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疫之年》的生态思想研究

2019-12-30 15:51唐梅花
关键词:托比园丁上帝

唐梅花

(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于2009年推出了她继《羚羊与秧鸡》之后的又一生态预警力作——《洪疫之年》(The Year of the Flood)。《洪疫之年》以一场虚构的发生在“上帝园丁会”创园二十五年的毁灭人类的灾难——无水洪疫为开端,通过两个女性幸存者托比和瑞恩之口回忆了灾难发生前那个腐败堕落的世界。在那个人欲横行、无所顾忌的世界里,人类不仅对其他物种进行伤害,而且对自己的同类进行残酷的迫害乃至对整个生态环境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最后导致了一场只在人类之间传播、动物却可以免疫的瘟疫,使人类这一物种在极短的时间内濒临灭绝。

小说共十四章,除第一章外,每一章都以亚当一号在上帝园丁会的布道词和相关的赞美诗开始。每一次布道都是为了庆祝一个节日,如“创世纪念日”“方舟节”“四月鱼节”“食肉动物节”“圣雷切尔节”等等。这些纪念日虽然借用的是《圣经》中的故事,但却是为那些对生态系统的持续发展做出贡献的人、或在生态系统中不可或缺的物种而设立的,因此整部小说具有浓郁的生态意味,传达出作者尊重自然内在价值、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反对科技盲目发展、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理想。

一、自然具有内在价值

在自然界中,每一个物种都有自身存在的价值,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们称之为自然的内在价值(intrinsic value)。那么何为“内在价值”?生态伦理学中有三种比较流行的定义:1.将内在价值等同于非工具价值,即“一个实物如果有着自己的目的而不是其他目的的手段,就拥有内在价值”,持此观点的代表人物是深层生态学家阿伦·奈斯(Arne Naess);2.用内在价值指称对象自身具有的内在属性,即“内在价值用来指一个实物因其‘内在特征’的优点而独自具有的价值”,代表人物如环境伦理学家霍尔姆斯·罗尔斯顿(Holmes Rolston);3.将内在价值等同于客观价值,即“实物拥有的、独立于价值主体评估的价值”,如动物权利理论的开山鼻祖汤姆·雷根(Tom Regan)等[1](P87)。《洪疫之年》中所表现的自然内在价值观更接近于奈斯的理解:指物体自身有价值,而非其可供使用的特征。内在价值不依赖于价值评判者而存在,一个物体具有内在价值意味着它拥有内在于自身、为了自身的价值[2](P168)。

万物都具有自己的内在价值,不管人类是否认识到。“要是没有蚯蚓、线虫和蚂蚁们无止境的工作,地球上的土壤将会硬化得和水泥一样,那么所有的生命形式都将不复存在。上帝在他巨大的天然药库里为每一种疾病都提供了药物:想想蛆虫和霉菌可能产生的类似抗生素的效用,想想蜜蜂辛苦酿成的蜂蜜,想想蜘蛛网对于伤口的有效止血功用。”[3](P160)生物学家埃尔顿早在1927年就已经认识到物种的重要性,并且指出“从根本上讲,稳定着整个生物共同体的,不是人类而是其他复杂多样的生命形式。”[1](P128)在整个生态系统当中,人类只是其中一个微小的组成部分,通过进化纽带与成千上万的物种相互联系,如果没有那些低等生物,人类也将不复存在。

就算是那些看着令人生厌的动物,对于生态系统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的确,我们很不愿意被诸如眉螨、钩虫、阴虱、蛲虫和蜱之类的生物侵扰,更不必说那些让人产生危险的细菌和病毒了。但若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作为上帝最小的天使,它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从事上帝委派的任务,那么你就可以理解,这些生物和人类一样共属于不朽的精神,一起在上帝的永恒之光里闪耀,它们和人类一起构成了创世的复调交响曲。”[3](P160)所以,我们应该具备更广阔的生态视野,站在生态主义的角度来看待万物的价值,才能认识到“不管能否对人类的福利做出贡献,非人类自然界都拥有自在的价值。”[4](P3)

《洪疫之年》的园丁们认识到自然是人类最好的老师,他们发现:柳树皮可以用来止痛降热;蒲公英的根可以用来作为利尿剂;哪怕是荨麻,虽然经常被拽起来扔掉,也是多种维生素的来源。因此,园丁们尊重自然万物,认为每一种造物自有它存在的意义,如果人类认为它没用,只是我们的知识太浅薄而已。比如秃鹰,这种令人生畏的生物,“是我们的朋友,它们净化大地,负责分解尸体,是上帝不可或缺的黑暗天使。想想看,要是没有死亡,那有多么可怕!”[3](P3)还有蛆,夏娃六号派拉尔用它来给亚当七号泽伯治疗伤口,蛆加速了伤口的愈合,“这种有益的生物不仅会吃掉腐烂的肉,还会杀死骨疽的细菌,因此对于预防坏疽有很大的助益。”[3](P107-108)这与梭罗在瓦尔登湖畔领悟到的道理是一样的:“我们常常为了自己发现某种之前已被认定为废物的用途而自豪,但与自然的经济体系比起来,我们的经济体系显得多么片面、多么随机!在自然中,没有任何东西是无用的。每一片腐烂的树叶,每一个嫩枝或根须,只要放到另一个更适当的地方都有其价值,而所有的一切最后都会聚集在大自然的混合体中。”[5](P64-65)

二、反对人类中心主义

既然自然万物都有其自身存在的价值,那么我们人类为什么总觉得地球上的万物属于我们、应供我们驱使和使用?诚然,任何一种物种为了自身的生存都是以自我中心的,人类也难免陷入这种境地。但是人类拥有着其他物种所没有的自主意识,同时又具备了任何一种非人类地球生物所不具有的强大破坏力,而且人类历史已经发展到了这样一个时期,如阿特伍德所说:“我们正处于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许多其他的文明都曾将物种猎杀殆尽,并且为自己带来了环境灾难。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知道结果会怎么样,问题在于,‘我们有及时阻止自己的政治意志力吗?’”[3](P157)

与过往时代无意识地伤害其他物种不同,今天的人类是在已经意识到自己对生态系统的行为可能导致不可逆的结果时依然这么做。阿特伍德曾自言:“假如我是《圣经》中的上帝,我会很不安。他创造了一切,并且认为这一切都是美好的。但现在人类却在这件艺术品上到处胡乱涂改……”[6]所以她在小说里写道,上帝“知道人类这个最后的试验品出现了很大的失误,但他已经没办法修正了”,所以如果“再有任何对大地的咒诅,都不是来自上帝,而是来自于人类自己。”[3](P412)因此,与《圣经》中上帝为了惩罚人类而发的洪水不同,作为本书背景的那场致使人类濒临灭绝的无水洪疫不是出自上帝之手,而是由于人类自身的行为导致的。它“仿佛生了翅膀,藉由空气传染,像火一样迅速蹿遍城市,夹带病菌的暴乱、恐怖与屠杀往四面八方延展而去。”[3](P52)这场动物可以免疫、却严重威胁人类性命的瘟疫警告着我们:就算从利己的角度考虑,人类也不能让自我膨胀到突破生态承载限度的程度,如果那样,人类最终摧毁的将不是孕育万物的地球,而是我们自己。随着科技的迅速发展,人类已然忘了自己只不过是地球上的一个物种,而妄想成为宇宙的主宰。缪尔在《我们的国家公园》中总结道:“自从耶稣时代,在所有美妙而沧桑的世纪里,长久以来一直是上帝在照看着这些树,把它们从干旱、疾病、雪崩以及上千次毁灭性的风暴与洪水中拯救出来:然而现在他却无法从白痴手中拯救它们了,能够拯救它们的只有山姆大叔。”[7](P250)

庆幸的是,《洪疫之年》中出现了“山姆大叔”——上帝园丁会。对于这场灭顶之灾,上帝园丁会早已预知,并做了很多努力来应对。园丁们了解大自然的秘密,从不以万物的主宰自居,这里面虽不乏宗教的怜悯,但其间却充溢着不可忽视的生态意识。园丁会认为,在创世之初,人与万物是和谐相处的,“我们希望命名是一种问候,呼唤他人走近自己。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亚当用充满宠爱的喜悦语调喊出动物们的名字时,其实是在说,我最亲爱的,你来啦,欢迎你!”[3](P270)上帝让人类为动物命名,只是为了使人类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增进与动物的感情。这件事本身只意味着人类具有代替上帝照看万物的责任,而绝没有被赋予统治万物的权力。“人类区别于动物据说是因为给它们取了名,它们就按他取的名字被称呼。”[8](P257)但这是人类一个深刻的误解,为动物命名并非一个治理行为,最多只能算作一种管理行为。创世故事中根本没有提及因此而带来的人类与动物之间的敌对,更没有授予人类杀死动物的权力,是人类自以为是地故意曲解了上帝的旨意,用各种狂妄自大的方式来发展自己。阿特伍德痛心疾首地指出:“真的,和其他动物一样,我们也受到了祝福,并且受命生养众多,乃至遍布大地。但我们的遍布又是通过怎样可耻的方式来实现,又对其他生物造成了怎样的痛苦?难怪我们天生带着罪恶感和羞耻感!”[3](P270)是我们人类背叛了动物们的信任,是我们人类玷污了神圣的管理职责,是我们毫无根据地认为一切都是为了人类而存在的。

在这种极端的人类中心主义心理的驱动下,我们变得毫无顾忌、恣意妄为,导致了气候变化、海平面上升、动植物濒临灭绝等各种生态问题相继发生。想想肥沃的地中海南岸如今为何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沙漠?想想物种丰富的亚马逊河流域为什么各种灭亡事件频发?想想盛产鳕鱼的纽芬兰大浅滩现在为何如此荒凉?想想人类到底已经将我们与万物共同拥有的地球弄得怎样伤痕累累?想想神学家贝里振聋发聩的警告吧!“由于人们在其生命过程中毁灭了地球原有物种的一半,人类社会将促使新生代结束——而这就发生在我们的有生之年。 ”[9](P58)

为了恢复已经破坏的生态环境,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有一个更为安全的生存环境,让我们抛弃以自我为中心的观念。我们应该像莫尔特曼提醒的那样,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自然的产品之一。自然不断产生新的生命形式,人类是最后一种,所以真正的主体是自然。人类应当把自己看作是自然的产物,而不是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是与自然相对立的主体,更不应当将自己看作是上帝的形象[8](P72-73)。我们应该常怀谦卑之心,不要自负地以为我们可以凌驾于其他一切生命之上,不要狂妄地认为我们可以它们肆意伤害却无需付出任何代价。“上帝的戒律‘遍布大地’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以牺牲其他一切物种的代价来成全自己。”[3](P90)

三、对科技盲目发展的反思

在《洪疫之年》中,人们一边肆无忌惮地消费着地球资源,街上有以濒临绝种的动物皮毛做布料的服装工厂,有以珍稀动物的兽体为烹饪材料的美食连锁店,每天都有几个物种从地球上永远消失,人们只能在一些文档或记录中看到它们的名字。另一边高科技园区利用基因技术制造出各种稀里古怪的动物,比如浣熊与臭鼬的结合体(浣鼬)、绵羊和狮子的杂交体(绵羊狮)、长满人类所需器官的“器官猪”等等,还有没有脸只有一个饲料口的人造鸡肉球、植入人类的干细胞能做艰深物理题的巨型猪、山羊基因结合变种的蜘蛛等等。

对科技的盲目追求使人类丧失了基本的理性,毕业于沃森·克里克学院、曾作为园丁们在园区后援力量的生物精英“秧鸡”背叛了他最初的信仰,陶醉于科技的创造力量。在造出种种服务于人类的基因变种生物之后,秧鸡甚至推出了“天塘计划”,设想自己可以超越上帝、创造出完美的人类。这个计划由一批一流天才组成的团队,在具有特殊设计的、自带空气补给站的建筑里夜以继日地进行。他们的目的是改变细胞结构,使人类永生;剔除人类的破坏性特征,比如:种族主义、等级观念、私有观念等,按照人类意愿造出完美的人类。他们简化人类的繁殖过程,剔除了情感,这些“秧鸡人”像狒狒一样,只在闻到雌激素的味道、生殖器变成蓝色时才进行交配[3](P20)。在这里,我们看到人类发展的极限状态,人类不仅改变了世界的进程,制造了各种生化动物,而且随意选择人的构成。那么,这样的人还是人吗?它们与动物有何区别?甚至连动物都不是,它们只是高科技的一种产物。

人类的这些行为早已违背了人的基本伦理,阿特伍德借园丁会之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们如愿以偿地拥有了分辨善恶的知识,但现在我们却在为这种僭越付出代价。我们越努力超越越堕落,而且堕落得越来越深;因为堕落和创世一样,也是一个不间断的过程。”[3](P12)科技的无序发展不仅侵害了动物的生存,而且对人类的生存产生了威胁。但我们不能简单地将责任推给技术,康芒纳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过:“如果现代技术在生态上的失败是因为它在完成既定目标上成功的话,那么错误就在于其既定的目标上。”[10](P148)科学是中性的,技术也只是一种工具,关键在于人类能否妥善利用,雷切尔·卡森曾发出这样的警告:“人类的不幸恰恰在于不断膨胀的能力,而且这很可能是我们的悲剧。因为如今这种能力不仅没有受到智慧和理性的约束,还变得极不负责任。那么很可能,我们将为征服自然而付出埋葬自己的最终代价。”[11](P107)诚然,是劳动造成了人与其他动物最后的本质区别,人类通过劳动改变了自然界,使之为自己的目的服务,但是“我们对自然界的全部支配力量就是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12](P304-305)人类的力量不是体现在我们可以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违背自然规律、为所欲为。或者换一句话说,作为生态系统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人类根本没有权利利用科技的发展肆意改变生态系统的构成、影响它的正常运转。

同时,《洪疫之年》还写到为了阻止人类反生态的生活方式,园丁们利用园区后援力量提供的基因技术,制造了“基因变种的猪狸攻击车辆风扇皮带,豆象鼻虫大肆破坏快乐杯咖啡种植园,吃柏油的微生物让高速公路消失了”[3](P53)。我们不禁要问: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真的可行吗?事实上,如书里写道的,科技不偏不倚地体现了它的不可控制性,“有些老鼠失控了,搞不清楚状况,攻击鞋子,有些人的脚受伤了”[3](P53)。为了挽救惨遭灭绝的物种,园丁们开展了生化生物抵抗运动,他们的基因改造工程师们组合生化生物,然后偷偷地把这些生物带到指定的地区放生。但是这种组合的生物还是原来的生物吗?它们只是人类在实验室里的造物,而不再是接受自然选择的主体,不再能展现自然进化的过程。尽管带着保护物种的伟大使命,但园丁会的所为与园区的工程师的手段无异,这些怀着生态保护的人们用善良的心盲目地干扰了生物的进化过程。不过这个问题的出现却具有普遍意义,如何改变人类现有的生活方式、阻止进一步的生态破坏、在已经满目疮痍的地球上实现可承受发展是所有生态学家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四、践行生态的生活方式

尽管园丁会的有些做法可圈可点,但值得肯定的是,他们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来警醒世人、企图拯救世界。园丁们身体力行地遵循自然的生活方式:穿原色麻布衫,在屋顶花园培植各种有机谷物和蘑菇,自己养殖蜜蜂获取蜂蜜,用蛆虫治病,拯救濒临的物种等等。他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住在废弃的大楼里,在屋顶栽种植物、利用废品做锅碗瓢盆、自制醋和肥皂、参加生命之树自然物交换市集等。他们提倡素食,认为动物拥有与人类同样的权利。他们回收垃圾,因为“没有所谓的垃圾、废物或秽物的东西,只有没有适当利用的物质。”[3](P69)他们正视死亡,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生命的正常现象。他们很少给孩子们买玩具,而是为孩子们开设了很多与自然相关的课程,比如:织物再循环、真菌学、植物疗法、野生植物、食肉动物与猎物之间的关系及动物伪装等等[3](P61),让孩子们在自然中学习知识和本领,因为园丁会认为自然才是孩子们真正的游乐场。

园丁们与动物和谐相处,颇具代表性是作品中的女主人公托比学习养蜂的经历。和大多数人一样,托比刚开始的时候对蜜蜂非常惧怕,但派拉尔告诉托比说可以与蜜蜂交朋友、并告诉它们自己的心事,和它们成为朋友。在阿特伍德的笔下,蜜蜂们是可以与人沟通的,“它们可以闻到你,脚步放慢就好。下回它们就知道你是谁了。对了,如果它们蜇你,别用手打,把蜇针拂开就好了。不过除非它们受惊,否则不会蜇人,因为蜇人会让它们没命。”[3](P99)托比慢慢学会了与蜜蜂相处,并最终成了好朋友。后来,托比将自己的业余时间都用来照顾蜜蜂,亲自为它们种植荞麦和薰衣草,并帮助它们采集和储存蜂蜜。在与蜜蜂的亲密接触中,经历了人生重重磨难的托比终于脱胎换骨,重获新生——“晚上,托比呼吸着自己。全新的自己。肌肤透出蜂蜜与盐的味道,还存着大地的气味”[3](P101)。

园丁们尊重万物的主体性,并尝试着用动物的视角审视自己。当无水洪疫蔓延,托比在饥饿难忍的情况下,走出泉馨芳疗馆、准备穿越森林寻找食物时,她想象着躲在林木中间的食肉动物眼中的自己,“无边的野生草原中间,有个柔和的红色小影子,它有一双深色大眼,看似胚胎或外星人,孤孤单单,毫无防护,容易受伤。影子后面是它的住所,用似砖块的稻草盖成的可笑箱子,一吹就倒。”[3](P327)就像我们看待其他动物一样,在其他动物的眼里,人类也只不过是可怜、可笑的生物而已。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自我陶醉,还有什么理由因为自己盲目的理性自高自大?

难能可贵的是,阿特伍德并非盲目的生态主义鼓吹者,她时刻记得人类作为生态系统一部分的基本权利,所以在小说里,园丁们虽然平时只吃素食,但泽伯还是教给孩子们如何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诱捕小动物的生存技能。只是为了基本的生存需求而捕食、吞吃其他生物,是一种再正当不过的行为,没必要为此感到羞耻,但“如果为了生存杀害了其他动物,我们应心怀感恩并请求宽恕,在我们死后自愿将自己献给食物链。当你这么做时,捕食动物就不是不洁的。”[3](P125)在无水洪疫蔓延时,幸存的园丁们为了生存下去吃了肉食,他们没有伪装怜悯、假装歉疚,他们用行为诠释着对生态系统的理解和尊重。我们应该相信“大自然中的生命如此丰富,它们可以承受牺牲,经受相互猎杀……”[13](P318),我们应该相信大自然具有自我更新的力量,不需要人类假意的怜悯。大自然为所有生物的生存准备了充足的资源,当然,它也将所有的生物都置于食物链之中。任何物种的生存都是这样的。在大自然的整体运行中,吃与被吃、用与被用、杀与被杀都是公平的,只要人类尊重其他物种、并充分肯定它们在维持生态系统正常运转时的价值,只要人类不是为了一己之欲、涸泽而渔、突破生态承受限度地发展,那么人类从自然中获取、得到应有的利益都是合理并值得肯定的。

在《洪疫之年》中,阿特伍德努力展现了行进过程中的人类既渴望突破极限的狂妄,又对那些现代社会中已经觉醒的力量寄托着拯救的希望,但能否从根本上改变人类这一物种最后在地球上消失的命运,阿特伍德是不确定的。正如阿尔·戈尔指出的,我们面临的问题其实包括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我们应该认识到自己伤害地球的能力已经具有全球规模,而且可能是永久性的;另一方面,我们应该首先把自己看作是这个复杂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9](P16)。只有人类正确认识到自己在生态系统中所处的位置,勇敢承担起拯救生态危机的重任,只有人类抛弃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思想,给予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应有的关注,只有人类努力保持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一切才有可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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