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陈婧婕
圆周率是没有止境的。
我看着白纸上的一个圆,光滑、端正,呈现几何最美的图案。圆很奇妙,它的起点即是它的终点,而其中永無止境的π,却无法在圆中找到它的位置。
圆在纸上一圈圈地循环,将自己绕成了一个有尽的结,而不是无限延伸的直线。
或许,人生也是这样。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之中无声地闪过去,却烙下了一个永久的伤痕。人将自己的一生打成了结,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人一生所追求到的,终会在生命终结时化为乌有。原来兜兜转转地奔赴人生,不过是在走一个圆。
爷爷去世了,被永远留在了那个结里面,任谁也解不开。我站在外头,爷爷在里头,几米之远,阴阳两隔。这恐怕就是生命的痛苦,接受一个个人的辞别,最后也将自己送走,还无法与故人团聚。生命是一个圆,一个空心的圆,躺在纸上,苍白、不充实。
爷爷悄无声息地走完了一个圆,那个π也悄无声息地、无休止地向前。我想,生命中也会有些事物,来扮演π这个角色。
灰色的楼道里,我收拾着爷爷留下的盆栽。花盆被摆放在楼道里,因为阳光不常来,它似乎也被抹上了灰色,可能遗物都是这样的。我走过去,弯下腰,稳稳地抱起一盆花。这时我觉得双眼有些酸痛了,双颊也温热起来。我看见盆中纤弱的花儿,正兀自开放着。这阴暗的楼道,好似被抹上了一小笔亮红。
光悠悠地打进来,落在我脸上。
我将这盆花挪至窗口,让它更好地绽放。
我继续在这人生的圆上行走着。我听见远方孤坟处传来的哀泣,冷雨滴滴答答打在阶上;我看见一个人在树下哀叹,桌上还有书如青山乱叠。总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重重的、闷闷的,也许,不是我们去走那个圆,而是那个圆从我们身上碾过去。
我无声地看着冷雨打着窗头的花,花无声地看着我。
我发现爷爷那盆花又抽出了嫩叶,奋力地爬出窗头,要看更广阔的世界。
我发现雨落石阶的滴答声,似乎和肖邦的音乐一样耐听。那坟头的青草,自在地生长着。又有几只鸟从我的窗头飞过去了,啼叫声散入风中,远远淌过耳边。
可能无人将这些美好一一捕获,这不必叹惋。我们在圆上找不到π,但π还是存在的,并且无休止地向前。
好的,那么,抛开烦心事,你会听见花开的声音,那是死亡带不走的。
生命虽爬满了虱子,却依然是一袭华美的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