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5年中医药治疗中晚期胃癌研究进展※

李俊娇 刘先勇

(南京医科大学附属江宁医院中西医结合科，江苏 南京 211100)

胃癌是一种源自胃黏膜上皮的恶性肿瘤[1]，是我国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5年生存率仅为11.6%[2]。胃癌起病隐匿，早期一般无明显症状，有时表现为上腹部隐痛不适，有时表现为嗳气等症状，常与其他消化系统疾病混淆，容易漏诊，故早期诊断率较低，发现时大多属于晚期。总体来说，中国胃癌患者5年生存率较低。《2013年中国恶性肿瘤发病和死亡分析》[3]报道，中国2013年胃癌的发病率为42.7%，死亡率为30.1%，分别位居全部癌症的第2位和第3位，其中男性的发病率远远高于女性。2018版中国临床肿瘤学会(CSCO)胃癌诊疗指南[4]指出，早期胃癌的治疗仍以手术为主，对于cT1aN0M0Ⅰ期患者，推荐内镜治疗代替基本手术方案；对于晚期转移性胃癌的一线治疗，该指南以人类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HER2)为唯一分类要素，HER2阳性者推荐曲妥珠单抗联合(或者不联合)其他一线方案；HER2阴性者推荐两药联合方案。中医药以整体观和辨证论治为基本原则，在改善胃癌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放化疗的疗效、降低放化疗毒性和副作用、延长生存期等方面具有鲜明的优势。本研究搜集近5年来中医药治疗中晚期胃癌的有关文献报道，进行分析总结概括，现综述如下。

1 辨证论治

胃癌属中医学“反胃”“积聚”“伏梁”“心腹痞”“胃脘痛”等范畴[5]。目前，关于胃癌辨证分型尚无统一标准。大多数医家认为，脾胃虚弱是胃癌发病的基本病机，瘀、痰、癌毒是胃癌形成的关键因素，虚、瘀、痰、癌毒四者相互影响，促使胃癌进一步发展。

1.1 从“癌毒”论治 “癌毒”不同于传统中医学中“毒”的概念。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认为，“癌毒”是由内外因素在脏腑功能障碍的基础上诱发癌变的一种特异性致病因子[6]。胃癌病机以虚为本，癌毒为标，故扶正解毒法是胃癌的基本治法。

邹玺等[7]将232例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试验组139例采用健脾养正消癥汤(药物组成：菝葜、石见穿、生薏苡仁、党参、山药、炒白术、茯苓、木香、当归、炒白芍、陈皮、炙甘草)治疗；对照组93例予常规化疗。比较2组生存期。结果：试验组生存期明显长于对照组(P<0.01)，且试验组整体健康状况改善优于对照组(P<0.05)。王常松等[8]将100例胃癌术后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50例予单纯辅助化疗，方案为替吉奥和奥沙利铂(SOX方案)；观察组50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予中药汤剂口服，药物组成：人参、绞股蓝、灵芝、半枝莲、白花蛇舌草，再根据具体情况随证加减。2组均3周为1个周期，共治疗2个周期。结果：观察组在减轻贫血、恶心呕吐、周围神经毒性、口腔黏膜损害及肝功能损伤等方面优于对照组(P<0.05)；观察组治疗后卡氏(KPS)评分优于对照组(P<0.05)。马亚丽等[9]将66例气虚毒蕴型中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33例单纯予CF/DCF方案(顺铂、5-氟尿嘧啶、多西他赛)化疗；治疗组33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参虎半夏汤(药物组成：七叶一枝花、生晒参、姜半夏、守宫、炙甘草)。2组均21 d为1个周期，共治疗2个周期。结果：治疗组症状积分改善优于对照组(P<0.01)。

1.2 从“虚”论治 人体正气不足包括气、血、阴、阳的不足和脏腑功能的亏损。胃癌病位在胃，与脾有密切的关系，正气不足主要责之气虚，即脾胃气虚。中晚期胃癌患者，先天、后天不足，过度放化疗虽能达到祛邪目的，但祛邪同时大伤津液，导致胃阴亏虚。脾胃虚弱在胃癌形成过程当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气健运则气血生化有源，机体抵抗外邪能力增强，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期。

叶强等[10]将60例脾胃气虚证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30例采用XELOX方案(卡培他滨+奥沙利铂)化疗；治疗组30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补中益气汤合益胃汤加减。2组均3周为1个周期，连续治疗2个周期。结果：治疗组KPS评分、中医证候积分、中医证候总有效率均优于对照组(P<0.05)。叶浩[11]将100例气血两虚证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50例予替吉奥胶囊口服；试验组50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参芪健胃汤(药物组成：党参、黄芪、薏苡仁、白术、茯苓、赤芍、半夏、桔梗、枳壳、陈皮、炙甘草)。2组均治疗18周。结果：试验组总有效率90%，对照组总有效率60%，试验组疗效优于对照组(P<0.01)。王其进等[12]将50例脾胃虚寒型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25例采用XELOX方案化疗；治疗组25例在对照组基础上加用黄芪建中汤。2组均14 d为1个疗程，共治疗3个疗程。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76%，对照组总有效率64%，治疗组疗效优于对照组(P<0.05)。

1.3 从“瘀”论治 历代医家认为，各种内外病邪作用于机体，无论是气虚、气滞、湿滞、痰阻、热蕴，均可通过引起体内气机通降失常，导致血液运行不畅，瘀血内停，久而形成肿瘤。《灵枢·水胀》云:“气不得通，恶血当泻不泻，衃血以留止，日以益大。”唐容川云:“瘀血在脏腑经络之间，结为癥瘕。”以上均表明胃癌的发生与瘀血紧密相关。治疗方法包括补气通络、化痰祛瘀、活血化瘀等。

施怡等[13]将150例Ⅲ～Ⅳ期胃癌合并高凝状态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48例予基础治疗(包括胃癌化疗方案及其他支持治疗等)；试验组102例在对照组基础上加用新加良附颗粒(药物组成：高良姜、香附、穿山龙等)。2组均治疗21 d。结果：试验组中医证候疗效及KPS评分改善优于对照组(P<0.05)。赵晓宁等[14]将78例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39例采用SOX方案治疗；治疗组39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健脾化瘀方(药物组成：太子参、炒白术、重楼、丹参、半枝莲、石见穿、白花蛇舌草、茯苓、龙葵、石斛、山药)。2组均21 d为1个疗程，共治疗2个疗程。结果：治疗组中医证候总有效率82.05%，对照组中医证候总有效率56.41%，治疗组疗效优于对照组(P<0.05)；治疗组KPS评分改善优于对照组(P<0.05)。全建峰等[15]将60例气虚血瘀证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30例单纯采用FOLFOX4方案(奥沙利铂、亚叶酸钙、5-氟尿嘧啶)化疗；治疗组30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四君子汤合失笑散加减。2组均21 d为1个周期，共治疗2个周期。结果：治疗组在症状缓解、KPS评分改善等方面均优于对照组(P<0.05)。

1.4 从“痰”论治 痰是津液代谢失常的病理产物，又是致病因素。痰邪致病，易阻碍气机，反复迁延难愈，故有“百病多由痰作祟”之说。脾胃是水谷精微化生之地，脾胃功能障碍导致体液代谢紊乱，形成痰饮，或上行到肺部，或停滞胃膈，或停留肠胃，或流经经络和四肢，随着气机的升降，无处不到。治疗以消痰散结为主，并随症加减。

施俊等[16]将83例胃癌术后患者随机分为2组，消痰组41例采用金龙蛇颗粒(药物组成：制半夏、制天南星等)+华蟾素注射液的治疗方案，10 d为1个疗程，疗程间隔20 d，连续治疗3个月；化疗组42例采用OFL化疗方案(草酸铂、5-氟尿嘧啶、亚叶酸钙)，3周为1个周期，连续治疗3个周期。结果：消痰组神经性病变、呕吐纳差等不良反应改善优于化疗组(P<0.01)。张凡勇等[17]将100例胃癌术后痰毒瘀结证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50例予常规化疗+盐酸氨溴索片+福多司坦胶囊治疗；治疗组50例予常规化疗+清热解毒化痰汤(药物组成：黄芪、茯苓、黄连、升麻、太子参、葛根、炒白术、炒苍术、僵蚕、炙甘草)。2组均2周为1个疗程，共治疗2个疗程。结果：治疗组治疗后生活质量核心30问卷评分改善优于对照组(P<0.05)。赵颖等[18]将90例中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化疗组45例采用以5-氟尿嘧啶为基础的化疗方案，3～4周为1个周期，根治术后患者化疗6个周期，晚期患者化疗3～6个周期；中药组45例口服消痰散结方加减(药物组成：制天南星、制半夏、鸡内金、山慈姑、炙甘草)，根治术后患者连续服用6个月，晚期患者连续服用3个月。结果：中药组患者无进展生存期高于化疗组(P<0.05)。

2 其他中医疗法

2.1 针灸疗法 针灸疗法是中医学一种独特的非药物治疗方法，广泛应用于各种疾病。针灸通过刺激体表的穴位及经络来激发经络系统的调节作用，从而调节脏器的功能活动及气血的升降，达到治病的目的。在中国，针灸治疗肿瘤和类似疾病的历史悠久，早在《内经》中就有记载。诸多临床研究表明，针灸在提高免疫功能、抑制肿瘤生长、改善临床症状、减轻放化疗毒副作用等方面具有显著作用。

李德辉等[19]将60例中重度胃癌痛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30例采用世界卫生组织(WHO)癌症三阶梯止痛法治疗；治疗组30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针刺双侧足三里、太冲、合谷治疗，采用爪切法进针，得气后留针30 min，每日1次，连续治疗7 d。结果：治疗组止痛显效率为66.7%，高于对照组(33.3%，P<0.05)。钱昌林等[20]将60例胃癌术后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30例采用常规治疗，包括营养支持及对症治疗；治疗组30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针刺治疗，取双侧足三里、上巨虚、下巨虚，得气后留针20 min，每日1次，持续治疗1周。结果：治疗组术后拔除胃管时间、术后首次排气时间、肠鸣音恢复时间、术后住院时间及总住院费用均低于对照组(P<0.01)，且治疗组术后恶心呕吐发生率、腹痛腹胀发生率均较对照组降低(P<0.01)。孔晨等[21]将110例胃癌根治术后患者随机分为2组，2组均接受SOX化疗方案及耳穴贴压治疗。对照组55例选择与胃肠功能无关的耳穴，如眼、肺、肾等；试验组55例选择与胃肠功能有关的耳穴，包括神门、交感、皮质下、脾、肝、胃等。2组均治疗21 d。结果：试验组恶心、呕吐、腹泻等胃肠道反应的严重程度轻于对照组(P<0.05)，持续时间短于对照组(P<0.05)。

2.2 中医外治法 中医外治法包括外敷、熏蒸、灌肠、足疗、离子导入等，具有简、便、验、廉的特点。外治与内治一样，是以中医辨证论治为基础，运用多种方法将中药应用于皮肤、孔窍、腧穴等，通过局部药物吸收、经络传导而发挥疏通经络、调和气血、解毒化瘀等作用。除治疗癌症疼痛外，还可预防和治疗术后并发症，减轻化疗的毒副作用。

施俊等[22]将73例胃癌伴有腹腔积液的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36例予顺铂+地塞米松腹腔灌注，每周1次；治疗组37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消痰利水凝胶(药物组成：制半夏、制天南星、山慈姑、陈葫芦、猪苓、芒硝、商陆、茯苓皮)敷脐，每日1次，持续12 h以上。2组均治疗2周，并随访180 d。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56.76%，对照组总有效率33.33%，治疗组疗效优于对照组(P<0.05)。靳永杰等[23]将80例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40例予癌症三阶梯止痛疗法；治疗组40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予离子导入祛毒镇痛贴，药物组成：山慈姑、蟾蜍、全蝎、制川乌、制大黄、冰片，贴敷于疼痛部位，接通定向透药治疗仪进行离子导入。2组均治疗14 d。结果：治疗组疼痛缓解率82.50%，高于对照组(57.50%，P<0.05)。钱丹萍[24]将70例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均在口服阿帕替尼的同时预防性治疗手足综合征，对照组35例予维生素B6口服；治疗组35例予中药煎剂(药物组成：当归、黄芪、杜仲、干姜、独活、羌活、透骨草、桂枝、伸筋草、苍术、桑寄生、炒蜂房、威灵仙)浸泡双足双手，每日2次。2组均连续治疗28 d。结果：治疗组手足综合征发生率57.1%，低于对照组(77.1%，P<0.05)。

2.3 中成药疗法 中成药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以中草药为基础，根据相应的处方和制备工艺，将其加工成一定剂型的中药制品。常见的剂型有注射剂、散剂、胶囊剂、片剂、丸剂、乳剂、混悬剂等。除了具有传统中药汤剂的优点外，还具有服用、携带、贮藏保管方便等特点。

消癌平的主要成分为乌骨藤提取物。乌骨藤味苦、性微寒，具有有清热解毒、化痰软坚之功，适用于痰湿凝聚、瘀毒内阻型胃癌的治疗。主要剂型有注射液、胶囊剂、片剂。熊林等[25]将64例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32例采用SOX方案化疗；试验组32例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消癌平注射液。2组均21 d为1个疗程，共治疗4个疗程。结果：试验组中位无进展生存期及中位总生存期均高于对照组(P<0.05)。华蟾素是以中华大蟾蜍为主要原料研制而成的一种水溶性制剂，其主要活性成分是蟾蜍毒素和蟾蜍色胺，具有解毒消肿、清热镇痛的作用。杨芳等[26]将50例晚期胃癌患者随机分为2组，对照组25例予EOF方案(表阿霉素+奥沙利铂+亚叶酸钙+5-氟尿嘧啶)；观察组25例在对照组基础上加用华蟾素胶囊。2组均21 d为1个周期，连续治疗3个周期。结果：观察组总有效率60%，对照组总有效率32%，观察组疗效优于对照组(P<0.05)。

3 讨论与展望

胃癌是国内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我国胃癌患者5年生存率低，分析其主要原因，一是临床诊断时分期靠后，二是不同地区的医疗卫生资源和诊疗水平发展不平衡[27]。尽管中国胃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逐年下降，但仍高于全球的平均水平。同时，我国的胃癌疾病负担在城乡之间也有很大差异[27]，特别是要在广大农村地区加强投入，不断提高胃癌患者5年生存率，降低死亡率。

中医药在治疗晚期胃癌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历代医家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研究了胃癌的病因、发病机制及辨证论治，并提出了多种不同的观点，认为胃癌是由癌毒、瘀、痰、虚等引起的。在中医治疗方面，无论是单纯中药治疗、中药联合手术治疗、中药联合放化疗、中药外用，还是针灸治疗，均显示出显著的疗效。但在研究过程中仍存在以下一些问题：①目前中医师对胃癌的认识不够全面，未能认清中医药在中晚期胃癌治疗过程中所处的位置，盲目自信或者自卑，导致许多患者耽误病情；②许多临床研究方法没有采用随机双盲对照方法，研究质量不高，观察样本较小，临床治疗方案大同小异，方案间可比性差；③一些实验研究对中药干预胃癌的作用机制研究不透彻，没有进一步进行临床验证，只是停留于实验阶段。

综上所述，对于中晚期胃癌的治疗，要中西结合，内外并治，针药同用，相互补充各自的不足，共同提高临床疗效，延长患者生存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