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钢
(宁波财经学院象山影视学院 浙江 宁波 315175)
在《西厢记》中,红娘作为剧中的配角,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故事中的主要人物。红娘的成功塑造对张生与崔莺莺二者的结合起到了关键作用,引导了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变化,亦是《西厢记》流传至今仍家喻户晓的重要原因。
机智勇敢是红娘人物形象中最为鲜明的一点,也正是因为红娘具备这一特点,才能够一次又一次巧妙化解崔张二人所面临的爱情危机,尤其是在与老夫人悔婚时产生的激烈辩论。
面对崔莺莺与张生私下约会相爱,红娘有意在老妇人面前隐瞒,并且在被发现后以崔张二人的结合实际是由老夫人的悔婚造成的,巧妙地将责任推脱给老夫人。然后,红娘又劝告老夫人,悔婚的决定属于背信弃义的表现。还说如果将张生送至官府,一来官司会打输,二来传出去也会有损家门威严;并且张生是“文章魁首”,莺莺是“仕女班头”,天生一对。老夫人作为封建家庭中的实际统治者,红娘这一番利害分明的言语狠狠抓住了老夫人的软肋,迫使她不得不答应将莺莺许配给张生。
此外,红娘的机智勇敢在面对老夫人的拷问时体现得更加鲜明。红娘的一番言辞不仅熄灭了老夫人指责红娘时的怨气和怒气,更展现了红娘沉着冷静、机智敏捷的性格特征。红娘只是老夫人派去服侍小姐崔莺莺的丫鬟,但面对老夫人的不守信用,面对张生与崔莺莺相爱却无法结合的苦闷愁肠,红娘毅然选择站在了老夫人的对立面,并且沉着冷静,勇敢机智地化解了危机,为张生与崔莺莺的结合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西厢记》中,张生是一位天真憨厚的书呆子,崔莺莺则受制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伦理道德,唯独丫鬟红娘既缺乏知识,又对封建伦理道德不屑一顾,敢于表现大胆泼辣的本色性格。比如在普救寺初遇张生时,面对张生的主动搭讪,红娘以“银样躐枪头”进行回绝,给张生当头一击。在看到崔莺莺与张生之间产生爱恋之时,红娘冒着被老夫人发现的危险为崔张二人传书递简。当被老夫人发现拷问时,红娘对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但没有被老夫人降罪,还让老夫人意识到了自身的问题,为张生与崔莺莺能够在一起奠定了基础。
红娘的大胆泼辣并非有意针对某人,而是在看到不公平之事时就会挺身而出,不计后果,直言面对。比如在《西厢记》最后,郑恒对崔莺莺与张生的爱情进行阻挠,红娘:“他(指张生)凭师友君子务本,你倚父兄仗势欺人……你值一分,他值百十分,荧火焉能比月轮?”[1]当郑恒抬出“我祖代是相国之门”的口号来压人时,红娘指出:“你道是官人则合做官人,信口喷,不本分。你道是穷民到老是穷民,却不道将相出寒门。”[2]红娘的正义与郑恒的仗势欺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泼辣的性格即是一种正义的泼辣。由此也可以看出,无论是在与老夫人的争论中还是与郑恒的斗争中,红娘都敢于突破封建等级思想观念,站在正义的一方。
出于正义,红娘主动促成崔莺莺与张生之间的爱情,哪怕内心充满委屈也在所不惜,充分体现了红娘人物的积极豁达。对于崔莺莺而言,红娘是老夫人派来服侍自己的,红娘是否可靠还值得考验,因此崔莺莺对张生的爱慕不敢轻易告诉红娘。所以,在红娘替张生送来书简时,莺莺道:“小贱人,这东西那里将来的?我是相国的小姐,谁敢将这简帖和戏弄我?我几曾惯看这东西?告过夫人,打下你个小贱人下截来。”[3]紧接着又说道:“红娘,不看你面呵,我将与老夫人,看他有何面目见夫人?虽然我家亏他,只是兄妹之情,焉有外事。将笔儿过来,我写将去回她,著他下次休是这般。”[4]崔莺莺受制于封建伦理道德的束缚并且担心红娘将此事告知老夫人,所以不能将内心所想全盘托出,为此红娘还不满崔莺莺的做法,认为这是崔莺莺不相信自己的表现。尽管发生了一些令红娘不痛快的事情,红娘仍然以豁然大度的胸怀为崔张二人的结合奔走,不惜与人为敌,最终赢得了张生与崔莺莺结合的幸福结局。
金圣叹在论述《西厢记》人物时说:“《西厢记》止写得三个人:一个双文,一个张生,一个红娘……譬如文字,则双文是题目,张生是文字,红娘是文字之起承转合。”[5]由此可见红娘在故事情节中的重要性,而这种作用又是通过戏剧冲突体现出来的。
《西厢记》中主要有两组大的矛盾冲突,也构成了故事情节的两大线索,一是以张生、崔莺莺、红娘为一方与老夫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二是以红娘为一方与张生、崔莺莺之间的矛盾,尤其是红娘与崔莺莺之间的矛盾冲突。矛盾冲突的层层加剧不仅使红娘的形象更加突出,又使得矛盾冲突愈发强烈。《西厢记》的主人公是张生与崔莺莺,但作者却对次要人物红娘着墨较多,使之形成与主要人物一样的影响力,这是不易的。作者将红娘置于故事的多方矛盾冲突中,让红娘为崔莺莺与张生牵线搭桥,与老夫人等展开斗争,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也正是在这个充满矛盾冲突的斗争中,红娘多方面的人物性格才能逐渐显现。在戏剧作品中,人物与戏剧矛盾密不可分,人物形象通过人物行动体现出来,而行动也是推动戏剧冲突的有利因素。
作者王实甫希望通过崔莺莺与张生的爱情故事表达“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愿望,抨击封建传统伦理道德对青年爱情的束缚,主题的传达更多是借红娘之口表现出来的。在传统封建伦理道德影响下,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而王实甫则一反常态,通过红娘向观众传达出以“有情”作为婚姻基础的观点,这点在红娘与老夫人和郑恒的斗争中可以看出。
王实甫笔下的红娘充当的就是打破这一旧规定的角色。比如为张生与崔莺莺传递书简、协助崔莺莺与张生二人私下秘密约会、老夫人突然悔婚时与老夫人据理力争、与仗势欺人阻挠崔莺莺与张生在一起的郑恒辩论等。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作者想要传达的思想主题基本上都是借助红娘这一人物所体现出来的。正如刘彦君、廖奔所言:“所以人们都说,没有红娘,就没有莺莺与张生之间的爱情,也就没有了《西厢记》。”[6]
红娘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对展现作品矛盾冲突、深化思想主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红娘作为封建家庭中的一名丫鬟,其敢于挑战封建权威、敢于为愿望争取、敢于传达婚姻自由观念的形象深入人心,直至今日“红娘”一词仍然家喻户晓,且日渐生发出更加多元化的含义。深入了解红娘的性格特点,对进一步理解《西厢记》也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