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芳
(四川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0207)
党的十八大指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党的十九大指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是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需求侧的新表现。 准确理解美好生活需要的科学内涵是理解并解决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基础。 目前学术界对美好生活需要内涵的考察, 主要是基于人学即人的本质、人的发展等视角进行。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日常生活实践, 马克思唯物史观的需要理论是指导“美好生活需要”的应有价值旨趣,依此分析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多重因素,是正确理解、鉴别、规避非理性需要,引导人们回归真实需要, 实现人民美好生活愿景的重要理论依归。
“需要”(need)是有机体感到某种缺乏而力求获得满足的心理倾向。 马克思需要理论中的“需”指的是需要、需求,是客观性与主观性的统一。 马克思对于“需要”问题的关注和考察始于《莱茵报》时期,初步认识到物质需要和物质利益的重要性,开始从人的现实需要和利益出发来思考问题。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需要三层次理论即人的生存需要、 发展需要和享受需要有较为详细的阐述, 这也是马克思需要理论基本形成的标志。 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创造性地提出“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这一命题,进一步丰富了他的需要理论。 作为唯一正确揭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科学理论, 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有别于唯心主义“英雄决定论”,重视对普通群众尤其社会底层群众的关心,尊重并正视“现实的人”主客观需要,凸显社会性与历史性特点,因此构成马克思唯物史观的重要范畴。 从马克思的需要理论出发,正确认识需要的内涵及外延,是贯彻唯物史观、避免陷入唯心主义漩涡的必然要求,更是指导当下人们对美好生活需要追求的重要方法论。
第一,需要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动力。首先,基本生存需要推动生产劳动的发展。 “人们要能生活, 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 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而且,这是人们几千年前直到今天单是为了维持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从事的历史活动,是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 ”[1](P158)基于生存需要满足基础上的生产劳动, 是构成需要满足与新需要之间的桥梁。 正如马克思所说:“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 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 而这种需要的产生是第一个历史活动。 ”[1](P159)人类需要的动态发展是促进生产力发展、提高人类劳动能力,实现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关键环节。其次,物质生产发展过程形成人与人交往的工具——意识和语言。 正如马克思所说:“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流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1](P161)语言是为了满足人们交际的需要,在劳动过程中产生,正是因为语言才使人的思维能力得到极大发展。 语言和意识不仅是社会交往的产物,也是社会交往的工具。它们在生产劳动过程中基于人的需要而产生, 同时为人类社会交往需要的产生、 发展和实现提供了主观条件。最后,人的高层次需要促使人们追求自由全面发展。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表明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愿景, 每个人都有追求个性和全面发展的需要, 然而,“单个无产者的个性和强加于他的生活条件即劳动之间的矛盾, 对无产者本身是显而易见。 ”[1](P201)自由全面发展的需求是无产阶级的最终目标,也是共产主义社会的“标配”。
第二,劳动是生活的第一需要。马克思曾明确地指出劳动是满足人的需要的方式, 劳动将日益成为人的第一需要。 在马克思眼中,劳动兼具“需要”与“需要途径”的双重性质。劳动作为人存在和发展的现实基础,是人生存发展的基本手段。透过纷繁复杂的商品现象, 只有人类劳动才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 虽然马克思在其著作中并没有对劳动进行明确的定义, 但学术界通过对马克思著作的整体分析得出:劳动可以分为两层含义,一是作为谋生意义的劳动, 二是作为生活意义的劳动。[2]马克思指出,人们为了生存,必须要“谋生”。而作为生活意义的劳动不仅仅是为了谋生, 更是为了实现人自由全面的发展。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 中描述共产主义生活时谈到:“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 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5](P23)共产主义社会,劳动是自由自觉的,那时人们参加劳动的主要目的已经不是满足生存需要,而是使自己的潜能能够充分发挥,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最终目的。 共产主义的自由不是什么都不用做的自由,而是积极实现自我、发展自我的自由。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描绘了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某些方面的图景: 在共产主义制度下,人们将自觉地利用客观经济规律,从而有能力支配生产,支配交换,支配自己的社会关系。 只有在共产主义制度下, 每一个人的才能和天资才会得到充分的和全面的发展。 那时人们劳动不再只是为了谋生需要, 而是要获得自身自由全面的发展,发挥自己的特长与个性,恢复了劳动自由自觉的本质特性。
第三,需要是社会性与历史性的统一。马克思认为需要不是一个纯粹的范畴,而是要受到社会、历史等多方面因素影响。马克思指出,“需求”是一个历史概念,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而发展。 “其实在最初,需求也是极少的。需求本身也只是随着生产力一起发展起来的。 ”[3](P114)这种需求伴随着物质生活的变化而变化,“物质生活的这样或那样的形式,每次都取决于已经发达的需求,而这些需求的产生,也像它们的满足一样,本身是一个历史过程”[4](P135)。 一方面,人的需要在历史中产生。 首先,人的生存需要即吃喝的需要,看似只是一种自然需要,是人的生理本能。但其实自然需要也要受到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 是社会的自然需要。 其次,人的发展需要也在社会中产生。 “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1](P123)人是社会性动物,不存在抽象的人性, 人性在相当程度上是由社会制造出来的,不同的社会关系造就不同的人性。马克思认为人从来都不是孤立的个人, 是处在社会关系中的人,那就必然要受到社会关系的制约。人追求自我实现和全面发展的享受需要也必然在社会中产生和发展。 马克思提出的自我实现的需要不是单纯的自然需要,而是真正的历史需要,突出的是具有直接社会性的真正的自由个性。 人们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产生的自然需要有明显的差异。 马克思从唯物史观的角度出发, 强调需要是处在历史之中、受到历史制约的。 另一方面,需要的满足也是一个历史过程。 满足需要的方式具有社会历史性,“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 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 ”[1](P31)人们为了生存必须要生产满足自身物质需要的产品, 旨在满足人的生存需要的生产活动本身就具有社会性质。同时,生产的发展不仅要满足人的现实需要, 在生产的过程中人们又会产生新的需要,为了满足新的需要,就必须再次进行生产活动。需要—生产—新需要—再生产,这一过程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走向, 人的需要是不断运动、无限拓展的,满足人的需要的方式也随之联动。
党的十九大指出, 我国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广泛, 人民群众的需要逐渐呈现出多样化多层次多方面的特点,在教育、工作、收入、社会保障、医疗卫生服务、居住条件、环境等方面提出了更深层次的要求。 人民群众的需要在领域和重心上已经超出物质文化的范畴和层次[5](P67),美好生活需要替代物质文化需要能够真实全面地反映人民群众的愿望和要求, 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成为民生目标。 关于“美好生活”,专家学者众说纷纭,并没有一个公认的定义。“美好生活”,字面上讲是美丽、美妙、美满的生活,是完美、优美、秀美的好日子。 根据马克思三层需要理论可以得出美好生活需要蕴含多个层面,不仅包括生存需要,还包括发展需要和享受需要,并且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有的学者从美好生活的内容进行解读,提出“美好生活需要非常充满憧憬的字眼, 包括物质、 文化、政治、社会、环境等各个方面的满足,美好生活有丰富的内容”[6](P178)。 有的学者从人们的各种社会关系来对美好生活进行理解,认为“对美好生活的理解除了做到物质生活改善, 还要做好人与社会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身心的和谐,这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7](P186)有的学者从主体的生活样态进行剖析,强调“新时代美好生活成为了一种新的生活样态,包括主体内在需要、主体生活理想和生活样式三个层次的内涵”。[7]2019 年,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心理学研究中心专门开展了关于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内涵、 体验与获得感的调查研究,结果表明:人民心目中的美好生活包含三个层面,分别是个人经济物质层面、家庭关系层面和国泰民安国家社会层面。[8]总体来说,美好生活需要是新时代人们的民生目标,涵盖物质、文化、政治、社会、生态等多方面需要,具体表现形式是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人与人身心的和谐,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人身心发展的动态视野,主体的生活样态感受与物质维度有密切关联, 获得感成为主体感受的重要因素。
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重大变化, 主要体现在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与社会需要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人们的需要诉求发生了质的变化。随着经济的快速进步,人们的生存需要基本满足,生存需要向发展需要、享受需要转变,提出了更高层次的要求。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生产力贫弱匮乏, 人们的生存需要尚且得不到满足。 当时我国的主要任务是满足人民低层次的物质文化需要。1981 年确立的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需求侧是物质文化需要, 依据是我国处于改革开放初期,虽然人民生活有所改善,但贫弱匮乏的生产力不能满足人们最基本的需要,农业、工业和商业的发展速度与人民需要的增长速度不相适应。 当时我国人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均处于比较匮乏的境地。改革开放以来,为了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 我国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断提高生产力水平,解决十几亿人的温饱问题。现阶段我国生产力水平得到了明显提升,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国内生产总值由1978 年的3679 亿元增长到2018 年的900309 亿元;城镇化率 由 1978 年 的 17.92% 提 高 到 2018 年 的58.52%,城镇人口突破8 亿;全国居民恩格尔系数低于30%,建立了全世界最完整的现代工业体系。[9]我国经济水平稳步提高,总体上能够满足人民物质文化的基本需要, 人们对于高层次需要的向往愈发强烈。人的需要是一个动态的、发展的过程,随着生存需要的基本满足,人们对享受需要和发展需要提出了更高层次的要求。 如果说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发展的重点在于满足人民初级的物质文化需要,那么随着我国经济水平的增长、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必然要升华到满足人民更高层次的需要。 以往没有被突出的“软需求”逐渐上升为刚性需求。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国人民的物质文化需要已经得到了全部满足或者不复存在了, 更不意味着人民以往的“硬需求”不再重要。相反,作为人的需要的基础性维度的物质文化需要依然被包含在美好生活需要中,并提出了更深层次的要求,应该给予更高水准的满足。 美好生活并不是空中楼阁, 必须是要建立在基本需要不断满足的基础之上。另一方面,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主观需求与社会客观实际之间存在矛盾。 即人们的主观愿望超越了社会的客观发展状况,存在着普遍的虚假需要。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心理学研究中心关于 “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和对美好生活满足程度的体验”调查结果显示: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体验”总体较好,但民众对美好生活需要的“应然”与“实然”之间仍存在差异,美好生活“应然”层面的“美好生活需要量表” 选择中等及以上的比例在个人物质层面、 家庭关系层面、 国家社会层面, 分别占比84.4%、90.7%、90.1%。 美好生活“实然”层面生活体验量表得分在中等及以上的比例在个人物质层面、 家庭关系层面、 国家社会层面, 分别占比67.2%、83%、84.2%。 个人、 家庭和国家三个层面“美好生活体验量表”和“美好生活需要量表”之间的差值分别为1.38、1.10、1.13,在个人物质层面的差距最大,在家庭关系层面差距最小。 调查表明,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主观愿望与实际之间存在差距,尤其是个人物质层面,人们对“美好生活需要”期望较高,而关于“美好生活体验”的分值却不高,仅为67.2%,需要与体验之间落差感强烈,两者的分值相差 1.38。[10]
综上所述, 新时代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与实际满足之间仍存在差距。一方面,国家供给与人美好生活需求的满足之间存在差距, 国家供应缺口依旧存在。另一方面,人们对于美好生活主观期望值过高。 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主观与客观之间允许差异,但差异不应过大。
人的需要可以成为人发展的内在动力, 成为人生存发展的钥匙,能够促进人自由全面发展。生活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人们在生活中感受到自由、快乐和幸福,在这种境遇下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美好生活需要应当基于人自身生存与发展, 涵盖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两方面的内容。 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要是人自身和社会发展的内在动力。但是,目前大众真实的美好生活需要被扭曲,畸形需要充斥着人们的生活, 大众需要开始出现了偏差。 需要的异化, 扭曲或消解了人的美好生活需要。 具体表现为:资本的宰制招致需要的单一化;社会舆论引导大众追求“娱乐至死”;中西方文化冲击碰撞,平均主义与个人主义需要共存。
第一,资本的宰制招致需要的单一化。马克思指出, 人的需要是人们进行各种活动的内在驱动力,“任何人如果不同时为了自己的某种需要和为了这种需要的器官而做事, 他就什么也不能做。 ”[9](P286)人们为了满足自己的主观需要进行社会生产,不仅能够满足人自身的需求,客观上能够促进社会经济、民主政治、精神文化等发展。 新时代人们的美好生活是多方位、宽领域、多层次的,但是人的需要受到资本的残酷宰制而失去了本真,由此沦为金钱的需要。金钱成为人们眼中的第一需要, 由此, 需要异化为单一片面性的物质需要。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指出,在发达工业时期,人们过于追求物质利益,而忽视了自己的精神诉求,因而人变成了无思考、无批判能力的单向度的人。 新时代,我国人们的物质资料较为丰富,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 刮起一股消费主义需要的风波。人们似乎已经无法面对自身真正的需要,过分追求物欲的满足。 消费主义的特征和信条在于无节制病态消费成为人们追求欲望满足的方式,一时之间人的消费水平高低成为幸福与否的评价指标,金钱万能的观念充斥人们的头脑。人对物的依赖性表现为对商品、货币和资本的依赖,商品、货币、资本拜物教“重见天日”。尤其是我国中等收入一族群体中的年轻人过度追求与自身经济实力不相符的奢侈品消费。 他们购买奢侈品的目的不是为了获得其使用价值, 而是想要获取奢侈品本身所蕴含的专属符号价值, 以满足自身对奢侈糜烂生活的欲望。 符号制造意义和象征是资本控制消费的秘密,是“符码操控中的真实之死”[1](P2),消费社会最重要的意识形态——消费意识形态成为非强制性同一的最有效手段。 意象性的符码让人们陷入你追我赶的竞争性购买的消费游戏中。 列斐伏尔犀利地指出, 处于消费社会中的人们生活在一个欲望无限的虚幻世界中, 完全不关心经济上的“贫困”和政治上的“专制”,也完全不了解自己真正的需要和真实的生活处境, 他们只是担心自身与时代潮流、周围时尚的距离。[5]人们片面追求物欲的满足并非人美好生活需要的真谛, 美好生活不能单一地用经济指标来衡量。 纯粹追求物质的满足是虚假需求在作祟, 资本通过制造虚假需求把人们的兴奋点牵引到对商品的追求和消费活动中,不断淡化和弱化人们多层次需要的意识。打破消费社会“白色的弥撒”,复归真正有意义的人类生存状态迫在眉睫。
第二, 社会舆论引导大众追求 “娱乐至死”。“娱乐至死” 是波兹曼于电视时代对人的生存方式、生存状态的一种概括,为当时沉浸在“电视世界”无法自拔的人们敲响警钟。 互联网时代,娱乐方式层出不穷,享乐主义需要愈演愈烈。通过网络媒介,人类心甘情愿成为娱乐的附庸,成为娱乐至死的物种。 长此以往,导致人们排斥思考,追求醉生梦死的生活。比如“追剧”不需要思考,人们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情感上的满足。 受到人们追捧的是“明星”、“网红”,人们变成了臣服娱乐的奴隶。 国家广播电视台也采取了相应的政策, 停播娱乐性古装剧、偶像剧等剧目。但新时代我国处于新媒体时代,区别于传统媒介时代,人人都是自媒体,话语权分散性的特点凸显。 同时自媒体轻轻点一下键盘发几条广告就能够给自己带来可观的收益,这也造就了许多“00 后”不劳而获,只想当网红的错误需求。短视频如“抖音”、“快手”等以精悍短小的视频夺人眼球、博人关注。 甚至盲目“喜剧化”“戏说”等现象频频发生,娱乐至上的观念消磨人们的意志,使人们陷入“舒适圈”的泥沼之中,全民娱乐成为一种超意识形态。追求一时的娱乐快感,貌似是满足自身的追求, 但其实碎片化时间全部交给手机,追求“娱乐”需要。用“娱乐化”方式满足“娱乐”需要势必会引起不良后果,甚至会造成整个社会的倒退。
第三,中西方文化冲击碰撞,平均主义与个人主义需要共存。 人们受到我国封建时代平均主义思想的影响,崇尚平均主义需求,追求绝对均等化的需要。我国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封建思想的“毒瘤”根深蒂固。受封建思想渣滓的毒害,平均主义需求盛行。 平均主义意在平均享有一切财富,要求人与人之间在物质分配、个人需要等方面绝对平均。平均主义思想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孔子提出“不患寡,而患不均”,意思是不担心财物少只担心财物分配不平均。在封建社会的情境下,“均”是指“均田”,指民众要求获得相同数量的耕地。近代以来,我国农民阶级在“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的平均主义旗帜下掀起了一次次的革命浪潮,企图建立一个平均主义的理想国度。这里的“均匀”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指平均分配土地,妇女同男子一样可以获得土地。 土地自古以来都是人们赖以生存的主要生活资料, 男耕女织是我国古代农民的理想生活方式, 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对以地产为核心的平均主义的追求从未停止过。 平均主义思想从反对剥削和压迫、 争取自身合法权益的角度来说有一定程度的进步意义,“平均地产思想是合理的和进步的,因其反映了反对封建的、农奴制的不平等现象的斗争。”[11](P217)但如今,我国人民的需要依然受到传统封建思想平均主义的干扰。 一方面由于长期受到传统的小农经济和计划经济的影响, 平均主义至今仍然深刻地影响中国人的思想与观念。同时,平均主义的需求不仅限定在经济领域,也不断在政治、文化、伦理等领域滋生和蔓延。另一方面腐败严重、贫富悬殊的现状使得人们去寻找乐土, 传统的平均主义思想便成了人们所追崇的思想。 甚至出现反对改革开放的论调,有些人怀念人民公社“大锅饭”同甘共苦的日子,想要回到那个物质资料匮乏、生活贫困,但社会稳定、人与人之间相对和谐相处的时代。平均主义思想虽然在一定历史时期发挥了进步作用,但却不再适用于我国当今美好生活需要亟待满足的新时代。 平均主义思想从来都是弱者的心灵避难所,人们“劫富济贫”“抽肥补瘦”的平均主义式的需要无法适应时代的发展, 单纯通过调整分配方式以达到社会公平公正的目的终究是虚幻荒诞的。
西方式价值观正“润物细无声”地潜入中国人的头脑,个人主义价值观潜生于人们的心中。受西方个人主义价值观的影响, 人们崇尚平均主义需求,追求绝对均等化的需要,推崇个人主义需求,追求脱离他人与社会的孤立自私的自我需要。 马斯洛需求理论个人价值追求的理念影响人们的生活。 马斯洛将人类的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排序, 构建了匮乏性需要与超越性需要两种类型的需要层次理论。 马斯洛的五层次需要理论在我国多领域广泛传播,并引起广泛的反响。马斯洛认为人的需要是一个有内在联系的有机体,强调人的需要是有层次且不断升华的。 需要澄清的是,马斯洛所讲的需要层次的更替强调的是“优势需要” 即对人的行为具有最大支配力的需要的更替,而非“需要”的更替,这是一个常被别人误解的地方。 马斯洛曾反驳:“一个需要必须百分之百地得到满足,下面的需要才会出现是一种虚幻现象”[12](P13)。 例如人们从生理需要上升到安全需要并不意味着生理需要被消解了, 而是处于一种维持状态。 人们需要满足状态超越并且包括了生理需要,只是说他的生理需要不再占优势了。需要与需要之间的关系很难精准把控, 虽然马斯洛关于需要满足的表述具有相当的模糊性, 但是面对人类复杂的需要满足情况, 他的表述迄今仍然是可以采用的。 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比较全面地反映了人的需要的丰富性、多样性和动态性,对于如何提高人们的积极性、创造性有重要意义。但由于马斯洛处于西方社会, 他的需要理论刻有西方价值观的烙印。马斯洛从一个个单独的个体出发,从人的自然本性出发,抛开社会性与历史性,对人的需要层面的描述缺乏内在的社会规定性, 把需要看成是非历史性的。他过分强调以自我为核心,忽略了人的社会性本质。 马斯洛提出的“自我实现”指的是:人对于自我发挥和自我完成的欲望,使人的潜力得以实现。[13](P24)马斯洛自我实现的个人需要与我国主流价值观需要, 即个人需要与社会需要相统一的需要背道而驰。 但由于马斯洛需要理论影响范围广,不少民众全盘接受了他的需要理论,在此影响下利己主义的价值观得到发展,“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成为一些民众为自己贴的标签。当然马斯洛需要理论只是西方文化的代表理论之一,这里只是选取他的理论进行剖析以窥视西方理论的个人化属性。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已经逐渐成为新时代民生的最高诉求, 人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实现要坚持必要需要与社会需要相统一的基本原则, 坚持个人与社会需要的辩证统一。 针对当前存在的各种非理性需要, 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民众摒弃错误的观念,使“劳动成为第一需要”成为满足民众美好生活需要的途径, 循序渐进地满足人的美好生活需要。
第一, 个人必要需要与社会需要辩证统一。马克思强调:“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 ”[14](P138)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目标是满足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 坚持个人的必要需要与社会需要相统一是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在发展中满足需要,在新的需要中促进发展。 必要需要是指 “本身归结为自然主体的那种个人的需要”[15](P525), 即维持人的生存而必须满足的需要。“必要需要不只是为了指明生理意义,还有着社会意蕴”[16]。必要需要与人的自然需要表面上完全重合, 自然需要和必要需要之间所表现出来的差异来自社会历史条件的引入。社会需要是指“从社会生产和交换中产生的需要”[15](P524)。 必要需要不纯粹是个人的,它打上了深深的社会历史的印记,是社会需要的反映,受社会历史发展水平的制约。社会需要也不能脱离个人必要需要而独立存在。 社会需要是人的需要的发展前提, 社会需要的满足以必要需要的满足为前提, 而必要需要必须符合社会需要才是真正的需要。 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应是必要需要与社会需要相统一。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 社会需要表现为资本的需要”[16],人们的必要需要与社会需要都被资本束缚。 因此理解并掌握美好生活需要的必要需要与社会需要相统一的原则,可以摆脱资本影响下的需要异化,回归人真实需要的本真。
第二,“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的途径构建。我国的社会主义国家性质决定劳动将逐渐成为时代的强音。与资本主义社会按资本分配有所不同,以按劳分配为主是我国基本经济制度,“不劳而获”的观念终将被摒弃。社会主义异于资本主义生产为了剥削的本质, 超越了资本主义社会工人劳动成为无可奈何的谋生手段的狭隘思维。 我国要消灭不劳动阶级, 每一个人都要成为社会主义的劳动者, 因为劳动可以创造巨大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是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保障。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提出了“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这一命题,并指出“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超越了资产阶级的狭隘眼界,自由自觉的劳动终将消解异化劳动。 劳动真实本质的复归引导新时代的人们自觉超越资产阶级的狭隘眼界,抛弃“劳动仅仅是个人谋生的手段”的错误思维,越出资产阶级所越不出的界限。
需要注意的是马克思所说的 “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是在共产主义高级阶段的前提下,而我国现阶段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与马克思所说的共产主义高级阶段仍有一段差距。 在社会主义条件下, 生产力水平尚未达到共产主义社会的要求,劳动依旧是谋生意义上的劳动,还未具有成为人的第一需要的普遍性。新时代下“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的价值意蕴要求我们尊重劳动,在劳动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尊重劳动。“劳动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根本力量,幸福不会从天而降,梦想不会自动成真。 实现我们的奋斗目标,开创我们的美好未来,必须紧紧依靠人民,始终为了人民,必须依靠辛勤劳动,诚实劳动、创造性劳动。 ”[17](P44)劳动的价值不仅仅是物质财富生产, 劳动不应只作为个人谋生的手段,而应该是造福人民和社会的事业。劳动应发挥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需要的作用, 成为社会赞许的活动。人们在劳动中实现自身价值,劳动者及其劳动者创造的财富一定会受到整个社会的尊重与认可。只有在劳动实践中,人们才能生产出满足需要的物质与精神产品,才能体验真正快乐,才能促进国民财富的增长。 目前,“996”工作制引发全网热议,大家对这一工作制褒贬不一,有些人认为这种制度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的剥削与压迫, 而另外一些人强调劳动获得的成就感是谁也剥夺不了的幸福,跟劳动时间无关。其实这一论题牵涉到劳动幸福问题。 劳动幸福是指劳动不仅可以创造幸福,而且劳动本身就是幸福的。劳动幸福论与马克思“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中自由自觉的劳动不谋而合,劳动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和幸福。
第三,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导作用,循序渐进地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首先,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为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提供物质力量。虽然我国现在进入新时代,但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仍然是发展中国家,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已经成为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的主要制约因素。我国要坚持大力发展生产力,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升产品品质,变中国制造为中国创造, 更好地满足广大人民群众对产品的高端需要。新时代人们的消费水平提升,公众聚焦的重点从“有没有”转变为“好不好”,关注的是产品的质量以及其附加的服务。“物质生活的满足和精神生活的富足, 是实现人民群众美好生活的必要条件。 ”[18]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一方面要提高物质产品的有效供给。提供高质量、高水准的有效供给,改变我国中低端产品过剩、高端产品供给不足的现状,提高人民生活品质。另一方面要提高文化产品的有效供给,大力发展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满足人们自由全面发展的需要。 CPI 指数上涨与恩格尔系数下降反映了居民消费习惯的改变。 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日益旺盛, 大力发展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已经成为时代的要求和人民的期盼。在现阶段,我国人民对自由全面发展的向往比任何阶段都要强烈,要抓住机遇,大力发展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 把满足人民全面发展的需要放在重要位置。其次,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人们扬弃“物的依赖性”观念,集聚美好生活需要引导合力。 “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并不是天然合理的,也不是永远合理的,更不是绝对合理的”[19]。 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要正确引导人们的需要,教育人民追求理性需要,拒绝“非人的需要”,拒绝“不自然的”“病态的”“粗陋的需要”。[20]只有人们合理性的需要才能促进人自由全面发展。 所以要以马克思需要理论为指导, 辨别真正的需要与虚假的需要,力戒一味迎合群众需要的尾巴主义。理解并引导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 最终目的是实现人们的美好生活诉求。
综上所述, 新时代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要坚持个人必要需要与社会需要相统一, 要使自在自为的劳动逐渐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幸福是奋斗出来的”,[21](P11)奋斗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一方面国家应持续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升供给的质量与水平。 另一方面,在唯物史观视域下把握美好生活需要的本质, 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人们树立正确的需要理念,逐渐满足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