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三元边际的影响研究

程云洁，孙稚茗

（新疆财经大学a.经济学院；b.国际经贸学院，新疆乌鲁木齐830012）

2019 年11 月5 日，习近平在第二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提出，中国将更加重视进口的作用，进一步降低关税和制度性成本，培育一批进口贸易促进创新示范区，扩大对各国高质量产品和服务的进口。扩大高新技术产品进口是我国优化进口结构、推动产业升级的重要举措，高技术产品将成为中国未来进口的重点领域。根据CEPII Database 数据库数据，2003—2017 年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额从1 148.6 亿美元增加到4 735.8 亿美元，年均增长10.6%。虽然我国高科技产品进口增长速度较快，但低于同期进口商品增速0.5 个百分点，说明中国还没充分发挥高技术产品进口潜力。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市场主要分布在亚欧大陆和北美大陆，这些国家与中国的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技术距离差异明显，距离因素对进口三元边际即进口扩展边际、价格边际和数量边际的影响不容忽视。因此，笔者立足国家距离的视角，运用扩展的引力模型，实证分析了国家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扩展边际、价格边际和数量边际的影响，并提出了扩大高技术产品进口的对策建议。

一、文献综述

笔者研究的国家距离包括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和技术距离，文献综述也是围绕这四个方面展开的。

（一）地理距离

笔者所指的地理距离是指中国与出口国在地理位置上的距离。通常情况下，地理距离越远，运输和时间成本越高，越不利于贸易往来。王庆喜等（2014）运用空间面板互动模型研究中国省际贸易，得出地理距离对省际贸易的阻碍作用最强[1]。万伦来等（2014）根据中国和32 个国家地区的贸易数据，也得出地理距离会阻碍中国进出口贸易[2]。由此可以推测，地理距离对贸易边际也有不利影响。

（二）经济距离

聂文静等（2015）研究表明，中国和欧盟的经济距离小于同美国和日本的距离，缩小经济距离能够减少贸易阻碍，强化贸易关系[3]。李文宇等（2016）研究认为经济距离主要表现为收入差距。一方面，两国之间的收入差距会增加经济的互补性，促进贸易往来；另一方面，收入差距限制了需求增加，制约贸易往来，其实证结果表明经济距离扩大会缩小中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规模[4]。上述学者的研究说明，经济距离增加往往不利于贸易发展，因此可以推测，经济距离对贸易三元边际可能会有阻碍作用。

（三）制度距离

根据国外学者的研究，制度距离是指国家之间在管制、规范和认知制度等方面的差异[5]。潘镇（2006）的研究发现，制度距离会提高贸易成本和降低贸易自由度，对贸易发展的影响显著为负[5]。也有学者将制度和比较优势联系起来，杨青龙（2013）认为一国特定制度环境下的技术选择，能降低生产和交易成本，形成制度比较优势，对出口有积极影响[6]。邱斌（2014）证实了制度距离对贸易存在“门槛效应”，只有超过某一门槛，制度因素才能和行业特征产生联动，促进该行业对外出口[7]。因此，制度距离既可能产生制度成本，也可能产生制度优势，对贸易三元边际的影响是不确定的。

（四）技术距离

技术距离是指国家之间技术水平的差距，Jaffe（1986）首次提出技术距离的概念，认为两国之间的技术距离可以用专利组合和专利类型来测度[8]。傅帅雄等（2017）运用引力模型分析技术差距对国际贸易的影响，结果表明，显著的技术差距会阻碍中国和伙伴国的双边出口[9]。徐敏燕等（2017）的研究也表明技术距离对中国陶瓷产品出口有显著的负向影响[10]。李婧等（2019）的研究得出技术距离能够显著促进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出口规模[11]。因此，技术距离越大，产品的竞争优势越强，有利于贸易发展，反之则不利于贸易发展。

综上所述，现有文献大多是研究距离因素对整体贸易的影响，研究距离因素对贸易三元边际的文章还比较少。笔者立足国家距离的视角，研究了地理距离、经济距离、制度距离和技术距离对高技术产品进口三元边际的影响，较好地说明了国家距离对贸易边际的影响路径，对现有文献有一定的补充作用。

二、国家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三元边际影响的实证分析

（一）高技术产品界定及数据来源

根据《高技术产业（制造业）分类（2013）》界定的范围，同时采用HS1992 商品的分类方法，将高技术产品分为 5 类:第 1 类医药产品(HS92 第 30 章)，第 2类航空、航天产品(HS92 第 88 章)，第 3 类电子及通信设备(HS92 第85 章)，第4 类计算机及办公设备(HS92第84 章69～73 目)，第5 类医疗仪器设备和信息化学品(HS92 第90 章)。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数据来源于CEPII Database 数据库。笔者选取2017 年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规模排名前15 个国家和地区作为研究对象，分别是韩国、日本、美国、德国、新加坡、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法国、瑞士、爱尔兰、英国、中国香港、中国台湾。2017 年中国从这15 个国家和地区进口的高技术产品占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总额超过90%，研究对象具有代表性。

（二）模型设定与变量说明

根据2003—2017 年中国与贸易伙伴的相关数据，在引力模型的基础上，加入距离变量和虚拟变量是否签订自由贸易区，构建如下扩展引力模型：

在上述模型中，下角标i 和j 分别表示中国和伙伴国，t 代表年份。α0为截距项，α1到 α6表示解释变量的系数，uijt是随机扰动项，除虚拟变量以外，所有变量进行对数处理，以保证数据的平稳性。

1.被解释变量

Yijt包括市场份额以及三元边际。其中MSijt表示中国对贸易伙伴进口高技术产品市场份额。三元边际的测算方法借鉴施炳展（2010）年的计算方法[12]。EMijt表示中国对贸易伙伴进口高技术产品的扩展边际，扩展边际越大，中国进口高技术产品种类越丰富。PMijt表示中国对贸易伙伴进口高技术产品的价格边际。QMijt表示中国对贸易伙伴进口高技术产品的数量边际。被解释变量的数据均源自CEPII Database 数据库。三元边际的具体测算方法如下：

EMhp表示中国h 对伙伴国p 出口高技术产品扩展边际，α 表示HS1992 六位编码的高技术产品，Ahp表示中国h 对伙伴国p 出口的高技术产品种类集合，Xnpa表示世界n 对伙伴国p 高技术产品a 的出口价格，Ynpa表示世界n 对伙伴国p 高技术产品a 的出口数量，Anp表示世界n 对伙伴国高技术产品出口种类，Ahp∈Anp，Xhpa表示中国 h 对伙伴国 p 高技术产品 a 的出口价格，Yhpa表示中国h 对伙伴国p 高技术产品α的出口数量。

PMhp表示中国h 对伙伴国p 出口高技术产品的价格边际。

QMhp表示中国h 对伙伴国p 出口高技术产品的数量边际，权重Whpa详见参考文献[12]。

2.核心解释变量

笔者研究的经济距离EDijt是借鉴王庆喜（2014）的计算方法[1]，采用中国与贸易伙伴人均GDP 差额的绝对值表示，计算公式是：EDijt=| PGDPit- PGDPjt|。经济距离反映两国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预计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贸易以及三元边际会有阻碍作用，数据来源世界银行WDI 数据库。

制度距离IDijt，借鉴庞明川（2017）的计算方法[13]。采用中国和贸易伙伴经济自由度差值的绝对值表示，计算公式是：IDijt=| EFit- EFjt|，EF 表示制度自由度，制度距离反应两国经济制度之间的差异，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贸易以及三元边际的影响是不确定的。数据来源美国传统基金会。

技术距离 TDijt，借鉴王庆喜（2014）的计算方法[1]，采用中国和贸易伙伴高技术产品占制成品出口比重差值的绝对值表示，计算公式是：TDijt=| HTPit- HTPjt| ，HTP 表示高技术产品占制成品的比重。技术距离反映了两国技术水平的差距，预计对价格边际有正向影响，对其余被解释变量有负向影响，数据源自世界银行WDI 数据库。

地理距离DIStij，表示中国和贸易伙伴首都之间的距离表示。地理距离反映了两国固定贸易成本的差异。两国之间的地理距离越大，贸易竞争优势越小。预计对价格边际有正向影响，对其余被解释变量有负向影响。数据来源CEPII GeoDist 数据库。

3.控制变量

两国经济规模，GDPit、GDPjt分别表示中国和贸易伙伴的经济规模。中国经济规模越大，高技术产品进口市场需求越旺盛。贸易伙伴经济规模越大，其对中国高技术产品的出口能力越强，数据源自世界银行WDI 数据库。

虚拟变量FTA，取1 表示中国与贸易伙伴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取0 表示未签订，数据源自中国自由贸易区服务网。变量的描述统计如表1 所示。

表1 变量的描述统计

（三）相关性检验

笔者在对模型进行估计之前，先计算解释变量的相关系数，以检验是否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保证实证结果更准确。从计算结果来看，经济距离和制度距离相关系数在0.6 以上，表明相关性较大，其余变量相关系数都在0.6 以下，表明这些变量相关性较小。因此，设定的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实证结果准确，具体计算结果如表2 所示。

表2 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

（四）实证结果分析

其次确定模型采用哪种估计方法，根据F 检验和Hausman 检验的p 值，得出被解释变量为InMSijt时，适用随机效应RE 模型。被解释变量为InEMijt、InPMijt和InQMijt时，适用固定效应FE 模型。最后对FE 模型进行异方差、序列相关和截面相关检验，发现上述三个FE 模型均存在异方差和截面相关，综合处理方法是使用Driscoll- Kraay 稳健标准误差进行估计分析。作为参考，笔者也给出了上述四个模型混合估计POLS的结果，全部实证结果如表3 所示。

表3 国家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市场份额及三元边际的影响

1. 国家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市场份额的影响

表3 中（1）和（2）列是国家距离对高技术产品进口市场份额的影响，各变量在POLS 和RE 模型系数符号和显著性大多是一致的。两国经济规模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从系数来看，中国经济规模对市场份额的提升更大，这表明中国经济增长拉动高技术产品进口需求。地理距离对高技术产品进口的影响显著为负，说明地理距离越远，产品运输和维护等可变成本越大，不利于贸易往来。经济距离在5%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会阻碍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制度距离通过1%显著性检验，且系数是负的，说明制度距离增加了伙伴国企业调研市场、谈判和人际沟通等隐性成本，对政策和市场环境的陌生感降低了预期收益率，不利于其扩大对中国高技术产品的出口。技术距离在POLS 模型中系数是正的，且通过检验，技术差距越大，技术溢出效应越明显，从而促进高技术产品进口。自由贸易协定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的影响不显著，这是因为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来源国比较稳定，集中在周边和欧美发达国家，且市场地位均没明显变化。

2. 国家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扩展边际的影响

表 3 中（3）和（4）列出了扩展边际的估计结果，中国经济规模对扩展边际的影响显著为负，这说明中国经济增长会促进高技术行业发展，通过国内研发新产品减少对进口种类的依赖。伙伴国经济规模在POLS模型中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也印证了经济规模与高技术产品研发有正向关系。地理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扩展边际没有显著影响。经济距离对扩展边际的影响在10%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的国家，高技术产品出口种类越多，增强了与中国进口的互补性，促进了高技术产品出口种类增加。制度距离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制度距离增加了市场环境的不确定性，伙伴国高技术新产品进入中国市场要花更多成本适应法律、贸易和金融管制政策，削弱了出口竞争力，限制了出口种类的增加。技术距离同样不利于伙伴国高技术产品出口种类扩展，且通过10%水平下的检验，说明技术差距会阻碍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种类扩展。自由贸易协定系数为正，说明发展自由贸易区能够提高市场开放度，增加高技术产品进口种类。

3. 国家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价格边际的影响

表 3 中（5）和（6）列出了价格边际的估计结果，中国经济规模对高技术产品进口价格边际有积极作用，经济规模和市场潜力正相关，高技术产品进口需求增加，均衡价格提高。伙伴国经济规模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价格边际的影响不显著。地理距离对高技术产品进口价格边际的影响在5%水平下显著为负，这可能由于距离中国地理距离较远的欧洲和北美国家，高技术产品具有价格优势。经济距离在POLS 模型中对价格边际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制度距离对价格边际的影响不显著，制度成本可以通过长期利润弥补，因此对高技术产品价格边际没有产生明显影响。技术距离对进口价格边际有正向影响，且在1%水平下显著。技术距离有利于贸易伙伴保持产品质量优势，获得垄断利润，技术距离越大，中国进口贸易伙伴高技术产品的价格越高。自由贸易协定对进口价格边际的影响为负，说明自由贸易区能够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降低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价格。

4. 国家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数量边际的影响

表 3 中（7）和（8）列是数量边际的估计结果，中国经济规模对高技术进口数量边际的影响不显著，GDP增长有利于优化进口结构，在这过程中高技术产品进口数量变化不大。在POLS 模型中，伙伴国经济规模有利于中国高技术进出口数量增加，说明经济规模增长会提升高技术产品的供给能力。地理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数量边际的影响不显著。经济距离对中国高技术进口数量有阻碍作用，由于伙伴国人均购买力提高促使部分出口贸易转为内销，减少了对中国高技术产品的供给。制度距离在5%显著性水平下对数量边际的影响为负，制度距离与贸易风险成正比，制度距离越大，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数量边际越小。技术距离的系数为负，并通过1%显著性检验，说明技术距离增大，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数量边际越小。建立自由贸易区会增加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数量边际，自由贸易协定互相给予关税减免扩大了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数量。

三、研究结论和对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总体来看，国家距离不利于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贸易发展，地理距离越远，中国对贸易伙伴高技术产品进口市场份额越小，经济距离和制度距离同样会阻碍高技术产品进口市场份额增长，但技术距离对市场份额的影响不显著。具体来看，地理距离对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的影响路径是影响高技术产品进口价格边际，地理距离越大，价格边际越小。经济距离与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扩展边际正相关，与进口数量边际负相关。制度距离阻碍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扩展边际和数量边际。技术距离会提高中国高技术产品进口价格边际，但会降低进口扩展边际和数量边际。

（二）对策建议

第一，构建区域经济合作网络，缩短与贸易伙伴的经济距离。积极推动中日韩自贸区谈判和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升级，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技术合作，构建立足周边、辐射“一带一路”国家的区域经济合作网络，强化和周边国家的贸易关系，拓展新兴高技术产品进口市场，增强高技术企业抵御进口风险和外部冲击的能力，增加高技术产品进口种类与数量。

第二，改善制度环境，优化高技术产品的贸易条件。制度距离会增加贸易交易成本，阻碍优质的高技术新产品进入中国。中国应积极参与世界贸易组织改革和多边贸易体制建设，加强政府间的政策沟通，降低进口关税壁垒，增加先进设备和关键零部件进口，同时减少非关税措施，完善技术性贸易促进措施体系，保障高技术产品供给体系。

第三，建立内需型创新体系，加快技术进步。如果中国与贸易伙伴技术相差太大，就会导致技术溢出收益下降，贸易伙伴依靠技术优势获得垄断利润，中国失去高技术产品进口定价权。中国政府要重视知识产权保护，降低高技术企业的税收负担，并增加创新补贴，激励企业从模仿追赶转为创新发展，缩小与国际前沿技术的距离。

第四，规避地理距离对进口的不利影响，降低贸易成本。我国要加强与贸易伙伴的交通基础设施对接合作，完善海陆空运输通道，减少产品的货运时间。今后，中国要和欧盟建立高技术产品检测和认证报告国际互认体系，增加从欧盟国家的进口。英国、法国对中国高技术产品出口的提升空间还很大，是先进技术产品的重要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