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种慈悲（组诗）

莲叶

最好的秋天

这一天，站在篱笆边

发现菊花包裹得紧致

呈现碧绿

园子里，母亲挑茼蒿

她说茼蒿价钱好，明天赶早去卖

茼蒿很香

我炒饭的时候喜欢放几根

秋天应该是香的

除此之外，它还带着阳光的色彩

它穿过篱笆的缝隙

落在枯萎的眉豆藤上

母亲很大声地招呼父亲

“赶紧点豌豆。”

（我知道母亲的心意

豌豆牵藤可以就着眉豆架。）

这声音向我飘来

那么平静。我忽然想

一茬一茬的植物

既不想占有也不追求不朽

它静谧，深邃

尽量不去破坏任何一种好

完整的一天

又是一天结束

坐下来，和面前的这台旧电脑

说一说今天的日子

肉太贵了

我就买了小鱼

那个卖鱼的女人太能干

不过几分钟，她就帮我处理干净了

今天我见到安安舞蹈班同学的奶奶

她戴顶遮阳花帽子

坐在荆江广场的角落等人来擦皮鞋

我看见她，想过去招呼

她马上扭头，装着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想说我看到那个卖豆腐的女人

怀里兜着她的儿子

那个小男孩，亮晶晶的眼睛逡巡着

来来往往的人

偶尔，他搂着妈妈的脖子，不停地啊呀

我还想我买的一包橘子皮薄汁多

现在，我一边敲着这些字

一边剥了一个

嗯，没有意外

我又一次赢得了橘子的香味

和完整的一天

未被叙述的

那只小白狗

在菜地里侧躺着，全身僵硬

“喏，这只狗怎么死了？”爸爸问

——没有人回答

小叔走过去站在那

我远远看着，少顷，我转身

找来一个蛇皮袋，递给小叔

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叔装好它，提着它走向那棵橘子树

他并不过于匆忙

我轻轻闭上眼睛

哦，日光在我的周围无声奔流

天空，有很深很深的晴朗

天空，有很深很深的晴朗

阳光无处不在

悬挂着的被单上，百合、满天星

若有若无

那棵秋光里的柿子树

它的每一个果子，都有真实的幸福

“这些柿子真标致。”我妈妈说

然后她笑

然后她沿着菜畦走到柿子树下

此刻，光线坠落

几乎是一种慈悲

历历在目

残荷比秋日宁静。它脉络里的

那些秘密，在风的缝隙处

此起彼伏。湖水顿时生动起来

像清晨薄薄的雾

像那条曲折的小路及小路旁的

苘麻、车前草、小飛蓬

父亲担水

他神情专注，脚步均匀

木桶里的水轻轻晃悠着

我跟在后面，擎一茎荷叶

泥胡草拂过的脚背，麻酥酥的

嗯，还有父亲汗湿的后背

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