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倾家兴学到矢志教育
——陈时的教育人生

2020-01-09 05:48范青青
天津市教科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中华办学大学

范青青

陈时所处的时代是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先进文化博弈激烈的时代。两种不同文化的碰撞,给生活在这一时代的每一个知识分子打下了深刻的烙印。陈时便是继承中国私人办学传统与效仿西方私立大学经验的典范。当然,陈时在成为民办大学校长的先驱与楷模的人生历程中,从未离开过自身对人生的体味与实践。揭开陈时清苦的一生,可以发现他倾家兴学的壮举、卓有成效的办学实践和矢志教育的精神至今仍具有启迪意义,值得学习和传承。

一、传统社会的变革

当陈时于1891年3月15日出生时,迎接他的社会环境是世纪之交的中国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关键时期。

陈时诞生地黄陂位于湖北省的北部,处于大别山区,境内山峦起伏,湖河交错,水上交通便利。此时武汉是黄陂人的主要集中地,不仅是因为武汉已发展成为相当规模的城市,而且黄陂离武汉近,便于车船往来。有利的地理位置和黄陂独特的社会、文化背景,造就了一代又一代杰出人才,同时也促成了陈氏家族的兴旺与发达。陈氏家族自明代以降,即是当地有名的富户,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到陈宣恺主持家务时,已经成为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家中已有田地四百余亩、房屋一百多间,在黄陂县城还有部分田产。陈宣恺在富裕之余喜作慈善,在当地有很高的威望。陈家多年的财富积累和陈宣恺的威望为中华大学的早期顺利办学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有力的社会支撑。

陈时是陈宣恺的第三个儿子,陈宣恺中年得子,加上陈时从小喜欢读书,有超强记忆力,因此得到家里人的喜爱。陈朴生为陈宣恺的三哥,无子早卒,由陈时兼祧两房。陈时从小就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受到了系统的文化教育。尽管其父讨厌官场的阿谀奉承,但希望儿子前程似锦,光耀门楣。因此,他按照传统的教育方式对陈时进行系统教育,以《三字经》《百家姓》《千家文》《神童诗》为开端,后教《四书》《五经》。陈宣恺虽然教子严格,但不体罚责打,而是循循善诱,由浅入深,把经书的义理与人生的处世哲理联系起来。聪明的陈时从他父亲的教育中体会到的是乐趣,以至于影响到他后来的办学方针与方法。

陈时的青年时代是中国社会各方面变化最显著的时代。中国传统的封建社会制度正在不断瓦解,传统的政治功能逐渐失效,西方先进的政治体制对社会的推动作用已为一些先进分子所认识,中国处于封建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变时期。1898年,维新运动虽然夭折,但其所倡导的教育改革实践对中国的教育产生了深远影响。维新人士立学会、办报纸、兴学堂,特别是掀起兴办学校热潮,深刻地影响到了当时的年轻知识分子,也冲击了传统的封建教育。清王朝于1901年推行“新政”,采取了废科举、兴学堂、派遣留学生等一系列措施。通过一批批“向西方学习的先进知识分子”的不断引进和传播,西方先进的科技、思想逐渐传入中国,影响着年轻的陈时,也使得中国的教育事业在20世纪初得到巨大的发展。而陈时自小生长的湖北有着悠久的私学传统,自汉代司马徽、颍容开始,到时任湖广总督张之洞驻节武昌后,湖北的私学教育有了更大发展。张之洞不仅亲自参与了书院改制、《癸卯学制》制定、科举的废除,还主持创办了武昌师范、湖北幼稚园、文高等学堂,使湖北教育大有“驾乎天津而直追上海”之势,使得重教兴学成为地方新风。[1]处在传统社会的变革中,陈时认识到中国积贫积弱的根本原因是人的素质的落后,而人的素质的提高取决于教育的提高与普及。因此,陈时在年轻时便有了用教育来救国的思想认识。

二、西方文明的洗礼

在废科举、兴学堂的同时,出国留学也成为了热潮。湖北正式派遣留学生是在1895年甲午中日战争后。战争的失败使一些开明官吏认识到富国强兵的关键不在科技,在人才。1889年,洋务派首领张之洞任湖广总督后,积极倡导游学和留学。张之洞曾对陈时的父亲说:“兴学育才,是地方官的责任,同时更是地方人士的责任……本地人士,生于斯,长于斯,要把教育事业作为子孙成才,为桑梓造福的大事。”[2]陈宣恺深受启发,并决定送陈时赴日留学,一生支持其子陈时的教育救国事业。同时,1907年,年仅16岁的陈时为了提高文化水平、追求救国救民的目标、探索富国强民的道路,在陈宣恺的陪同下,开始了留日生活。

陈时到日本后,先入东京宏文学院,后转入庆应大学。庆应大学是日本近代文明的重要缔造者、日本近代教育之父、日本“学贯东西”的著名教育家福泽谕吉在1858年仿西方学制创办的最早的私立大学。当时日本正处于由封建制度向近代社会的过渡时期,日本社会的各个方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福泽谕吉通过考察欧美各国社会发展状况后认为,日本要跻身于世界强国之列,必须引进西方文明,通过教育提高国民素质,使国民掌握有用的自然科学,拥有独立的精神。就读庆应大学期间,陈时认真地考察了庆应大学的办学条件、教育方法、培养人才的途径等方面,深入了解和学习了该校创始人福泽谕吉的办学思想、办学主张和个人信条,深受其兴学育人的精神感召,矢志归国后献身教育事业。

与此同时,陈时又到日本著名的综合性大学——早稻田大学学习,接受了该校的创始人大隈重信的教育思想,不仅学到了更多的科学文化知识,提高了自己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且陈时将贫弱的中国与强盛的日本进行比较,认识到日本的强盛是日本明治维新重视教育的结果,从而深刻地认识到“人才是国家的财富,教育是治国的根本”[3]。

1905年,中国第一个资产阶级革命政党——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孙中山被推举为总理。这件事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青年学生纷纷加入。陈时在家就受到革命报刊和书籍的影响。到日本后,旋即追随孙中山先生,积极参加反清革命活动,受到著名革命家黄兴的赏识,于1909年在东京加入中国同盟会。陈时大力从事革命宣传工作,在《民报》上发表了多篇鼓吹革命的文章,并编写了《政党论》,阐述自己的革命观点。[4]

通过系统的学习和对日本社会的全面考察,陈时认识到日本的强盛是与教育的革新、发展分不开的,要使中国强盛起来,必须改革旧教育,以新教育救国。他在家信中,着重强调了日本快速发展的根本原因是发挥了教育在国家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因此,他立志把教育救国的理想付诸实践,决心在中国创办出像庆应大学和早稻田大学那样的国际一流学校,培育英才。这正是他创办私立中华大学的动机,也是他办学的指导思想。

三、倾家兴学的结晶

1911年,陈时学成归国。同年10月,辛亥革命爆发,陈时积极参加革命,后在国民政府中任财政秘书。1912年4月1日,孙中山被迫辞职。陈时幻想的美好社会破灭了,他退出了政界,开始实施他教育救国的伟大抱负。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认识到教育对兴邦治国的重要作用。在他看来,以武装革命推翻清朝封建专制统治后,重心应转为从事教育,培养治国兴邦人才。[5]1912年5月13日,陈时在其父陈宣恺的支持下,变卖家产,在武昌创办了我国第一所不依靠官府、不依靠教会的现代化私立大学——武昌私立中华大学。这所大学不仅继承了中国春秋孔子办私学以来的教育传统,还积极效法日本开办私立大学的经验,借鉴欧美学制与内容。[6]它是继国立北京大学、省立山西大学、国立北洋大学后,中国人创办的第四所大学,而且是现代第一所私立大学,开启了私人办学的新时代。学校开始名为中华学校,陈宣恺任校长,陈时为实际办理人。同年8月开始招生。由于这所学校办在辛亥革命首义之区,又是全国第一所私立大学,很多学生都慕名而来。1915年,当时的教育部正式认可该校为大学。此后学校规模随之扩大,开始设有文学院、理学院和商学院。此外,还设有高中部、初中部和小学部,已基本形成了一个学科齐全的现代综合性私立大学。

1917年10月,陈宣恺去世,陈时继任中华大学法定代表人兼校长,担当独立办学重任。他效仿蔡元培改造北京大学的办法,按照现代教育理念办学。在教育思想方面,实行教育独立、兼容并包的办学主张,贯彻发展个性、崇尚自然的原则,制定了“成德、达材、独立、进取”的校训,博采众长,广聘人才,重用人才,尤其是留学人才。在课程设置方面,除开设中文、英文外,还开设了诸如法律、经济、工商管理等与社会发展密切相关的课程。在教员聘用方面,五四运动前后,中华大学不仅聘请了黄侃、刘博平等著名学者和恽代英、黄负生等进步青年到校任教,同时聘请了康有为、梁启超、章太炎、蔡元培、杜威、何尔康、泰戈尔等一批中外思想家、学者到校讲学,为各种新思想、新学说提供了讲坛。中华大学正因为其思想活跃,学术风气自由,吸引了不少青年,成为武昌地区新文化运动中心。

1918年5月,中华大学校友总会成立。9月创办《中华周刊》,扩充校图书馆。五四运动爆发,5月17日,武汉地区学生联合会在中华大学宣告成立,中华大学成了湖北地区五四运动的指挥部。1920年2月,陈时校长支持恽代英、林育南创办新思想、新学说的“利群书社”开业,并亲自参与书社活动,到书社演讲,表示要和青年们共同振兴中华。

1926年夏,北伐战争爆发。年底,武汉国民政府建立,着手对高等教育进行改革,中华大学被合并进了国立武昌中山大学,后时局转变,中山大学停办。1928年3月13日,在陈时和校友的共同努力下,中华大学复校,陈时主持一切事务。首先是招聘教师,陈时唯才是用,多次亲自上门聘请合适的教师。许多造诣颇深的学者愿意屈就中华大学,就是为陈时的精神所感动。其次是招收学生,学校承担了因社会动荡在国内外各大学没能按时毕业的华中地区学生的补考任务,同时接收私立法政学生转入本校,办学规模不断扩大。再次是调整院系,按照当时教育部颁发的办大学须具备三个学院的规定,设文、理、商三院,保证了大学的存在。最后是筹措经费。为改善办学条件,陈时到处奔波。

到1932年,中华大学经历了风风雨雨20年,在这20年里,陈时与广大师生员工一起,辛勤耕耘,使学校由小到大,发展成了学制完备、学科齐全的综合性私立大学,也为社会输送了各级各类近万人才,很多毕业生都成为社会建设的骨干。在20年校庆时,政界、军界要人和社会名流纷纷为学校题词,如蒋介石、冯玉祥、胡适、黄炎培等。此次校庆活动,进一步彰显了中华大学的影响力,为学校各方面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陈时时刻关注着战争局势的发展。1937年12月,武汉成为全国抗战的中心。陈时满腔热血投入到抗战教育的宣传与活动中,成立了“抗日教育研究会”,并发行机关刊物《抗战教育》。虽然自己的力量是微弱的,但陈时依然不遗余力地向学生讲述内忧外患、丧权辱国的悲痛历史,鼓励学生发奋图强,增强国家观念。他教导学生,救国要靠教育,求学必当努力,振兴中华当以实际行动报效祖国。武汉沦陷前夕,国民党政府给私立学校的指示是自行选址、自定去留。陈时留日同学、时任日本外相的重光葵给他私信,望陈时留汉办学,并许诺优待。陈时毅然拒绝,决定将学校西迁,先迁往宜昌,后迁至重庆。

1938年12月,中华大学在重庆复课。为集中力量办好大学,学校把原来的3院13系改为3院6系1个专修科。在抗战进入艰苦阶段后,中华大学的处境更为艰难,经常受到轰炸。陈时在石壁上开凿了能容纳二三百人的马蹄形防空洞,极大地保障了师生员工的安全。为了解决师生员工的吃饭问题,陈时几乎每天都往外面跑,求得政界、军界、商界要人和社会贤达的支持,四处化缘,遍尝办学艰辛。应该特别指出的是,陈时任中华大学校长二三十年都是不支薪的,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7]无论是从健康状况还是体力消耗上,陈时已经到达了极限。但在如此艰难的情境下,在董事们的劝说下,陈时还是继续承担这一繁重的任务。在师资队伍方面,陈时注重教师队伍的建设和知识面的拓展。他经常深入教师家庭,帮助他们解决生活和工作的困难,使他们能安心教书。同时,聘请校外专门学者兼课,充实课程内容,提高教学质量。此外,还利用抗战时期各方名人云集重庆的有利条件,聘请他们到校演讲。在学生质量方面,积极组织学生参加各项活动,提高学生素质。如组织学生游行示威,散发传单,唱抗日救亡歌曲,演街头戏,宣传救国道理以唤醒民众,也组织学生参加各种演讲、演唱比赛,支持学生的文娱活动,鼓励学生勤工俭学等。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1945年9月,中华大学返汉。陈时曾说过,自己一生办了三个大学,一是1912年在武昌创办的中华大学,二是抗战时期在重庆创办的流寓式的中华大学,三是复员重建的中华大学,办这三个学校一次比一次困难。[8]实际情况也如此。由于战争的破坏,原有的建筑已成断墙残瓦,图书资料仅存一半。陈时就和师生员工一起动作,修复创伤。返回武昌后,立即着手招收新生,10月考试,招收了160名学生,并于11月在武昌旧校舍开课。12月23日,成立新的董事会,陈时被选举为董事长,他一如既往地关心学校发展,协助校长管理学校事务。为了保持中华大学的安定,完整地把学校交给国家,在物价飞涨、师生难得温饱、学校几乎难以为继时,陈时又变卖了老家三处田产,外加两年田租收入,全部交给国家支用。后从黄陂家中调运两万多斤大米,作为薪金发放给教职工,稳定了师生的情绪,使学校又一次渡过了难关。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陈时怀着激动的心情想将苦心经营40年的中华大学交给人民政府。周恩来、董必武等领导同志纷纷支持他的想法,并对其办学业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后学校合并入华中师范大学前身华中高等师范学校。1950年陈时加入了民革,先后担任湖北省人民政府委员、省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协商委员会委员、省土改委员会委员。1952年,因“抗交农民清算果实罪”,陈时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缓刑2年,次年在武昌病故。1984年,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受理陈时亲属和中华学子的申诉,对陈时案件进行复查,证实系一错案,宣告陈时无罪。据此,蒙冤32年的陈时错案,终于得以改正。[9]陈时的办学事迹和在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的地位与功绩最终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与正面评价。

四、矢志教育的精神

陈家本富甲一方,为振兴中华、作育英才,陈时甘愿毁家兴学,和军阀、旧势力进行长期艰苦的斗争,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人民的教育事业;他为使中华学子继承和发扬祖国文化学术,遍请国内外名家到校讲学,兼容并包,招贤纳士;他为能走出经费难继困境,俯首甘愿效法武训“行乞兴学”,托钵化缘。其人可钦可敬,不但毁小家为社会造就出大量英才,而且他终身从事民办高等教育,其矢志教育的精神于今天仍有着重大借鉴意义。

陈时在办学的过程中,最大的特色是团结师生,以诚待人,这也是他为何能把近代第一所私立大学办成载誉史册的名校的重要原因。体现之一是他重视教师,关心职工生活。在学生多达数千人的鼎盛时期,中华大学教职工依旧不超过20人,而且都上下一心,尽其所能。虽然中华大学经费自筹,教授待遇比国立大学低,但是陈时为了充分照顾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能安心教学,情愿典当度日,倾其所有,用于学校开支。陈时还设法使教师在校外兼职,如邹昌炽兼任汉口自由西报社社长,成序庠兼任汉阳兵工厂工程师,两处收入总和,大抵相当于国立大学教授的待遇。[10]逢年过节,陈时会想方设法筹款,在家中设宴酬谢教职工;春节前,总要带礼物登门看望离职教职工。陈时的以诚待人使得许多教职工都愿意留在中华大学任教。一个鲜明的例子是清华毕业的留美高材生严世佳,有的单位以高薪聘请,严均拒绝。严在结识陈时校长后,志同道合,引为知己,欣然出任中华大学教务长,愿为中华大学奉献一切。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为提高中华文化水平,振兴中华民族,为国家培养人才与陈校长同甘共苦,办好中华大学。”[11]体现之二是爱护学生,支持爱国行动。首先是经济上支援学生。中华大学的学生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其中不乏有家境贫寒子弟,由于得到了受教育机会,他们同样取得了杰出的成就。如原武汉市人民政府胡起祥参事和华南理工大学朱敏教授都是在将家里无钱读书的情况报告给陈校长后获得特批,一个从小学读到大学,一个读完大学且留学苏联。[12]其次是政治上支持学生的爱国行为,多次参与营救学生。1919年下半年,中华大学成为湖北地区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中心,与陈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陈时为此抵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当时湖北督军王占元多次召见陈时,命令他对学生严加管理,还要他停办中华大学,都被陈时加以拒绝。1922年,湖北省女子师范发生学潮,5名进步学生被勒令退学。陈时得知,将其接至家中居住,并安排教师为他们补课。1925年,陈时将因游行示威而被开除的学生,悉数收入中华大学。次年,青年党头目陈启天到校讲演,引起学生冲突,陈时出面保释被捕学生。武汉解放前夕,陈时参加湖北和平运动,与张难先、李书城一起劝白崇禧“联共反蒋”,敦促释放武汉大学7名被捕学生。

陈时在办学的过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经费拮据。诚如他在晚年自述中所言:从开办以来,一直没有大宗固定资金。最初开办的时候,唯一的经济靠山是先父。先父去世后,经费一直采用公私不分的方式,头痛医头,脚痛医脚。[13]尽管如此,陈时坚持办大学,采取多种措施集资。措施一是节流。陈时对学校开支,精打细算,量入为出。他主张:“该用的钱一个不能少,不该用的钱分文不能乱用。”[14]为此,陈时本人率先垂范,从不摆阔,也不支工资,家中一贫如洗。有一次,一位为中华大学修建校舍的老板,说要盖新楼房送给他,但他执意不肯要,并说:“我是一个办教育的人……如果为了自己的奢侈享受,把办学校的钱中饱私囊,我这个校长还当得下去吗?住差一点不要紧,只要学校办得下去就行了。”[15]措施二是开源。渠道有三:一是家中财产变卖所得。开办之初,陈时征得父亲的同意,变卖大半家产。两年后,他又卖掉两百石家产,充实开支。以后陈家的收入除维持家庭生活外,全数作为办学资金。1946年,为恢复被毁校舍,卖掉了自家田产。所以办学的整个过程中,陈时都在以自家田产充实学校经费。二是募捐,争取社会支持。开办之初,陈时就意识到,学校经费仅靠一家是不行的,要靠社会力量。1920年5月,陈时偕梁邵文赴南洋考察教育,借此为学校募捐。他还广交社会名流,请他们到学校来参观、题词、讲话,向他们汇报办学成绩和困难,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流亡到重庆的中华大学学生也希望学校继续办下去,积极协助陈时筹集资金,在重庆进行了募捐义演,解决了学校经费的燃眉之急。三是争取政府部门的支持和补助。尽管中华大学不是官办大学,但得到政府的支持是陈时一直期望的事情。一方面,陈时极力维护与政府部门的友好关系;另一方面他积极聘请湖北省和武汉市有名望的人担任校董,以共建学校形式争取经费,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前汉口市总商会主席黄贤彬、贺衡夫、周以灿曾分别被中华大学校董会聘为第二届至第六届校董会主席。1926年前,贺衡夫、周以灿等校董一次性向中华大学捐款8000元;徐荣廷捐款1000元”。又如,“1942年,校董会经过3个月募捐共得款22万元,用于校舍建筑”[16]。

回首陈时的一生,令人心潮澎湃。他终身坚守中华大学,享有“北张南陈”的美誉。1937年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在中华大学演讲时说道:“我和陈校长相比,自愧不如。办南开,我只是出了点力,陈校长办中华,既出力,又出钱。”[17]这不是文人间的恭维,而是对陈时在中国教育史上所作贡献的公正评价。不管处境多么艰难,不管经费多么紧张,陈时始终以诚待人,坚持办好学校,为社会培养了不少杰出人才。他的一生是清苦的、爱国的,为现代中国高等教育的确立和发展奋斗了一生。其本人也被周恩来誉为“清苦的教育家”。他的这种教育救国的精神与矢志不渝的办学实践是一份珍贵的历史遗产,值得后人推崇与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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