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灵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一篇优秀的小说离不开严谨的结构形式、生动的故事情节、逼真的细节描写以及鲜明的人物形象,其任务就在于通过讲述故事而使读者感同身受。人物是故事的中心,故事是小说的根本,因此,鲜活的人物形象是小说创作的核心,是小说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及灵魂,这也正是“晚生代”作家东西小说中的“魔力”和“鬼魅之气”。在其中篇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中,“残疾人”和“健全人”之间形成的“无物之阵”,以王家宽为代表的失语的、弱小的残疾人内部环境和对这个失语世界进行无穷无尽的欺辱和迫害的外部环境,使人物之间无形地分裂出一条人性的鸿沟。在这一分为二的话语世界中,通过身体叙事而达到人物的身份建构显得迫切而必要。拨开作者冷静客观的叙述、荒诞及拼贴的艺术、深刻的极端化书写,“残疾人”人格的重建、“健全人”人性的解剖和两者之间身份的碰撞和交织在文本中慢慢浮现出来,企图将多元化的“非常态”人物形象典型化,反映弱势群体的生存困境和精神苦难,抒发自我的人道主义关怀,同时将人性关怀上达至形而上层面,质问社会现实下理性秩序的消解及道德良知的丧失,试图在“生活远比小说更加荒诞”[1]的现世中与命运进行抗争。
个体与社会的互动关系促使人的身份在社会中不断地被建构、被确立。通过这种动态的过程,身份在社会建构中变得客观化、具象化,人的属性呈现不同的姿态,自我/主体与“他者”是主观意义客观化和身份社会建构的结果。东西《没有语言的生活》中以王家宽为代表的残疾人的身份建构,体现出从“他者“向“自我”的人格重建趋向。由于他者意识的确立,自我意识得以显现,“他者”对于残疾人主体“自我意识”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本体论价值。
“‘他者’有三种不同的属性,即差异性、从属性和建构性。”[2]身体的局限和身份的焦虑,对疾病的道德化批判使得作为残疾人的边缘性人群被主流社会所隔绝,成为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他者”。正如苏珊·桑格塔所言“每个降临世间的人都拥有双重公民身份,其一是健康王国,另一则属于疾病王国。”[3]20眼瞎的王老炳、耳聋的王家宽和哑巴的蔡家珍,自然成为“健康王国”的“他者”,由此形成了主观上的“自我”和客观上的“他者”身份。疾病将他们排挤出生活轨道,生理残缺带来所谓的病耻感,使他们陷入绝望的生存处境中。区别于疾病仍存在治愈的可能性,残疾却是无法改变并且是终其一生的,注定他们与健全人之间存在着差异性。最为显著的现象是有语世界和无语世界的反差。在健全人眼中承担日常沟通任务的语言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内心渴望,不仅导致了父子之间的沟通障碍,也导致了一系列的悲剧和灾难的降临。如因为耳聋而听不见父亲王老炳被蜜蜂蜇时的呼救声,导致父亲最终的失明;因为耳聋与不识字而导致求爱不成和错失爱情机会;因为看不见、听不见和说不出导致腊肉被偷、家珍被强暴等等。“他者”的身份令他们丧失了生活的话语权和幸福感,只能在生活的缝隙下艰难求生。
无论是黑格尔还是萨特都一致认为:主体与他者之间的基本关系是矛盾冲突的。社会的均衡发展要求我们关注弱势群体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给予患者必要的人道主义关怀。残疾人的身份本应获得他人的同情和谅解,但在文本中我们感受不到社会的宽容和他人的善意,个性被共性所蒙蔽,边缘性个体与压迫性社会总体之间的矛盾冲突重申了残疾人的“他者”身份,他人的迫害与欺压加剧了残疾人的悲剧,而语言的异化压抑了他们作为人的情感表达和人性需求,更多的只能是容忍和无奈。面对刘挺梁偷盗腊肉的行为,王老炳只说了一句“今后你们别再偷我的了,你走吧”[4]130,原因在于“我得罪不起他们”[4]130;面对朱灵母亲的诅咒,三人只能选择“我们还是搬家吧,离他们远远的”[4]142;面对谢西烛对玉珍无情的强暴,王老炳只能安慰道:“孩子,你委屈啦”[4]147。值得庆幸的是,生理的残缺和他人的歧视、迫害并没有泯灭他们人性中的积极一面,这些正面的、向上的品性在浑浊不堪的人性黑潭之中自然隔绝出一片纯白干净的区域,再度被标识为“他者”的符号字样。善良、乐观、纯洁的本性在王家宽的身上散发光芒。他谴责隐瞒鸡瘟实情的老黑;下雨时给朱灵家铺塑料布;保护初来乍到的家珍不受村人的欺负;花钱买下死去的朱灵的照片等等,这些言行脱离了众人的轨迹,在众人丑恶的面目下显得极为可贵。坚强、正直的精神在王老炳的身上熠熠生辉,面对意外导致的失明,王老炳并没有像莫言小说《断手》中的苏社一样自暴自弃、陷入失望无法自拔,相反,他能够坦然面对现实,积极面对生活;而面对施暴者愈演愈烈的伤害,作为一家之主的王老炳也能够客观、冷静地处理,即使这种退让的方式并没有换来和平。一步步地退让是他们企图自我保护的武器,是对现实社会的依附和从属,但正如两性关系中,女性被视为“他者”从属于男性一样,最终必将导致女性的崛起与反抗。他人一次次地越界侵犯激发他们潜意识里的抗争精神,自动选择了隔绝,由对此岸世界的留恋到最后的绝望,最终逃往彼岸世界。
汀汀·图梅认为“个体身份是通过与所从属文化群体中其他个体的交际而获得与发展的。”[5]8上述的残疾人“他者”身份是在社会建构的大范围内进行阐释,从而得出的结论。而残疾人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其内部的交流和沟通也是个体身份得以建构的重要途径。小说中的瞎子、聋子和哑巴本身就构成了一个狭小的、独特的群体,三者之间最初的状态就包含一种“他者”建构属性。体现在文本中是一系列的误会和徒劳,如王老炳让王家宽买肥皂,但他却买成了毛巾;王老炳听到楼上有动静,想要抓住小偷却摔倒,王家宽在父亲“手不停地往楼上指”[4]129的姿势下后知后觉腊肉被偷,这些因沟通的局限带来的误会,一方面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使故事自然地进入下一个叙事单元,另一方面也在戏剧性的困境设计中突出人物的身份建构和精神探索。直至家珍的加入使得这样的误会不再发生。他们在最初两人的磕磕绊绊到最后三人的“三位一体”过程中去寻求并确立“自我”的身份立场,在天人合一过程中实现人格重构,因为家珍的介入,开始对学生们的嘲笑“挥动拳头”,家宽也不再充当朱灵怀孕的背锅者,最后在朱灵母亲的诅咒下,三人毅然决然地远离他们,在河对岸建起房子,“在河边把脚洗干净”“把脏东西洗掉,把坏运气洗掉,把过去的那些全部洗掉”[4]144。此时,此岸和彼岸还是有桥梁作为沟通的渠道。在这段时期内,他们终于实现了“他者”向“自我”的身份转移,并且这种“自我”的人格重建使“他们很幸福”。作者作为悲观主义的鼓吹者,悲观事件压抑下却从未放弃过希望。生存论意识在文本中时隐时现,推动人物不断走向“自我”。然而,幸福是短暂的,“虽然跟那边只隔一条河,但是心却隔得很远”[4]148,人们的欺凌无休无止,家珍被强暴使得“自我”的人格重建遭受打击,伤害的严重程度决定了他们隔绝的坚决态度,对于对岸的世界感到彻底绝望,最终他们拆除了木板桥,“再也不跟那边的人来往”[4]148。然而命运的无法预料性注定人们终究难逃宿命的掌控,“我以为我们已经逃脱了他们,但是我们还没有”[4]150。寄托全家人希望的健康孩子王胜利的出生,象征着三人在追求“自我”的战斗中取得短暂的胜利。而第一天上学学会的破烂歌谣从孩子的口中唱出的那一刻,喻示着三人从“他者”向“自我”的人格重建大厦崩塌,似乎霎时一切的努力化为灰烬。虽然对于三人最终是否还会为“自我”的人格建构继续奋斗作者并未明示,但强烈的宿命意识和悲剧意识是东西的作品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元素,故事最后“王胜利变得沉默寡言了,他跟瞎子、聋子和哑巴,没什么两样”[4]150。寓言式的结局将读者拉入了更深的伤痛和无限的绝望深渊中。
在文学史上,疾病书写与群体压迫往往出现在同一话语环境中,无论是言语上、行为上还是精神上的暴行施加,都给文学作品中的疾病叙事增加了现实主义、象征主义和人道主义色彩。而这些施暴者大多“以集体无意识的形式对患者实施暴行,将患者孤立、边缘化甚至驱逐他们,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充当了患者的精神杀手。”[6]185对于这群乌合之众的人性解剖决定了疾病叙事的深度和广度。宗璞通过一个荒唐时代下荒唐人群的荒唐行为塑造了渴望获得身份认同的韦弥和孟文起夫妇;鲁迅通过对异质性群体的干预揭示狂人“我”悲剧命运的必然结局和“吃人时代”的可怕面目;萧红通过描绘一群“看热闹的人”展示小团圆媳妇从身到心所遭受的折磨。《没有语言的生活》中,东西着重勾勒了这一异质性群体,对他们的言行进行人性的解剖以达到人物身份建构的目的,在此将他们归纳为“集体无意识下的施暴者”。
荣格提出:“‘人格面具’是构成人类‘集体无意识’诸多的‘原型’(与本能相似,均是人类人格中的根本动力)。”[7]它是人们为了得到社会认可,给人以好印象而公开展示的一面,而那些违背社会道德、触犯社会文明禁忌的一面则被掩藏起来。人人都是所谓的“人格面具”者,这对于人的生存是必要的,然而荣格也特别强调一旦人们过分关心和强调自己的“人格面具”,将会导致人格结构的失衡,最终变成“人格面具”膨胀者。张复宝就是集体无意识下的自我人格面具膨胀者。作为教师的张复宝产生了角色与使命之间的错位,在村庄里,他本该是传道授业的知识代表,然而当王家宽让他帮忙给朱灵写情书时,已是有妇之夫的他却无视道德秩序的制约,在信中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不仅欺骗和辜负了王家宽,也导致了朱灵最终的自杀。同时他也是一个懦弱和胆怯者,面对朱灵的意外怀孕,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错误和承担责任。本该传授知识的学校成为人性丑恶的发源地,孩子们对于王家宽的嘲笑声在这座本该是知识殿堂的上方飘荡。王胜利这个象征着三人“自我”身份建构的结晶,也是在一出一进这个学校之后,迎来了全盘崩塌。张复宝这一“人格面具”膨胀者是作者刻意勾画的人物,只为了证明对于边缘性群体的施暴者中不仅仅是没文化、无主见、随波逐流的乌合之众,即便是知识启蒙者也会在集体无意识的推动下成为无形的凶手。
除此之外,群体的强烈欲望也是推动他们施加暴行的催化剂。弗洛伊德认为:“人类是永不安宁的、充满欲望并受欲望驱使的动物。”[8]15欲望者是贫苦的生活和落后的思想下的产物,残疾人身体的局限和行动的不便使得他们更是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欲望而不惧遭受惩罚。刘挺梁对物质的欲望驱使他带领一群人去偷王家的腊肉;谢西烛对于性欲的欲望驱使他对家珍实施暴行。作者之所以描写王老炳三人合力将谢西烛抓获的原因在于:“警醒人们应当从欲望化的、动物化的日常生活中脱离出来,重新回归人的状态、正常化的状态,恢复人的价值和尊严。”[6]55围绕在王家人周边的群体或多或少都加入到了这一集体狂欢化的暴行之中,以狂欢化的思维颠覆了理性化思维,造成庸众合法化的假象,在解构正常的社会秩序后占据意识形态的主流地位,理直气壮地对之实施暴行。众人在王老炳治病时的交头接耳与无情嘲笑;老黑们在王家宽求爱朱灵后对其实施剃头的惩罚和发泄;男人们在蔡玉珍的身边明目张胆地动手动脚;学生们在围观王家宽时大喊污浊的歌谣,凡此种种,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王家人日益边缘化,驱逐他们逃离至对岸,在大众反叛下主动追求“自我”,进行隔绝。
然而这无形的网下是否有破网而出的希望?哪怕是极其微弱?有!就像东西自己所说的“拨开像荒草一样的文字,你就会看见一种被称为人性的东西慢慢浮出来,抓住我们的心灵。”[4]33文本中的医生刘顺昌就是那破网而出的温情力量,想要给他们带来希望的救助者,之所以称之为“救助者”而非“救赎者”,原因在于潜意识下,他也仅仅是出于医生的职责和善良的本性给予王家帮助,而非发自内心地接纳。这些无私的帮助体现在给受伤的王老炳以治疗;给单身的王家宽介绍对象;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小偷抓到受害人王家的面前,任其处罚;遇见搬离对岸的家珍受伤时,欲伸出援助之手。然而我们不难发现帮助的结果都不尽人意,王老炳救治无效而变瞎;王家宽不愿委屈而拒绝介绍的人;王家不敢惹事而放过偷肉的刘挺梁;家珍受伤,家宽宁愿自己处理伤口也不愿让其帮忙。这种事与愿违的结局来源于弱势群体对强势群体的不信任。个体对社会主体的自动疏离,也是对自以为健全的世界无声的抗拒和反讽。在这救助的表层下实则依旧存在集体无意识下的偏见和歧视,在救治王老炳时,聪明能干的家宽让他感到十分惊讶和赞赏。然而从无意识下说出的那句“如果他不是个聋子,我真愿意收他做我的徒弟”[4]125可以看出,对残疾人先入为主的“弱者”“依赖者”“失能者”的身份定位,注定无法使他真正成为残疾人身陷生存困境时的“救赎者”“启蒙者”。虽然严格意义上不能将其划分为施暴者,但是在这业已负担累累的骆驼身上,恐怕不差这一根渺小的稻草了。
王国维先生说:“吾国人之精神,世间的也,乐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无往而不着此乐天之色彩。”[9]433人们面对生活中的苦难,通常表现出对悲剧意识的刻意回避,对皆大欢喜的极力追求。对于饱经风霜、历尽艰辛的中国人而言,苦难是可以战胜的,但却是不愿直面和重演的。
即便是对疾病这一本就蕴含着悲剧意味主题的书写,在多数作家的笔下仍力图扭转悲剧结局。他们或以主人公的坚强意志慰藉人心,如自传体小说《把一切献给党》中吴运锋身体残疾却意志刚强地投身革命、为国奉献;或以“启蒙者”的救赎重新发现自我,如航鹰《明姑娘》中意外失明的赵灿在明姑娘的多次关怀和鼓励下重获希望。在这些与苦难抗争,为生命点亮光芒的文章中,读者能够感受到发自内心的震撼和激昂,然而“人生在世,免不了要遭受苦难。”[10]363作为悲剧鼓吹者的东西,宁愿将“最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也不愿以假定式的团圆来迎合读者。在《没有语言的生活》中,作者为我们呈现了一部崇高的悲剧,传达“面对现实,人们有时候渴望成为瞎子、聋子、哑巴”的事实,着重聚焦于那些因现实冲击而欲逃避的人物,强烈的趋利避害、短暂的规避现实是他们一贯的生活态度。一方面,“健全人”渴望与“残疾人”进行身份互换,如怀孕的朱灵在母亲的不断逼问下,居然产生“哑巴可以顺其自然,没有说话的负担”[4]138的思想,仅仅是为了暂时躲过母亲的逼供;第二次,欲赖上王家宽的朱灵,在遭到家宽的反对后,产生“我是聋子,我什么也听不见,我谁也不害怕”[4]140的逃避心理;河边偶遇并目睹王家搬离对岸的生活后,刘顺昌产生“他们一天的生活结束了,他们很幸福”[4]145的羡慕之情。自然,作者不会使这些逃避思想获得意外回报,朱灵自欺欺人的想法是她不自爱的结果,刘顺昌望尘莫及的向往是他不幸福家庭的照应。事实证明,渴望身份互换以换取美满结局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朱灵最终走向了死亡,而刘顺昌最终也只能回归家庭。在这里,“健康王国”和“疾病王国”似乎发生了错位,本该处于优势地位的“健全人”却向处于劣势地位的“残疾人”寻求心灵慰藉,主体向个体屈从,虽然只是单纯的想法,但也充分证明了充满人性丑恶、道德缺失的此岸世界,不仅对残疾人,即便是对健全人也产生莫大的精神压抑和心理创伤。
另一方面,“残疾人”之间渴望进行身份互换,如在目睹王家宽被学生们辱骂却无动于衷之后,试图反抗却失败的家珍心想“还是王家宽好,他听不见,什么也伤不着,我听见了不仅伤心还伤了鼻子”[4]139。这里的身份互换并非是逃避,而是出于对关心的人的爱护,渴望自己能够保护他们却无能为力之后的懊恼之情,就像是听不见的王家宽将收音机无时无刻不挂在身边一样,收音机就是他身体缺陷的替代性补偿,即使听不见但也离不开,如同在家珍的心目中,家宽即使听不见但也是她生命中离不开的重要部分。值得关注的是,作为弱势群体的残疾人却并没有表现出对健全人世界的憧憬和向往,他们有的只是“离他们远远的”[4]142“再也不跟那边的人来往”[4]148的躲避想法。这里的“躲避”区别于上述的“逃避”,朱灵们的逃避源自于现实的冲击,而这冲击大多都来自这个异质性群体内部的凌驾于真理之上的心理趋同;王家宽们的躲避则源自于对这个顶着道德光环的施暴群体的自动远离和隔绝。总而言之,对残酷现实的逃避是一种正常的心理趋势,正如东西所言:“不管你有多么好的想象力,你也无法超越生活的悲痛,悲剧出乎我们的想象,它挑战我们,似乎永无穷期”[4]30。与其一味地逃避,倒不如直面苦难、正视苦难、反思苦难。
综上所述,东西在《没有语言的生活》中的人物身份建构是全面且成功的。在对残疾人的人格重建阐释中,摒弃了一贯的对疾病的隐喻功能,客观地刻画其从“他者”到“自我”的身份建构过程,在对健全人人性剖析的叙述中,涵盖了“人格面具膨胀者”“欲望者”“集体狂欢者”和“救助者”等人物形象,推动故事走向饱满和充盈;而“残疾人”与“健全人”身份转化心理的巧妙处理,使两者之间人性的鸿沟变得清晰且明确,也使作者的人道主义情感变得透明且丰富。同时在塑造多元化人物身份的过程中将其典型化。他们不仅身份各异、形象鲜明,而且每个人物的设计都承担着功能性人物的职责,有时他们是故事情节的逻辑推动者,有时则是人物悲剧命运的始作俑者,有时他们承担细节设置的叙事任务,有时他们背负情节转折的话语责任。如此一来,读者能从短短的十万字中体悟到作者匠心独运的情节安排、入木三分的心灵刻画、独树一帜的叙事视角和个性鲜明的人物设置,进而提升了小说的文学价值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