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松鼠来弹琴（下）

盘晓昱

六

清晨，小雨还在做梦，三只松鼠就打开窗户溜进了屋里，把熟睡的她给挠醒了。

吃完早饭后，小雨把三只松鼠放进书包，并千叮咛万嘱咐，谁也不能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跑出来。

三只松鼠嗯嗯地点着头，并举爪子发誓一定听话。

奶奶看小雨笑眯眯的样子，以为她从黑暗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舒心地笑了。

“要好好学习哦，加油！”奶奶抱了抱小雨。

小雨也拍了拍奶奶的后背。她知道，这段日子里奶奶一直陪在她身边，奶奶的爱甚至超过了爸爸妈妈。在爸爸妈妈的眼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哪儿有这么关心过她呢？

“为了奶奶，我要好好地学习和生活！”在上学路上，小雨为自己加油。

“对，对，要好好学习！”书包里的松鼠露出头应和道。

“嘘！小声点儿！”小雨一把将它们按了进去。

“把书包打开一点儿空隙，我们快要被闷死了。”松鼠挤成一团叫道。

“小雨，等等我！”丽莎从后面追上来，拉住她的右手，“昨天放学我叫你几遍，你都不理我，还独自跑了。这个周日你有空吗？去我家开生日会。”

哦，小雨都忘记丽莎的生日了。小雨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

丽莎被小雨看得莫名其妙：“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吗？”

小雨摇摇头，又点点头。

“聚会、聚会、美味、美味……”大板牙松鼠从书包里冒出脑袋，应和着。

“啊！老鼠！”丽莎指着小雨的书包，吓得脸瞬间白了，腿不停地发抖。

“嘘，嘘，小声点儿！”小雨赶紧用手捂住丽莎的嘴巴，“是松鼠，别大惊小怪，它们是我的好朋友。”

“松……松鼠，别……别让它们靠近我，我最怕老鼠了。”丽莎后退几步。

“我们是松鼠，不是老鼠！”小小松鼠跳出来强调道。

小雨一把将它抓回了书包，并对它说：“你再敢跑出来，我就不带你們来上学了。”

这招真管用，松鼠们老实多了。

丽莎递给小雨一个甜甜圈。小雨把它含在嘴里，心里蔓延着一丝丝甜味。

尽管有些同学还是对小雨指指点点，但小雨不再低头走路了。身边有好朋友的陪伴，她觉得舒服多了。

“嘿，慢点儿，慢点儿，颠得我们快要吐啦！”松鼠们乱叫着。

音乐课上，李老师叫小雨唱一首歌的前半段。小雨有些犹豫，要是在以前，她肯定非常自信地站起来唱，但是此刻，她慢慢地挪着屁股。后桌的苏琪琪拉住她空空的袖管，小声地说：“侠女，加油哦！”

几个调皮的男生接着一阵哄笑。小雨的头脑一片空白，连歌词都忘记了，愣在那儿唱不出来。

“别笑！你们几个给我严肃点儿！”李老师敲了敲黑板，接着对小雨说，“没事儿，唱吧。”

偌大的教室里顿时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小雨，小雨的耳后根一阵发热。

“啊！老鼠！有老鼠溜进我的衣服里了！”突然，一阵恐怖的尖叫打破了教室的安静。只见苏琪琪手舞足蹈、连蹦带跳，慌乱地叫着。

“老鼠！老鼠！”那几个调皮的男生也被吓得跳起来。

教室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李老师以为有同学故意捣乱，大声呵斥，可是尖叫声还是停不下来。此时，那三只松鼠趁着乱，一溜烟从后门跑了出去。

苏琪琪的裙子被咬坏了，她气急败坏地说那是她新买的裙子。

小雨看着跑出去的松鼠，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它们竟然为她出气，担忧的是不知道它们现在跑去哪儿了，会不会被学校的保安叔叔抓到。

班主任何老师过来了解情况，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教室里跑进来一群松鼠。丽莎朝小雨微微一笑，小雨也给了她一个微笑。

七

放学回家，当小雨冲进卧室时，发现三只松鼠竟然在她的床上玩蹦蹦床，跳得忘乎所以。

“嘿嘿，我说你们也太猖狂了吧？把我的床单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小雨举起扫帚。

“好好玩的蹦蹦床呀！你要不要也来玩一下？”小小松鼠依旧跳来跳去。

突然，小雨的手机响了。微信来消息了，是钢琴老师发来的，上面写到：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西南赛区开始报名了，你要不要参加？

小雨告诉松鼠们这个消息后，松鼠们高兴坏了，大声说着：“你报名吧！报名！报名！”

“我……你们看我现在这样……”小雨摇摇头，对自己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不，不是信心的问题，而是凭一只手怎样去参加钢琴比赛的问题。

“别怕，我们和你一起去参赛，合奏！”栗色松鼠鼓励着小雨。

也许可以试一试，反正比赛没有规定不能跟动物一起合作。这么想着，小雨答应了。

奶奶知道小雨要和松鼠们一起合奏参赛，也非常支持，还挺幽默地说：“这将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有创意、最轰动、最史无前例的钢琴合奏啊！我拭目以待，加油哦！”

奶奶的话语逗得小雨和三只松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我们家小雨是最棒、最特别的！”奶奶给了小雨一个大大的拥抱。

“是最不一样的！”小小松鼠朝小雨吐舌头萌笑，摆了摆尾巴，转了几个圈圈。

小雨听着大家的鼓励，眼泪不自觉地滑落。是的，自从没了左臂，她以为自己从此以后都不会笑了。还好，有奶奶陪着，有松鼠陪着。

妈妈知道小雨要和三只松鼠一起参加钢琴比赛后，很是惊讶，不相信是真的，还打电话跟奶奶确认此事。了解事情的缘由后，妈妈在电话里对小雨说道：“比赛时，爸爸妈妈一定去现场看你们表演！”

晚上，好朋友丽莎也特意来看小雨和松鼠们弹钢琴。她们合奏了一曲《梦幻曲》。小雨闭上眼睛，心灵随着指尖跳跃，追逐月光飞舞，跟随琴声陷入浪花亲吻海岸线的温柔。啊，她又找回了那种至亲至爱、刻入心灵的琴声。

丽莎惊讶地说：“要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相信松鼠会弹奏钢琴呢，而且还是跟人类合奏，合作得那么完美，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周日是我生日，到时请你们去给我弹奏生日快乐歌好吗？”丽莎非常期待地问道，“如果可以，我的生日会一定是个很特别很特别的派对哦。”

“可以，可以，小雨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嘛，我们很愿意为美丽的丽莎公主献上一曲生日快乐歌。”栗色松鼠爽快地答应。

“啊，不一样的生日聚会，好期待哟。”小小松鼠拍着手，咂吧着嘴想象着。小雨在想它一定又在想着好吃的美食了。

“好期待，好期待！”

“到时我带它们去参加你的聚会。”小雨很高兴地回答。

八

接下来的几天，小雨一放学回家就和松鼠们在一起练习钢琴合奏。她们选了几首轻缓抒情的曲子，也选了一些比较激昂向上的曲子。她们配合得很默契，照这样的节奏，在参赛现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能不能获奖，小雨没考虑那么多。

丽莎邀请了好多同学和朋友来参加生日聚会。三层大大的水果蛋糕插上了蜡烛，准备举行激动人心的庆祝仪式，同学们热情地递给小雨各种甜品和饮料。

小雨虽然也在微笑，但内心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哇，好美味的大蛋糕，比我们松鼠的房子大好几倍呢！”大板牙松鼠忍不住冒出头来，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香甜味。

“蛋糕房子！”小小松鼠跳了出来，眼珠像装了弹簧。

“现在由我向大家介绍三个最特别的朋友，它们将为大家献上一曲生日快乐歌！”丽莎拉住小雨的手，来到一架洁白的钢琴旁，“请松鼠们出来吧，跟我们的小雨同学合奏！”

还没等丽莎说完，三只松鼠就一窝蜂似的跑了出来。

“啊，老鼠！”

“老鼠！老鼠！”

……

现场有些骚乱，其他人纷纷往旁边躲。

“是松鼠！大家不要怕，它们是小雨最好的朋友！”丽莎赶紧解释道。

“对，我们是松鼠，不是老鼠。”小小松鼠最先跳上钢琴，很优雅地给大家鞠了一躬。

“哇，好可爱的老鼠！哦，不，松鼠！”其中一个同学缓过神来，惊讶地叫道。

三只松鼠跳上琴键，小雨也伸出右手，瞬间，欢快美好的琴声响起来，音符宛若雨点愉快地在大地上跳跃，开出一小朵一小朵的花儿。大家也拍着手，跟着唱起生日快乐歌。烛光下的丽莎，穿着粉色的公主裙，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着。

大家一边唱，一边欣赏着小雨和松鼠们的合奏，到最后，竟然忘记了合唱，全部被松鼠们的表演惊呆了。

“谢谢大家！谢谢小雨！这是我过得最难忘的一次生日！”丽莎一把抱住了小雨。

“等等，你都不感谢我们的吗？”小小松鼠叉着双手，鼓着嘴巴。

“哈哈，也谢谢松鼠们来为我过生日，好开心啊，我们来吃蛋糕吧！”丽莎抚摸了一下小小松鼠的尾巴。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跑在最后的小小松鼠嚷嚷着，跺着脚。

“别着急，我先给你们切！”丽莎将蛋糕切成了小块，分给了小松鼠们和在场的同学们。

小松鼠们吃得狼吞虎咽，大家看了哈哈大笑起来。有的同学还用手机拍下这搞笑而又幸福的画面，全然忘记了一起品尝美味的蛋糕。

九

在大家的鼓励下，小雨报名参加了比赛。比赛前一天，小雨的爸爸妈妈赶回来了。

“这就是你的合作伙伴呀？不错嘛！”爸爸看着小雨和三只松鼠忘情地弹奏钢琴，从身后掏出一个精致的用藤蔓做的笼子，“为了感谢你们陪伴我家小雨，我特意买了这个送给你们。”

“哇，好漂亮的房子，我喜欢！”小小松鼠干脆不弹琴了，直接溜了进去，在软绵绵的藤窝里打滚。

“比我们在松树上的家还要大，还要好啊，谢谢啦！”栗色松鼠的眼里亮着光。

妈妈干脆把她那条戴了几年的丝巾也献给三只松鼠做窝了。

“谢谢你们的礼物，我们一定会好好配合小雨弹钢琴。”栗色松鼠很有礼貌地鞠躬。

“我们一起加油哦！”奶奶端着刚出锅的香味扑鼻的炒板栗也来为大家助阵。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小雨的鼻尖一阵发酸。有家人和松鼠为她加油，她一定会努力适应没有左臂的生活。

比赛当天，爸爸开车送她们去比赛地点。三只松鼠兴奋地在车里蹦跳着，看一看、摸一摸车里的各个部位，又好奇地透过车窗看看快速向后退的行人和树木，忍不住尖叫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坐车，好开心呀！”小小松鼠在小雨的腿上跳来跳去。

小雨默默地看着三只松鼠，心却早已飞向了比赛现场。妈妈握着她的手，说着比赛完后一家要去哪里玩的计划。

尽管小雨参加过很多比赛，但和小动物们一起合作还是第一次，所以，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比赛终于开始了，在后台的化妆区，选手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着小雨空空的袖管，他们露出诧异的眼神，真不敢相信她也来参加比赛。

三只松鼠早就在笼子里待不住了。

当广播报出小雨的名字时，小雨深吸一口气，毅然地走上了舞台。啊，偌大的音乐厅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她的心突然加速跳动，手心也出汗了。在那黑压压的观众席里，她看到了奶奶、爸爸、妈妈，他们微笑着，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小雨走向前，对着观众和评委们鞠了一躬。这时，台下一阵唏嘘，评委老师们交头接耳，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对这个参赛选手很是惊讶。

“别管那么多，专注弹钢琴就行。”在笼子里的栗色松鼠轻声提醒着小雨。

嗯，就像平常一样，跟松鼠们弹一曲就行。这样想着，小雨缓缓地走向钢琴。

小雨把三只松鼠抱出来，它们弹左边的琴键，她弹右边的琴键。她们参赛的曲子是《命运交响曲》。她觉得在这种场合，弹奏这样的曲子才能表达她内心真实的声音。

小雨一挥右手，三只松鼠跳上琴键。“叮叮咚咚，叮叮咚……”清脆响亮的琴声清冷如钢珠撒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又仿佛平静的湖面上，被指腹敲起的一个个音符，荡起一阵涟漪。弹到最高潮处，琴声如咆哮的深海，荡人肺腑，撼人心魄，使人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她和松鼠们全然忘记了这是在比赛现场，酣畅淋漓地弹奏着。

最后一节音符慢慢消退，在大厅里回荡着，随之而来的是潮涌般的掌声、欢呼。爸爸妈妈和奶奶朝她飞吻、挥手。

最终，小雨获得了西南赛区第三名的好成绩。她激动地拥抱着三只松鼠，一边笑，一边流泪。

十

媒体报道小雨和她的松鼠朋友们合奏钢琴的新闻后，有好多家长带着孩子来她们家参观松鼠，跟松鼠玩，还要和松鼠们一起合奏。为了不打扰三只松鼠的生活，她都婉言拒绝了。

“小雨，你现在出名了，以后有什么梦想和计划？”丽莎一把揽住小雨。

“没有什么大梦想，只希望每天都和爸爸、妈妈、奶奶还有松鼠们一起开心幸福地生活。”小雨看着那三只在秋千上玩疯了的松鼠说。

“你难道不想成为著名的钢琴家？”

“想啊，但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呢！”

“不怕想不到，就怕做不到！”松鼠们荡到小雨面前，异口同声地说。

“对呀，对呀！你看我们的老鼠朋友，哦不，松鼠朋友们都那么支持你。”丽莎赶紧改口。

“再说我们是老鼠，我就不跟你玩了。”小小松鼠嘟着嘴巴。

丽莎赶紧捂住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别顾着笑啦，给一块饼干吃吃怎么样？”大板牙松鼠张大了嘴巴。

此后的日子，有家人的陪伴，有三只松鼠一起弹钢琴，小雨慢慢地调整好心态，投入到学习和生活中。虽然，有时候看着空空的袖管还是忍不住失落和難过，但是，生活总算平静下来，爸爸妈妈也不再长时间出差了。

橘黄色的阳光一路追随着小雨，风吹来，她恍若闻到了清新的坚果味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