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这个少年

李维明

暑假的一个早晨，老巴打电话给我，说要到我家来下棋。这家伙声称要杀得我“片甲不留”，而且还要剃我的光头。

他真是够狂妄的。

我很不屑，笑了笑说：“老巴，你使劲儿吹吧，我等着就是了。”

老巴又问：“今天中午在你家吃一顿饭可以吗？下棋是耗脑力的事儿。走回家吃饭我怕体力跟不上了，简单点儿就行。”

我说：“可以！”

“说简单也别太简单呀！请阿姨做几个好菜，就说你最好的哥儿们老巴同学到你家做客。对了，你得强调咱们是最好的哥们儿。”

我说：“中午只有我妈包的荠菜肉馅饺子，在冰箱里冻着呢，我自己煮。我妈上班去了，没时间来侍候你这贵宾，你爱吃不吃！”

“唉，那就将就着吃饺子吧，我坐地铁过去哈！”他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然后似乎有些不甘地挂了电话。

这条馋虫！

老巴真名巴劲松，这家伙喜欢管闲事，爱提意见。

有一次，王老师读错了一个字，老巴硬是举手站起来进行纠正，还特意拿出手机上百度查了那个字，然后又点击了发音，以此印证他的正确。

王老师满脸通红，表情也在一瞬间有了变化，好在最后一刻她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说：“巴劲松同学你说得对。”

老巴说：“我爱吾师，我更爱真理。这是先哲说的。”

王老师脸更红了，说：“完全正确。巴劲松同学这样做很好，我要谢谢你。”

这事儿我一直替他捏了把汗。还好，王老师并没有对他实行打击报复。

老巴倒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地说：“我相信王老师不是那种人，如果是，我说如果哦，那我老巴也不会怕的。”

是的，这家伙不会怕，反正我信。

平时“刁难”班干部的事，老巴更是没少干。我们的班长兼班花许丽丽性格有些强势，但也被老巴的尖锐意见整哭过。

总之，老巴是让我们班不少人头痛的好汉。

地铁上的老巴突然给我发微信。

“你快到老家束地铁站口来接应我，有个小痞子和我约架。”他这样说。

我不相信，问：“怎么回事？”

“你别管那么多，找几个你要好的朋友到地铁站等我就是了。找壮一些的过来，别找太瘦的。”他有些不耐烦了。

“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是不会去的。还有，打架的事我不干。”我妈一直谆谆教导，让我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你见死不救，是不是？李大维，算我认错了人！！！”老巴同学生气了，话的结尾还打了三个感叹号。

我想了想说：“那我去就是了。”

“多带几个人。不过和他们强调一下，不是打架，只是吓唬一下对方就可以了。你别怕，我没有让你打人。”他继续说道。

你不让我打人，并不代表着别人不会打我。我自言自语道。

不去的话，老巴会把我贬得一个钱不值。

我没有多带几个人，只带上了我家的大熊。

大熊是一条阿拉斯加犬，身形巨大，样子有些吓人。但我发誓，大熊不伤人，它是条脾气好得一塌糊涂的大狗。

大熊生气时会发出吼叫，闷雷一般，这时空气似乎也颤抖了起来，但仅此而已。不过我相信它的威慑力是能震住对方的。

我用绳套拴好了大熊就出发了。

大熊走起路来威风凛凛，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距离地铁站口还有一段距离，我就见到了老巴。

老巴对面站着一个人。那人个子高出老巴一个半头，他正拍着老巴肩膀说着什么话。

他要动手？

“老巴，我来了！”我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大熊不知底细，吼声如雷地也冲了上去。

那个人见了大熊，吓得一个劲儿往后退。

“李大维，快叫住你的狗！”老巴也往后退，“你带这么个大家伙来干什么呀？”

“不是你叫我来增援的吗？”

“你瞎扯什么呀？我叫你来增什么援？”老巴一个劲儿地向我眨眼，想暗示什么。

这小子搞什么名堂？我气不打一处来，说：“明明是你让我来的，还让我多带几个人，现在又说这话，什么意思吗？”

躲在一旁的那个人说：“是误会，误会！小弟弟，你控制得住这条大狗吗？”

我点了点头，对大熊说：“大熊，坐下。”

大熊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还歪着脑袋伸着长长的舌头看我，像是在问：“没事了么？”

我摸了摸它的大脑袋。

老巴在车上确实与那人发生了摩擦。

原因是那人身体靠着地铁的门看手机。

“别靠门！”老巴爱提意见的“毛病”发作了，他大声对那人喊道，车上人多，老巴怕人家听不到。

许多人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那人瞟了老巴一眼，继续看他的手机。

“说你呢！”老巴挤过去对他说。

“干什么？不理你，你还来劲了是吗？”那人瞪起眼睛看老巴。

“别靠车门！Don't lean on the door. 这门上不写着嘛！”老巴用中英文各说了一遍。

那人说：“我爱靠着门，你能怎么的？门坏了我赔。”

“就怕你赔不起！”老巴不屑地说。

那人问：“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赔不起？”

“门坏了你人掉下去，还不成了肉泥。你想赔也赔不了。”老巴的话惹得车厢里一片笑声。

“小子，你說什么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那人暴怒，并扬言要揍老巴。

约架的事就是这样产生的。

下了地铁，眼见那人也下车逼过来，老巴有几分紧张。

“同学，你车上提醒我是对的。谢谢！”那人要和老巴握手。

老巴生怕有诈，不敢伸手回应，问：“不打架了？”

那人笑了，说：“你看我像是坏人吗？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下，今后给别人提意见还是要委婉一点才好。讲究点方式，对不对？”

老巴想了想，说：“是。”

“你弄得我下不了台。如果有人把我们今天的争执录了视频放到网上去，我这一生不就被毁了嘛！这个后果多严重，你说是不是？”

老巴一个劲儿点头。

那人看起来也像是个学生。

果然，他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我们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改口称他老哥。

这事儿就这么化解了。

老巴和老哥互相留了微信号，说是以后经常联系。

这让我蛮羡慕的，也很想加老哥的微信，但人家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暑假结束了，大家到学校报名。

最让人称奇的是不少同学个子蹿高了一截，声线也变了。老巴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人也沉稳了许多，更像一条汉子了。

班主任让班长许丽丽拿个方案重新调整座位。

这引起了小小的轰动，还有人去找许丽丽，希望给自己换到一个理想的座位。

“没门！”许丽丽一概拒绝。

消息灵通的同学说，许丽丽的方案是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来排座位。据说这样可以激发同学们你争我赶的学习热情，营造班级向上的氛围。

我对此頗有腹诽。

想不到的是，一贯的意见大王老巴却没有站出来。

不仅如此，我还见他偷偷递给了许丽丽一封信。

“怎么，老巴恋上班长了？”没人时，我笑他。

“别瞎说噢！”老巴打了我一拳。

“那你给人家递情书干什么？”我开始揭他的老底。

“不是情书，是建议。”老巴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

我问：“为什么这么温柔？”

老巴笑笑，没回答。

第二天调整座位的方案在班上公布了。

许丽丽专门做了说明，还特别强调说采纳了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的建议。

这次不唯分数论了，是依照个子高矮兼顾视力的排座法。这博得了全班同学的热烈掌声，不仅是我这一类学习平平者，即使那几个学霸也鼓了掌。

我想到了老巴说的建议，于是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条汉子居然还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