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宇
(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州510631)
文化传播以文化元素、精神信仰、利益关系、价值观念的传递、共享与融新,生成主体关于族属身份、自我认知、他者肯定的认同意识,构成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构的重要途径。作为一种民族身份认同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于长期的社会实践与交往交流交融过程中形成的团结互助、命运与共、一体共生的心理意识,是集内涵性、意向性、情感性、价值性于一体的文化观念,延展于中华民族文化的繁衍与传播过程之中。文化传播是一种导引认同为标的的对象性活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型塑民族成员基本的文化认知判断、情感投射、利益博弈和价值协商,指向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动员、社会整合和国家凝聚。
“每一时代的理论思维,包括我们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内容。”[1]全球化所推进的“异质趋同”与民族文化所伸张的“排他斥异”构成二元悖反,多元文化交融、互动与冲突;媒介化生存的“身份退隐”与“意义在场”不断发展演化,三者共同形塑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构的时代场,赋予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以新的使命与目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在全球化的时代场生发民族文化认同,在多元化的时代场固基国家政治认同,在媒介化的时代场凝聚主导价值认同,构成了新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文化传播的认同标的。
首先,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在全球化的时代场生发民族文化认同。全球化发端于经济领域,并发展延伸到政治、社会、文化、军事等领域。文化全球化成为全球化的重要维度,它服务于其他领域并上升为“主导全球秩序的重要力量”。全球化传播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全球异质趋同的同化性力量,对民族、本土、地方文化造成挤压和侵蚀,同时也激发出民族文化认同的自我伸张与内部力量。“全球化的动力产生于人们扩大他们自己创造的秩序的范围,以便为他们的福祉增加货物、服务和观念的需要……本土化的动力来自人们在实现心灵慰藉时对于身边的可依赖的支持的需要,即对家庭、邻里,对文化习俗,对把‘我们’与‘他们’分开的意识的需要”[2]。 而文化传播的过程也是一个激发、产生民族文化认同力量的生产过程。因此,全球化的过程也日益表现为传播全球化的过程。全球化文化传播突破了国家的边界、制度的限制以及意识形态的障碍,使民族间的文化交流、交往、交融日益频繁而广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是与其相伴随的是文化霸权、经济势差、传播话语地位的不平等、不公平的发展格局与态势。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在全球化推动的异质趋同与民族共同体意识所生成的排他斥异二者相处交织、相互作用中谋求文化自觉。作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重要环节,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是经济全球化时代中华民族成员面临自身时空境遇的价值研判与积极回应,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对社会发展规律、文化发展规律的深刻把握,体现出中华民族共同体带有自知之明的理性自觉。“本土的文化传统”可以“唤起力量和意志去驱逐入侵者”[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建构不仅在异质趋同的洪流中凸显与肯定中华民族共同体价值特质的世界意义,也在区分价值边界的设限中对接市场、更新观念、承认多元、互动共融。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不仅谋求在新时代境遇下中华民族文化价值特质的外化、民族文化脉络的延展与更新,同样为一以贯之的民族文化认同延伸主体、客体、介体。在新的文化符号、价值引领、关系构型所构筑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构场域中,克服异化,保有民族文化认同的本质与主流。此外,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题中之义,旨在实现中华文化的复兴,以民族文化软实力的提升回应“文明冲突”的挑战。文化的强盛,精神的富足,文化的自觉、自信、自豪与归属,才能回应和抵御全球化强势文化的侵袭,才能保有、延续、发展与传播中华民族文化,维护本土文化的主体性以及民族国家的文化安全。因此,与其说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是经济全球化异质趋同潮流下中华民族内部排他斥异机制的被动抗拒,不如说它是经济全球化异质趋同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排他斥异的结构性互动中的主动建构与积极作为。
其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在多元化的时代场固基国家政治认同。多元文化的交往、交流、交融带来文化发展的新机缘,同时也产生了价值冲突、碰撞、交锋的危机与挑战,构成文化传播的时代场域。全球化与媒介化的交织作用,塑造了一个多元文化传播互动的时代。传统社会的文化价值体系由一个延续的整体而走向断裂的碎片。各种本土的、局部的价值理念、文化方式在全球化的现实场域中交往、交融、交锋,滋生认同“迷茫”的种子。价值反叛和价值虚无的缠绕,清醒与迷茫的多维度纷争,愈发刺激多元文化交汇中的文化主体寻求政治归属、认同与共识的需求,使得国家政治认同更多强调价值皈依的倾向,国家政治认同“可以是强加的,但很少如此;更正确地说,认同是皈依的,因为它们呈现的正是人们想要的”[4]。以解魅、分化和多元为特征的价值比较、价值批判、价值妥协与文化认同的价值底线不无矛盾和冲突,由此形成了多元与共识的价值互动和张力,构成了国家政治认同建设机遇与挑战共存的现实场景。
因此,在全球化的多元文化冲突中,国家政治认同没有被消解,而是被激活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传播以独立自主的文化政治关系增进国家政治认同,发挥政治动员、国家凝聚、政治归属、制度设计的功能。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主体是民族国家,它通常服务于意识形态的国家话语,援引族属身份、语言风俗、历史记忆、宗教仪式等象征资本,生产、制造、传播大量文化作品、讯息,藉此界定、建构民族——国家的身份认同、文化认同与政治认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关于历史叙事、历史记忆的文化传播构筑了传播受众思考的国家历史、政党历史、道路历程的“认同空间”。人们关于历史文化的认知也被嵌入了政治价值导向,激发国家政治的“认同力量”,增强民族国家尊严感、自信心和自豪感,在增强国家凝聚力、政治认同感方面发挥着根基性的作用。
再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在媒介化的时代场凝聚主导价值认同。在信息化的生存场域中,全球化进程实现了跨越式的推进。传播媒介的电子信息化开启了一个全球化传播的新时代。网络信息化改变了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让全球化传播成为一个不可逆转的洪流。正如赫尔德所言,“在当代新的电信技术尤其是国际传媒公司的出现已经使全球化交流得以产生,这时的文化交流在范围、强度和多样性以及传播速度等方面都超过了更早时期”[5]。在信息化的后现代转型进程中,文化之间广泛而深刻的交往互动成为民族国家间的常态化趋势。民族文化不再生存在相对孤立、独自生长的文化环境之中,而始终保持着对外联通、交往互动的状态。多元文化在现实与虚拟空间的交融与交锋,既激发着不同文化间互补性的融合,同时也生发着不同文化间的竞争与挤压,形成“信息权力”角力的场。对媒介化生存场域中话语权、主导权的掌握,成为国家维护文化安全、意识形态建构的重要维度。信息的碎片化、消费化、巨量化、娱乐化,逐渐重构着人们关于现状、记忆、传统的解释与想象。人们生存的精神场域开始出现急剧裂变和快速重构,造成民族共同体记忆的淡化、民族文化养成的失衡。
媒介化生存凸显了文化传播的价值认同向度。文化成员在媒介化的生存场域中,建构自我的社会关系,形成联通自我与社会的“认同”心理,媒介成为自我呈现的重要渠道和方式。在多元文化选择、价值迷茫与虚无、社会稳定感缺失的文化场域中,文化建设对归属感、认同感的强调成为民族成员最深切的需求。人们对精神信仰的归属、对理想信念的找寻、对精神家园的建构成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共同的价值追求。这种归属感和认同感的实现必然要回归民族历史、本土文化、传统基因中寻找,必然要通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得以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传播就是要在文化信息繁杂、文化交往频繁、文化主体多样化的媒介化生存场域中,推动中华民族文化主导性于社会空间的融通,回应多元价值冲突,将文化交融纳入民族文化发展的增益当中,生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对内凝聚力、对外吸引力、感召力和引领力。
从生成论的视角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在根基性的情感传播、工具性的利益传播、价值性的传播三者交互综合作用中生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传播强调对中华民族历史既定的原生符号、情节、价值的基础性传播,包含历史条件、生物遗传、地理环境、社会条件、群体身份的文化习得与养成,指向族群身份、文化归属的主观亲和与深层皈依;中华文化的利益传播强调对中华文化所蕴含的社会运行机制、资源分配机制、利益的竞争与共享机制的多维诠释与彰显,旨在形成文化成员对社会运行模式和政治协调机制的现实体认与依托;中华文化的价值传播强调对社会价值和群体推崇的传播,进而产生对其价值内核体系的自觉内化和责任外化,并最终落实于价值内化的物化行为。中华文化传播由民族成员情感归属到利益共享,再到精神信仰和价值实现,构成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何以发生、何以可能、何以生成的基本逻辑机制。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传播激活民族文化认同,构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础环节。情感性的文化传播建设基于传播与交往的感性层面,通过情感的感染与原生的倾向性表达来建构根基性情感空间。原生空间更多侧重于国族内部,基于原生特质的同一性,如肤色、文化、生理等特性的辨识性和共同性,人们对身份、对文化和对群体的共性做出理所当然的判定和归属。这种认定与体认虽是直观、感性的,但却是伴随认同始终的基本认定。随着中国开放程度的发展,中华民族海外移民的人口遍布全球。基于情感性跨文化传播应凸显原生特质,利用民族性的原生特质和祖国的起源性归属来推进情感性的民族文化认同。共同祖先的共同体想象和族源记忆的唤起是民族文化认同生成的重要基础。不仅如此,针对其他民族成员的文化传播也不能忽视情感认定与感性评价作用。亲和性与生活化的文化信息更能得到积极的认知与体验,而这种带入式的情感体验开启并激活了价值感知。针对民族成员的情感传播侧重根基性的原生肯定,而针对外族成员的情感传播则强调认同状态的亲和性。情感性的生活形态是人类共同的基本需求与价值,情感空间的层次也伴随认知与感知的程度而逐渐深入。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利益传播聚合国家政治认同,构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中间层级。工具性文化传播建设侧重于资源的竞争与分配、利益的创造与共享。不管世界上哪一个民族、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地区,生存发展的需求都是一个基础而永恒的主题。由于地理环境差异性、资源分布不均衡性,价值创造、资源竞争与分配成为决定国家政治认同的核心变量。利益生产与共享是人们界定自我与他者的基本参数,更是共同体维持自我发展的根本需求。工具性的传播在物质和精神利益方面给予充分考量。这种内源性特征以利益为切入点,激发个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偏好与习惯、形成一种行为或者活动长久良性运行的利益促进机制。任何缺乏对个体或者整体利益关切与长久滋养的价值倡议与惩戒规则都是虚妄而没有根基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要充分考虑国内外不同地域、不同类型主题的利益需求,利用市场的基础性作用,辅之以政府的总体把控,使得共同体成员在交往交流交融过程中,各取所需、各得所求、相得益彰,形成利益共享的交往合作空间。文化传播遵循着由经济强势中心向经济较弱地区辐射的规律。人们不但思考经济强大所带来的高效与福利,也会逐渐把注意力转移向经济发展背后的软性支撑。文化价值对行为、选择的导向与指引功能成为政治认同主体最关乎的逻辑。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价值传播提升理性的价值自觉,构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层级。价值性文化传播在情感性传播、工具性传播基础上构筑综合性认同空间,生发对价值内核的综合判定、体认之后的理性自觉,是理解认同达成的综合体现和最终结果。特定的价值观念体系是一个社会文化的核心,它作为整合社会的精神支撑发挥着基础架构性的作用。所谓价值传播与认同,“是指个体或社会共同体(民族、国家等)通过相互交往而在观念上对某一或某类价值的认可和共享,是人们对自身社会生活的价值定位和定向,并表现为共同价值的形成”[6]。价值传播与认同是个体和社会共同体认同的基础。然而,在现代性背景下,在多元文化共生的态势下,价值观不再具备固有的稳定特性。价值传播与价值认同具有同构性。简单而言,传播即是信息或意义的流动。而信息或意义要有一定的载体,其自身才能够进行呈现或传播,这个载体在卡西尔看来就是“符号”。符号是物质载体和精神意义的“一体两面”,所以信息或意义都是由符号构成。这里谈到的“符号”或“意义”,其实就是“文化”。表征着某种事物或意义的“文化”的形成是一个“历时或共时”相互交织的过程,对此怀特写道:“文化是一个连续统一体,是一系列事件的流程,它穿越历史,从一个时代纵向地传递到另一个时代,并且横向地从一个种族或地域传播到另一个种族或地域。”[7]有关“文化”的理解和阐释构成文化学研究的一个庞杂体系。英国人类学家泰勒指出:“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意义来说,乃是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和任何作为一名社会成员而获得的能力和习惯在内的复杂整体。”[8]这里的“文化”更加强调“文化”在精神和价值层面的含义,强调“文化”在人类生存和发展中的“背景”意义。这个“背景”,就是人类寻求认同所依赖的““文化”。在“价值”参照下,人类获得生存意义的确证。而文化的形成、传承、变革、融合和裂变等运动形态都有赖于价值的传播。没有价值传播就没有文化,反之亦然。或者说“传播是文化价值的传播,文化是传播价值的文化”,在此意义上文化传播和价值传播具有同一性。人类认同寻求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某种“共有的价值和意义”的追寻过程。民族共同体认同的实现解答了“我是谁”以及“何所来”、“何所去”的诘问。
立足于由情感、利益到价值的文化传播生成机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需要综合运用象征符号、文化景观,进行有意识的价值情境创设,在价值叙事的基础上,建构参与式的社会展演空间,拓展与深化文化交互活动,增进主体间性的价值对话,实现同一性不断强化与巩固的价值认同。因此,象征符号结构化组合型塑的价值情境、参与式社会展演所生成的价值体验、同一性强化的价值对话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文化传播的应然向度。
创造性运用象征符号,活化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感叙事,创设价值情境。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旨在综合运用象征符号、景观、实体信息,进行价值性、艺术性话语表达,将民族文化的价值内核嵌入象征符号系统之中,生成文化叙事的情节系统和价值系统,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情境,进行价值叙事。情境是对人的生理、心理有特定刺激作用的客观具体环境,是社会现行特点、交往对象和社会背景等各种因素的综合。各种社会现象、文化互动活动都发生于具体的情境之中。在特定情境中意义与价值的凸显会产生具有导向性的社会影响与心理认同效果。同一类心理活动,在不同的情境中可能具有不同的社会意义,产生认同与斥异的分殊。营造和建构特定的、现实的、客观的情境,把握人与情境的关系,才能正确认知社会心理现象产生和发生的规律。换言之,情境是人们互动交往的基本依托,是人们无法脱离的社会生活现实。基于情境的理解、判断才具有现实意义。因此。对情境的建构从而影响参与者思维观念、价值心理就显得十分重要。通过文化符号承载的意义、观念、价值、思想,形成具有规定性、连续性、整体性的价值叙事。价值叙事的核心是由符号的交换、互动形成一定社会关系形态。人的心理、情感、认识、思维在社会的交错关系中才得以生成。在黑格尔看来,“情境”是“一般世界情况”的具体化,即人的活动展开、矛盾冲突所处的具体环境。由符号组合与交换形成的文化传播情境,就是人们活动展开并承载和生发意义的客观关系系统。人们在这种具有叙事情节、意义指向、价值导引的客观关系系统中,蕴含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价值观念、意义、思想得到积极响应与肯定,相悖的观点、意见受到排斥、否定和惩戒。
建构参与式的社会展演,塑造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神圣空间,强化价值体验。作为价值叙事的集中呈现,社会展演和仪式活动是中华民族成员获取群体体验、精神慰藉、价值意义的参与式文化空间。民族成员在仪式展演的“通过程序”中获得民族认同的精神归属,激发共同意识的情绪体验、礼拜神圣空间的精神意蕴。社会展演指涉参与式文化空间中人际传播的交往与互动,在共同的仪式体验、价值感召中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社会展演包括民俗活动、仪式活动、景观空间、记忆之场等体化实践。它通过文化节日、风俗习惯、仪式活动、文化景观,促进文化参与者于社会展演交往互动中,进行体化实践与价值体验,激发文化感知的积极情绪、深化文化践行的综合审视、唤起文化价值演化的民族记忆,诠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缘起、发展脉络及应然走向。社会展演作为一个体化实践的群体性活动,旨在打造一种主题性的民族文化空间。文化成员于其中开展共同参与式的交往互动,在群体的一致性行为和仪式空间中,塑造个体经验,贯通个体与群体的情感体验,激发参与者对展演主题的价值体认。参与者彼此承认和关系聚合、归属与区分关系的确立构成了社会展演效果实现的标志。此外,社会展演隐形承载着群体化社会行为,带动与引领参与者的文化价值体验行为,基于文化叙事所营造的价值情境,从自发意识、自发行为走向价值体验的自觉审视和强化习得。
当今时代,尤其是在中国社会转型的大变革时期,传统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变、工业社会向信息化社会的演进,多元文化之间、传统文化与时代文化之间存在交替、转换、冲突的关系。旧的社会人际传播方式、文化传播方式也经历着深刻的变化。在此过程中,社会展演在这种社会转型和文化变动过程中长期被忽视,属于传统社会的仪式展演经历大量的社会扬弃,人们开始更多地关注经济指标、社会效益的实惠,而忽视精神层面对意义、精神、慰藉获得方式的保有与发展。民族成员逐渐意识到社会展演和仪式活动日益成为新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亟待构建和发展的文化传播空间,是新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获取群体体验、精神慰藉、价值意义的参与式文化空间。人们在仪式展演的“通过程序”中获得群体认同的精神归属,激发共同意识的情绪体验、礼拜神圣空间的精神引领。
疏通同一性强化的价值对话,增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的共通性的理解,促进有机团结。文化传播主客体之间的同一性与差异性决定了传播参与者之间的张力。这种张力不仅蕴含传播主体与主体、客体与客体之间的统一性与协调性问题,而且是一个主体间性的问题。在文化多元化的当今社会,文化之间的“异”彰显文化的特殊价值,而“同”成为人们理解、把握“异”的共通心理基础。文化传播的“同一性”不仅是传播受众理解、接受、认同的前提条件,而且成为共同体成员自我确认、自觉归属的群体考量。当今时代文化的冲突成为不可抗拒的社会潮流,形塑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发生于传统与时代文化的更替之间、东西文化的交往互动之中、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的文化交错之中,形成精英与大众、主流与非主流、民族与世界的交汇与博弈。在多元文化的交融与渗透中,族群间文化的“同一性”与“差异性”的观念争议对文化传播受众产生了流动性、非均衡、非对称性的影响,构成了中华共同体内部族群间交往现实复杂性与文化认同不稳定性的重要原因。尤其是在文化传播缺乏整合的情况下,文化传播对受众文化意识“同一性”的弱化必然引发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心理错乱的次生危机。因此,基于主体间性的民族共同体认同诉求“同一性”强化的文化传播,在具有平等、团结、和谐的主体间性基础上,彼此承认、相互对话、理解沟通,不断强化与巩固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各族群间的价值认同。
“同一性”强化的文化传播指向一种“对话”式人际交往传播模式。“文化是对话,是交流思想和经验,是对其他价值观念和传统的赏鉴。”[9]对话意味着主体间地位平等与彼此承认,以及对差异性等特有价值、意义的包容、体认与肯定。中华民族文化蕴含中华民族共同体本质性的普遍特征,蕴含中华民族共同体所共同推崇和遵守的共通价值,具有同一性。同样,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不同族群文化都拥有其独特的文化属性,呈现出多样性的文化特征。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并非推广自身文化强势诉求,而是通过多样性的文化呈现,激发和唤起本民族成员从自身经验和“文化前在”中找寻具有同一性的价值内涵。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应当在民族共同体的内部互动中,传播“共同目标意识”“共同协作经验”,强化在彼此承认、平等互助、和谐团结的社会交往氛围中,推进各民族间以“民心相通”为基石的交往交流交融,缓解现代社会转型中民族传统与现代价值之间所引发的文化冲突与危机,实现主体间平等互让、团结合作、守望相助的有机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