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医家通因通用之法治疗产后恶露不尽验案3则

★ 邢赛伟 岳宏发 王茎（安徽中医药大学 合肥 230038）

新安医学是始于宋元、盛于明清，具有文化底蕴深厚、流派色彩明显、学术成就突出、历史影响深远的医学流派。通因通用之法是用通利的方药治疗具有通泄下利现象的实证，适用于因邪实所致通泄下利的真实假虚证［1］，属中医的反治法之一［2］。《素问·至真要大论篇》首次提出了通因通用之法：“热因寒用，寒因热用，塞因塞用，通因通用，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张景岳《类经》［3］中亦有所记载：“火热内蓄，或大寒内凝，积聚留滞，泻利不止，寒滞者以热下之，热滞者以寒下之，此通因通用之法也。”产后恶露不绝是指产后血性恶露持续10天以上不尽［4］，并伴有腹痛或皮肤、粘膜青紫，《诸病源候论·产后血露不尽候》中记载：“新产而取风凉，皆令风冷搏于血，致使血不宣消，蓄积在内，则有时血露淋沥下不尽。”明确指出了内有瘀血为其病因病机之一。

《孙文垣医案》为新安医家孙一奎之子根据其临床经验编辑而成，分为三吴治验、新都治验、宜兴治验，共计398案。《临证指南医案》为新安医家叶天士及其门人所著，共10卷。笔者偶读其关于产后恶露不尽部分，触其验案精审，立论新颖，特不揣浅陋，将其通因通用之法治疗产后恶露不尽验案3则整理如下。

1 案一

一仆妇，产后恶露不尽，腹中作痛。且冒风咳嗽，呕吐，头晕，脚麻木不知痛痒，亦不能转侧。与糖球子、紫苏、旋覆花、乌药、五灵脂、茯苓、川芎、当归、泽兰叶、玄胡索加砂糖，煎服而痛止，再进恶露行，咳嗽呕吐皆愈［5］。

按：患者产后恶露不尽而腹中作痛，此瘀血所致。产后气血大虚，不能濡养头目四肢而导致头晕脚麻。产后虚体外感，故伴咳嗽呕吐等症状。孙氏取通因通用之法，治当养血活血，通络止痛，散寒解表。糖球子祛风活血，通经补肾。玄胡索活血理气止痛，在《本草纲目》道：“玄胡索，能行血中气滞，气中血滞，故专治一身上下诸痛，用之中的，妙不可言……盖玄胡索能活血化气，第一品药也。”五灵脂破血行血，《本草经疏》记载：“五灵脂其功长于破血行血，故凡瘀血停滞所痛……血滞经脉，气不得行，攻刺疼痛等证在所必用。”故川芎、乌药、五灵脂、泽兰叶、玄胡索可以行气止痛，活血化瘀。当归养血活血入肝经。砂糖缓急止痛，调和诸药。紫苏散寒解表，旋覆花清降肺气止咳止呕。全方内外兼顾，消补兼施，则恶露行，表证去。

2 案二

温巽桥二令媳，产后五十余日，右胁胀痛，手不可近，赤白带多，下如脓，发热，大便燥结。予曰：此恶露未尽，瘀血化为脓，治宜急也。尝见数妇有此病，而不识治，积而成毒，有成肠痈者，有内成肿毒，溃从腰俞出者，皆以不知治法，瘀血无从出故也。急用泽兰叶、山楂子、五灵脂消恶露为君，当归、川芎、茯苓、白芷为臣，益母草为佐，香附、青皮为使，外与当归龙荟丸，润大便，使热从大便去。服后次日，腹胁皆宽，痛亦尽止。又因食荤与鸡子，复作疼，但不如前之甚，随与保和丸，用山楂煎汤送下三钱，而痛愈矣［5］。

按：此案患者产后出现右胁胀痛，赤白带多，下如脓，大便燥结等表现，属瘀化为脓，热入血分，须及时治疗，防病传他脏，证情恶化。治取通因通用之法，泄热逐瘀。急用泽兰叶、山楂子、五灵脂活血化瘀、引恶血下行以为君药。当归、川芎、茯苓、白芷养血通经、活血去湿止痛为臣。《本草拾遗》言益母草“主浮肿下水，兼恶毒肿”，可佐泽兰、五灵脂化瘀血、消毒痈。香附、青皮芳香行气为使。外与当归龙荟丸通大便，使邪有出路。后因饮食不当，食滞肠胃复作，与山楂煎汤送服保和丸健脾导滞、行气化湿而愈。

3 案三

某二五恶露淋漓，痛由腰起攻及少腹。此督脉空虚，奇经气阻奚疑？奇经为病，通因一法为古今圣贤之定例。药取当归、楂肉炭、泽兰、续断、制首乌［6］。

按：《医方考·痿痹门第四十五》云：“肾主督脉，督脉者，行于脊里，肾坏则督脉虚，故令腰脊不举。”《灵枢·经脉第十》：“肝足厥阴之脉……过阴器，抵小腹……是动则病腰痛不可俯仰。”可见督脉虚当责之于肾，少腹痛责之于肝，奇经气阻责之于瘀。此案患者产后恶露不尽兼腰痛少腹痛，证属督脉空虚，奇经瘀阻，一派本虚标实之象，当通因通用、标本兼顾，取养血活血，滋补肝肾之法。《药性论》言：“泽兰主产后腹痛……主妇人血沥腰痛。”《医学衷中参西录》曰楂肉“善入血分，为化瘀血之要药”，炒炭则偏于收涩。故遣当归、泽兰养血活血，散瘀止痛。续断、制首乌滋补肝肾、填充督脉。楂肉炭、续断活血止血、固崩止漏。以上诸药，共奏活血化瘀、固崩止漏、滋补肝肾，则瘀血去、新血生。

4 小结

综上所述，产后恶露不尽不外虚瘀两端，临证不可罔顾证情，一味施以培补之药。凡有血瘀实证或虚实夹杂者，可取通因通用之法破瘀血而生新血，“不可轻用固涩之剂，致败血聚为癥瘕，反成终身之害”［7］。孙一奎治疗上注重内外兼顾、消补兼施，根据病情变化将通因通用与解表、泄热、祛湿有机结合，纲举目张，层次清晰。孙氏临床喜用川芎、当归之类养血活血，泽兰、五灵脂之类行气化瘀，不拘泥于补涩之药。叶天士临证善同病异治，重视奇经八脉，通因通用之法中又重滋补肝肾。叶氏临床除用活血化瘀之品外，善用续断、首乌之类滋补肝肾。新安医家通因通用之法治疗产后恶露不尽疗效显著，不止血而血自止，值得后世学习和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