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CLASS系统提升师幼互动质量的行动研究

王芳 邵瑜 田欣桐 王华美

所谓师幼互动，指的是发生在幼儿园内部的幼儿教师与幼儿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行为及过程。目前，师幼互动质量研究已成为国际学前教育质量研究的核心，因为许多研究发现，良好的师幼互动和儿童的学习直接相关，对他们当下及未来的认知、语言、情感、社会交往等方面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基于上述认识，我们近些年来一直将师幼互动作为行动研究的重点，希望能以师幼互动为切入点，探索提升幼儿园课程与教学质量的途径。

CLASS：

师幼互动的主流评价工具

在幼儿园一日生活中，师幼互动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但是，作为“支持者、合作者、研究者”的教师，许多时候却是迷茫的：面对幼儿，到底应该从哪些方面提供哪些支持？尽管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教育教学原则，在教学中积累了一些经验，但这些知识要么是普遍的、抽象的，难以具体解决师幼互动问题;要么是缄默的、个人的、缺乏科学验证。可以说，对师幼互动到底“应该如何进行”缺乏理解，是当前教师提升师幼互动质量的“拦路虎”之一。

要克服这个难题，一个有效的办法就是去看看研究者是如何评价师幼互动质量的。众所周知，教育评价的作用多种多样，除了诊断水平、鉴别优劣、激励先进外，还有重要的导向功能，即可以指引教师朝着理想目标前进。因此，如果我们获得了科学的评价师幼互动质量的内容和标准，也就具有了提升师幼互动质量的努力方向。就目前的国内外研究来看，在国际上得到普遍认可、已成为师生（幼）互动主流评价工具的当属美国学者Pianata等人研发的CLASS（Classroom Assessment Scoring System，班级评估计分系统）。

CLASS认为，儿童与成人的互动是学习和发展的主要机制。它吸取了大量的教育学、心理学理论（如依恋理论、自我调节学习理论等等），并经过长期的实践验证，逐步建构起一种“班级科学”。由于此体系具有良好的信度、效度，目前已被许多国家应用于国家层面的学前教育质量评价项目之中。CLASS及其师幼互动理论框架也适用于中国的社会文化情境。

CLASS将师生互动分为3大领域（情感支持、班级组织、教学支持）、10个维度以及42个行为指标，为研究师幼互动提供了科学、具体的观察和评估框架。具体来说：情感支持领域包括积极氛围、消极氛围、教师敏感性、关注儿童观点4个维度，主要评价教师能否帮助儿童发展与教师、同伴之间温馨的互动关系，在课堂中能够感到放松和舒适，发展儿童合理的自主性;班级组织领域包括行为管理、活动安排效率、教学指导方式3个维度，主要评价教师能否帮助儿童发展自我行为管理的能力、最大化地利用一天的学习时间，并且能够保持对参与学习活动的兴趣;教学支持领域包括认知发展、反馈质量、语言示范3个维度，重点关注教师的教学实施过程，评价他们能否有效地促进儿童的认知和语言发展。

CLASS系统的园本化改造：

科学性与可行性的结合

将CLASS系统引入幼儿园教育教学，主要目的在于支持教师们师幼互动能力的提高，而不是对他们的现有水平和能力进行分级评价、横向比较。这是深入开展CLASS研究必须首先明确的立场，只有这样，教师们才能抱着平和、开放的心态，深入地参与到研究中，无私地分享自己的发现。

CLASS系统是美国文化的产物，框架的构建和具体指标的表述都带有典型的西方色彩。尽管它的跨文化适宜性已经被一些研究证实，适合中国文化，但进入到幼儿园的真实情境中，为了让教师们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仍需进行较大幅度的改造。我们将目前在专业领域已经使用的CLASS翻译文本发给参与研究的每位老师，请他们仔细阅读，随后在此基础上进行团体讨论，共同发掘出适合一线教师使用的CLASS评价细则。整体来看，主要进行了四方面的修订，下面以情感支持质量领域为例进行说明。

1.去除与研究目的不一致的维度。情感支持质量包括四个维度——积极氛围、消极氛围、教师敏感性、关注学生观点，其中消极氛围考察的是是否存在着易激惹性、生气或其他负面情绪。教师们认为，这是教育教学中要全面避免的，不是正向的指引，因此没有把它放在体系中。

2.暂时去除描述儿童行为表现的指标。教师们更想获得的信息是“教师如何去做”，因为教师发起专业、科学的互动是幼儿良好行为的关键前提。因此，将“同伴支持”“合作与分享”这些行为表现暂时去除。

3.确定更加适合中国幼儿园教师认识和表达习惯的词汇表述。如，将“匹配的情感”改為“情感同步”，“允许学生主导课程”改为“允许幼儿主导活动”，等等。

4.调整含义模糊、重复的词句。如，在“教师敏感性”的“回应”指标中有两个行为表现，一个是“提供安慰和支持”，另一个是“提供个性化支持”。因为支持包括了个性化支持，使用时将两者分别改为“提供安慰”“提供支持”。

可以看出，上述改动主要集中在更加符合实际需要和文字表述清晰性上，变得更加容易理解和操作，但CLASS的三因素模型、信度、效度、观测性以及区分度依然保留着原有的科学性。既科学又可行，成为CLASS幼儿园行动研究的重要一步。

运用CLASS的具体策略：

基于录像的观察、反思和行动

熟悉、了解CLASS的框架和指标后，我们采取逐个领域突破的研究方式，即在一段时间内，围绕着CLASS系统的一个领域进行集中研究，切实发挥维度、指标的指引作用，提升师幼互动质量。在这个过程中，录像发挥了极其重要的桥梁作用，下面仍以情感支持质量研究为例进行说明。

1.教师个人的录像观察与反思

研究开始，先要求教师们录制一个3分钟左右、正常状态下的师幼互动视频，随后进行录像观察，基于CLASS系统进行自我评价。录像将原本瞬间流逝的情境保存下来，为幼儿园教师审视师幼互动的细节提供了真实、可视的证据。这首先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冲击，使其开始注意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更重要的是，因为有了CLASS提供的指标和行为表现，教师们在自我反思时逐渐有了方向，不再是笼统地概述。比如，有位老师反思时提到，当孩子意见不一致时，录像中的自己采用了“少数服从多数”的策略，这也是自己一贯的做法。然而，在了解了CLASS系统“鼓励幼儿讲话”“引发观点和意见”的指标后，她开始觉得“我应该让少数幼儿也要谈谈自己是怎么想的，让他们互相听听对方的想法”。当然，教师们也看到了自己在师幼互动中的许多亮点，这也增强了自信。

2.来自高校研究团队的协助反思

对教师个人反思的深度和广度的要求，需要顾及到他们专业水平的最近发展区，以及可以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不可要求过高。更专业、更细致的工作需要高校研究团队来做。对于教师3分钟左右的录像，几位学前教育专业的研究生在导师的指导下首先进行了转录，以一个师幼互动作为一个单元，详细记录了师幼互动时的背景、语言和重要表情。然后，對教师运用的策略类型进行编码、对使用频率进行统计，形成互动策略图谱，以揭示出每个教师的互动特色。如，在情感支持这个互动领域中，A老师使用最多的三种策略为“移动限制”“温馨、支持性的关系”“积极的交流”（图1），B老师则是“温馨、支持性的关系”“鼓励幼儿表达”及“支持自主和领导”（图2）。

最后，结合指标对教师的行为进行分析，尝试打出维度上的分数。如，一位研究生为某位老师“积极氛围”打出了“5分”，因为“教师与幼儿有较多社会性交流;在与幼儿商量如何收玩具的过程中一直微笑;有目光交流和温和平静的询问;在幼儿遇到困难时，用尊重的语言建议举手表决;但正向语言反馈较少”。因此，虽然教师情感支持质量较高，但仍存在着许多努力的空间。高校团队的指引和分析为幼儿园教师提供了一双“他人的眼睛”，帮助他们更加全面地来认识自己的师幼互动状况。

需要指出的是，3分钟左右的录像只是为了帮助老师掌握运用CLASS的方法技巧，并不能全面、科学地反映教师们的师幼互动质量。至少要有4个周期、每个周期为20分钟的录像编码才能基本满足评判的需求。由于要投入大量的精力，这样的任务需要高校研究团队而不是幼儿教师去完成。

3.基于量化分析和共同讨论形成共识，确定后续行动方案

经过对若干位老师情感支持质量的录像分析，幼儿园至少获得了如下两方面的宝贵信息：（1）每个教师在师幼互动中的特色和需改进的空间;（2）本园师幼互动存在的共同优势和不足。前者体现在研究生为每个幼儿园教师制作的“互动图谱”中，后者体现在幼儿园和高校双方的共识中。大家认为，青岛市西海岸新区第一幼儿园教师在建立“温馨、支持性的关系”“积极的交流”“鼓励幼儿表达”等方面表现突出，但在“意识”“回应”“允许移动”等方面较为欠缺。因此，要努力意识到哪些幼儿需要额外的支持、帮助或者注意;要对幼儿做出一贯性的反应，提供适于个体需要和能力的支持;计划要灵活，不能因刻板地遵循日程表而牺牲了幼儿的学习机会。可以说，这些努力方向和行动方案之所以如此具体、集中、富有针对性，原因完全在于CLASS系统的灵活运用。教师们根据这两方面的信息反馈投入到教学改进中，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再一次进行录像观察、分析、反思、制订改进方案、再实践……在不断的行动循环中，最大化地发挥了运用CLASS系统提升师幼互动质量的价值。

注：本文是中国学前教育研究会“十三五”课题“绿色教育课程中幼儿发展评价策略的实践研究”（批准号：K20160346）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