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彬,唐文倩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江西南昌 330038)
智慧是人类文明精华的产物, 是各民族文化共同尊崇和不懈追求的目标。 智慧内蕴含着知识与道德的交融, 从而在中西文化中生成了认知取向与道德取向的智慧。 两种智慧交相辉映,曲折蜿蜒,在文化历史的演进中分裂、融合,共同谱写了人类文明的智慧史。
西方的智慧概念最先出现在公元前3 000年的埃及,主要通过诗歌和寓言的形式表达出来,以理解或理性化人类的痛苦和生活中自相矛盾的本质。 那个时期智慧也指一套社会上广为接受的道德和宗教法则,例如,最古老的埃及智慧读本《卜塔霍提指令》强调实践美德如耐心、诚实以及当谴责罪恶如贪婪、自私时保持协调一致。 这一传统后来进入更加有组织的著名的希伯来智慧文化。 除了通过正规教育和父母教导以培养个体的认知能力外, 希伯来传统也强调严格地遵守宗教信仰作为通达智慧的终极路径。
在古希腊文化中, 智慧或哲学被认为是关于美德或有关事实真理的知识的终极形式。 古希腊传统一般重视成为一个有建设性的公民的推理和分析能力,而将人类心灵的情绪和直觉部分贬低为理性思考的障碍。智慧一般意指一种广泛的知识基础,以及运用这种知识基础的高水平的认知技能。例如,被认为是雅典最智慧的人苏格拉底认为知道自己的认识局限是一项重要的智慧品质,它能将“爱智慧者”与诡辩家区别开来。虽然被认为只有希腊诸神才能真正地拥有智慧, 但是古希腊先贤相信, 对于人类来说通过学习哲学来寻找和追求智慧是非常重要的。
古代西方对智慧的描述后来被重新组织进入系统的基督教框架内。 奥古斯丁试图将柏拉图主义与基督教信仰结合起来,认为培养关于基督上帝(智慧)的知识是获得智慧的终极路径。在西方传统中,拥有绝对真理的上帝是最终的判决者,而人类则是他的创造物,只能听从他的真理。换句话说,虽然人类最终也不能获得智慧, 但是智慧却是缩小创造者和他的创造物之间知识差距的方法。这一传统在进入近代社会后,哲学家们对智慧的观点演变成了知识智慧观, 其代表人物是培根、笛卡尔。 培根强调知识就是力量,智慧体现在通过严格的推理和科学地调查来观察隐藏在现象之下的事实。笛卡尔把智慧等同于知识,认为哲学不仅研究在日常聪明意义上的智慧, 而且追求对人所能认识事物的完全知识。
总体而言,从古埃及、古希腊延续至近现代,西方文化将探索世界的本源和自然的奥秘视为一种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主要存在形式, 而智慧则包含了个体对这种认识的程度以及各种心智技能。尤其是认知特征,如掌握广泛的知识基础以及运用这些知识的能力代表了智慧的首要诠释。这种求得对真理的认识,也可以理解为获得普遍主义、客观主义的知识,是以一定的事实判断为基础,以把握知识乃至真理为要务的。 因此,西方文化中的智慧并没有与知识区分开[1]。
与西方的知识传统不同, 西方传统倾向于给任何概念以精确的定义, 而东方传统则倾向于使概念的精确定义更为开放以增强其解释的潜在灵活性。相应地,中国文化对智慧的解释经常是模糊不清的, 倾向于通过强调智慧的非认知特征来容纳更加广泛的意涵,尤其是智慧的转换与整合特征经常被强调。 智慧的转换特征与东方的精神修炼(如瑜伽、坐禅)的超越体验相等同,关注人类心理朝向更高水平的发展运动。这种心理的转换结果和终极状态在印度教中被称为功德或功,在佛教中被称为心灵的顿悟或悟。
智慧的整合特征是指人类良知(如认知、情感、直觉)各个方面的整合,良知的这些方面被认为是独立的心理过程。对智慧的整合是必要的,只有在特定的情境中在其共同作用下才具有丰富的意义。因此,智慧是一种理解,它不能通过陈述性的认知结构的推理而传授,而只能是一种更直觉的、更个人的体验式理解。换句话说,在中国文化中,智慧是指一种无须外显的智力的直接理解的过程,却需要大量的情感参与。
这种陈述性的传授与相对非传授性的理解存在重要差异, 中国传统教育也经常强调知识学习只是一种走向转换和整合智慧的途径。在《论语》中,孔子的教育核心并不完全是通过逻辑和知识来发现真理, 而是强调通过个人道德、知识、情感投入的培养来提升自我修养。其结果不是通过语言来教导学生什么是智慧,中国传统的原则教导怎样通过诸如省悟和冥想等途径去体验转换与整合。中国传统不像西方概念,强调将智慧的实用性与认知成分与转换和整合联系在一起。 虽然智慧的实用成分经常被认为是一种理想的知识, 但它如果被用于邪恶的事件或是自私的目的, 则会带有否定的意义。
总之, 西方传统提供了智慧的心理本质的详细描述,但它的焦点在智慧的范围相对狭窄,主要关注认知特征, 如掌握广泛的知识基础以及有效应用这些知识的信息加工技能。中国传统避免清楚地表达各种成分,而是强调智慧整体的转换和整合过程。 智慧被看成不仅是一种实用知识, 而且是一种整合了各种心理领域的不断提高的高水平的体验实现。 这种实现传统上被视为超越或精神释放。因此,中国文化智慧的内涵本质上是一种反思性理解, 主要通过体验和重视良知的认知、情感、直觉和人际交往领域而得以展现[2]。
综上来看,中西文化都蕴含了丰富的智慧思想,但因其文化渊源的不同, 智慧所包含的具体意涵也有所差异。
首先,概念特征的差异。由于西方文化多采用分析模式,强调知识与认知的复杂性,中国文化多采用整合模式,关注知识与情感的整合,智慧在中国文化中的概念不单是指认知能力,而且是一种包括对人生的理解,包含着某种情感参与的程度以及心理过程(如认知、情感、直觉等)多维领域的有效整合。 西方传统提供了智慧的心理本质的描述, 但其焦点在智慧的范围上主要关注认知特征, 如掌握渊博的知识信息以及将这些知识运用于解决基础生活实践问题的技能。 中国文化的智慧可以理解为智慧就是运用知识、 经验和行为等对社会人事及其动向的个体的明确理解和深刻洞察,与西方知识传统相比,中国智慧更注重德性成分[3]。
其次,价值取向的差异。 认知智慧的核心是才智,道德智慧的核心是品德。 虽然中西文化提倡的智慧都是智德一体、必仁且智,但在中西文化中,德与智两者的统整模式不同。在中国文化中,二者是在德的主导下统整起来的,强调以德为本,以德统摄智,注重以智服务于德,智利于德。 而在西方文化中,二者是在智的主导下统整起来的,强调以智为本,以智统德,注重以道德智慧服从于认知智慧。古希腊哲人所讲的四达德中,不但将智慧放在首位,声称美德即知识,而且其他3 种德性乃至于任何其他德性都需要智慧的指导, 才能真正为善,否则,就可能会变成有害无益的东西。 这表明西方文化所讲的德性明显地属于理智德性。 中国模式可以概括为以善统真、以善致真,而西方模式可以概括为以真统善、以真致善。
最后,提名人物的差异。中国人理解的智慧就是人生智慧或是怎样做人处世的智慧, 能恰到好处地为人处事, 或是能高明地指导他人做人处世或是摆脱人生在世的烦恼的人,往往能赢得智慧者的称誉。西方文化诸如广泛知识库的获得以及有效使用认知信息加工技能的认知特征, 因而具有渊博人文或自然科学知识的人往往获得智慧者的提名。例如,探讨不同文化对智慧理解的研究体现在不同文化会将谁视为智慧者的典型代表,或是说谁是该文化中公认的智慧者的研究中,中国大学生提名的智慧者主要为:诸葛亮、孔子、毛泽东、周恩来、老子等为典型智慧者,美国大学生常将“智慧的”与“经验丰富的”和“知识渊博的”联系在一起,提名的智慧者常是:甘地、孔子、耶稣、苏格拉底、所罗门、释迦牟尼、爱因斯坦、爱迪生、霍金、甘地、牛顿等人[4]。
智慧是历史和文化的产物, 中西文化的智慧也在历史和文化的流转中嬗变。尤其是进入近现代社会后,随着人文与科技的平行发展, 认知智慧与道德智慧开始从分裂走向融合。 西方文化虽然过于强调知识的储备与实用, 但同时他们也强调智慧里必须包含旨在帮助自己和他人获得良好生活的善良动机, 或是朝向谋取公共利益的过程。 中国文化智慧观里更是蕴含有浓厚的德才兼备的思想,主张“必仁且智”。西方的认知智慧为西方科学技术发展奠定了基础, 也为发展中国家迅速发展生产力、创造物质财富开辟了广阔前景;中国文化为解决现代人的精神信仰危机与现实生活问题提供了丰富的指导和宝贵经验。因此,努力摒除中西文化观念的冲突,致力寻求整合中西智慧的有效方法,促进中西文化的积极互动, 充分发挥人的认知智慧与道德智慧,实现认知智慧与道德智慧在更高层次的结合,才能有效解决社会发展中人文与科技快速发展的难题,使智慧真正服务于社会,造福于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