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加里的犹太“使命”

2020-01-27 07:10姚思佳
锦绣·中旬刊 2020年9期
关键词:来日方长自我认知加里

摘要:罗曼·加里(1914-1980),俄籍犹太人后裔,法国外交家、小说家、电影导演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空军的飞行员。他是法国龚古尔文学奖历史上唯一一位两次获奖的作家(一次本名Romain Gary获得,一次以笔名Emile Ajar获得)。他的作品充满对自由和正义的幻想,并贯穿着人道主义和乐观主义的奋斗精神。罗曼·加里在创作后期自我发明了一个富有犹太意味的笔名“阿雅尔”,这是他对自己犹太人和法国人这层双重身份的重构,也是为了满足他自身被重新表达的需要。

关键词:罗曼·加里;《来日方长》;犹太性;自我认知

罗曼·加里一向讨厌被外界定义“身份”。这是因为他认为,人一旦被定义了之后,不仅会将自己置于言论的靶心,还会被剥夺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自由”。而这种自由对于加里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他正是从这种没有任何身份束缚的自由之中,汲取了各种各样创作的灵感,产生了丰富多样的作品。

一、逃避

一直讨厌被定义,也可能会产生问题。问题就是,罗曼·加里在这种漫长时间内的逃避“身份”的意愿中,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犹太人的精神。在这段时间里,罗曼·加里甚至希望他能够把自己作为犹太移民的身份和犹太教的特殊性融入到更普遍的法兰西共和国的民主价值观之中去,即“自由,平等,博爱”之中。这种与自我原生身份认同的“剥离”,深深地印刻在他早期的文学作品之中。

年轻的加里对于犹太教的认知主要基于童年时期密切接触的“意第绪[1]文化”。然而,当14岁的加里来到法国时,他认为意第绪文化的普世主义与法国的普世主义文化在各个方面是可以融合的。然而对于身处异乡却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他来说,一旦这两种文化出现了冲突,为了生存,他还是会为法国的文化进行辩护。

有人曾想象,在其文学创作的整個初期,罗曼·加里是痛苦的,甚至是“绝望”的:他无法摆脱自己的犹太血统,且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而竭力掩饰,有的文学评论伦家甚至称他这种行为是“犹太人的自我仇恨”。而笔者认为,这种评价是不公正的。事实上,罗曼·加里恰恰是出于对犹太血统的忠诚,才对法国如此的充满热情。当然,我们要先搞清楚一个问题,罗曼·加里赞美的“法国”,从来就不是真真正正的法国。他所歌颂的“法国”,充斥着他母亲教他崇拜的不真实的辉煌。但是,却也正因为法国这个无比自由的非凡国度存在,才会使他最终有机会获得一种不属于任何“民族身份”的身份。正如他在访谈录《夜将静》[2]中回答弗朗索瓦·邦迪时说道:“自由的法国。它是我唯一可以完全融入的人类共同体。我告诉你过我不相信所谓的‘四季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可能(是四季人)。”

二、改变

经过一段时间,情况似乎发生了改变,第二个罗曼·加里“诞生”了。在1960年《童年的许诺》出版之后,罗曼·加里的创作灵感枯竭了,他仿佛失去了创作的能力:他不再写新的小说,而是把之前已经发表的短篇小说、文章和讲义重新整理成集;他还把之前就写好的一部戏剧做了重新修改,等等。不过他也正考虑写一部记传小说《被砍掉的头颅》[3]。

但是在一次波兰之行时,罗曼·加里参观了华沙的犹太人区,在这个本应充满情感的地方,他却没有任何记忆(虽然他从7到14岁在波兰生活)。这种记忆的空白使他感到震惊,,于是他立刻中止了《被砍掉的头颅》的写作,投入到另一部完全不同的小创作中去。他忽然在脑海中化身为莫伊什·科恩,一个从死界归来的“鬼魂”弃婴,从废墟中复活,纠缠着现在的他,提醒他从过去就被赋予的灵魂。从这个角色入手,加里就全速创作出了这部作品的第一部分(这部小说的第二部分是由几年前的一个短篇小说经过修改后完成的,其灵感来源于法国15世纪流传的一首民谣《无情的妖女》[4])。

其实直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人们还在谈论“法国以色列人”。与此同时,自第二次世界大战这场人类浩劫结束以来,一直以来沉默的问题渐渐露出苗头。渐渐地,“幸存者”开始发声。“幸存者”这个词在许多已经被同化和“去犹太化”的法国犹太人中,唤醒了他们对于自身犹太性的新的意识。

三、惊醒

罗曼·加里在“文学介入”这方面的努力,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戴高乐于1967年关于犹太人的声明更让他痛心疾首:“(法国人)一个精英的、自信的、有统治力的民族”。为什么会这样痛心疾首?事实上,戴高乐的话使加里得出一个更为痛苦的结论:法国的普世价值并不能包括或者包涵犹太人的普世价值。

他在与自己“和解”的道路上走了很远,虽然这只是一种虚幻的和解。但现在,他觉得必须要为那个被“同化”的另一个自己发声。为此,他做出了一个在绝望中最为美妙的发明:在他脑海中产生并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作者的想法,他既是作者,同时也是一个人物,因此这远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假名字,这个作者人物就是埃米尔·阿雅尔(Emile Ajar)。罗曼·加里最初以阿雅尔的笔名写了《大亲热》,并且隐藏了罗曼·加里就是阿雅尔的事实。

罗曼·加里在创作生涯的后期,发明了一个全新的犹太作家,这个作家将担负起解决之前加里从不敢面对的问题的使命:在今天的法国,作为犹太人意味着什么?所以,如果说加里把身体和灵魂都投入到阿雅尔的漩涡之中,那是因为阿雅尔相对于罗曼·加里来说,不只是像之前的所取的笔名那样,不只是和批评家的游戏,而是严格意义上的文学实践。阿雅尔的作品也因此是全新的、独立的作品,具有独立作品所具有一切意义、价值和重要性。

注释

[1]意第绪:意第绪语是一种日耳曼语,通常由希伯来字母书写,约有三百万人在使用,大部分的使用者为犹太人,而且主要是阿肯纳西犹太人在操用此语。意第绪(语)这个称呼本身可以来代表“犹太人”(跟德语的“犹第绪”来比较),或者说是用作表示“德国犹太人”的称呼。

[2]《夜将静》:La Nuit Sera Calme,罗曼·加里于1974年发表的访谈录。

[3]《被砍掉的头颅》:La Tête Coupable,罗曼·加里发表于1968年的小说。

[4]《无情的妖女》:La Belle Dame Sans Merci,15世纪时法国人Alain Chartier创作的一首诗歌,后 19世纪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约翰·济慈也曾发表过同名诗歌。

作者简介:姚思佳,女(苗族),河南郑州人, 2017年本科毕业于厦门大学法语系,现为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国际商务外语学院法语语言文学研究生,2020年赴法国巴黎第十大学文学院交流学习,主要研究方向为法国当代文学、法语文学翻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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