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浩,王义德
(安徽师范大学 法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城乡发展不平衡不协调,是现阶段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最为突出的结构性矛盾,也是长期面临的许多问题的总病根。[1]正是基于城乡发展的严重失衡,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要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机制和政策体系。”[2]
纵观当前学术界对乡村振兴战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关于乡村振兴战略内涵研究。如廖彩荣,陈美球从乡村振兴战略的基本涵义、总体要求、主要内容、关键举措以及主要目标这五个方面详细阐释了乡村振兴的科学内涵。[3]二是关于乡村振兴与城乡融合发展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方面,学术界对此的看法并不统一。张明斗和赵满满认为乡村振兴战略下城乡融合发展必须从高质量破解城乡二元结构体制、建立城乡要素合理流动机制、优化公共资源配置、弘扬乡村优秀文化四个角度全面推进。[4]而贺雪峰对此持相反的看法,他强调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切不可激进,不能妄想通过发展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来实现乡村振兴,并指出现阶段城乡二元结构的存在具有一定的合理性。[5]三是关于乡村振兴的具体实现路径方面。如唐任伍就指出:“深化农村体制机制创新和改革,运用现代科学技术加快推进农业现代化,注入先进文化活化乡村精气神建设现代乡村文明,打破城乡经济社会二元体制构建城乡命运共同体,建立现代乡村治理体系,实现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实现乡村振兴的路径。”[6]
本文与上述学者研究的不同之处在于直接从城乡融合的视角出发,将乡村振兴的实现路径置于城乡融合发展模式下来讨论。笔者于2018年7月赴安徽省巢湖市三瓜公社开展了关于乡村振兴实现路径的调研。三瓜公社位于安徽省合肥市巢湖经济开发区汤山行政村区域内。汤山行政村地处汤山西麓,因汤山而得名,下辖11个自然村,全村共有农户556户,人口1924人。三瓜公社是在汤山村原址上由安徽淮商集团投资打造的特色小镇项目。通过实地调查,发现三瓜公社的乡村振兴之路正是在走城乡融合发展之道。
当前,我国农村地区发展依旧面临着诸多问题。总体来看,我国农村空心化态势日趋严重,农业现代化发展滞后,乡村治理效力低下以及乡村文化不断衰落等问题亟需解决。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正是基于我国乡村与城市在发展过程中差距日渐扩大,城乡矛盾愈加激烈这一情况。而改变这一局面需要将城市和乡村的发展放在一起考虑,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单靠乡村或者城市自身发展的路子是行不通的。因而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发展壮大乡村;又提出走城乡融合发展的道路,强调城市与乡村作为有机整体共同发展。具体来看,二者的关系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在2017年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中,明确提出重塑城乡关系,走城乡融合发展之路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首要方式。由此可见,城乡融合发展对乡村振兴战略的必要性。与以往提出的城镇一体化发展、城乡统筹发展有所不同,城乡融合发展更加注重乡村与城市的主体平等地位,并在这种平等的基础之上再强调城乡发展的有机联系,城市的发展离不开乡村,乡村的振兴也离不开城市。这种城乡之间的双向互动改变了以往的乡村各类资源单方面的向城市转移的局面。只有农村通过乡村振兴战略自主发展,激发乡村内在活力,才能实现与城市在发展上的互惠共生、空间上的共融、要素上的平等互利、乡村与城市文明的共同发展。[7]
建国70多年来,我国城乡关系实现了由城乡二元对立体制不断向城乡一体化发展的转变。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城乡一体化发展进入纵深阶段,城乡融合发展也逐渐提上日程。总的来说,城乡融合发展是未来社会发展的走向,现阶段城乡融合发展也亟需乡村振兴战略的支撑。因为,当前我国农村发展较城市相比还处于滞后阶段。在农村地区,诸如农村空心化、劳动力人口老龄化、生态环境恶化等情况较为普遍,乡村与城市之间还具有一定的差距。要想缩小城乡之间的差距,唯有通过乡村振兴战略来带动农村农业的发展。只有农村自身发展壮大了,城乡融合发展才能更快更好地实现。所以说,乡村振兴战略是城乡融合发展的必要手段。
综上所述,乡村振兴战略与城乡融合发展是紧密联系的,在探讨乡村振兴战略和城乡融合发展政策的时候,我们不应该一分为二地看待。因此,笔者认为我们可以从城乡融合的视域来看待乡村振兴战略,从这个角度来探讨,有利于我们更加深入地看待二者之间的关系,也能够为乡村振兴提出更加实际的建议。
位于巢湖半汤街道汤山行政村境内的三瓜公社近年来以城乡融合发展为目标,通过发展特色小镇、农村电商、乡村旅游等方式,着实带动了周边11个自然村的发展。其先后荣获中国美丽休闲乡村、安徽省电子商务示范企业、中国十大典型特色小镇等称号。受到中央和地方的高度重视,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单位前来实地参观、学习。可以说,其在乡村振兴方面走在了全国前列。因此,我们有必要探究三瓜公社的城乡融合发展的实践。
2019年4月19日,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在浙江召开2019年全国特色小镇现场经验交流会,会议总结分享了“第一轮全国特色小镇典型经验”,三瓜公社特色小镇在参加评选的403个小镇中脱颖而出,成为10个典型代表之一。三瓜公社特色小镇项目的建设是该地区城乡融合发展的重要尝试。该小镇地处长三角核心区,合肥经济圈和皖江示范区中心,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其开发单位是安徽淮商集团,该集团是经由巢湖半汤经济开发区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参与到三瓜公社小镇项目的投资与运营中来的。数据显示,该项目首期投资近5亿元,带动了周边11个村庄的发展建设,提供直接就业岗位400个,吸引了近300位年轻人前来就业、创业,其中近一半以上年轻人为汤山村村民。随着小镇建设的推进,可提供的就业岗位以及创业机会将更多。通过调研我们发现,三瓜公社小镇为鼓励更多的年轻人回来,实行了丰厚的扶持政策,小镇自身创办的半汤乡学院和电商培训中心将定期给周边村民以及返乡的青年进行免费的就业培训指导。三瓜公社特色小镇的建设,着实为村民以及返乡青年提供了一个新的就业平台,有效地改变了农村空心化以及人才单方面向城镇转移的局面,为农村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
“把农村建设的更像农村”,是三瓜公社自创立之初就提出的目标,其核心内涵在于依据新型农村建设思路,充分利用半汤村现有资源,包括土地、人口等,创造发展出“互联网+农业”的模式。旨在利用互联网技术进行农产品推广与销售,实现信息交换,促进传统农业转型,继而推动农村一、二、三产融合,最终达到农业现代化目的。三瓜公社所辖的南瓜电商村被称为安徽电商第一村,是三瓜公社重点打造的电商村。近年来,因其优越的环境,先后吸引傻瓜网、京东安徽扶贫馆、甲骨文等知名电商企业入驻。随着这些优秀的企业进入,南瓜电商村也开始了电商基地的打造,本土农特产品的开发,以及周边名优特产资源的整合等。值得一提的是,三瓜公社还专门打造了电商创业基地,旨在引导和支持外地人入乡、城里人返乡及大学生回乡创业。我们在调研中发现,该村的创客中心已经逐渐发展成熟,创客中心目前入驻了8家电子商务公司,为该区域电商的发展注入了极大的动力。作为农特产品大村,南瓜电商村先行一步,开辟出冷泉鱼、温泉鸡、茶、山泉花生等30余个产业基地。围绕半汤本地特色产品和基地建设,开发茶、泉、农特、文化四大主题近一千余种半汤特色产品和旅游纪念品。
作为乡村振兴的产业基础之一,乡村旅游具有极大的经济效应和联动效应。三瓜公社的冬瓜民俗村在发展基础性旅游业的基础上,根植传统农村文化,融入当地特色文化,以文带旅,提升三瓜公社整体文化吸引力和凝聚力,既实现了乡村文化的传承,也推动了当地旅游经济的发展。
冬瓜民俗村的打造是三瓜公社通过发展乡村旅游来推动民俗文化发展的重要体现。该民俗村目前总体围绕着“半汤六千年民俗馆、有巢印象、传统手工艺坊、主题农业带”这四个主题来建设。以农业为基调,发掘农业文明,让游客来感知农业进而感知农业文明。其中“半汤六千年民俗馆”是保护和传播巢湖地区六千年来形成的带有本土特色文化的重要途径。这种地方文化的保护与当地的发展息息相关,诸如:该地区古温泉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极大地推动了当地温泉旅游的发展,吸引全国各地的游客来体验温泉文化;“有巢印象”则从历史的角度出发,还原古代有巢氏生活场景,让游客立体化体验有巢文化,丰富旅游资源,提升其内在文化底蕴;“传统手工艺坊”的建设旨在将半汤传统的油坊、布坊、茶坊、烤茶等作坊和场景进行再现,以达到传承民间手工艺,振兴传统乡村文化的目的。此外,三瓜公社逐步在冬瓜民俗村打造200余公顷观光、体验、旅游三个“主题农业带”,进一步为来客打造带有乡村文化特色的旅游体验。据调研数据显示,2018年三瓜公社接待游客近720万人次。这种将乡土文化融入乡村旅游的模式,着实推动了三瓜公社乡村旅游产业的发展。
协同治理是乡村振兴背景下乡村治理模式的新选择,也是提高乡村治理效力的重要手段。三瓜公社在管理运作上呈现出政、企、村、民四方协同共治的局面,其中以村集体和企业为主体、政府为保障、全民参与、共建共享。首先,从宏观层面看,三瓜公社项目是省政府与淮商集团之间的合作成果。因为一开始淮商集团受省政府委托来到巢湖半汤街道所属的东洼村承担扶贫任务。淮商集团负责人带着任务来到东洼村进行实地考察,并与其所处的半汤经济开发区政府进行深度交流。最终,三瓜公社项目在各级政府与企业的谈判中落实。接着,三瓜公社项目的开展面临着村民大量搬迁的问题,拆迁补偿通常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因为牵扯到各方面的利益,所以操作起来较为困难,而协同治理在这个问题上发挥了关键作用。村集体选出的村两委成员在上级政府的指导下多次与淮商集团进行谈判,为村民争取到了比较满意的拆迁补偿方案,拆迁后住房问题完美解决。最后,为消除搬出去村民对村子未来发展的疑虑,淮商集团与村两委共同组织了一系列村民出门旅游活动。由淮商集团出资,带领村民去参观浙江、四川等地方的乡村旅游开发情况,让村民对乡村旅游发展有了直观的认识。这些活动为三瓜公社后续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现如今,三瓜公社的运作过程中,多元主体参与的协同治理体系依旧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城乡融合发展是马克思恩格斯城乡融合理论中国化过程中的重大理论创新和实践探索,是解决我国城乡二元结构问题的顶层设计,是党中央着眼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和工作部署。[8]乡村振兴战略也是在此背景下产生的,其目的在于破解乡村发展困境、助力城乡融合发展。基于此,我们可以从城乡融合发展的视域来看待乡村振兴。
特色小镇是中国农村改革以来“小城镇”建设的延续和新形式。建设特色小镇是“城乡一体化”重要节点,更是乡村振兴、农村城镇化和农民市民化的重要载体和平台。[9]当前,特色小镇的种类众多,我们在这探讨的是以乡村为基础发展而来的小镇。在笔者看来,特色小镇的建设是乡村振兴的有力手段。首先,在空间布局上,特色小镇介于城市与乡村的集合地带,往往涉及的农村较多。政府或企业通过投资特色小镇项目,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按照城镇的公共基础设施标准来完善农村的公共基础设施,如修建公路、架设路灯和接入网络等。其次,通过特色小镇项目可以有效地解决农村空心化问题,因为特色小镇项目的建设会带来重要的经济价值。特色小镇的建设会考虑到与周边乡村的关联性,如乡村的农产品、乡村旅游等产业都是特色小镇发展的潜在对象。一旦企业入驻特色小镇必然会给当地农民提供就业以及创业的机会,会吸引一大批年轻的劳动力返乡工作等。总之,结合实际环境,科学地发展特色小镇项目有利于形成城乡融合发展格局,进而促进乡村的发展。
城乡融合发展强调城乡互动,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语境下,城乡融合发展还隐含了“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这个基本前提。[10]所以,实施三产融合发展,促进农村产业兴旺是实现乡村振兴、城乡融合发展的基础。从三瓜公社的发展经验来看,我们可以利用“互联网+”技术来发展农村电商,大力推进农村三产融合发展,最终实现农村产业兴旺。当前,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互联网+农业”和农村三产融合发展,多次发文指导相关工作。笔者认为,农村电商可从完善基础设施建设、打造特色品牌、培养电商人才三个方面来进行。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我们应利用先进的互联网技术来建设电商平台以及与之相匹配的物流体系,畅通、高效的网络是电商运行的基础,强大的物流配送能力是农村电商发展的重要环节。我们必须充分重视打造特色品牌。全国范围内都在搞农村电商,卖的东西难免有重复,在这种情况下农村电商的发展一定要注重因地制宜,打造自己的品牌。在电商人才培养方面,我们必须明白,农村电商平台的运行能否长久关键在于是否拥有一支专门的电商人才队伍。为此,政府应在农村地区成立专门的电商培训基地,聘请相关领域专家来给农村电商从业者进行培训,提高农村电商参与者的从业水准。
文化既是社会发展的根脉,也是旅游发展的灵魂。与工业经济驱动的乡村发展显著不同的是,乡村旅游的发展有助于乡土文化的传承。[11]当前,乡村旅游越来越受到游客的欢迎,尤其是受到那些久居城市中的游客的青睐,这种以乡土文化体验为主的乡村旅游活动对久居城市的游客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因此,从城乡融合发展的角度出发,我们应在结合本土特色文化的基础上,通过发展乡村旅游业来助力乡村文化振兴。从具体实践来看,笔者认为我们可以从保护乡村原始环境、深挖乡土文化以及开发特色农产品三个方面来操作。乡村原始环境通常包括乡村自然景观、乡村聚落形态等,这些都是乡村在历经多年发展中形成的,能够反映出村落的来龙去脉,体现真正的农村面貌。因此,乡村原始环境是我们在乡村旅游开发中所要保留的。但是,保留不意味着搁置不管,而是要注意有针对性地在乡村原始环境中提炼乡土元素,深挖隐含在其背后的乡土文化。其中,乡村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是最能体现乡土文化的。费孝通先生曾经在《乡土中国》中写过,中国人到哪都离不开土地,乡土基因深藏于中国人体内。因此,将乡土文化融入到乡村农事体验、乡村民俗文化体验活动中去是乡村旅游的最大亮点。最后,将乡土文化融入到农产品中去,不仅能为村民带来收入,还能将融入乡土文化的农产品通过游客带到全国各地,让乡土文化传播的更广。
在我国长期以来乡村治理的两大重要主体是乡镇政府和村民自治组织,治理手段主要依靠由上带下的行政命令。随着当前国家治理重心的下移,乡村治理主体面临的事务愈加复杂,单靠传统的行政管理手段难以进行有效的管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中强调:“乡村振兴,治理有效是基础。必须把夯实基层基础作为固本之策,建立健全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的现代乡村社会治理体制,坚持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确保乡村社会充满活力、和谐有序。”[12]因此,我们可以尝试构建协同治理体系,打造高效力乡村治理。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破解当前存在的那一套靠由上而下的行政命令来管理乡村的方法。在乡村治理中,村民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乡村治理要尊重广大村民的意愿,否则难以有效开展。所以,在乡村治理中要充分发挥村民议事会的作用。其次,我们也要重视企业为代表的外来资本在乡村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在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的意见》中就点明:“要建立工商的资本入乡的促进机制,去探索在政府的引导下工商的资本和村集体方面合作的共赢的模式。”[13]以企业为代表的外来资本的介入,会给乡村治理带来更专业的人才和更有效的手段。最后,乡村治理要充分发挥“新乡贤”的功能,包括:有威望的退休公职人员,掌握专业知识的专家学者,以及积累了丰富经验的返乡人士等。“新乡贤”既拥有专业的知识也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因此,这一群体可以发展成为村两委的智库,辅助村两委开展各项工作。总之,乡村治理主体多元化是城乡融合发展和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中的必然发展趋势。我们要厘清各主体在乡村治理中的作用,同时也要在各主体间架设沟通的桥梁,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乡村治理体系。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各地都在寻求推动本地区乡村发展的路径。笔者认为,新时代的乡村振兴必须树立城乡融合发展的理念。城乡融合是对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的继承和深化,城乡融合发展更强调促进城乡之间空间、经济、社会、文化等方面的有机融合。正是基于城乡融合发展理念,结合三瓜公社的发展现实,本文提出可从打造特色小镇、发展农村电商、开发乡村旅游、以及构建协同治理体系四个层面推进乡村振兴,具有一定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