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宪
(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2020年初至今,新冠疫情在全球呈现蔓延之势,据法国卫生总署的最新通报,截至当地时间6月17日14时,法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增至158174例,24小时内新增458例,死亡人数达到29575例。截至北京时间6月18日11时05分,美国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居全球之最,突破223万例,累计死亡病例接近12万例,达到119941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18世纪30年代,欧洲瘟疫陪拉格病大流行,持续时间近200年,患病死亡率高达50%。而《昆蒂诺与马尔科》[1]正是在此背景下创作的优秀的批判现实主义短篇小说。
《昆蒂诺与马尔科》是意大利作家杰罗拉莫·罗维塔的短篇小说。罗维塔遵循维尔加倡导的真实主义原则,一生写了将近二十部长篇小说和数量众多的剧本、短篇小说。《昆蒂诺与马尔科》是短篇小说集《玩偶》中比较优秀的一篇。作家以沉郁的笔调,叙述了一个一辈子流浪街头、卖艺为生的杂耍演员的悲剧。小说浸透了对世态炎凉的辛酸讽刺,凄楚感人[2]。
小说讲述了流浪杂耍艺人昆蒂诺——无人晓得其真实姓名,只有这个颇显滑稽的绰号,带着一只相依为命的瘦狗马尔科——同样滑稽的绰号,像陀螺似的往来奔走于各地街头、集市赶场,受尽凌辱、饥肠辘辘。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在层层叠起的椅子上,拿大顶的可怜艺人手脚发僵跌下来摔倒在雪地里。一个苦人儿悲惨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比较有趣的是,昆蒂诺和马尔科,两个听起来同样滑稽的绰号,一个是对流浪汉的称呼,一个作为一条狗的名字,这两个名字其实正是当时意大利政府财政部长的名字。意大利的财政部长过着四处流浪、身无分文、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日子,这怎么看都是充满悖论的矛盾统一体,其中饱含了作者和当时的意大利人民对意大利执政者的几多的不满、揶揄和讽刺。
小说创作的背景正是18世纪30年代欧洲瘟疫陪拉格病大流行时期,这场瘟疫直到20世纪40年代才最终消除。小说中描述了昆蒂诺母亲因为身患陪拉格病而去世的惨状,“一天,可怜的昆蒂诺看到,人们把他的母亲抬进屋里。她的脸肿得青一块紫一块,肚子涨得鼓鼓的,双目失神。人们是在水塘里找到她的,她已经死了。”[3]也记述了当时人们对这种病的恐惧和处理方式,“第二天,邻居叫来了掘墓人,他们一起收拾尸体。……昆蒂诺吓得发抖,拔腿飞跑,……他跑呀,跑呀,也不知跑了多少路,最后,在荒地和沼泽地中间迷路了。”[4]正是由于这种极端的的处理方式才最终让昆蒂诺沦为了一个流浪儿。陪拉格病的症状确实让人心惊肉跳,先是脖颈上出现又红又硬的皮炎斑块,接着是腹泻、食欲不振,最后引发精神失常。而更恐怖的是,陪拉格病的死亡率竟然达50%。也就是说,在18世纪,陪拉格病就是绝症。当然,对我们现代人来说,肆虐欧洲200多年的陪拉格病也许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瘟疫,只是一种因某种营养物质缺失而导致的免疫系统缺陷疾病,通过增加食物种类,改善膳食营养,可以有效降低陪拉格病的死亡率,以至于当时的一个医生就直接指出,“陪拉格病真正的病因是贫穷。”
小说中,“昆蒂诺善良、刻苦、恭顺,他忍受一切无情的侮辱。他犹豫的微笑为的是要引起人们对他的一些同情。”马尔科本是一条流浪狗,被昆蒂诺收留后,更显恭顺、忠诚本色,这一点可能和作为人的那个财政部长不尽相同。作者描写这两个饥馑的生物无精打采地徘徊在大街上,构成了一幅凄凉的、令人伤感的画面。他们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拼命表演,卖命地作出各种动作,希望博取人群的一点同情,但没有人肯施舍一点点给他们。
“演出总是以跳跃尼阿加拉这个奇妙的节目告终——这被宣称为伟大的、独一无二的节目。的确,这是大名鼎鼎的昆蒂诺的压台戏,如果可以这样表达的话。他以猫一般的机灵爬上六七只相互叠着的椅子,到了顶上,他张开双手做倒立动作。虽然这些不牢靠的椅子在他的重压下摇摇欲坠,他却纹丝不动地在上面拿大顶,停留几秒钟,然后,纵身一跃,跳回地上,几张椅子也同时发出可怕的轰鸣倒塌在地。”[5]
作为一名杂耍艺人,昆蒂诺吸引人们眼球的压轴大戏,也是他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其实是非常危险的拿生命做赌注的游戏,通过作者对以上节目的记述和描绘,我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昆蒂诺悲剧性的结局。
“每跳一次尼阿加拉,昆蒂诺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可是,当他开始演这个节目时,无数观众都不向他表示鼓励。因为在他叠好椅子,爬上去以前,总是端着个盘子绕场一周,于是,观众变得异乎寻常地敏感起来——虽然这在很多人看来是很奇怪的——一些人背向着他,嘟嘟囔囔地说,警察应该禁止这样的演出,另一些人则表示,他们已经开始头晕,第三种人却说,所有这一切实在令人作呕。稍后,当昆蒂诺把盘子放在地上,开始向上爬的时候,所有的人又回过头来,站在不远的地方瞧他如何满怀信心地表演。”[6]
而与昆蒂诺冒着生命危险卖力表演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观众的自私、冷漠和悭吝。作者对以上三种人的市侩行为和语言的细节描写可以说是特征鲜明、惟妙惟肖、入木三分,浸透了对世态炎凉的辛辣讽刺,也让昆蒂诺在寒冷冬夜忍受着饥饿表演失败的情节更显凄楚感人。
在饥寒交迫的雪夜,饥肠辘辘的昆蒂诺为获得少数还有一丁点儿同情心的人施舍的一点儿可伶的食物,他又一次爬上一张又一张椅子,当他终于爬过最后一张椅子,登上了最高处时,他的手指滑溜了一下,椅子移动了。他失去了平衡,同椅子一起栽倒在地上,椅子不断地从上面朝他的头部和胸部压来。就这样,可伶的昆蒂诺没能逃脱自己的宿命,饥饿乏力的身体最终没能完成他人生的最后一次表演。他没有叫喊,也没有呻吟,埋在椅子堆里,他被摔昏死了过去。后来昆蒂诺被警察送进了医院,他忠实的同伴马尔科想来看望他,被凶恶的门卫狠狠地踢了一脚。最后昆蒂诺想到了耶稣,想到了母亲,但等待这个不幸的人的是一切痛苦的终止,是死亡……他象一个罪犯一般的死去,没有人可怜他,安慰他,可怜的昆蒂诺想着这一切,带着一丝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生活终于也把微笑赐给了可怜的昆蒂诺。但仅仅是现在,在他受了重伤住进医院以后!”[7]作者用饱含辛酸的语言,对冷酷的社会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还记得凡一平《跪下》里的对白,“一个人有许多种死法,老死、病死、打死、车祸而死,但我希望的是老死。”“有一种死法,虽然你进入了天堂,但你会永远活在爱你的人心中。”谁都希望活在亲人们的怀念之中,但是,可怜的昆蒂诺和马尔科又是怎样一种死法,是一种默默无闻,无人关怀,无人知晓,没有关爱,没有温饱的死。他们死于饥馑,死于冷漠,死于社会环境的麻木。可以想象,失去主人的马尔科又会面临着一个怎样的结局。
这是一出人性冷漠的悲剧,是18世纪欧洲现实社会的悲剧,我们只是希望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悲剧。然而,处于21世纪的今天,在高度发达的西方社会中,这样的故事却还在上演着。截至北京时间6月18日11时05分,美国已有新冠病毒感染病例2234471例, 其中死亡病例119941例。目前美国累计确诊病例、死亡人数均位列全球首位,疫情彻底失控。我们不知道这11万多人离世时是否也像昆蒂诺一样带着一丝微笑,但是,我们却知道,由于美国高额的医疗费用和“先进发达”的就医预约制度,使很多罹患新冠肺炎的病人只能选择在痛苦中默默地告别这个世界。即便如此,我们听到的却是美国总统罔顾生死的叫嚣,特朗普说,美国现在有很多感染病例,但他“不把这看成坏事”,某种意义上,他把这看成是“好事”,说明美国“检测得更好”,“所以我认为这是一种荣誉勋章。真的,这是荣誉勋章。”不仅如此,特朗普更是不顾美国医学专家警告,要求全美各州全面复工,并多次在电视等媒体上强调新冠病毒致死率非常低,民众可以安心复工。更离谱的是特朗普的儿子居然认为,这场已导致上百万美国人感染,近12万美国人死亡的疫情,是政敌编造出来要打倒他父亲的阴谋乃至骗局!
我想,一个处在特朗普先生这样地位的人物,主要的责任就在于治理国家,改善民生,以人为本,让人民过上好日子,这才是大功德,而不是罔顾民生,随便甩锅,信口雌黄,甚至于动则张口叱骂记者,实在有失一国领导人的风度。这也让我们见识到了高度发达文明的社会里,并不见得都是一些彬彬有礼的绅士。面对同样的新冠疫情,也足以让那些曾认为“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的洋奴们大跌眼镜、张口结舌。
生活中有欢笑就有悲伤,悲剧会衬托出喜剧,痛苦会衬托出幸福,病残会衬托出健康,相对于他们,我们更能感到阳光和温暖。是啊,我们有无数的逆行者,有数不清的志愿者,有默默奉献的人民,更有无以伦比的超强战斗力。
鲁迅说:“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通过小说《昆蒂诺与马尔科》,我们应该树立严肃、认真、热忱、负责的人生态度,以健全的身心去充分感受生活的意义,在生活中去寻求幸福的真谛——爱己、爱人、爱国、爱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