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功大法

林风

“小五，别睡了，快起床练功啦！”

刚刚四更，几个师兄弟便纷纷起床，要去外面练功了。大师兄见小五兀自贪睡不起，一边叫一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脊背。

这一下可不得了，小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朝大师兄喝道：“推什么推？推什么推？师父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以为自己是大师兄就了不起了，谁都得听你的啊？”

“不是，我——唉！”大师兄一番好意被误解，脸顿时涨得通红，好在他为人敦厚，当下也不辩驳，轻叹一声，便扭头出去了。

小五的气却是难消，经这一闹他再也睡不着了，出去练功又觉得尴尬。他愣了一会儿，穿上衣服开门出去，悄悄绕过练功的小广场，独自一人沿着山间小路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经过一处草丛时，小五忽地感到有两只手牢牢地将他的双脚抓住。

“好心人，可怜可怜我这苦命人吧，我好冷好饿啊！”小五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满脸污垢、浑身褴褛的乞丐。

“哼！快滚开，小爷心里烦着呢！”小五被他吓了一跳，本就有些恼怒，这时冷哼一声，正要一腳将他踢开，忽地想到自己为练功吃尽苦头、狼狈不堪的可怜样儿，不也和这个乞丐差不了多少么！于是心中顿时多了一股同病相怜之感，伸手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丢在乞丐面前，便要接着往前走。

“啊，多谢小公子！”那乞丐大喜，一边忙不迭地鞠躬，一边好像忽地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本破书，奔过来硬塞到小五的手中，然后龇着满口黄牙一笑：“小公子，看您也是江湖中人，如果是为练功烦恼，嘻嘻，看看这个，看看这个，嘻嘻！”说完，朝小五诡异地一笑，扭头向远处跑去。

“什么啊？”小五下意识地要扔掉这脏兮兮的东西，但此时天边绽开第一缕鱼肚白，将书面上的四个字隐隐映现出来——《移功大法》。

“开什么玩笑！？”小五嘟哝一声，他早就知道，《移功大法》乃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绝世奇功。据说练成之后，能够妙手将别人的内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只是，不知是这种武功太过邪门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它的消息了。如果这秘笈是真的，那乞丐为何自己不练？又何至于落到如今快被冻死饿死的境地？

这么想着，他抬手就要将书丢掉，但心中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哼，看看倒也无妨！”

于是，小五翻开书籍，一页一页地看下去。这一看不要紧，正所谓行家看门道，小五多少有些武功底子，细看之下，不禁大喜过望。原来，这秘笈里面每一个呼吸、吐纳、运功法门，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依法照练了几页，竟是丝毫不爽——这秘笈居然是真的！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小五仰天大笑，一条光明的坦途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之后的日子里，小五开始背着所有人偷偷研习这本《移功大法》。因为这只是一套练习内功的法门，并不涉及繁杂的招式，所以练起来格外简单。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小五便掌握了其中所有的要领。

下一步就该付诸行动了。

那么该转移谁的功力到自己身上好呢？

按理说门中功力最高的是师父，但师父功力太高，恐怕不易得手。咦，对了，那个讨厌的大师兄不仅功力冠绝同辈，人又憨傻木讷，转移他的功力，正是再合适不过！

于是，小五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几个师兄弟熟睡之时，偷偷来到大师兄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双掌抵在了大师兄的后背上。确定大师兄并未觉察之后，他屏气凝神，玄功默运，将大师兄的功力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功告成之后，小五哪儿还敢有片刻的停留，带上事前准备好的小包裹，连夜逃下山去。

到得一处密林之中，小五急不可耐地默运内力，双掌向一棵碗口粗细的白桦树推去，只听“咔嚓”一声，白桦树应声而倒。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上山学艺一年来，小五因为懒惰、懈怠，受够了师父的责备和师兄弟们（大师兄除外）的冷眼，这一次终于苦尽甘来了，而最重要的是——以后再也不用吃苦练功了！

果然，自此之后，凭着一身不错的功力，以及之前学到的几招花拳绣腿，小五或偷或抢，东游西荡，期间虽也遇到过一些高手或是官府的通缉，但他心思机敏，遇强则避、遇弱则欺，虽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逃命自保却也有余，果真过上了梦想中逍遥自在又衣食无忧的生活。

时光倏忽，眨眼间七年过去。

这一天，小五躲在一个山谷中的小路旁，又要做劫道的生意。等候多时，终于盼到一个背着包裹、骑马疾驰而来的小老头。

“哈哈，先别急，留下买路财再走不迟！”小老头纵马而过的当儿，小五飞身而起，一记无影脚呼呼带风，朝着小老头的左臂踢去，他想先将小老头踢下马来，好索要钱财宝物。却不料身子只飞到马背高，便开始下落，事又凑巧，正赶上那马颇具灵性，见一道黑影飞起，又自身后落下，惊惧之下，本能地抬起后腿，反而一脚踢在小五的肚子上，将他踢飞出丈许。那小老头呢，马不停蹄，只回头鄙夷地看了小五一眼，大声喝道：“就这功夫还敢干这营生，你莫不是疯了吧？”之后扬长而去。

“你……”小五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肚子疼如刀绞，心中却不停地想着自己刚才的那一脚。腾空高度、方位、力度，的确都不大对。“唉！”小五一拳打在地上，他也发觉，最近这一两年，自己的功力好像越来越差，逢人动手，输多胜少。

“呸呸呸，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功夫这东西还真是讨厌，你不练，它不增长也就罢了，竟然还会偷偷溜走！”他边骂边挣扎着站起来，转而想到以后的日子，又暗暗一咬牙，“不行，还得找个厉害的高手，转了他的功力！”

想到这儿，小五龇牙咧嘴地向山外走去。几天之后，他打听到江湖上最近出现了一位少侠，年纪不大，但宅心仁厚，扶危济困，最是古道热肠。

“哼哼，既然你心地这么好，那就怪不得我了！”小五打定主意后，打听到他的行踪，一路赶去，果然在一个客栈之中找到了他。

但只远远地看到第一眼，小五便傻傻地呆在了原地。原来，那少侠方鼻阔口，剑眉星目，一脸的憨实敦厚，不正是当年被自己吸取了功力的大师兄么！可是，他怎么——啊，他定是在失去功力之后，不分日夜，勤修苦练，所以现在又练成了一身强大的功夫，反观自己呢……羞愧之余，忽地又想到当初塞给自己《移功大法》秘笈的那个乞丐。

现在小五终于明白当时他为什么会朝自己诡异地笑了，还有，他为什么明明拥有《移功大法》的秘笈，到头来仍旧是一个快被冻死饿死的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