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男权社会下女性美的扭曲

2020-02-04 07:35李柯璇
艺苑 2020年5期
关键词:镜头音乐

【摘要】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通过少年雷纳多的视角讲述了二战时期小镇里的绝色美女玛莲娜的悲剧故事。影片通过处于青少年性懵懂期的男性第一视角切入,运用一系列富有特色的镜头展现了一个在男权社会下逐渐没落的意大利美人的形象。美女玛莲娜的形象是按照男性的审美塑造的,表现出极具诱惑的女性特点。这部影片在情色的包裹下,一步步展现出玛莲娜美的转变与凋谢,这与小镇男女对玛莲娜的丑陋行径密切相关。本文通过对男性主导社会下的性文化及玛莲娜美的转变来分析男权社会下女性美的扭曲。

【关键词】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性文化;美;镜头;音乐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是意大利导演朱塞佩·托纳托雷的电影作品。“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就是一部毁灭美的悲剧。影片通过塑造绝色尤物玛莲娜的形象,将男权社会下畸形的性文化和审美表现了出来。影片中的玛莲娜是沉默女性群体的代表,面对小镇妇女们的羞辱,她选择回避、视若无睹、不发声,宛如一个提线美女木偶,只有男权社会赋予她“美女”的身份。本文从视听语言的角度对男权社会扭曲女性美进行分析。

一、男权社会下的性文化

电影海报中玛莲娜占据近二分之一的面积,弯腰系鞋带的姿势突出了她纤细而不失丰满的充满女性魅力的身材。玛莲娜与其身后的雷纳多和小镇居民呈现出一前一后、一虚一实的状态,突出了玛莲娜作为女性的绝对主体的叙事地位。雷纳多不仅是作为故事的叙事人出现,他身上更体现了男权社会下男性对美女的窥视与性幻想。影片开端,几个特写的镜头就表现出玛莲娜的风情:扣吊带袜、乌黑长发等,不出现面容却可以做到撩人心弦。导演深谙男权社会下划分一个女性美丑的标准、观赏女性之美的标准。

(一)窥视视角

年轻的雷纳多常常偷窥梦中情人玛莲娜的一举一动。他每天骑自行车跟踪玛莲娜,夜晚趴在树上偷窥玛莲娜在家中的生活。雷纳多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蹲守”玛莲娜。“Passeggiata in Paese”这支音乐中,前奏宛若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随后的交响乐指引着雷纳多骑着自行车驱驰在小镇的路上去追随玛莲娜的身影。这样一个“性欲狂”一般的角色在生活中遇到玛莲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雷纳多的眼睛也是银幕外男性观众窥视的借助工具,通过偷窥获得性满足,更带来了平时生活中难以获得的偷窥快感。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指出,一个6-18个月大的婴儿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影像时,开始认识到自己身体的全貌,从镜像阶段开始,婴儿就确立了“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对立。也就是说,婴儿只有通过镜子认识到了什么是别人,才能知道什么是自己。“他人”是婴儿认识“自我”的一面镜子。拉康把个体的镜像阶段理解为一次认同过程,镜像认同的结果就是统一的身体意象与理想自我的形成。[ 1 ]放到本部电影里,就是男性观众与雷纳多这一形象的认同。但是这种镜像认同不是随意的,电影通过特定的情节和视听语言引导观众与男主角雷纳多认同。影片中,很多镜头都是雷纳多视角下的主观窥视视角,运用了大量的主观镜头。大部分窥视场景大多是从雷纳多充满渴望的眼睛开始,然后镜头随着他的目光,模拟其视线转向玛莲娜的躯体。观众通过雷纳托的双眼,看见雷纳多心中之所想,也是自己心中所想。在小镇人民眼中,玛莲娜是美艳风骚的,而在雷纳多眼中的玛莲娜是贞洁的、不可侵犯的。两方完全不同的视角带来的情感冲突,完成了更加强烈的情感冲突,也调动起来观众的观看兴趣和同情心理。站在雷纳多的主观视角,这让观众更容易站在与男主角一样的立场,对玛莲娜的处境更加同情、怜爱。

雷纳多的视线不是仅仅停留在玛莲娜的身体上。在他不经意或者一扫而过的画面中也包含能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元素。例如在雷纳多的视线中,看到了桌上玛莲娜与身着军装丈夫的合照,从一个第三人的角度可以看出玛莲娜一个深闺妇人对不知何时归来的丈夫的深深思念。玛莲娜抱着丈夫照片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跳舞,“Ma Lamore no”这首曲子响起,显得如此深情,玛莲娜对丈夫的爱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泻了出来。当参军在外的丈夫传来牺牲的消息,玛莲娜不幸成为了寡妇。举目无助的玛莲娜为了生存,不得不向现实屈服,她出卖肉体以换去生存必需品。玛连娜从一个单纯的闺怨女子到出卖肉体,最后沦落为军妓般的存在,她的每一次沦丧,观众都是通过雷纳多的视角看到的。[ 2 ]

(二)性幻想

雷纳多将玛莲娜作为自己性幻想的对象,并窃其内衣聊以自慰,多次幻想到玛莲娜的裸体。这些行为背后是雷纳多作为一个男性对性的渴望。导演用黑白话剧式的画面显示雷纳多的幻想:第一次借助影院上映的电影带入角色而产生——电影上映的是丈夫质问出轨妻子的画面,戏中戏的形式将雷纳多的心理起伏表现得生动形象。之后幾次营救玛莲娜的黑白幻想,展示了一个年轻男孩心中的浪漫主义英雄情结。随着雷纳多对玛莲娜渴求欲望的不断增强,而身边的阻碍又不断增多,他的幻想情节也日渐丰满生动。影片出现过两次仿照米开朗琪罗的《圣母怜子像》的造型:一次出现在雷纳多得知玛莲娜亡夫后,雷纳多作为圣母怀抱玛莲娜,同样是黑白式的理想主义幻想,他认为自己是可以救赎玛莲娜的人;第二次是他多次自慰被父母发现,请巫师施法也无济于事时,他犹如被伤害的救世主耶稣躺在母亲怀里。

(三)不同人群的性压迫

1.少年

故事是从炎热的夏季展开的,夏季是荷尔蒙躁动的季节。玛莲娜的出场给年轻人们带来了难以掩饰的性冲动。一行年轻人的视线追随者玛莲娜,他们将能睡到玛莲娜作为能力高低的评判标准,吹嘘性器官和能力是浓厚的男权思想的显现。影片是从雷纳多的视角展开叙述的,同时展现了玛莲娜的纯粹的美。与其他轻浮的年轻人不同,在雷纳多心中,玛莲娜是至高无上的,如同女神一般:玛莲娜呼唤雷纳多买烟的对角线的构图中,玛莲娜面积较大且处于画面高处,风情万种地伸出放有钱币的手,雷纳多如同臣服于她的仰慕者,驻守在她的脚边。这是一种骑士精神的体现。即使世事变化无常、造化弄人,玛莲娜依旧是雷纳多心中不可侵犯的女神。社会、家庭对少年男性的强压产生了性压迫。雷纳多作为一个少不经事、血气方刚的小伙儿,在梦里进行自慰被家人严厉惩罚,他只得走上了嫖妓的道路:一次是他在幽蓝的电影院里抚摸妓女的大腿,深蓝封闭的空间也是他压抑的内心;另一次是父亲带他嫖娼,猩红的房间充满不良的性诱惑的意味,这也体现了家庭中性教育的匮乏与扭曲。

2.成年男人

夏季也是人性不安的季节。小镇男性对长久与军人丈夫两地分居的玛莲娜充满讥讽:“谁敢打赌她会孤枕难眠。”似乎美丽的女性一定没有操守,美丽的女人一定放荡。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思想。玛莲娜走过小镇街道时,将男人们置于玛莲娜裙下的构图颇为精妙——男人们无论老少、地位高低,全都沦为玛莲娜的裙下之臣。小镇的男人们希望亡夫的玛莲娜早日堕落,这样他们就可以尽情引诱她。

3.妇女

小镇的妇女们也希望玛莲娜早日成为荡妇,这样她们就可以尽情地羞辱她,有理有据地非议,口枪舌剑地辱骂她。小镇男女在这场暴行中互相助纣为虐。小镇女性的残忍行为体现了男权社会中的女性性压迫下的变态心理和自我异化。[ 3 ]特别是当玛莲娜丈夫“阵亡”的消息传来,玛莲娜的地位跌至谷底,反映出妇女只有依傍于男性,其地位才被认同,才能承担“妻子”的社会角色,这是男权主义的体现。小镇妇女们是男权社会下刽子手的帮凶,她们试图用这一套价值观去塑造自己、评判他人。小镇妇女把自己身上的压力转嫁在玛莲娜身上,深受男权毒害的妇女已经走火入魔。[ 4 ]当玛莲娜选择妓女身份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她的自主性,她的身体不仅能被遭受践踏,更可以用来作为谋生的工具。但最终试图“反抗”的玛莲娜失败了,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她是不可能成功的,只有当她的丈夫回归、承担她的“救世主”的角色时,她才得以被救赎。

当小镇人民得知玛莲娜的丈夫战死前线的消息后,为玛莲娜举行了大型的游行活动:玛莲娜如同圣女一般——头戴木枝圈身着黑色长袍踏在高高的车上。与其说她被万人瞻仰,更不如说她是被人民供起来向男权夫权社会致敬的祭品,从此她便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只能作为人形贞节牌坊而活。

二、命途多舛下美的转变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玛莲娜,她美得发光、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如同神女降世。所有男人都渴望得到她,哪怕以毁灭她作为代价。因此,玛莲娜形象的急转直下并非她本意,这一角色沦为了男性的泄欲对象,她承载着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男权社会中,男人可以剥夺女性的话语权,可以把女性当成自己的附庸,可以掌控社会的审美。玛莲娜身上富有男性认为的美的标准,自然而然会得到其他妇女的怨怼。

(一)“亡夫”前——矜持高贵

影片初始,玛莲娜是小镇女神级别的人物,玛莲娜一出场便用全景展示她颇具性感的走姿、特写,展示白色高跟鞋、胸部等,打造一个全方位的绝世尤物的形象,所有的男人都觊觎她,对她的美貌垂涎。当玛莲娜昂首走在小镇路上时,老律师拿反了报纸,老绅士吻她的手背,男人们向她脱帽致敬,年轻人向她吹口哨骑车尾随。华尔兹舞曲“Inchini Ipocriti E Disperazione”响起,华丽中带着一丝忧伤,仿佛已经奠定玛莲娜红颜薄命的悲剧命运。影片中,有一首专门以女主角名字命名的音乐“malena”,这首音乐犹如颂歌般歌颂了红粉佳人玛莲娜,清脆明亮的管乐犹如穿透心灵的一束光,仿佛吐露出玛莲娜是男主角心中“白月光”的心声。2分多钟的音乐将玛莲娜的美艳绝伦,她一生的悲欢离合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5 ]美艳夺目的代价是引来周遭的种种非议,小镇女人们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男人们则冷眼旁观或是意淫。玛莲娜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的沉默寡言,每天独自行走在小镇里。玛莲娜前期佩戴着一只银色的十字架,这是表明她坚贞不渝的信仰的象征。

(二)“亡夫”后——惨遭侮辱

玛莲娜在一次次被小镇居民刁难、不得不出卖肉体后,胸前的十字架荡然无存。玛莲娜的美于她而言,不是她的优点,而是众人可以染指并利用其去伤害她的工具。全镇人民为玛莲娜丈夫举行祭奠游行之后,年轻风流的军官与年老垂垂的牙医都前来上访,希望与她建立情人关系,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二人争执不下最终玛莲娜被迫卷入了官司。当玛莲娜孤独地坐在被告席上,能够帮助她的只有父亲的好友——一位猥琐的老律师。这位律师宛若跳梁小丑在法庭在无不尽其所能,也仅仅是为了打赢官司后与玛莲娜春风一度。她的律师为她辩证时指出:罪在她长得太美。他道出了小镇人民的心声,道出了玛莲娜这一生命运悲剧的根源,也是极具讽刺意味的一幕。电影通过一步一步摧毁玛莲娜的美和尊严,从而产生了极其浓厚的悲剧效果。

在面对生存困境时——丈夫失踪、小镇妇女的频频羞辱、父亲去世、没有经济、食物来源,玛莲娜第一次剪掉了长发。当玛莲娜在只有一只蜡烛点燃的昏黄的房间里准备剪下她一头黑色的招魂幡时,她的身体大部分处于阴影中,这是一种意识困境的体现。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摆在桌上,她终于向现实妥协,剪掉的长发就是向过去的自己告别。而当她以一头靓丽惹眼的橘红色头发示人时,是她被性剥削的开始(以出卖身体为营生)——处于画面中央的她衔着一支烟,被纷纷递来的打火机火焰包围。她终于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换取自己想要的,去让男人服从自己。但此时她得不到任何安慰,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用眼泪作为洗刷伤口的工具,证明自己的心依旧存活。她未曾被玷污,她仍然美的惊心动魄。第二次剪发是影片的暴力冲突点,影片中通过女性间的排挤斗争展现了女性心中根深蒂固的传统妇道观念:在解放日里,在小镇响彻着欢乐昂扬的乐曲之中,妇女们群殴着玛莲娜,声画对立的处理激化了玛莲娜与小镇妇女的矛盾,展现了一群因善妒而失去理智的疯狂妇女们的凶残行径。德国战败后,玛莲娜结束了为男人“服务”的生涯,她被妇女们拖到小镇广场,被扒光羞辱,被唾弃辱骂,被殴打示众,甚至被妇女七手八脚地剪掉玛莲娜一头“招摇”的金发,最终她发出歇斯底里接近崩溃的嘶吼,这场暴行才得以结束。这次暴行,没有一个人毫无责任,女人们是施暴者,男人们是围观者。“剪发”所代表的是女性向现实的妥协,自身遭受的侵犯的标志。

(三)“亡夫”归——光彩不再

直到丈夫回归,玛莲娜才得以重拾尊严。而她早已不是当年美艳的形象,以普通家庭妇女的朴素形象示人。她的服装不再华丽,甚至有些简陋。美丽成为过去不足为外人道的传说。整部影片中玛莲娜一共换过四套正装,服装的变化也体现了人物的心灵历程:第一套白色的一步裙和白色高跟鞋,体现了玛莲娜矜持;接下来的黑色碎花裙,显示了她面对流言的从容与淡定,此时她自信坚定、走在路上不屑与任何对她抱有二心的人对视;在她剪成短发后,她身着纯黑连衣裙和黑色高跟鞋,与想要与她纠缠的人目光缠绵,体现了她对从前逆来顺受的反抗与不甘;最终宽松不合身的西装裙掩盖了她最后的美丽,她最终释怀这一切荒诞的事情和世界,她用微笑在丑陋的大环境中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在男主角雷纳多心中,玛莲娜是美的化身,她的美不仅体现在她倾国倾城的美貌,还有对爱情的从一而终,即使出卖身体眼中也从始至终闪烁着纯真与善良。这不同于小镇居民眼中淫乱的玛莲娜。导演通过不同视角,展现出一个丰满生动的玛莲娜形象。

张爱玲说:“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玛莲娜为她的美承担了太多荒谬而残忍的“罪”。最终,玛莲娜以极为平凡的姿态重返小镇,原先美艳诱人的特质一去不复返,这样的形象才符合男权社会中传统意义上的妇女形象。当男人们对玛莲娜不再有欲望,妇女们才能与如此平庸的玛莲娜和谐相处。玛莲娜以妥协的姿态,用美貌换取了在男权社会中通行证。影片中不存在女性的反抗,也不可能有反抗,在高压的男权社会中,女性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遵循男权社会的游戏规则。这值得我们深思,女性意识亟需觉醒,当今社会女性不需要曲意迎逢男权社会的偏好,而扭曲女性美原本的特质。

參考文献:

[1]王平原.拉康“镜像阶段”理论探析[J].德州学院学报,2017(5).

[2]段婷婷.浅析《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主观镜头的作用[J].视听,2017(10).

[3]刘霞.解读影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纯美与残美特质解读[J].电影文学,2013(9).

[4]张敏燕.浅析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性别文化[J].语文学刊,2016(8)。

[5]孙璟娜.探析《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配乐与爱情主题的契合表达[J].电影评介,2018(12).

作者简介:李柯璇,集美大学学科教学(语文)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电影电视学、教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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