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莫里森《宠儿》的伦理缺失探析

2020-02-10 19:39王艳华
吉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20年9期
关键词:奴隶主黑奴宠儿

王艳华

(黑河学院,黑龙江 黑河 164300)

美国著名的黑人作家,托尼·莫里森是当代美国最富影响力的女作家之一。她的作品给我们展示了黑人的悲惨境遇,深刻地揭露了美国社会黑人的生存状况。托尼·莫里森在作品中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个鲜活的黑奴形象,这是她小说中的另一番天地,它就是黑人世界里的母性伦理和父性伦理的缺失。

伦理的中心是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被承认被接纳的伦理秩序,在这种秩序上会随之形成基本的道德模式和伦理规范。在不同的伦理环境中,人会产生不同的伦理需求、形成不同的伦理身份。每一个社会人都有自己的义务和权利,每一个人在自己的范围圈内也都有着自己的伦理身份,被剥夺了伦理身份的个人也就被剥夺了相应的权利和认可,由此而带来的伦理缺失终将给人带来巨大的痛苦和迷失。

一、母性伦理的缺失

纵览莫里森的小说我们可以看到,黑人女性的母爱是压抑的,更是畸形的。在传统的母性体现中,母亲无疑是无私的个体,对母亲来说最真爱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而《宠儿》中塞丝的弑子行为却以极端的母爱表现形式对传统的母性进行了颠覆,这个视角毫无疑问把黑人母性伦理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

《宠儿》的主人公塞丝带着自己的孩子,冒着生命危险,逃出了奴隶主的压迫。然而在俄亥俄州对岸的婆婆家,在自由州的辛辛那提的二十八天的美好生活是莫里森为黑人奴隶所构想的伦理理想图画。这个伦理体系中有一个真正可触摸的家庭,在这个家里有着真正的温暖和爱,这里有人性的解放和自由的呼吸,有人性的真正自主和家人间的温馨甜蜜。在这个家里,有塞丝四个孩子的时时刻刻的陪伴,有她身为母亲的对孩子的悉心照顾,有孩子们的前后围绕和嬉戏打闹,有塞丝的作为母亲的浓浓的母爱。小女儿眨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塞丝不停地亲吻着她的孩子们,她亲吻着他们的手、额头和脖梗。来自黑人社区的关爱和温暖帮助她找回了真我、重建了唯我、解放了自我。这是莫里森为黑人奴隶的伦理家庭所勾画的美好未来。

当时美国社会的黑人,他们身为奴隶,虽然男女结合,但却不能组建正常的家庭。他们的家庭既得不到法律的承认,也得不到物质的保障;他们虽然孕育子女,却没有权利去保护自己的子女,他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和孩子的未来。他们就如同骡马一样被践踏。对于黑人来说,母亲的身份在这样的生活中是一种奢求。黑人母性,她们被迫不断地生育、但却又被一次次地剥夺了母亲的身份,她们根本没有权利亲身照顾自己的孩子,她们也没有能力阻止自己的孩子被奴隶主侵犯和买卖的命运,这无疑是对她们的母性伦理情感的一次次鞭笞。

身为奴隶的黑人女性,她们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她们不但承担着繁重辛苦的体力劳动,同时,也是繁衍更多黑奴的生育工具。曾经的悲惨生活让塞丝明白,一旦被奴隶主的人马抓回去,她的儿子就一定会被倒卖掉,她的女儿将会重蹈她的覆辙,被蹂躏、被践踏。为了不让孩子再回到那地狱般的魔窟,塞丝竟然将女儿的喉咙锯断,替她选择了死亡,以此来逃脱被摧残的厄运。在塞丝的心里,没有什么事儿能比把她的女儿送回去过生不如死的生活更残忍的了。在生和死的临界点上,她用孩子的死亡来承担自己作为母亲的伦理责任,在伦理道德的制高点上继续保持着她认为的无私的母爱,从某种意义上保证着这家庭的完整和这个所谓的家庭的精神上的永恒。

在塞丝的记忆里,她的母亲的脸庞是极其模糊的,她不知道母亲的名字。塞丝和一群黑人孩子一直是由一个断了手臂的女人照看的。母亲是被绞死的,塞丝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更没有可以依赖的兄弟手足。母亲唯一留下的孩子就是塞丝了,因为只有她才是母亲真正的孩子。对于黑人奴隶来说,女性只是也只能是一台生育的机器,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的伦理身份便是未知的,所以,黑人女性一旦生下孩子便割断了一切与孩子的联系,留给孩子和母亲的也只是生生分离的痛苦回忆。

二、父性身份的剥夺

莫里森的小说中,父亲的形象也是扭曲缺憾的。黑奴家庭中的这种父性身份的缺失使得后代的黑人男性在成长的过程中毫无父爱的影响,这就导致了黑奴男孩儿成年后人性的不完整。在奴隶制度盛行的时代,无论是儿子、亦或是丈夫,无论是父亲、亦或是祖父,他们所有人的伦理身份统统被剥夺,因为他们只是奴隶主可以随时随地、任意买卖交易的商品,他们只是用来劳作的动物和用来繁殖的工具而已。黑人家庭的主人公多为女性,男性形象则极为少见,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了黑人家庭伦理的空缺。在种族歧视的黑人家庭中,女性都是没有丈夫的。男性黑奴还是幼童时就会被频繁的买卖交易,即便成年后,他们也仍然没有选择配偶的自主权。他们即使能够和黑奴女性结合,这种结合也只是暂时的,他们没有自由和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家人。在很多黑奴孩子的记忆里都没有父亲的形象,他们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黑奴父亲即便名义上有一个妻子,但是,他们的妻子也是会长期地被白人奴隶主给强行占有。

《宠儿》中的男性黑奴黑尔是非常渴望温暖和亲情的,他努力地工作,他梦想着能建造自己的家庭,他想用自己辛苦劳作挣得母亲晚年生活的自由,想用自己的努力赢得塞丝的倾慕和真爱。在和塞丝的短暂的结合中,他珍爱尊重塞丝,他和塞丝生下了三个自己的孩子,这是属于这个短暂的没有名分和尊严的家的唯一的幸福和甜蜜。怀孕的塞丝被学校里的两个老师和侄子欺辱虐待,被关在马厩里的黑尔也只能是看着,他目睹着他们对自己妻子的暴行却无能为力,他没有任何能力挽救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黑尔有着清晰的强烈的伦理思想,却被白人奴隶主剥夺了享有人伦和维护尊严的能力和权利。无奈、痛苦、耻辱和绝望终于使他的精神支柱坍塌了,最后黑尔没有被卖掉,也没有被摧残而死,而是被活活的逼疯了。黑尔的癫狂是美国黑奴基本人伦诉求被彻底摧毁的象征。黑人男性若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挣扎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拥有自己的基本家庭伦理结构是不可能实现的,在这样的精神创伤下,黑尔崩溃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从此无法清醒地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

三、伦理诉求

家庭关系不仅仅是一种单一形式的婚姻关系和血缘关系,它更是一种伦理关系。残缺的黑奴家庭的伦理身份、被破坏殆尽的家庭结构、被摧残的基本的人伦关系,这些都紧紧地禁锢着黑奴们。黑奴就像自然界的普通低等动物一样苟延残喘,他们的人伦诉求和建构之路艰难而苦涩。他们的精神需求被忽视、被践踏,他们追求和享受爱的权利被剥夺、被忽略。然而,追求爱的天性会让他们始终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爱的天空、建立自己的伦理之家,维护自己的人伦基础,梦想家庭的天伦之乐。尽管他们的追寻之路艰难而险阻,尽管他们的诉求浸着血淋淋的躯体,但他们绝不会放弃。

塞丝在目睹了这所有的痛苦之后选择了逃亡,这种行为是基于她对未来的有尊严的生活的追求。她心中想着自己的两个幼小的儿子,他们每天跟在自己的身后锄草拾柴,干着各种杂活。塞丝挺着后背皮开肉绽的疼痛,担心着女儿和儿子的未来。她只想着要逃脱这噩梦般的生活,她奔跑在幽暗的树林中。当时,她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身后可能会有奴隶主的枪对着她,也可能会有奴隶主的猎犬在追赶她。漆黑的夜晚、幽密的树林、湍急的河水包围着她,她置自己与各种险恶之中,她冒着随时都有可能死的危险。她铤而走险,就是为了为自己和孩子争取一个安稳的未来,她追求着一家人的尊严和希望。带着这个信念,她虽然举步维艰,但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寸一寸地爬行着,这是她对希望的追求。虽然最终,塞丝杀了自己的幼子,但这同样是她对生命的一种保护和捍卫。她想奔向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去,她想奔向一个想爱谁就爱谁的世界去。二十八天的自由呼吸已经使她真正地感受到了自由、尊严和轻松。这对她来说是崭新的、短暂的,但却也足以让她体会和享受了真正的解放。当奴隶主们来追捕她的时候,她拼命地带着自己的儿女逃脱,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再受苦,她最后采取了最极端的疼爱方式,为的是让女儿不再没有尊严地苟活于世。

莫里森的《宠儿》揭示了奴隶制给黑人造成的戕害,深刻地为读者揭示了黑人的悲惨生活状态及这种悲惨给他们带来了肉体的疼痛和精神的创伤。黑暗的现实世界使得黑人无法构建正常的伦理家庭,也无法承担基本的伦理角色,更无法表达对家人的人伦情爱。黑奴在重重的禁锢和压迫下不断地寻求着伦理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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