子平扁,牙齿作深黄色,穿一件短袖运动衣,却算不得怎样洁净。那另一个不知姓名的人,脸色比较白皙,嘴唇上有一颗相当大的黑痣,穿一条迷彩四季裤,式样比较时髦,但已略见敝旧。他的年纪比彭学文大些。
小刘刑警又问:“唔,你说这两个人一块喝酒?但桌子上怎么有三只酒杯?
那女服务员一时回答不出。唐唐看见那小方桌上果然有三副杯筷,只空着靠窗的一面。
这时一阵子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走了上来。
救护车来了,跟着上来的还有附近派出所的莫所长及两位民警,他们是小刘刑警打电话叫来的。
小刘刑警朝民警点了点头,便回头向医生、护士道:“把这两个人送医院里去,越快越好。他们已经很危急了。”
那穿制服的女服务员忙著将衣钩上的一件白色外套拿下来,丢在那个被抬的有病的人的身上。
酒瓶和酒杯
唐唐正在瞧那些人帮着抬送两个病人下楼的时候,忽听得小刘刑警厉声呼喝。
“住手!不要动桌子上的东西!让这些东西留着。”
那女服务员正想把桌子上的杯碟收拾起来,一听得小刘刑警的喝阻,立即住手。几个看热闹的顾客也散开了,回到他们的原座位上去。
小刘刑警继续对一位民警说:“莫所长,请你把这些酒杯菜碟都收拾好,送到警局里去验一下子。”
莫所长作疑迟状道:“当真是一件中毒案?这些东西里面难道还留着什么毒迹?”
小刘刑警道:“这虽还不能确定,但情况上很相近。我们为谨慎起见,应该把这些酒菜都查验一下。”他又回头向那女服务员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话哩。这里有三个座位,三只酒杯,三双筷子,不是有三个人吗?”
那女服务员相当胖,胖人容易出汗,也许有着生理的根据,这时她的汗衫好像已经湿透。她把手背在自己的额角和鼻子上抹了一抹,两只圆眼在小刘刑警脸上交替地扫视。
“阿Sir,”女服务员应该已经看出小刘刑警也是警局的人,她战战兢兢地说:“彭学文当真是同着两个人来的,还有一个人已经先走了。”
“哦,先走了?他走了多久?”
“还不久,大约半小时。”
“这个先走的人,你可认识?”
“不认识。那人也不是常来的。”
“这个人坐在哪一个位子上?”
“这一个。”女服务员随手指了一指。
小刘刑警摸出手提电脑,把服务员的回答仔细记下。接着他从菜单撕下一页,把纸片粘在那三只酒杯上,分别注明酒杯是谁用过的。那三只杯子中都留剩几滴酒。桌上有三个小酒瓶,是那种常在电视上做广告,每瓶只有二两半的那种。
现在两瓶已空,第三瓶还剩小半瓶酒,但这三个小酒瓶杂乱地放在桌子的一角,辨不出哪一个人饮哪一瓶。小刘刑警仔细看了一看,便把小酒瓶、酒杯和几只菜碟,都交给莫所长,请他送到警局里去查验。
莫所长答应了,用胶袋把杯碟等装好,叫一个民警提下去。
唐唐向小刘刑警问道:“你看这究竟是不是中毒?”
小刘刑警很有把握地答道:“一定是的。我虽然不是医生,但这两个人的形态已告诉我是中毒。我觉得这事也许有重大的背景,值得我们注意。我要和那服务员谈几句话。”
他向着那女服务员招一招手。那女服务员在不大高兴的状态下慢慢地走过来。她的两眼圆圆地睁着,脸上仍带着惊惶。她的手中拿着一顶鸭舌帽,分明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小刘刑警带着笑容,婉声说:“你叫什么?”
女服务员答道:“我叫阿珍。”
“好,阿珍,你不用慌。我要问你几句话,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就行。我决不把你牵连进去。”
阿珍感激地点了点头,但她的脸上犹豫的神色仍不见消减,似乎她还不敢轻信小刘刑警的话。
小刘刑警瞧着她的手中的鸭舌帽,问道:“这东西是他们遗留下来的?”
阿珍道:“不是。他们都没戴帽来的。刚才一件外套我已经丢回给那个有黑痣的不相识的人。这顶鸭舌帽是我在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发现的。”
小刘刑警接过鸭舌帽,略瞧一瞧,放在桌上,又回头瞧那女服务员。
“唔,你说过他们三个人一块儿来,其中有一个人先离开。是不是?”
“是”
“这个先走的人你究竟认识不认识?”
“我——我的确不认识。”
小刘刑警继续道:“如果你以后瞧见了他,还能认得出来吗?”
胖女服务员点头道:“这个我能够。他是一个高个子的老年人,穿一件钛色外衣,瘦瘦的脸,眼睛是乌黑的。他——他好像曾和彭学文来过一次。不过他并不是这里的常客。”
小刘刑警的眉峰掀了一掀。“这样说,这个老年人也是彭学文的熟人,是不是?”
阿珍点点头。
小刘刑警又问:“你说那有黑痣的人曾和彭学文谈过不少话,但彭学文也和这一个老年人交谈?”
阿珍答道:“也交谈的。我曾听得那个有黑痣的人说的是我们花城地区的口音。这老头儿却很静,并不见他多少话。我没有留心他的口音。”
小刘刑警思索了一下,另换一个话题。“这彭学文是这里的老顾客?”
“是。最近没有一天不来。我听说他的老子生前曾经是一个私企老板,家里好像很有钱,不过也有人说他老子开始的时候赚过不少黑心钱。他家在酒楼附近。”
小刘刑警沉吟了一会,忽把桌上的鸭舌帽拿了起来。他一边瞧那帽儿,一边又偷偷瞧瞧那女服务员。
“阿珍,你别这样子呆愣愣的。我们坐下来谈。你不是说这帽子在邻桌上发现的吗?”
那女服务员仍不自然地站在一旁,不肯坐下。小刘刑警和唐唐各自坐下来。
阿珍点头应道:“正是,在彭学文的隔壁。”
“这个人是谁?你可认识?”
“他已来过好几次,我认识他的脸,但不知他的姓名。”
小刘刑警把那鸭舌帽凑在灯光下反复察验了一会。唐唐看见那一顶鸭舌帽还很新。
小刘刑警说:“我想这个人很讲究装饰。他的头发膏抹得很光泽, 想起来衣服也非常漂亮,否则配不上这帽子。他的年纪大概还不到三十。是不是?”
这几句话忽似引起了阿珍的诧异,她的不自然的窘态因此减除了些。
她反问道:“阿Sir,你见过他?”
小刘刑警不答,摇摇头。他的嘴唇牵了一牵。
唐唐也问道:“小刘刑警,你根据什么推理的?”
小刘刑警微笑道:“这是很明显的事。帽子里面有几根修剪下来的头发。那头发很短,可见他是勤于修剪的。帽子上含着浓烈的香味和油光,那么这个人是讲究装饰的。那帽子里面的皮圈上又留着倾斜的痕迹,可见他戴帽时是偏向右額角的。从这种种状态上推测,可知他是一个时髦青年无疑。”
那胖女服务员似乎听出了神,她的两片厚厚的嘴唇竟不自然地张得很大。
小刘刑警把帽子还给了她,又说:“这东西你保存着。假如这个人今天来拿回这顶帽子,你不妨还给他。若是今天不来,那你好好地保存着,我们也许还有用。”
唐唐又插口道:“我看这个人也许胆小怕事,不愿看见这种纷扰的事情,匆匆地离去,就忘了他的帽子。”
小刘刑警笑道:“也许是的。但事实的内幕往往出于意料的。假使那两个人是到了这地方才中毒的,那么,这鸭舌帽在表面上虽似没有关系,我们为谨慎起见,却不能不加以注意……或许就把它当作一种线索,也说不定啊。”
唐唐点点头。“你对于这两个人中毒的情况怎么看?”
小刘刑警道:“说有什么看法还早呢。我现在打算往彭学文家里去。我想到了那里,或许可以问出些端倪。”
临走前,小刘刑警又问道:“阿珍,你再说得仔细些,那两个人是怎样跌下来的?”
阿珍答道:“他们三个人大约在中午2点半左右到这里。喝了约莫一个钟头,那穿黑纺绸长衫的老头儿就要走。彭学文留住他。又坐了半个钟头左右,那老头儿才离去。他们两个仍旧谈着喝着。一会儿,我忽然看见他们都把头伏在臂上,像在打盹,又像喝醉了。一转眼,彭学文先从椅上跌了下来,接着那第二个有黑痣穿短衫的人也倒在地上。”
中毒
在莫所长安排下,所里的户籍警很快查出彭学文的住址,小刘刑警和唐唐从酒楼出来到他家时,经过市人民医院,就顺便进去,问问救护车刚送去的那两个人的情形。莫所长还在医院中等候消息。据医生的初步诊断,这两个人的确是中毒,此刻医生正设法给他们解毒,但他们至今仍没有恢复知觉。那小酒瓶、酒杯中的余酒也正在化验中,还没有检验完毕。莫所长说等到化验有了结果,立刻通知他们。
同时,莫所长还告诉小刘刑警,派出所的民警检查了厨神酒楼内的监控视频,发现彭学文他们坐的那个角落是个死角,无法看到谁在酒瓶或酒杯内下毒。但可以确认的是,那个老人的确是在彭学文和另一人倒下前离开的。
从医院里出来时,小刘刑警对唐唐说:“你现在总相信了吧!这一出小戏里面一定有大文章哩!我觉得这件案子中有一个紧要的关键:就是这两个人的中毒究竟在进酒馆以前,还是在进酒馆以后?假使他们在进酒馆时已先中毒,问题就更严重了。我们不能不更谨慎些儿。”
彭家住在东区,走进屋里,客厅中的全副家具都是红木的,墙壁上居然挂着几幅名人的字画,果真显着富有的气息。
一个妇人出来招待。她是彭学文的母亲,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已有些花白,额上也已有几条皱纹。她的外貌上似乎很慈祥,但她的一双乌黑的眼睛却似有一种足以使人震慑的威力。
小刘刑警只说他们是彭学文的朋友,因为许久不见,特地来访。
那妇人的礼貌不见得怎样周全。她并没有让坐,只是站在家门口向小刘刑警和唐唐答话。
“彭学文已和彭学武往厨神酒楼里去了,你们可以到那里去找他。”
小刘刑警忽向唐唐睨了一眼,唐唐也暗暗惊奇。彭学文和彭学武,很像是兄弟的名字。难道他们俩果真是兄弟?假使如此,这两个人又何以同时中毒?
小刘刑警乘机说道:“我们和彭学文相识虽已好久,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他哥哥的嘴唇上不是有一颗黑痣的吗?”
“是的。你也看见过彭学武?”
“哎,刚才见过。他们俩不见得是同胞弟兄吧?”
那彭母道:“他们是同父不同母。彭学武是我丈夫前妻生的,她已死了二十年。彭学武的年纪却比我的儿子彭学文长两岁。他在南华大学里读书,平日住在学校宿舍,不常回家,今天他是放暑假回来。”
小刘刑警假作领悟状道:“哦!彭学武是在南華大学的,怪不得我们以前不曾见过他。我想他们弟兄俩总是很和睦的吧?”
老妇没立刻回答,但把那一双有力的眼睛在小刘刑警脸上瞟了一眼,忽又低下头去。她分明已经感觉到这问题的突兀。
一会,她才说:“兄弟俩是很和睦的。不过彭学武花钱大手大脚,比较奢侈。他在大学里读书,一年要用几十万块钱,我常常叫他节俭些儿。除了这点以外,我们家里还算是快快乐乐的。”她点了点头,便旋转身子,作势要进去的样子。
小刘刑警却不识趣地继续问道:“彭学武是几时回来的?”
不耐烦的神情已从老妇的眉宇间充分地暴露出来。她紧皱着双眉,侧着脸,悻然作简语回答。
“今天中午。”
小刘刑警的嘴唇继续动着,明明想再问一句,可是那彭母向小刘刑警瞅了一眼,竟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了。
“先生,对不起。我里面还有事呢。你要看彭学文,到酒楼里去找吧。”
可是小刘刑警偏不知趣,忽然踏前一步,依着老妇的口气趁势搭讪。
“彭伯母,我们刚刚从酒楼里过来的啊!”
彭母一听这句,又立定了回过头来。
“那么你没有瞧见他们?”
小刘刑警定目瞧着她的脸,没有回答。
彭母开始怀疑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向我问这些话?”
小刘刑警的脸容很庄严,略略弯了一弯腰,然后掏出自己的警官证。“伯母,我是刑警。我们刚才见过你的儿子,现在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老妇微微一震,忙用手撑住了那张方桌。“唉,到底什么事呀?”她的声音有些抖。
“他们已中了毒——并且很严重!”
老妇突然张大了眼睛,呆了一呆。“是彭学武中了毒?”
小刘刑警缓缓道:“是的,但不单是彭学武,彭学文也中毒了。”
那老妇脸色顿时惨变,浑身都颤栗起来。她让她的身体靠在方桌边上。
她喘息地呼道:“哎哟!我的儿子彭学文中毒了吗?这——这一定是彭学武干的啊!一定是他!”
小刘刑警仍很镇静地答道:“彭伯母,你也许误会了。我已经告诉你,他们俩都同时中了毒。”
“哎哟!……那么,谁害他——谁会害他?”
“彭伯母,不单是他,彭学武也一样中了毒。你想谁会害他们?”
“这个——这——我——不知道——我——要去看学文!他——他在哪里?”
“他们都在市人民医院里。但他们中毒的时间不太久,大概还可以救治。彭伯母,现在我们要查的,就是他们俩究竟在什么时候中的毒。”
谁吃的鸡蛋
那老妇呜咽着问道:“哎哟!这怎么办?谁下的毒?阿Sir,你知道吗?快告诉我!”
小刘刑警在老妇下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唐唐也不客气地坐在他们对面。有个保姆模样的妇女在屏门里面探一探头,重新缩了进去。小刘刑警把眼角略一瞥,并不理会。
他答道:“彭伯母,我还不知道。但你如果能回答我几个问题,那对我们彼此都有益。我瞧这件事也许是出于意外,未必见得有什么人存心谋害。我问你,他们什么时候往酒楼里去的?”
彭母又把手巾在脸上抹了一抹,止住了眼泪,想了一想,才颤声答复。
她说:“他们出去时,大约在两点和三点之间。”
“两个人一块儿出门的吗?”
“是的。”
“没约别的人吗?”
“没有。”
“那么彭学武什么时候从学校回来的?”
“今天十一点半左右吧。”
“他大概是从学校直接回来的。他回到这里以后吃过东西吗?”
“他吃过一碗面。”
“只有他一个人吃面吗?还是彭学文也一起吃过面?”
“这面是我的保姆兰珠煮的,不但他们兄弟俩吃,我们大家都吃过。”
小刘刑警的眼光似在中堂那幅山水画上定了一定,但唐唐相信他绝不是有闲心思欣赏那山水画,而是在想问题。
一会,小刘刑警继续问:“可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这弟兄俩吃过而你们没有吃过?”
彭母摇摇头。“没有——唉,不,不——我记得他俩曾一块儿喝过茶,我和保姆却没陪他们喝。”
小刘刑警道:“他们俩在什么地方喝茶的?我想过去瞧瞧。”
妇人向西首的次卧室指着,说道:“刚才彭学文和他在这里面谈过好一会。”
小刘刑警立起来走到那间卧室门口,握着门把手开门进去,随手扳亮了里面的灯。老妇也颤巍巍地立起来陪着进去。唐唐也跟在后面。
这间卧室中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小小的圆桌,靠窗边有一个茶几,茶几的左右有两张椅子,也都是红木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白瓷茶瓶。分隔的板壁上放着一个玻璃书橱,橱中的书却寥寥无几,玻璃也给尘埃封蔽,显然有很长时间没打开过。圆桌旁边还放着几张圆凳。圆桌上有一架小风扇,两个茶杯,一个夹火柴的黄铜烟盆。
唐唐瞧室中各物的摆放整齐有致,不见有什么可疑。小刘刑警的眼光在室中打了一个回旋,便指着榻上一条夹被,回头来问话。
“彭伯母,彭学武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可是只有这一张被?”
“不,这不是他带来的。他准备暑假后就要回学校去,所以没有带铺盖,只带了一个小小的拉箱。”她走到小榻前,俯着身子从榻底下取出一个手提的小拉箱来。
那拉箱并没有锁。小刘刑警打开一瞧,只有两件夏天的短衫,一条牛仔裤。此外還有几种漱洗的用品,却都是高价货。
小刘刑警在拉箱中翻了一翻,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皱了皱眉。接着把圆桌上的空茶杯拿在手中,仔细地瞧视。
唐唐也凑过去瞧瞧,杯中各剩着些余茶,茶色清淡,分明是雨前茶。小刘刑警又把那两杯余茶都送到嘴边,先嗅了一嗅,又尝了一尝,终于微微地摇头。
他忽又走到茶几旁边,把那水瓶提起往水壶倒了半杯水,又很大胆地饮了一口。唐唐不由得暗暗地替他担忧。
小刘刑警忽叫唐唐道:“唐唐,你也来尝一尝。可有什么异味没有?”
唐唐勉强饮了一小口。那茶味清冽可口,香味也不差,还有些微温。
他接了唐唐还给他的杯子,问道:“怎么样?”
唐唐答道:“是雨前茶。”
小刘刑警点点头,随手把杯中没有饮完的余茶,倾在茶几面前的一只白铜痰盂中。这时他的眼光忽而跟着余茶的倾泻,也凝注在痰盂之中。他的双目一张,两粒敏感的眸子转了一转,忽又把身子俯下去。接着他放了茶杯,伸手从痰盂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嘴里又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这里有蛋壳呢——唉!彭伯母,谁吃蛋呀?”
老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她走近一些,瞧了一瞧小刘刑警手掌中的东西。“唉!这是新鲜的鸡蛋壳。今天早晨我已经叫保姆把这痰盂弄干净的啊。”
小刘刑警不答,全神贯注地把蛋壳凑在电灯下反复观察,又凑到鼻子上去嗅了一嗅。唐唐看见那鸡蛋壳一面是糙米色,内部的一面是白的,显而易见是不曾煮过的鲜蛋。
老妇一脸无辜地说:“我活了几十年了,不曾听过鸡蛋可以毒死人!”
小刘刑警一边把蛋壳丢入痰盂,一边用白巾抹抹额角上的汗,答道:“我也从来没有听过哩。”
老妇又道:“若是变质的蛋,吃了也许会生病,但这证明是新鲜的鸡蛋啊。”
小刘刑警又点点头,不再答辩。他向彭母安慰了几句,告诉她那兄弟俩施救得还不算迟,不一定会有性命危险。
在回警局向司徒队长汇报的路上,小刘刑警接到派出所莫所长的电话,说医院的检验已有了结果。那两个人的呕吐物中都含着烈性的毒药。那三个小酒瓶中,只有剩酒的一个有毒,那两个空的并无毒迹。酒杯的情形恰正相反。那弟兄俩的两个杯中都有毒,但那一个第三个同饮的老人的杯中却完全无毒。据医生说,那毒性因借着酒力,故而发作得更快。至于这两个中毒的人仍没有脱出昏迷状态,是否有救,眼前还无把握。
警局化验科的电话也来了,化验结果和医院的完全一致。
这消息相当惊人。小刘刑警向司徒队长汇报完后,带着唐唐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紧皱着眉头,背负着手,在室中往来踱着。这件意外的案子发生时平淡无奇,却不料内幕中真有惊人的背景。
唐唐也尽力推理,却没有结果。
这两个人的中毒是偶然的?还是有人谋害的?
假使是有意的,那下毒谋害的凶手是谁?
凶手又有什么目的?
(下期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