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歌谣中的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

2019-12-30 20:55
民族艺林 2019年4期
关键词:歌谣宁夏

韩 婷

(宁夏民族艺术研究所,宁夏 银川 750004)

宁夏人民在长期的社会生活中创造了大量优秀的民间歌谣,在某种意义上,歌谣与生活两者是平等的,歌谣就等同于生活,歌谣是宁夏人民的一种生活方式。笔者通过对宁夏歌谣的细致阅读,从物质文化、制度文化两个文化层次,阐述宁夏歌谣的文化内涵。

一、宁夏歌谣中的物质文化

物态文化不是孤立的,它是人的生活中的物态,与生活习俗密不可分,我们谈论宁夏歌谣中的物态文化,一方面要注意它与习俗的紧密关系,不能将两者混为一谈;另一个方面也不用完全绝对化,将两者彻底割裂。衣食住行等是一种物质文化,但也是一种生活习俗,是承载民族精神的物质载体,是民族意识的外在表现。因此,我们在论述宁夏歌谣中的物态文化时,不可避免地会涉及一些生活习俗。

人类要生存和发展,首先必须解决衣食住行等物质生活资料问题。马克思认为,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物质资料。[1]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指出生理需求是人最基本的需求,处于需求层次金字塔的最低端。“生理需求作为维持个体生存和种族发展的需求,是人类最原始,也是最基本的需求”[2]。这种需求必须优先加以满足。食欲是人类的生存本能,所谓“食色,性也”,墨子也认为,“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3]是天下三患。这些观点都是可以从每一个人的生活体验得到印证。

(一)饮食

《六盘山漫到南海边》是《中国歌谣集成·宁夏卷》“引歌”中的第一首歌谣,“一把胡麻撒上天”是用胡麻形容心中的花儿数量之多。胡麻即油用亚麻,是榨胡麻油的原材料,宁夏人民在日常生活中多食用胡麻油,如油香,馓子等油炸食品和各种菜肴。

“青莜麦出穗吊索索,红莜麦迎风儿抖了;一对眼睛水汪汪,好人才,喜爱得我维了你了。”民间歌谣多用起兴,青莜麦、红莜麦,都象征着美丽的姑娘,“吊索索”“迎风儿抖”都是形容少女摇曳如风,婀娜多姿。莜麦“喜寒凉,耐干旱,抗盐碱”,并且生长期短,适合在宁夏种植,也是食物的原材料。莜麦面食用方法灵活,搓、推、擀、卷,花样不断翻新。食用时既可同新鲜蔬菜及酸辣汤冷调凉拌;也可用热羊肉汤及土豆伴餐,依各自的口味,酸辣咸甜自行调制,宁夏人民食用莜面,尤以酸辣为主,故有“善食者口味常新”之说。

宁夏素有“塞上江南”的美誉,以食大米和春小麦磨制的面粉为主。面食种类繁多,如油香,馍馍等各种面点,还有拉面、炒(烩)削面、臊子面、拌面等。“洋芋种子灰拌上,面片儿稠稠地捞上;手拉风闸花儿漫上,把心里的话儿献上。”这首歌谣或许描绘了一次“相亲”,心上人来家做客,姑娘亲自下厨,“手拉风闸花儿漫上”,献上藏了很久的心里话,等饭做好了,“面片儿稠稠地捞上”,再给意中人献上一碗饱含爱意的面片儿,稠稠的面片儿就像“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一碗面片儿,朴实而温暖人心,胜过千言万语,更胜过华而不实的玫瑰。

采录于彭阳县新集乡姬家山村的花儿《喝一碗凉水都舒坦》:“油泼辣子油泼蒜,辣辣地吃一顿搅团;尕妹子坐在我跟前,喝一碗凉水都舒坦。”搅团的注释是“西北人喜食的一种食品。用玉米面或荞面加水边搅边煮成稠糊状,浇佐料而食”[4]。通常认为,搅团是中国西北地区著名的特色小吃,实际上是“用面搅成的糨糊”,陕甘宁地区的人民尤其爱吃。浇上“油泼辣子油泼蒜”等作料,辣辣地吃上一顿,一定非常解馋。

《谢厨子》是一首婚礼歌,用以表达在婚礼上帮忙的厨师。“厨子师傅忙又忙,炒的饭菜喷喷香,油饼子,干馓子,糖麻丫子,花卷子,鸡鸭羊肉大鲤鱼,夹板丸子好味气。”后文用极其夸张而诙谐的言辞,形容饭菜的美味可口,这里就不再细述。这首《谢厨子》提到了多种美食,如油饼、馓子、花卷、夹板丸子等,还有“鸡鸭羊肉大鲤鱼”。在宁夏的农村,每逢婚嫁,人们都要用羊肉、牛肉、羊肚、土豆、苹果、豆腐、糯米、鸡蛋,配以菠菜、黄花、木耳、桃仁、葡萄干、青梅、红枣、蕨麻、蜂蜜、白糖及各色调味品制作十大碗,来招待宾客。十大碗包括烩丸子、烩夹板、烩肚丝、烩羊肉、烩假莲子、烩苹果、烩狗牙豆腐、红炖牛肉、烩酥肉,最后一道酿饭,虽是大众菜肴,但各有各的味道。吃过十大碗,也就能领略宁夏农村富有民族特色的饮食习俗。

(二)服饰

“白布汗衫青夹夹,自己的事情自己拿,毛线裤带白裤腰,咱俩的事情定了。”这首山花儿《咱俩的事情定了》直白朴实,以“白布汗衫青夹夹”“毛线裤带白裤腰”这些日常穿戴的服饰为起兴,并带有指物起誓的意味,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主,是一首赞美爱情自由的颂歌。在日常生活里,男女双方谈感情问题,提到“咱俩的事情定了”,即“定情”,指两个人的婚事确定下来的意思。花儿《我把你留着站下》也写道:“你把白布衫脱了,我给你洗下晒了。”歌谣里讲述的是男女双方相会之时,姑娘会帮小伙子洗洗衣物,显示自己做家务的本领。《领袖毛主席》里唱着:“领袖毛主席,穿衣想起你,的确良汗衫白白的,裤子是个涤纶的。”这三首歌谣中都提到了白布汗衫或白布衫。

“青夹夹”是指青坎肩,宁夏人民根据季节的不同,有款式各异的坎肩可穿,单的棉的,薄厚不一,还有皮质的。坎肩既能当外套,又可做里衬。宴席曲选录了三首《方四娘》,分别采录海原县、同心县和银川市,都写到了方四娘从小就学针线,进绣房,多是九岁左右开始学针线,或是“十三么十四进绣房,绣了鸳鸯绣凤凰”;或是“九岁十岁进绣房,十一十二绣鸳鸯”;或是“九岁十岁上学绣花,描龙绣凤人人夸”。关于《方四娘》的附记写道:“《方四娘》是回族宴席曲中最具代表性的叙事曲,又是反映回族妇女在封建礼教压迫下悲惨生活的一首典型的苦歌。”在甘、青、新、宁等省区都有流传,并有很多异文,但内容大致相同。这虽是一首苦歌,但从侧面也反映出回族姑娘的心灵手巧,茶饭与针线都很擅长,也就有了出嫁时的婚礼歌《表针线》:“毛哔叽,凡立丁,毛衣毛裤毛背心,的确良,花样子新,擦油的皮鞋高跟跟,走起路来一溜风。”需要说明的是,歌谣是艺术创作,不完全是现实生活的写照,两者之间并不能画等号,而且,这些歌谣多采录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宁夏的服饰习俗还有很多,随着时代的变迁,有些未见于歌谣,就不再述及。

(三)居住

据《中国歌谣集成·宁夏卷》介绍:“宁夏的房屋建筑多为土木结构,由于地下水位高,尤需夯实地下基础。同心一带干旱地区以窑洞式住房为主,就地取土夯筑‘干打垒’墙,围成宽敞院落,成为‘塞上江南’一大民俗景观。”宁夏歌谣并没有详细描述这种房屋的样式,只有几首夯歌,可以让我们稍微领略一些房屋建造时的艰辛和乐趣。夯歌即打夯号子,广泛流传于宁夏山川和城市的各民族群众中,在筑堤打坝、修路建房时,工人打夯唱的一种劳动歌。

夯歌一般是一领众和的形式,或者领唱一句,众人齐和一句,或者领夯者演唱一句,每句后由众人合唱“哎——嗨”或“嗨——呦”。我们看一首《打夯歌》的开篇:“(领)说拉一起拉呀,(合)拉夯的把油加呀!(领)上去一根椽呀,(合)下来一把伞呀!”从内容上看,这应该是一首建房时的夯歌。

建造房屋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房屋上大梁的时候,有一定的庆祝仪式,主人会宰牛宰鸡欢迎亲朋好友的道喜,还要唱《上梁歌》以示庆祝,正所谓“喜年喜月喜日墙,黄道吉日上中梁”。歌词多是即兴编唱,灵活自由,风趣幽默,乡土气息浓厚。《上梁歌》这样唱道:“双牛并行拉来了,请上能工巧匠做成材。一根做成通天柱,一根又做紫金梁,剩下边头边脑做门窗。”打夯、上梁都是建造房屋的过程,劳动时演唱歌谣,久而久之成为一种习俗,似乎也有一种古老的仪式情结包含在其中。

(四)交通运输

1949年之前,宁夏境内尚无铁路,公路交通相对落后,陆路运输基本依靠马车、牛车。花儿里唱的是“金色的马驹儿银辔头,骑上了天边里浪走”“你骑骡子我骑马,我二人一个店里住下”。黄河水道全长近四百公里,水面却没有一座桥梁,黄河木船就成了运送货物和行人的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劳动歌中的船歌《黄河船夫号子》《船工号子》《扳船歌》《拉船歌》等,都是船工扳船、拉船时为助力而唱,尤其是《黄河船夫号子》——“船工与暴风雨搏斗时的号喊”。

二、宁夏歌谣中的制度文化

表现宁夏社会经济制度的歌谣主要集中在时政歌,刺世歌、颂歌、讽刺歌都是对某些社会现象的批判、赞颂或讽刺,部分歌谣涉及当时的社会经济制度。刺世歌主要是对马鸿逵抓兵的控诉,反映了旧社会的黑暗,可以总结为“宁夏的苦处说不完”。颂歌主要产生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都是在社会发展的重大转折点,主要歌颂中国共产党、毛主席带给了宁夏人民新生活,以及对平等互助、团结和谐的新型民族关系的称颂。讽刺歌则是主要对一些社会现象的嘲讽,至今仍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婚礼歌和宴席曲反映了部分婚姻制度。如摆嫁妆、表针线、认大小、谢媒人、谢厨子等,都是婚礼仪式上演唱歌谣的内容,多是婚嫁习俗,但也涉及了一些婚姻制度。情歌中的花儿在宁夏歌谣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花儿数量多,质量高,具有最为独特的艺术魅力。在分类上,花儿是按照感情线索进行的,试探选择后是初恋,赞慕相会后定情,起誓之后进入热恋,别离后相思,时而纠葛,时而情变,面对苦情,最终反抗。这就像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一个少女情窦初开,后来坠入爱河,尝过离别相思之苦,内心也有纠结,面对情变,不甘于接受苦情,选择了反抗。我们从生活歌和儿歌中,多少可以看到妇女、儿童的家庭地位,从中能部分地感受家庭的伦理制度。

(一)社会经济制度

我们在上文提到,歌谣在展现制度文化层时,并不是多么集中和明显,歌谣只是民间文学作品,不能完全代替社会学著作和史书。然而,这也不能否定歌谣具备一定的社会功能,也有历时性记录社会(制度)变迁的重要作用。“生活歌和时政歌汇成了宁夏人民旧社会生活的苦难史”,集中表现了宁夏社会经济制度的变迁,时政歌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为界,分为刺世歌、颂歌和讽刺歌三类。

对马鸿逵抓兵的控诉,是刺世歌最为突出的内容。1933年1月,马鸿逵任国民党宁夏省主席,主政宁夏17年,除征粮征税外,征兵是最残酷的暴政之一。宁夏与陕甘宁边区接壤,是国民党政府进攻解放区的桥头堡。仅1943年至1944年10月一年多的时间,征兵四次之多。宁夏解放前夕,马鸿逵为了负隅顽抗,竟将壮丁改为男丁,15岁至50岁之间的男性一律在抓兵之列,一时群情激愤、民怨沸腾。宁夏人民纷纷借歌谣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

以歌谣或诗歌的形式表现对战争的指责和控诉,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的一个传统,从《诗经》中的《君子于役》,经曹操的《蒿里行》到唐代的不少边塞诗,诗歌(广义的诗歌包括民间歌谣)里反对战争的声音似乎从没有中断过。在这样的纵向维度中,我们反观宁夏歌谣中的刺世歌,或许可以获得更为纵深的认知和理解。

从宁夏刺世歌中看,对马鸿逵的指责,甚至是诅咒都是客观存在的,其中部分反映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和制度。

宁夏刺世歌的前两首是《马鸿逵是扫帚星》《马鸿逵是坏肠子》,从标题上看,是对马鸿逵的辱骂和诅咒。“马鸿逵是扫帚星,年年月月抓壮丁,百姓门前立根棍,搅得宁夏不安宁。”这首歌谣类似一首顺口溜(押韵的方式与七言绝句一致),意思很直白,不用多说,大家都能理解。“马鸿逵,坏肠子”,挖倒渠岸淹没了居民的房子,他本人开了很多铺子,“百姓穷得没裤子”。“年年月月抓壮丁”的马鸿逵,最终抓起了男丁,《老汉我也不当兵》《十三岁的娃娃上前线》就是当时的真实写照。马家军的军容和作战能力可想而知,“歪戴帽子露胸膛,肩头上斜挂匣子枪,火线上面吃败仗,跑了回来就缴枪”。

《旧社会真黑暗》揭露了旧社会宁夏各族群众的苦难岁月,受苦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地主老财心眼狠,逼得穷人吃草根”,宁夏各族群众不仅要提防马鸿逵征兵,还要忍受地主阶级的剥削。总之,“旧社会,太黑暗,宁夏的苦处说不完”。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宁夏历史上有过两次民谣最多的时期,一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期,一次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这两次都是社会发展的重大转折点,出现的歌谣以颂歌为主。宁夏人民通过现实生活中具体可感的变化和新旧社会的对比,表达了对中国共产党、毛泽东主席和人民解放军的感激之情,歌颂了民族平等和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生活,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当的各项方针政策。同时,对社会上某些腐败现象和不正之风进行了讽刺或给予了善意的批评。

《领袖毛主席》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发自肺腑的热切的称颂,吃饭、穿衣、走路、睡觉都会想起毛主席,“枕头是个对对子”,意指穷人结婚成家,成双入对,生活美满幸福。《翻身不忘共产党》《党的好处说不完》通过今昔对比,说明“新旧社会两个样”和“党的好处说不完”。旧社会宁夏各地人民受到地主的盘算,交租之后就没口粮,只好“卖儿卖女去逃荒”,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进入社会主义制度的探索阶段,“现在队里算盘响,年年丰收有余粮,送儿送女上学堂”。《光阴日子有奔头》也是有对比手法,从“吃大锅饭”到“实行大包干”的社会制度的变迁,之前是“人在世上没活头”,后来是“日子有奔头”。采录于同心的《表心愿》通过一名老汉之口,唱出了从“吃大锅饭”到“实行大包干”的前后变化和心情,责任制提升了宁夏人民劳动的干劲(冲上天),生活越来越富裕,心情也欢快舒畅,“高兴得我老汉唱‘乱弹’”,因为“民族政策放宽了,人人都能自由了”。这里面的感情都是真挚而自然的,宁夏人民发自内心的“表心愿”,歌颂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民族政策。《责任到了户》《责任制好了》《实行大包干》《大把票子存银行》等,都是对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直接称颂,而形式多样,自由活泼,从三言、四言、五言到七言、八言、九言,句式丰富,像一首欢快的变奏曲,唱出了宁夏人民无比喜悦的心声。

五五年搞了个互助组,

贫下中农靠政府,

靠了政府也不怕,

五六年来了个合作化。

大集体,小分散,

什么畜力都折价,

一平二调是五八年,

把粮调了个没见面。

六零年吃了个大锅饭,

榆树叶子和一半,

舀到碗里嘟噜噜转,

吃到嘴里一根线。

——《不怨上面怨队干》

这首歌谣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初期,后文还有六句“三家四靠产量低,三年倒有两年旱,不怨上面怨队干,还要继续搞会战。使着社员要救济,你说我们该咋办?”从1955年到1960年,农业合作化运动、“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是探索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历史经验和教训,其中也有“探索中的严重曲折”,《不怨上面怨队干》就反映了宁夏农民对当时这些社会现象的看法。这段历史记忆似乎就发生在昨天,是我们必须正视的历史回音。

文艺作品来源于社会生活,是社会生活的反映。1960—1962年,国家实行居民粮食供应低标准办法,《低标准》《瓜菜代》这两首歌谣是对“时政”的真实写照。同样是在低标准时期,同样是吃二两粮:“社员吃的二两粮,又拄拐棍又扶墙;队干吃的二两粮,又娶媳妇又盖房。”《同吃二两粮》通过对比,批评了生产队干部以公谋私的行为。这样的歌谣还有很多,《抓老鼠不靠借来的猫》是反对盲目学习别人的经验,应该做到因地制宜;《检查团下乡来》讽刺了基层干部下乡时多吃多拿的行为;“张书记挖,李书记填,害的社员不得闲”,讽刺了某些领导缺乏长远规划,一个领导一个做法的不良作风;《如此产品》是对假冒伪劣产品的讽刺,等等。这些时政歌都有鲜明的时代印记,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和历史状况。

(二)婚姻制度

婚姻(家庭)制度是社会制度的有机组成部分,是被一定社会所公认并被人们普遍遵循的婚姻家庭关系的规范体系,具有自然和社会两种属性,职能为实现人口再生产、组织经济生活、教育等。当然,宁夏歌谣中的婚姻制度文化并非与物质文化一样显现,我们这里所理解的制度是一种社会行为的判断,即对婚姻习俗应该怎样的认识,并未在社会制度层面完全展开,主要依据还是宁夏歌谣中的表述。

《婚礼歌》采录于同心县,篇幅长达百行,内容上有主命、摆嫁妆、谢媒人等,是一首最为完整的回族婚礼歌。不仅如此,这首婚礼歌的独特之处还在于有三段念白,分别位于开端,中间摆嫁妆之前和结尾。

《摆嫁妆》(也叫《表针线》)、《认大小》《谢媒人》《谢厨子》主要是表现宁夏人民的婚嫁习俗,《谢媒人》的附记写道:“回族青年男女结婚,即使本人同意,自愿,也要经过媒人的牵线、说合。”

花儿是按照感情线索进行分类的,试探、选择、初恋、赞慕、相会、定情、起誓、热恋、别离、相思、纠葛、情变、苦情和反抗一共十四种感情状态,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通过花儿的感情线索,我们也许可以审视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观。

(三)家庭(伦理)制度

我们从生活歌和儿歌中,多少可以看到妇女、儿童的家庭地位,从中能部分感受到家庭的伦理制度。生活歌中的苦歌是男性的劳苦之歌,带有“职业歌”的性质,或是长工、渠工,或是脚户,还有被抓去当壮丁的危险,有时候不得不逃荒要饭,有的人在婚姻上只好打光棍。这一部分主要涉及生产习俗。妇女歌多数塑造了一个苦命的女子,主要是因为婚后的生活不美满。《赛买姐》里的赛里买嫁给了达伍,可是心上没有他,尽管达伍家里还算富裕,只是没有人把赛买姐当人待。《苦女子》里的苦女子与赛买姐相仿,并且,这两首歌谣的曲调都是珍珠倒卷帘,内容也多有相似之处,从“正月里来正月正”到“十二月里来整一年(腊月里来一年满)”,苦女子缺衣少食,不仅要做苦工,还要忍受丈夫的虐待。《赛买姐》里唱道:“八月里来八月半,半夜偷去把娘看,女婿知道来追打,母女哭得泪连天。”妇女在婚姻家庭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苦女子》最后是向父母的哭诉:“哭一声爹和娘,可怜你的小冤家,受尽了折磨你不管呀,为啥当初不捏死她?”这是一种生不如死的哭诉,读来令人心酸。《女娃儿想婆家》看上去不像一首苦歌,这个女娃尚未出嫁,“一心想婆家”,表现的是一种思嫁之苦,含有些许诙谐的意味。

《媳妇受磨难》《奴家的苦处》也是描述当媳妇儿的难处,还有《扁豆子开花》(也叫《小女婿》)、《蓝桥担水》《苦命媳妇》中的苦女子嫁给了小女婿,《扁豆子开花》中的小女婿还尿床,“一更里尿湿了褥和被,二更里尿湿了奴的衣裳”。《嫁了当兵的难活人》里的“军嫂”为爱执着,千里寻夫,生生死死也要和丈夫在一道。男女结合都有媒妁之言,如果女婿不好,只能“怨媒婆”“骂媒人”——“只怪媒人舌头长”。《十月怀胎》《九月怀胎》诉说了孕妇的苦处,还有《寡妇哭五更》《寡妇苦》,描绘苦命的寡妇。

诙谐歌是对一些生活景象、世俗万象的善意嘲弄和提醒,一般都不是刻意的指责,名曰诙谐歌,自然有其幽默风趣的一面。《懒婆娘》塑造了一个“勤不惯”“无事干”好吃懒做的懒婆娘,“谁要遇上懒婆娘,败家败兴不安然”。这里有一些夸张,嘲弄懒婆娘,是对为人妻的劝诫,勤俭持家,才是生活之道。《勤大嫂和懒大嫂》用对比的手法,塑造了一勤一懒两个不同的大嫂。

相对来说,宁夏歌谣描绘生活中的事物是较为直观的,在表现“社会事物”所承载的民风民俗时,也不难为我们所识别,但是在展现社会经济制度、家庭伦理制度等制度文化层方面,并不是多么集中和明显。因为宁夏歌谣首先只是歌谣,当我们从制度层面进行文化审视时,歌谣并不能完全承载制度文化的表述功能,这一点需要我们稍加注意。

对宁夏歌谣的正确解读,尽管从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两个层面来说未必将文化的整体纳入其中,但分类也只是为了更好地进行理解,使我们充分认识论述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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