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近代川边治理与国防安全:从赵尔丰到刘文辉

2019-12-30 03:40
民族学刊 2019年6期

清末时期,四川省西南部(四川关外①)边地习惯称之为“川边”。1896年川督鹿传霖已正式使用“川边”②一词,但迟至1906年赵尔丰任川滇边务大臣时,“川边”才逐渐成为一个特定的行政区域。③1914年民国设“川边特别区”④。赵尔丰开创的“川边”辖地东连四川,北邻甘肃、青海,西接卫藏,南联滇西,是西南边疆联结内地的枢纽重地。清末民国时期,英国挟印、缅两地,持续向我国滇西、西藏边境施压,川边作为联结川、滇、青、藏的战略要地,其治理成败关乎整个西南边疆的国防安全,关乎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

自1905年赵尔丰入康⑤到刘文辉主政川边建立西康省(1939年)之前,主政川边者相继有:赵尔丰、尹昌衡、张毅、刘锐恒、殷承瓛、陈遐龄、刘成勋、刘文辉等八人。这34年时间,跨越清、民国两代,所面临的国际国内环境、地缘政治关系,以及八位主政者的民族国家观念、谋略、执行力等等,其对于川边的边疆治理、国防安全等有着完全不同的举措和成效。学界对此问题进行全面研究的成果甚少⑥。本文将就以上问题进行全面深入的探讨,以期对当下的边疆治理与国防安全提供重要借鉴。

一、川边境域形成的缘起及变迁

川边作为一个独立的行政区划,历经清末、民国两代。20世纪初叶的中国,刚刚经历了甲午海战的惨败,八国联军又进入紫禁城烧杀抢掠,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仓惶逃离京城。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相继签署,此时的中国随时面临丧失国家主权的危险。

(一)国际背景

早已垂涎青藏高原的西方各国,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英国人在控制印度、缅甸后,步步进逼我西藏和滇西边疆。1904年,侵略西藏的英军上校指挥官荣赫鹏,为参加侵略战争的亨利·海登爵士所撰写的《在西藏高原的狩猎与旅游》一书作序,如是谈及西方列强对西藏的觊觎:“距20世纪200多年前,一个意大利人进入拉萨,这比英国人早了100年,比法国人早了50年。但在19世纪后半叶的整整50年间,进入拉萨这座城市的通道完全封闭了。俄国人曾试图进入,法国、英国、瑞典以及美国人也都纷纷尝试过,但均遭到西藏人民的顽强抵制。正是在这种背景下,1903~1904年间,库尔松伯爵派遣了一个代表团出访拉萨。随行的还有一支护卫队,其武装力量足以冲破可能遇到的一切阻力。”[1]荣赫鹏得意洋洋:意大利、瑞典、俄、法、美国没有达成的目的,英国人以武力强行得到了。“他们在拉萨终于签订了一个条约。在随后的岁月里,西藏一直处于弗雷德里克·奥·科纳尔爵士、查尔斯·贝尔爵士和贝雷少校等人的操纵之下,关系还算融洽。”[1]其后英国人又相继参与了阻止清末川军入藏、川边改流土司反叛、阻止西征军入藏、西姆拉会议、臧军入侵川边,以及涉及“西藏独立”条约的提出。鉴于当时英国的操控及西藏分裂势力的独立企图,康、藏纷争远不是在一个中国主权下的地方争斗,而是涉及中国西南边疆国防安全以及国家统一的大是大非问题。所以清末民国时期的康藏纠纷,就是国家主权之争,川边国防越坚固,英国及其支持下的西藏分裂势力越不敢妄议独立。因此,探讨川边治理与国防安全意义深远。

(二)清代、民国中央政府的康藏政策

边疆治理和国防安全是一个国家维护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可或缺的国家战略,清末和民国时期,中央政府对于川边的大政方略差异较大。

1、清代高度重视康藏治理

清朝统治者历来就对康、藏地区格外重视。明末清初时期,西藏为固始汗蒙古和硕特部占领,与五世达赖、四世班禅共同治理。早在1642年,固始汗与五世达赖、四世班禅共同派遣使者到遥远的盛京朝见清太宗,受到优厚的礼待。此后清帝与西藏僧俗高层来往密切。1653年,顺治皇帝遣使入藏正式册封五世达赖喇嘛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赐金册金印;1713年,清康熙帝册封五世班禅罗桑耶歇为班禅额尔德尼,赐金册金印,并钦定了班禅在后藏的辖区领地。[2]182-183,185自此,达赖、班禅两个世系的传承、领地、权属等正式建立。1717年蒙古准噶尔部侵占西藏,烧杀抢掠。1720年,清军主力由川、康入藏,打败蒙古准噶尔部,护送达赖七世到拉萨坐床。随后清廷设置驻藏大臣对西藏实施直接监管。1750年,拉萨发生暴乱,包括驻藏大臣在内的汉人几乎被杀尽。乾隆帝于次年正式授权达赖喇嘛管理西藏地方行政事务,成立噶厦政府。[2]197-202在清政府的直接参与下,西藏正式建立“政教合一”制度。在此过程中,“西藏戍防兵丁均系川省派往”[3]171,也逐步成为惯例。

清末,英国人借助印、缅两地,持续向滇西、西藏边境施压,西南边疆局势岌岌可危。1904年英印联军更是大举武装入侵西藏,震动朝野,于是清廷决定“固川保藏”。时川、藏之间的四川西部藏区(康区)为土司封建割据状态,交通闭塞、局势混乱。要经营西藏,必先安定康区。因此,驻藏大臣有泰和四川总督锡良上奏,拟请驻藏帮办大臣从成都移驻察木多,“居中策应、筹防练兵”,“外可以慑藩服,内可以靖蜀疆”。[4]8,101905年3月,驻藏帮办大臣风全赴察木多任所,途中停留巴塘屯垦时激起民变被杀。民变平息后,清廷为统筹经营川边,决定设立川滇边务大臣,“驻扎巴塘练兵,以为西藏声援,整理地方后盾。川、滇、边、藏声气相通,联为一致,一劳永逸,此西南之计也。”[4]90至此,“川边”正式成为一个独立的行政区域,被视为联结川、滇、藏的国防战略要地。为使川省全力支持赵尔丰的川边治理,清政府特意调派其兄赵尔巽出任四川总督。清廷为治理康藏不遗余力。

2、民国中央政府对川边治理举棋不定

民国肇始,国基未稳。时“边藏军心大动,纪律荡然,漫无约束,加以联豫退职、钟颖荒废、傅华锋去边,军民无主。于是番人乘时并起……自拉萨以至炉城寸土无宁。骎骎东向,国基且摇,警报飞驰,中外大震。”[5]182大总统袁世凯遂于1912年6月正式电令四川都督尹昌衡率川军平乱,令云南都督蔡锷派滇军入藏增援。[5]3,59,118

不到三个月,西征军进展顺利,川边全境初定,前锋已抵达江达。正当尹昌衡雄心勃勃计划进占拉萨之时,北洋政府迫于英国政府的压力,连续电令尹昌衡停止西进,勿越边界一步。[5]1401912年9月,北洋政府改西征军总司令尹昌衡为川边镇抚使[5]122,1913年6月,袁世凯又任命胡景尹为四川都督、尹昌衡为川边经略使,[5]146,147明显扶持胡景尹打压尹昌衡。由西征军总司令改镇抚使、经略使,由强力支持西征进攻,变为被动防守、绥靖的“镇抚”、“经略”,还挑动川省、川边暗斗,打压、防范川边统辖治理,自毁长城。迫使尹昌衡年仅29岁即称病辞职[6]4,5。北洋政府随后裁撤川边经略使,降级为川边镇守使,归属四川都督辖制。中央政府已无心过问边事矣。[7]205

一国之边疆从此归属一省统辖,而西藏更是孤悬于外,驻藏戍防军自民初撤离后,整个民国时期没有中央驻军戍防。此后的川边镇守使乃至西康建省以前,其边疆治理和国防安全都主要系于川、滇等省的军阀角逐。

3、川省对川边的主导作用

1914年1月,北洋政府任命张毅为第一届川边镇守使,张毅与川督胡景尹有同学之谊,而又共事川中,意志相合。[7]2051915年,刘锐恒由四川都督陈宦推荐为川边镇守使。[8]此后滇黔护国军入川,时任四川总督的滇军将领罗佩金,任命滇军殷承瓛任川边镇守使。1917年滇军战败退出,川边军旅长陈遐龄随后接任镇守使,陈是川军的支持者。1925年春,四川军阀刘成勋打败陈遐龄,改川边镇守使为西康屯垦使,获北京政府追认。[7]211-2221927年,刘成勋被刘文辉打败,南京国民政府任命刘文辉为川康边防总指挥。[9]191这期间,无论是北洋政府还是南京国民政府,都无力顾及川边,川边事务主要取决于川省。谁拥有四川的主政权,谁就可以主导川边首脑的任命,首脑名称也由实际主政者决定,中央政府就是接受现实,补一个形式上的追认。

四川直接主导了川边治理的实际成效。尽管赵尔丰的川滇边务大臣由清政府任命,但也是由川督锡良和成都将军举荐[4]90;同时赵尔丰的边防军、西军及卫队都是由川军组成,而军政经费也主要由四川提供,川督锡良、赵尔巽更是全力支持赵尔丰。尹昌衡本身以川督之职举全川之力挂帅西政。某种程度上,川省对川边治理的实际作用要大于中央政府。

其他如云南、青海等省,对川边治理也有一定的影响。限于篇幅,此不赘述。

二、历任主政者的川边治理

原本“川边”只是一个抽象的地名代称。[3]959,1027“边地未开办以前,藏距川远,藏人时有不轨之谋。光绪二十九年西藏有洗汉之议。三十年乍丫率兵入藏,围攻驻藏大臣。及英兵入藏,汉官亦受制于外人,藏人愈以中国为不足恃,遽萌携贰之心。”[4]1032赵尔丰在危难之中入康,开拓出广阔的川滇边务大臣辖区,震慑川边、滇西及藏南边疆。

动乱年代和动乱地区一般都是“先军政治”,即首先以武力征伐,占领平服后,进行和平治理。清末民国时期的川边即是如此。有趣的是,上述八位川边主政者,除赵尔丰外,其余七人都是职业军人出身;但在川边的治理中,反倒是赵尔丰亲历指挥的硬仗、苦仗最多,战绩最为辉煌,治边成效也颇为显著。八位主政者的全局谋略、个人才干和执行力直接关系到川边治理的成效。

(一)赵尔丰时期(1905-1911年)

赵尔丰(1845-1911年)屡试不举,早年纳捐任职广东,历任山西知县,为山西巡抚锡良赏识,从此追随其左右。1903年,锡良调任四川总督,赵尔丰一同入川,实授建昌道员。时赵尔丰上“平康三策”,对川边、川省、西藏乃至整个西南边疆提出了清晰的战略构想。

“首将腹地三边之倮夷,收入版图,设官治理……此平康第一策也;……力主改康地为行省,改土归流,设置郡县,以丹达为界,扩充疆宇,以保西陲,此平康第二策也;川藏万里,近接英邻……内固蜀省,外拊西藏,迨势达拉萨,藏卫尽入掌握,然后移川督于巴塘……设置西三省总督,藉以杜英人之觊觎,兼制达赖之外附,此平康第三策也。”[10]1

细读此“平康三策”,见识之高,即便在当下,也极具战略价值。云、贵、川三省交界之大小凉山、横断山东脉、乌蒙山等广大山区,历来为彝族等少数民族聚居地,“不服王化”,直至民国仍未完全听命中央。这里是云、贵、川、藏整个西南地区的地理要冲和腹心地带,守护西南边疆,必先治理好这“腹地三边”。至今这里依然贫困、交通阻隔,此第一策亦是终极之策。民国以前习惯以打箭炉外折多山口(俗称炉关)划分关内、关外,[11]47若是以惯常的炉关为汉藏分野,而置广袤的川西高原于不顾,则川边、卫藏及西南边疆危矣。因此改土归流,扩充内地疆域至丹达山一线,改康地为行省,则自丹达山以东的整个川边成为内地国防力量伸出关外的“拳头”,直接近距离俯瞰滇西、西藏边疆。此为第二策,也是扩疆保边之策。但仅仅扩内地之疆还不足以完全保证西南国防无忧,还需要川滇藏一体。内地历来以青藏、川藏两线入藏,青藏线之西宁、川藏线之成都,都远离西藏、滇西之边境线,而巴塘南达滇西,近邻拉萨,直接俯瞰藏东南边疆,实为联结内地最为便捷的战略要地。若在巴塘设置川、康、藏“西三省”总督,囤积兵员、粮秣,统辖西南国防,则可确保西南无虞。此为第三策。可谓环环相扣、层层递进又高瞻远瞩。果如此,不仅可确保西南边疆无忧,还可震慑英印、英缅,不可越雷池一步。

赵尔丰先在建昌道任上强力平定川南叙永“哥匪”横行及民乱,[10]1也算是初次践行其第一策。此后赵尔丰入康,基本完成了“平康”第二策。

1905年奉命入康,60岁的赵尔丰,开始了七年的川边生涯。他北至石渠县北端的杂渠卡、玛母卡纳重山,南达得荣,西至察木多、乍丫一线,川边三十余县中仅有边坝、波密、杂貐等少数几个西部县份未到。⑦许多地方都是其他七位主政者从未涉足之地。

他亲临乡城前线,历半年苦战,濒临断粮的绝望。康南平复后,立即着手民事治理,同时回川招募训练西军三个营,卫队二百名,[4]173补充兵员。1908年8月,赵尔丰再次率军出炉关北上。⑧事逢德格土司兄弟争位,赵尔丰征讨篡位的弟弟昂翁降白仁青,由赠科追至杂渠卡以至极寒之地玛母卡纳重山。经过7个多月的长途征战,德格终获平定。[9]26-30赵同时电令罗长裿统领进攻江卡、管带顾占文攻取贡觉、乍丫;又令管带程凤翔进取夷卡、门空等地,[4]256-264对藏军严密监控。

1909年进藏川兵进入更庆,赵尔丰亲率边军进驻察木多,护送川军进藏。并趁机越过宁静山这一川藏传统分界,进占左贡、察雅、洛隆宗、硕般多、边坝、拉里、江达等,又电令程凤翔越过怒江,进军桑昂曲宗、雜貐(察隅)及南部野番猓猡等地。调兵收复三岩、波密野番,其实际控制区域已达三十九族地区及今林芝东部。⑨赵尔丰占据东西三千余里,南北四千余里之广阔区域,设治者三十余县。这是川边境域最大的时期,此后乃至西康建省也未能恢复。

在民事治理方面,赵尔丰开新局,谋划周全。包括:一为练兵:保地方安宁,戍边防守卫;二为吏治:川边急需各类边材,若仅由川省选调,尚有缺乏,准予各省广为调派,同时奏请惯例发配新疆的获罪官吏,改发遣往川边;三为统筹财政:设立边务收支局,分类统筹财、税收支,合理管控粮、盐、茶及税务征收;四为发展交通:整修驿路,沿途修建旅馆,修建河口钢桥,架设电线,兴办邮局等;五为招垦:制定优惠政策,吸引川省等内地民众入边垦殖,收效很大;六为兴学:设立川边学务总局统筹办学,于巴安、理化、定乡等地开设汉式学校,培植人才;七为铸造货币,抵制卢比流通;八为统一度量衡;九为通商;十为筹设工业:整修管理盐井,创设制革工厂,开办印刷局;十一为开矿。⑩此外,赵尔丰行事极为节俭,边务大臣衙门全部员司在案者不过三十六人,除文案、缮折、差遣委员外,每月共支银八百二十七两六钱。[12]156-158只及尹昌衡时88690两[5]116的百分之一。张为炯也禁不住慨叹赵尔丰为政之清廉高效。

(二)尹昌衡时期(1912-1913)

尹昌衡(1884-1953年)四川彭县人。1902年入四川武备学堂,后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加入同盟会。1911年保路运动爆发,众人推举尹昌衡为四川军政府都督。[5]3、237、238

民国初年,边、藏大乱,中外震动,川、滇、鄂等省都督纷纷请求北京政府出兵西征。尹昌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劳师远征,则患川省局势陷入混乱,邻省可趁乱入主川省,西征之师必陷入孤立无援困境?若指派部属领偏师征讨,则患胜负难料,若败,则边、藏分裂势成必然,甚或举兵东侵,威胁川省乃至国家安全?

尹昌衡力排众议,决定亲征。以“十利”之方略去“十失”之弊。方略大意如是:主将亲征,势大名重;借诛赵擒傅之威,震慑番夷,可操必胜;且士气、军威振奋,主帅抚慰前清固守昌都、巴塘之边军,仁信安抚川边僧俗、调遣(或阻止)友邻军将,都有极大的便利;而川局初定尚胆壮气足、力制边远,加之京师感于川督亲征,意庇护川省,邻省不敢扰川。[5]182,183但以上所虑,缺失最重要的一环,即川、康、藏治理及国防安全?从尹氏西征前急迫推荐熊克武为西藏经略使来推断,[5]51-52他自己未敢谋划川康藏一体治理的打算,且之后西征军仅四千人的兵力也无法统辖康、藏。那么川、康治理又如何呢?1913年袁世凯正式任命胡景伊为四川总督时,尹昌衡愤而提出辞去川边经略使之职,荐以颜镡护理。[6]4,5以此观之,尹氏应该是希望功成之后回任川督,同时推举部属为川边经略使,以使川、康一体。因此尹昌衡意图借西征大胜之余威谋求川省地位之巩固,在乱世中图霸一方。尹氏显然没有长期经营川边的打算,也没有针对川康藏国防之全面谋划。

尹昌衡年轻气盛,胆识过人,喜造声势,常有惊人之举。在川边短短16个月(1912.7~1913.11)时间,竟有三次单骑化险为夷的经历。

他28岁衔命征西,行前在成都举行了隆重的誓师大会,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西征别川人书”及檄文“告边藏番人文”,并配以赵尔丰被斩首照片,示威边藏。前锋朱森林团先期到达炉关,畏兵寡而狐疑不前,尹氏领军三营在雅州,急催促之仍抗命不尊。情急之下,尹昌衡单骑赴炉城,口若悬河,晓谕全团兵弁。继而又大胆以一团之兵分为南、北两路进发,对外号称十万雄兵。危急中又大胆用人,以副官刘瑞麟督率北路军。南北两路势如破竹,很快解巴塘顾占文、昌都彭日升两军之围。不出三月,川边初定。尹氏自守炉城,南北两路驻重兵,相互策应,以防藏军。[5]57,58,184-186

时乡城未服,藏军又大举东向巴塘,理塘“番民”附和,致南路交通阻隔,守将稽廉飞书“巴安粮绝”驰报。尹昌衡独率卫队二三十人、牛马百头,星夜兼程赶赴巴安,杀牛马饷士卒。当地“番夷”惊闻都督至,即于三日内纳粮数百。乍丫、江卡、南墩前线官兵闻讯也奋力死战,大败藏军。调整前线布防后,尹昌衡巡视德格等地,沿途整肃军纪、结纳僧俗上层、抚慰边民。[5]187-1891913年8月,护卫团长张煦在炉城叛乱,拘押尹昌衡家眷。尹氏距炉城尚远,身边仅卫队四十余人,无兵可调。遂慨然单骑会叛军,于泸定桥畔厉声晓谕,瓦解叛军,成功平定“张煦之乱”⑪。

尹昌衡军事征伐才达赵尔丰开拓之西边境域,旋即受命退回巴塘,军力仅达瓦合山⑫而止。[5]232-234很快被迫辞职赴京,遭袁世凯囚禁。民事治理未及开展。

(三)川边镇守使、西康屯垦使时期(1914-1927)

北洋政府降川边经略使为川督节制的川边镇守使,边饷由川省协济。从中央政府的降级和设立名称来看,北洋政府仅仅是希望在川、藏之间设立一个缓冲地带,既不进取西藏以免开罪英、俄等国,也不敢违背民意放弃川边。张毅时段(1914.1~1915.3),刘锐恒时段(1915.5~1916.8),殷承瓛时段(1916.8~1917.10),陈遐龄时段(1917.10~1925.2),刘成勋时段(1925~1927),由于仅为不思进取的“镇守”使,其谋划仅限于日常治理且处置失当,到陈遐龄时,藏军大举东侵,即丢失十二县,国人深感屈辱。

张毅(1876-1926)1903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38岁接任川边镇守使,坐镇建昌遥控军队整编。为节约开支,废除原经略使署政厅及四科庞大之组织,仅设民、政两科;将军费、政费分开,军饷由四川协济,政费以川边收入供给。仅一年时间,边关即发生兵变,张毅匆匆赶赴炉城,依然为叛军所占,很快即被解职。张毅节省开支,整治乌拉、赋税,整顿吏治,其规划切中边情。[7]

刘锐恒为前清总兵,后任建南(西昌)前五营统领,职业军人。1915年升任川边镇守使。刘锐恒“本无边材,又年老倦勤”,为边军各统领轻视、要挟,虚领军功。[13]傅青云营叛乱时,被罢职。

殷承瓛(1877~1945)云南省陆良人,1907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1912年被蔡锷任命为滇军西征军总司令,配合尹昌衡西征军进藏攻克盐井,平服乡城。1915年12月被任命为护国军第三军参谋长,入川讨伐拥袁的北洋川军,1916年8月接任川边镇守使。[8]随即追捕叛军,整肃军纪,整顿边军布防,拟定多项治边措施,边政稍有起色。时川、滇军混战,川督罗佩金密电殷承瓛调滇军入关增援,殷以守边为国之责拒之;此后川黔交恶,巡按使戴戡又调殷入援,殷复拒之。川中滇军战败,他以国事为重,率部退出川边。因新任镇守使熊克武无法到任,乃保举陈遐龄护理川边镇守使,办妥国事后始撤离。殷使军事、政治俱有所长,策划军政切实可行,假使川滇不构怨,假以时日,其治边成就或大可期待。[7]

陈遐龄(1873~1950),湖南怀化人,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1914年为川边陆军团长,1915年升任川边军旅长。1917年为护理川边镇守使,1918年2月正式接任川边镇守使,1925年去职。在康履职11年,历三任镇守使;主政八年,时间上超过赵尔丰,仅次于刘文辉。陈氏政治上依附北洋政府及川中北洋系军阀,而与川省主政者熊克武拥护南方政府相左,川边军饷停拨,陈氏不得不利用占有的宁、雅之地税收、粮食来接济军费、军粮。陈氏遇事就远赴北京求助,意图以川边为后方基地,依靠北洋系支持的饷银和军械来扩充军队,参与川中争霸。陈氏人在川边,心在川中,将个人政治野心置于国家安全、民生之上。[7]

1917年陈氏奉川督刘存厚之命,在建昌突袭滇军时,“类乌齐事件”[9]76-78爆发激战,他仅派兵一连且于道孚停止待命,致使驻防昌都之边军全部覆灭,整个康北大部陷落。之后签订绒坝岔停战协议,使丢失的土地被合法化。为此任乃强先生痛斥陈遐龄等边疆小吏“盗卖”国家领土。[11]141-143升任川边镇守使加“康威将军”衔时,正值边藏前线激战,陈氏依然拨款重修镇守使衙门附近的将军桥,欢庆荣任。[9]75-761919年停战条约期满,总统徐世昌令外交部开藏事讨论会(川边财政厅长陈启图列席),同意陈遐龄补充饷银及军械的请求,责成他击退藏军,再议条约。但陈氏置中央明令于不顾,用支助的枪弹将所部扩充为三个混成旅,驻防富庶的雅、宁属地而未驻守边关。陈氏以扩张军备为急务,不管民政、吏治,也无经济发展。[7]1923年,陈遐龄入川作战被打败,川边遂被刘成勋占据。[9]81

刘成勋(1883~1944)四川大邑人,1905年毕业于四川武备学堂,历任川军旅长、师长、军长,1922年7月任川军总司令。[14]43刘成勋曾于1913年率混成支队到过理塘、乡城参加战斗,1925年任西康屯垦使后则未出炉关。他任命陈遐龄旧属旅长孙涵为西康边防总司令,驻炉城,处理边防事务。留旅长方潮珍代理西康屯垦使之职。刘氏防区包括上川南二十三县及川边十五县,长期驻守雅安,绝大部分精力放在川中争斗上。他主政川边两年,于疆域、国防无所作为。⑬

(四)刘文辉时期(1928-1938)

刘文辉(1895~1976年)四川大邑人,1916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1920年即快速升任旅长、师长并不断扩大地盘。1927年夏,24军军长刘文辉打败23军刘成勋,收编其部队、防区。1928年四川省主席刘文辉被任命为川康边防总指挥,正式主政西康。[9]189-192主要分两个时期:一是1928~1933年的川中争霸时期,西康只是作为其巩固后防的陪衬;二是1934~1949年,全力经营西康,成功建省。

刘文辉32岁主政川边,正是他升任24军军长的巅峰时期。当时24军拥兵11.3万人,超过刘湘21军的10.15万人,[14]45,46在整个川军中实力最强。有“统一四川,控制西南,仅是我政治野心的一部分,最终目的还在于向全国范围内扩张”[15]的“三步计划”。1933年,在“二刘大战”⑭中惨败的刘文辉退守雅安,在人生低谷时转而全力经营西康。从前期西康特区政务委员会“告民众书”[6]30-32,《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四军川康边务宣传辑要》[16]288-316,到“西康建省委员会成立宣言”(1935年)、“西康建省委员会拟呈建省方案”[17]4-6,12-34(1938年),直至《刘自乾先生建设新西康十讲》[16]728,刘文辉的治边理政思想体系逐步得以完善。他擅长政治韬略,有一套高远的西康治理方略。

刘文辉首重“怀柔、攻心”,先进行大量宣传,加强民族联系,消除汉、夷隔阂,继而推行现代化治理。[18]他采取“仁政”,改善边区民众生活;以“德化、同化、进化”代替“威服、分化、羁縻政策”,“化边地为腹地”,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少数民族;在政治治理中考虑川边独特的佛教文化,提出“以政翼教,以教辅政”,尊重佛教文化。同时着力培养干部,大力发展教育,提高少数民族的国民素质等。⑮

刘文辉主政西康长达22年,其重心在成都而不是遥远的康藏边关。他往来于成都、雅安之间,驻留炉城的时间较少,更未踏足关外。因此,有“两个主席两个省会”的说法,坐镇雅安的刘文辉牢牢把握一切军职,而行政职务主要由坐镇康定的省府秘书长张为炯代职。刘文辉任期内川边“事件”频发:“大白事件”、康定兵变、“格桑泽仁事件”、“诺那活佛事件”、中央军16军尾随红军入康、甘孜“班辕事件”等,[9]102-118,131-155,161-166,333-355虽然大多数事件的处理都有刘文辉的决策,但他并未亲临现场。由于刘文辉精于谋划,以较高的个人军政威望,先后依托24军边务处、西康屯殖总司令部、西康特区政务委员会、西康建省委员会、省政府秘书长张为炯等机构和代理人,依然完成了对于西康的成功治理。

三、川边国防安全战略及其启示

青藏高原是我国的天然屏障,它对于中国与南亚次大陆以及中亚兴都库什山脉、西亚伊朗高原国家都有着巨大的地缘政治意义。1938年西康建省委员会呈报建省方案云:“查西康地位,内屏川、滇,外控藏、卫,北通青海、新疆而密为支援,南接缅甸巫山而直当冲要,诚我国西陲国防之重心……是以深识世界潮流及亚洲情势者,每谓由大陆背面袭击之侵略,其为患我国,实有甚于由海洋直捣之侵略,诚非过论。”[17]12-13清末以至民国,俄人虎视新疆,英人插手卫藏,强敌日寇侵占我中东部大片领土,川边遂成为“我国西陲国防之重心”。从地理形态而言,假如有“大陆背面袭击”其对于我国的国土安全,其威胁远甚于“由海洋直捣之侵略”。历史上“唐蕃之争”,就是鲜明的例证:政治、经济、文化、军队和人口数量占优,综合国力远胜吐蕃的大唐王朝,因为吐蕃王朝一举统一了青藏高原,直达岷州、松州、茂州、雅州一线,迫使唐朝处于全面的守势,且丢失都城长安。占尽地利优势的吐蕃王朝弥补了国力的不足,在唐蕃角逐中占据优势。综合国力远胜我国的日本虽占据我方最发达的东部地区,也必然会因此而失败。川、康、藏是维护青藏高原国防安全密不可分的整体,赵尔丰“平康三策”诚为少有的卓识高见。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⑯赵尔丰站在基本国策的战略高度,谋求整个西南边疆的国防全局。赵尔丰以军事征伐为先导,自康南⑰而康北⑱,再收服怒江以西之三十九族、波密、雜貐等地,在原本混乱不堪的川边区域,拓展出一片辽阔的疆域:西至丹达山、东至泸定,北达玉树二十五族、南至丽江府辖区。设两道三府十厅三十县八设治委员二理事官,及旧属四川之鑪霍屯与泸定桥巡检地,实际占据察木多以西之三十九族地与边坝、波密、桑昂、雜貐一线。[11]43,45赵尔丰基于长远的国防战略,将“川边”由一个地名代称拓展为实实在在的近代化省治区域,使川、滇、藏联为一体,成为内地国防力量伸出关外的“拳头”,直接近距离虎视英印、英缅及藏独势力。他护送川军进藏驻守边防,直接派遣程凤翔领军进取雜貐(察隅)及南部“野番”,插旗戍边。赵尔丰将中央政府之主权实际扩充至西藏地方政府名义上治理而实际未达之地,成功捍卫了西南边疆的领土完整。

尹昌衡在边、藏再次混乱分裂之时,果断挂帅西征,收复失地,守住瓦合山一线。此后英人操纵“西姆拉会议”,随意标注所谓“外藏”、“内藏”疆域等手段,意图分裂西藏、侵占我国领土时,由于实际控制着金沙江以西之广阔区域,我方据理力争,没有承认丧权辱国的“西姆拉条约”。[5]169-178尹昌衡是对赵尔丰川边国防的恢复和巩固。

在陈遐龄丢失十二县后,1931年“大白事件”爆发,藏军继续东进,占据瞻化、甘孜二县。刘文辉在川中争霸之紧要时刻,也不得不应对康藏前线。他急调川康边防军第一旅及宁属邓秀廷旅,由余松琳统一指挥,将藏军赶回金沙江西岸。康藏双方签订“岗拖暂行停战条约”,划金沙江而治。[6]428-450收复了民七以来丢失的大片领土,但并未恢复赵尔丰开拓之领土。刘文辉此后的西康治理及西康建省也都局限于金沙江以东之“川边”辖区。

(1)生物性危害。生物性危害包括了致病性微生物及所带的毒素和寄生虫,其中有些不引起食品感官变化的致病性微生物(如副溶血性弧菌、沙门氏菌、甲肝病毒、痢疾杆菌)的风险更大[1],其往往是导致食物中毒和食源性疾病的主要致病源。比如,玉米、花生中的黄曲霉毒素、霉变甘蔗中的节菱孢霉毒素,均可引起严重的食源性疾病。寄生虫有旋毛虫、肝吸虫、广州管圆线虫等。很多食物原料尤其是畜禽肉、禽蛋、水产和蔬菜,都可能污染致病性微生物和寄生虫, 操作人员如携带病原菌也可污染到食品[2]。

就边疆治理和民族关系而言,赵尔丰、刘文辉各有优长。赵氏百废待兴,政治上以强硬的手段推行“改流”,设立县治及基层组织;经济上对土地、农牧、垦务、税赋、乌拉、矿业、工业、驿站、通信、货币等方面都有相应的措施;在文化宗教上,兴办教育,设立学务局、医局、药铺,管制寺庙规模,移风易俗等等。但推行错误的强迫同化的民族政策,激化了民族矛盾。刘文辉确立“民族平等”思想,尊重少数民族文化,加强民族联系;推行经济建设;发展边疆教育;减轻民众负担、改善人民生活;大力培养干部,彻底澄清吏治等,是较为全面正确的方略。

就国防安全而论,赵尔丰有全局的国防战略高度,极力推行川、边、藏、滇一体化的国土防卫体系。他亲历亲为,将国家主权(军队、政府)实质引入到少数民族土司羁縻统治的川边、滇西以及西藏地方政府管辖之地,直接冲击英人及西藏当局分裂西藏的各种企图和努力。强有力的各级指挥和训练有素的军队,征讨并驻守在藏南、滇西及邻近卫藏的要冲,是成功护卫西南边疆安全、震慑藏独的实质保证。宏观战略与具体实施都堪称完美。刘文辉长于政治谋略,他与藏军划金沙江而治,划川省之宁属、雅属经营西康建省,是其统一四川、称霸西南、问鼎中原的“三步计划”受挫后的退而求其次的政治韬略。国民政府批准的西康省境域名义上包有金沙江以西之昌都地区及察隅等县,但刘文辉未有收复这些地区的打算。

在近代英人支使西藏独立的背景下,川边实则为清末民国时期的边疆。因此“改土归流”、统一治理川边是阻止藏军东侵的第一步。在川边治理初见成效,政治统一、军队强盛之后,就西进卫藏腹地,南下滇藏边境,震慑藏独,宣示国家在边疆的主权,为在巴塘建立统辖西南边疆防卫总督府的第二步做好准备。在与臧军的对抗中,有两个重要的战略支点,即北面的昌都和南面的巴塘,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巴塘最早为赵尔丰平服和经营,在整个川边(西康)治理时期,都牢牢掌握在汉军手里,由此保证了由南路直达康定的区域安全。昌都是赵尔丰为护送川军入藏、越过宁静山威逼臧军时驻扎的大本营,后由边军统领彭日升长期驻守。1918年康藏冲突时彭日升战败被俘,失去了昌都的护卫,臧军长驱直入,占领康北大片领土。臧军将昌都作为经营西藏东北地区的大本营,与川边军、青海马家军长期对峙,直至1950年的昌都战役时止。

在现代背景下,中国的西南边境线西起西藏阿里地区、南达云南文山州,2017年的中印洞朗对峙事件提醒我们:西南边境线有人口和军队数量众多、国力强盛的近邻,是争议和分歧最多的边境线。这条边境线的中间地带,就是川滇藏的结合部——即近代川边。从近代川边治理经验来看,川边安宁,西南国防安全就有前提保障。当今围绕“川边”的地市级行政中心,有康定、昌都、林芝、丽江四地,南北方向丽江→昌都的公路里程约一千公里,东西向康定→林芝的公路里程约1670公里,中间广阔的区域没有较大的中心城市。就藏南、滇西边境线而言,也是远离地市级中心区域。在地域上,川边是沟通联结川、滇、藏、青及统筹西南国防的要冲,也需要一个中心联结点。近代川边一北一南的昌都和巴塘两个战略支点,昌都仍为西藏东北部的区域重镇,而巴塘却降级为一个普通县城。回首近代川边治理,不仅赵尔丰“平康三策”首重巴塘,且川陕总督年羹尧、岳钟琪等都颇为重视巴塘的国防战略地位。[19]巴塘对于川边的贡献历历在目。面对当前藏南、滇西边疆的广阔区域空间,我们需要巴塘这个川滇藏结合部最重要的中心联结点,来担当应有的国防重任。

四、结语

探讨川边治理的成败得失,就是探讨西南边疆国防安全的成败得失。川边边地未开以前,土官、寺庙封建势力割据、交通闭塞,阻梗川、滇、青、藏“声气相通,联为一致”,西南边疆支离破碎。赵尔丰得天时、地利、人和,自康南而康北再越过怒江以西,以军事为先导,平服叛乱,而后勤勉治理,仅6年时间治理出一个“两道三府十厅三十县八设治委员二理事官”的近代化省治区域。尔后39年(1911-1949)间,后任未有逾此疆域者。尹昌衡凭个人胆识和赵尔丰余威,西征恢复川边疆域,粉碎了英国及“藏独”势力借“西姆拉会议”分裂国家领土的企图。走马灯式的川边镇守使、西康屯垦使难以掌控波涛汹涌的川边局势,短期维持瓦合山防线后,即全线溃退,失地过半,西南国防岌岌可危。所幸最后迎来了一位颇具政治韬略的刘文辉。他调兵夺回金沙江以东的全部失地,轻军事而重“仁政、怀柔”,维持了川边较长时期的稳定,使西康成功建省,稳固了抗战后方基地。当今川、康、藏是维护青藏高原国防安全密不可分的整体,在广阔的西南边境线中心地带需要一个重要的联结点来连通西南边疆,加强西南国防。

注释:

①驻藏大臣讷钦光绪二十二年(1896)十一月,上奏解决瞻对事宜“使川省关外与内地声息相通”(见吴丰培编《清代藏事奏牍》,中国藏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023页)。

②光绪二十二(1896)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鹿传霖在“致总署达赖狡辩已派员开导川边设官与藏无涉可先筹办电”中言:“至筹办川边设官各事……皆四川自办之事”。而同年11月驻藏大臣讷钦奏稿中,仍使用“川省西南众土司”或“川省关外”来表述川边。光绪二十三年(1897),光绪帝谕旨“鹿传霖办理川边土司失当应悉心妥筹旨”(见《清代藏事奏牍》,第1027、1019、1023、959页)。

③军机处奉旨以赵尔丰为川滇边务大臣时,并未明确的境域边界,而是责成“川、滇两督会商边务大臣以何为界?西至何处为止?每年经费若干?”(见四川省民族研究所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91页)。此后边务大臣所辖地域都是赵尔丰历年平叛、改土归流而来。

④民国时期的“川边特别区”因与藏军冲突,西面境域变化较大,初始以赵尔丰的川滇边务大臣辖区为主,退守至瓦合山脉一线,其后逐渐退缩至甘孜、炉霍、巴塘一线的狭小区域,尔后有所恢复,但都未达清末赵大臣的疆界。详见下文。

⑤“康”、康区的称谓,古已有之。藏文典籍历来把青藏高原分为“上阿里三围、中卫藏四茹、下朵康六岗”(《安多政教史》、《西藏王统记》、《西藏王臣记》等都有类似叙述);其中“朵康”中的“康”意为“边地”,指中心“卫藏”以东的玉树州、昌都地区、甘孜州、云南迪庆州,以及那曲、林芝地区的东部等区域。在藏语方言上使用康方言。

⑥裴儒第《民国时期川边镇守使的治边活动》,《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7年第2期。探讨了1914-1925年川边镇守使的治边活动,正好是川边治理和国防安全最薄弱的时段。

⑦参见傅嵩炑《西康建省记》(影印本),(台北)成文出版社,1968年版(据民国元年九月,四川官印刷局排印);及《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

⑧傅嵩炑《西康建省记》(影印本),第104页。

⑨傅嵩炑《西康建省记》(影印本),第592-595、602、605-607页。

⑩见《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中下);及冯有志著《西康史拾遗》,第21-24,45-66页。

⑪见《政府公报》(中华民国二年十月五日)及尹昌衡《止园自记》,载《尹昌衡西征史料汇编》,第131-133,197、198页。

⑫瓦合山位于怒江与澜沧江之间。在类乌齐西南,山大而峻,路险难行,自北而南绵延一百六十里,四时积雪。载(清)松筠撰《卫藏通志》,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15页。

⑬参见陈启图《廿年来康政得失概要》,及冯有志著《西康史拾遗》,第81-83页。

⑭1932-1933年,刘湘、邓锡侯、田颂尧联军与刘文辉的川中争霸之战。

⑮以上参见刘文辉:《建设新西康十讲》,载《康区藏族社会珍稀资料辑要》(下),第514-963页;以及前述:西康特区政务委员会“告民众书”,《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四军川康边务宣传辑要》,“西康建省委员会拟呈建省方案”。

⑯(清)陈澹然著《寤言二·迁都建藩议》。

⑰康南北之分野,在地势上以白玉、瞻化为界。康南一般指雅江、理化、义敦、巴安、得荣、定乡、稻城七县。见佚名(或张朝鉴、曹良璧)著《治理康区意见书》(或名《治康纲要》),载赵心愚等编《康区藏族社会珍稀资料辑要》(上),第317、322-323页。

⑱康北一般指瞻化、白玉及以北之道孚、炉霍、甘孜、德格、邓柯、石渠八县。注释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