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生活，不可言说的痛

文/陈露 编辑/南溪

李先生因为焦虑症，夫妻二人一同前来咨询。李先生的第一次焦虑症发作是在半年前，当时感觉呼吸急促、天旋地转。那段时间夫妻关系紧张，性生活不和谐。因为妻子有意外怀孕史，那段时间又有妇科疾病，身体和心理都觉得不舒服，因此并不是非常愿意和丈夫有性生活。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一直催促丈夫采取避孕措施。几次不断催促提醒之后，丈夫就没什么兴趣，甚至丧失了部分功能。渐渐地，因为生活琐事，夫妻关系不断恶化，他们来到了咨询室。

一

夫妻生活中，性、孩子、钱、家庭琐事都是构成婚姻冲突的重要因素。但是，在一对夫妻的生活中，没有什么东西比谈夫妻间性生活的话题更能给他们带来潜在的尴尬和伤害了。即使双方都觉得现在的性生活是个问题，但是当双方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时，又很明显地面对着一种挑战：要么拐弯抹角、含糊不清，要么希望不用过多交谈，对方就能奇迹般地解决问题。

李太太因为过于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对丈夫的生理需求给与了一个不好的反馈。结果，让丈夫觉得很沮丧，他觉得自己被妻子拒绝了。于是，丈夫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差，就会在其他方面计较妻子的态度：挑剔她说话的口气，说她太强势。但是，李先生的发脾气、暴躁，又让妻子压力很大，更想离他远一点。妻子时常很担心，生怕哪句话说错又不小心得罪了丈夫，使得他又暴跳如雷。

李太太承认，她自己平时性格大条，说话不注意分寸，但是因为李先生的脾气大，她已经活得很压抑、小心、克制了。她觉得自己并非像丈夫说的那么强势，连儿子都说是爸爸凶、妈妈弱。

可是，李先生说，妻子虽然嘴上不针锋相对了，但是妻子不经意地微表情，斜睨地看他一眼，嘴角微微挑衅地抽动，都是对他的讥讽和蔑视。李先生认为妻子不够尊重他，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虽然，很多夫妻谈的是性生活不和谐的话题，但是我们在临床中发现，大多的性议题是关系层面上的问题。

这对夫妻性剧本从来都是丈夫有需要的时候，就去发起主动，也不管妻子有何想法。刚结婚的时候，妻子还可以配合他。随着生活压力的增加，身体状况变得糟糕，妻子觉得性生活变成了一件没有什么好的体验的事情。所以，丈夫想要，妻子就想逃。妻子的疏离，使得丈夫指桑骂槐地指责妻子，而妻子同样指责回去后，造成两个人冲突的进一步升级。

于是性的问题就变成一个很突出的问题。李先生说，自己实际上是很可怜的，身体上的病能够让人感受得到，而焦虑症是情绪上的病，不容易被人理解，自己很孤单，想要去靠近妻子、抱抱妻子，都会觉得对方冷冷应对，回给他一个决绝的脊背。而妻子说，先生发脾气的样子很吓人，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二

关于丈夫的焦虑症，也许和夫妻关系有关，同时又影响了夫妻关系。焦虑症也会导致性生活体验的不佳。要处理李氏夫妇的焦虑，首先要降低焦虑。

焦虑不是件坏事。这里要澄清两点，焦虑者往往思维变窄，会有“我希望生活改变，但我什么都不想做”以及“我希望生活改变，但不想承受改变带来的焦虑”。

焦虑是改变的必经之路，作为焦虑症患者需要提高对焦虑的耐受力，去经历这样一个难受的过程。自我安抚、自我缓解情绪，就是在处理焦虑、缓解焦虑，可以通过冥想，自我练习，让自己不淹没在情绪中，学会更理性地思考。比如，妻子常说“他把我气死了”，言下之意就是，“我的情绪由我伴侣掌管，他控制了我的情绪。” 而对彼此有太多的负性情绪，会侵蚀精力，就无力解决问题了。

第一，聚焦于潜力，寻找例外情况。有一次，他发火，我没有生气，就去回想一下，那次是怎么做到的。把好的经验扩大、放大。看到自己此次例外做得好的地方，以及看到对方做得好的地方，而不是天天盯着彼此的问题看。

当冲突再次发生，从最好的心意出发，想想回复他的话，应该怎么说。打破先前互相指责的模式和“用愤怒回应愤怒”的恶性循环，可以选择用善意的方式回复愤怒、面对愤怒。

能做好这一步，关键还是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而才可能使用判断力。对别人的消极情绪用自我控制和选择的权利，不用消极被动、以牙还牙的本能反应，而是自己经过思考的决定。忍耐自己的焦虑，也允许别人因为焦虑而情绪失控的体验的权利。与对方的情绪有一些界限和分离。

第二，增加亲密。第一层的亲密，对对方做得好的地方给与关注和肯定，也接受对方对自己的肯定，是双方互惠的过程。具体做法可以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空间，从身体的接触开始，握住对方的手，看着对方，想象着把最深层的爱通过双手传递给伴侣；或者把最好的心意，用最好的话说出来；或者写一封充满爱意的信，把不善于表达的内容用文字来传递。

第二层亲密，在没有伴侣的肯定或伴侣呈现出不认同的情况下，有自我暴露和自我肯定的能力。更加真实地面对自己，敞开自己，以更好的意图让对方增加对你的了解，那么，反而会增加你们的亲密。比如李太太可以坦率地和先生说：“我不喜欢你没有前戏的简单粗暴的方式，让我觉得我并没有得到尊重。虽然，我说这话有点伤害你。但我确实想让我们彼此有更好的合作。否则，一方感觉好，而另一方感觉不好的游戏也不会长久。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够双赢。”

三

夫妻之间可以就性的话题展开讨论，让夫妻彼此分享对方的感受，加深彼此的亲密感，但是如果关于这个话题的交谈因紧张而受到阻碍，那么结果常常是令人沮丧的。以一种夫妻俩都觉得安全的方式来讨论它，也就是直接问对方想要的东西，同时也要用恰当的方式来回应对方的需求。

由于大多数人对他们是否能吸引配偶，以及是否是一个好的性伴侣非常敏感，而且因为感到羞耻而不愿意开启这个话题。因此，谈论性话题的关键是态度要和蔼。一场关于夫妻性生活的谈话，如果从一方批评另一方开始，那么这场谈话基本上是有伤害性的。比如说，妻子的焦虑是因为担心怀孕，也可以通过妥善的表达，让丈夫能够设身处地地为妻子想想，而不是简单地让丈夫觉得被拒绝；甚至妻子可以发出主动邀请，或者表达能够感受到让自己舒服的体位、姿势，以找到彼此更默契的方法和节奏。同样，丈夫也可以多问问妻子的感受，更好地去适应和配合。

性生活的目标是让你和配偶靠得更近，有更多乐趣让你心满意足，让你在婚姻的敏感区域觉得被配偶尊重和接受。当和配偶谈论性话题的时候，态度应该一直是这样：你正在做一件很好甚至是更好的事，即使你不满意目前的生活，你也要突出好的一面；如果你是配偶的一些请求的接受者，你要努力不把配偶的请求看作是对你的吸引力、性能力、性技巧的隐含批判，设法拥有一个像专业厨师一样的态度，如果今晚有个顾客不喜欢厨师做的饭菜，这个厨师不会认为这个顾客是在侮辱自己，相反他会把菜做得更合顾客的口味。

这并不意味着你必须同意配偶的所有请求，哪些事情你觉得不错，而且做起来很安全；哪些事情你觉得不好而且做起来有风险，这都是你们俩来决定的。性行为的可塑性很强，因此让性爱符合彼此的需求是可以的，这能让你们感到愉快。

在大多数情况下，对性有期待对婚姻生活来说是一种妨碍，不是所有的性行为都拥有相同的质量和热情：有时它只是让你觉得愉快，有时它并不让你感觉良好。要让性行为成为爱的表达，这肯定需要时间，而且去研究这个议题，也会让一些人觉得不舒服，但是忍受不舒服，就是变化的开始。

丰富你爱情生活的最好的方法是了解对方的喜好，要花时间记住这些东西，然后把它们运用到实践当中。这就是说当你开始性行为的时候，你要学会说甜言蜜语，让对方真切地感受到被爱、被需要，作为交流的方式，甚至在性生活的时候说话也是可以接受的，性生活美满的夫妻的主要特点是他们把性爱看作是亲密行为的表达方式。

如果你觉得和配偶分享你的性幻想，甚至一起实现这些幻想是很安全的，那么你的性生活会得到进一步的改善，这是一个非常脆弱的领域，会有一些冒险，但是还是有一些夫妻能够分享他们的幻想，然后能找到某种方法来实现这些幻想。

如果你能和配偶分享你的性幻想，你和配偶的亲密之情就会更浓厚，浪漫感和幸福度也会增加。努力培养这样一种观点，在你婚姻生活的范围内，所有的希望、想象、幻想和欲望都是可以接受的，没有什么东西本质上就是坏的或是令人厌恶的。当然，也可以对配偶的请求说不，但不能贬低对方。

表达性幻想需要大量的信任，因此当你听说配偶有一个性幻想时，请注意亲切地对待她。如果这个幻想不是你自己的，而它又不是一条歧路，那么你可以赞同这个幻想。其实，提出要求的一方，也常常不能完全理解这些想法。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些特别的幻想对某些人来说是色情的，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只是幻想而已。当然，探讨这部分内容，已经说明了这对夫妻有了很深层次的连接，不用担心对方看低自己或者耻笑自己。

最后，很多夫妻结婚了很多年，但是在自己的身体结构、性心理和性行为这个领域方面的知识还是非常贫乏的，也许是因为文化和观念的禁锢和限制。缺乏基本的性知识，大部分人都独自摸索，也因此造成了很多“冤假错案”：不和谐以及伤害，并且拐弯抹角地通过夫妻间关系的破坏呈现出来。

对于性生活不和谐的夫妻，器质性的问题找生理医生去评估，关系性的问题还是从关系层面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