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雷兹vs.和慧:舞台上的那些事儿

2020-01-17 06:52文:本
歌剧 2019年12期
关键词:托斯卡弗洛男高音

文:本 刊

胡安·迭戈·弗洛雷兹:Juan Diego Flórez

1973年1月13日出生于秘鲁首都利马。父亲鲁本·弗洛雷兹(Rubén Flórez)是当地知名的民谣歌手。受父亲的影响,弗洛雷兹一开始学习的是流行、摇滚和秘鲁民族音乐,也学习吉他演奏和作词作曲,闲暇时在母亲经营的酒吧中兼职驻唱歌手。17岁时,弗洛雷兹进入秘鲁国家音乐学院接受系统正规的音乐训练并参加了秘鲁国家合唱团。20岁时,弗洛雷兹获得了费城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奖学金,跟随秘鲁著名花腔男高音厄纳斯托·帕拉西奥(Ernesto Palacio)学习。导师发现弗洛雷兹可以毫不费力地攻克那些艰涩的音符,于是引导弗洛雷兹演唱以罗西尼、贝里尼、多尼采蒂为代表的19世纪歌剧作品。

胡安·迭戈·弗洛雷兹与乔纳斯·考夫曼、罗兰多·维拉宗并称“新世界三大男高音”,也是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位。

和慧:He Hui

1972年生,陕西省安康市人。2000年,和慧获第七届多明戈世界歌剧比赛第二名,评审团给予她“自过去数年以来的比赛中所出现的最重要的威尔第歌剧演唱者”的崇高评价。同时,她也是第一位获得路易吉·伊利卡歌剧大奖的亚洲艺术家。

和慧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被世界六大顶级歌剧院同时邀请的中国歌唱家,也是唯一一位作为女一号登上米兰斯卡拉歌剧院扮演托斯卡、蝴蝶夫人和阿依达的中国人,被西方媒体称为“中国给世界歌剧最大的礼物”。

OUTLINE/Early December saw much exciting “action” at the Shanghai Grand Theatre:Tenor Juan Diego Flórez presented a vocal recital on December 8, while He Hui starred in the title role inTurandotin China for the first time on December 13.The Shanghai Grand Theatre invited both singers on December 7 to talk about their lives on stage.

12月7日下午,男高音胡安·迭戈·弗洛雷兹与女高音和慧假座上海大剧院,分享了舞台上的有趣事(摄影:齐琦)

自12月8日起,上海大剧院接连在几天之内迎接了这两位重量级歌唱家登台——12月8日,弗洛雷兹带来了独唱音乐会“安第斯山的浪漫吟唱”;12月13日,和慧则首度在国内主演普契尼歌剧《图兰朵》剧名主角。

弗洛雷兹从业25年从未来过亚洲,此次是首次踏足,而和慧的歌剧之路走了21年,2019年才真正开始唱“中国公主”图兰朵,两人都将别具纪念意义的演出献给了上海大剧院。12月7日下午,两位享誉世界的歌唱家假座上海大剧院,分享了舞台上的那些有趣事儿。

问:我们都听说,作为歌剧艺术家生活需要非常自律,你们的生活是这样吗?

对我来说,作为歌唱家的生活确实有很多“清规戒律”。比如演出前一天我会不见任何人,在酒店或者住的地方休息,吃得也很简单,不吃刺激性的食品,不说话。演出后的第二天,也要休息好嗓子。但平时我不像一些同事那样,不是特别注意一些小地方,因为我觉得越小心越容易感冒(笑)。

我也有一些生活上的习惯和讲究。比如从秘鲁来到中国,就会注意休息,还会根据酒店空气的湿度用加湿器或者除湿,把室内的环境调整到比较合适的程度。我每天吃的食物比较规律,不吃特别刺激性的东西,还会吃藜麦来保护嗓子。

问:世界顶尖的歌唱家的日程都很满,能不能具体告诉我们,你们有多忙?

歌剧演员确实要一直旅行,我在一个城市一般待一个月已经是相对比较长的了。前段时间我在纽约待了两个半月已经是最长的经历了,短的也会在两个星期,甚至十几天,可以说一直处在长期旅行的状态。最饱和的时候,我一年有56场歌剧演出,这两年我想要稍微慢一点,现在一年大概演出40-50场左右。

合理的日程安排非常重要,因为除了演出之外,我们还要照顾自己的家庭。目前我住在维也纳,除了演出一年1-2部新的歌剧制作,有时候还需要录音。有时候我还需要回到秘鲁——我在秘鲁有一个重要的基金会,是关于儿童音乐发展的,大约有9000个儿童参与,因此我要时不时回到家乡。对于整个行程作合理安排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把行程做得过于紧凑,比如现在就规划2023-2024年的日程的话,我会觉得有些压力。

经纪人也会帮助我根据演出剧院的时段安排行程,再加上演出一部歌剧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需要和声乐指导上课,必须要准备好才能开始进入排练。

我认为工作中安排日常生活会遇到很多的细节问题,比如说歌剧制作中会遇到问题需要讨论,还有行程也是需要考虑的,但同时也不要太过忙碌,尽量让自己有比较平静的心态来演出。助理会帮助我安排日程。另外,我想演唱不只是一项工作,也是一种爱好,重要的是我能够享受这个过程。

问:是否可以介绍一下你们各自声音的类型,和最为擅长的角色?

我是抒情轻型男高音,现在比较倾向于抒情的剧目,以及法国的浪漫主义歌剧,包括《罗密欧与茱丽叶》《霍夫曼的故事》《浮士德》,也有《茶花女》《弄臣》《波希米亚人》等。与此同时,我也没有放弃声乐的练习,也是我能走到今天的基础。非常幸运我现在依然可以继续唱美声(意大利歌剧的唱法),现在虽然不总是唱罗西尼的歌剧,但还会时不时回罗西尼歌剧节去演出这些作品。

和慧在歌剧《阿德里亚娜·莱科芙露尔》中饰演剧名主角

我是抒情戏剧女高音,声音类型偏重。1998年上海大剧院落成的揭幕大戏歌剧《阿依达》,当时我才20多岁,第一次唱歌剧就是阿依达这样一个非常隆重的角色。第二部歌剧是《乡村骑士》。到欧洲后我迎来了第三个角色,是在意大利演《托斯卡》。我的曲目范围,从抒情戏剧类型的歌剧到威尔第、普契尼的歌剧,包括今年首演的《图兰朵》。近几年我还尝试了一些真实主义歌剧的剧目,像今年首演了《阿德里亚娜·莱科芙露尔》。还有一些之前唱过的重型的、对戏剧性要求很重的角色。今年我也进行了一些新的挑战,比如《图兰朵》之后唱了《波希米亚人》的咪咪,明年还会在比利时首演威尔第的早期作品《阿尔齐娜》,这些都是对技巧要求很高的歌剧;目前我还在准备贝利尼的《诺尔玛》。

国外歌剧院对我的声音类型的定位,大概是在普契尼、威尔第和真实主义歌剧范畴之间。另外我还演出过的唯一一部德语歌剧是理查·施特劳斯的《阿里阿德涅在拿索斯岛》,今后我还希望尝试瓦格纳的歌剧,比如《汤豪舍》《漂泊的荷兰人》。

我接触的所有角色都非常有趣,偏喜剧性,或者是戏剧性的。不久之前我在伦敦演出歌剧《维特》,这个角色一开始非常浪漫,之后变得比较深沉阴暗,最终自杀。我非常喜爱探索这个角色,其中甚至有对于死亡的深入思考,我对排练和演出的过程非常享受。虽然最后角色死亡了,但表演之后还是可以站起来接受观众掌声(笑)。

《阿依达》《托斯卡》《蝴蝶夫人》是我演得最多的歌剧,也可以算作我标志性的角色,或许今后“图兰朵”也会变成我的标志性角色。非常高兴今年可以在上海大剧院演出《图兰朵》。

弗洛雷兹在皇家歌剧院版《维特》中饰演剧名主角

问:在您的职业生涯中是否有一个偶像或者感召性的人物?

追寻音乐的道路上,一定有很多引领性的角色。秘鲁的一位老师给我很多帮助;开始学习歌剧之后,我的一位男高音老师对我影响也很大,给我很多建议,教导我如何扮演角色,等等。

他会教导我如何长时间保持声音的状态,我到现在已经有25年的职业生涯,今后还希望能够继续演出25年,因此需要很多建议来了解如何保持声音的质感。我想年轻歌手也需要很多这样的建议,包括如何保护自己的声音,如何挑选合适的角色,与此同时要在不同演出的间隔中适时休息,使自己的声音能够继续为音乐发光发热更长的时间。

对我来说,我最喜欢的歌唱家是玛利亚·卡拉斯,她的声音在我刚开始学唱歌的时候,在不懂意大利语不太懂唱词的情况下完全被她的声音感染,这就是艺术家的魅力。卡拉斯的演唱会带给人灵魂的震撼,在歌唱家历史中是最顶尖的,她对我的启发非常大。从声音技术方面来说,我还喜欢蒙特塞拉特·卡芭耶,她对我影响也非常大。声乐学习过程中如果有所疑惑,我会听这两位的录音,可以获得很多的启发,对我学习有很大帮助。我也有声乐教练,在意大利有常年合作的艺术指导,他们对我音乐上、艺术上的把握都对我帮助很大。

问:你们各自的舞台生涯中,在哪个时刻觉得自己终于“做到了”,成就了一些事情?

1996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在罗西尼戏剧节上,一开始我扮演一个小角色,当时的男高音主演生病了,我接替他完成了这次表演——这是我音乐事业最重要的起步。之后我被许多剧院注意到,很快我就收到在斯卡拉剧院演出的邀请。我还记得,那也是像今天一样的一个初冬,1996年的12月7日,当时我只有23岁,我第一次在斯卡拉歌剧院的舞台演唱,我的音乐生涯从此开启了更宽广阔的舞台。

回顾这些年的艺术生涯,我在很多非常重要的舞台都完成了演出,但事实上我觉得真正达到自己想要的状态、能让自己非常满意的演出,其实不是特别多。但我在努力继续着自己的歌唱生涯,因为每个舞台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虽然我的确“一直在路上”,但我觉得真正让自己满意是很难的。

弗洛雷兹上海大剧院独唱音乐会现场(摄影:齐琦)

问:希望在舞台上和怎样的对手演员合作?

(与和慧)合作音乐会完全没有问题。对观众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从演出中感受到的情感。歌剧演员演出时能不能非常好地将情绪传递给观众,特别是最为重要、最为特别的感受,这点非常重要——观众应当能立刻感受到是否得到了这种情绪的传递。

我与很多男演员合作过,我觉得每一次合作都能得到不一样的感受——有些歌唱家会特别注重声音,有些歌唱家则在表演上有独特的激情。事实上,每一次与不同的男高音合作,我都特别享受,因为每个艺术家所带来的艺术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像《波希米亚人》中的“爱情二重唱”和一些戏剧化场景,与不同的歌唱家合作会带来不一样的感觉,我也会接收到这样的信号,给出不同的反馈。今年夏天,我在维罗纳唱《托斯卡》,和两位不同的男高音搭档,我后来回看录像,自己两场的表演也是不一样的。

女高音歌唱家和慧

问:歌剧舞台遇到过最大的事故?

我遇到过很多很多,其中最有趣的一次是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演出《塞维利亚理发师》。我应该穿过一扇门走上舞台,那扇门上有个挂钩,当时我的角色是一个假教士的角色,戏服很长,我走出去时用力扯了一下,戏服的后摆就完全被挂钩挂住了,于是露出了我戏服里穿着的休闲短裤(笑)。然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唱完。指挥当场就笑得停不下来,观众也是哄堂大笑,那次经历非常难忘。

我记得有一次在慕尼黑演《托斯卡》,托斯卡最后有一个从高处跳下去的动作,一般剧院会在下方设置床或者软垫接住演员,但慕尼黑歌剧院用的床是两张床拼接而成的,我跳下去的时候高跟鞋正好卡在两张床之间,立刻就崴了脚。当时特别疼,但之后几天还有两场演出,只能忍着疼跛着脚演。我记得卡芭耶有一次也是演《托斯卡》,因为床的弹力太大被弹了起来(笑)。

和慧表示,希望尝试瓦格纳歌剧,比如《汤豪舍》《漂泊的荷兰人》

问:如何看待更年轻的歌唱家?

我在平时也会开大师班,在教学过程中发现有很多学生唱得不错。从教授大师班的经验来看,我觉得声乐其实没有技巧,每个歌手都需要不同的东西——有些人需要把声音打开,有些人则不需要;有些人需要用头声,有些人不需要;有些人要呼吸得更重,有些人要呼吸得更轻……作为老师,最重要的是因材施教。每个学生适用的方法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需要找到自己的天赋所在,老师只是帮助每个人寻找这种天赋的助手。

现在很多年轻人,特别是中国的年轻人在学习歌剧。我刚到欧洲演出的时候,很少碰到来自中国的声乐学生或者观众,而现在世界各地任何一所音乐学院中都有很多中国的学生,希望未来这些学生能够进入职业化的领域,和歌剧院签约,拿到角色。作为东方人,学美声要跨越许多障碍,比如语言、文化,以及对人文艺术、思维习惯的了解。

我觉得歌剧是世界艺术的瑰宝,是给全人类的,不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够触及一些深刻的内容。中国不缺漂亮的嗓音,我们需要学习的是音乐文化的内涵。我相信,未来有很多的亚洲歌唱家,特别是来自中国的年轻人,能够在歌剧院拿到合约。但要拿到合约,技术、艺术、悟性、天赋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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