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视角下《士兵之家》的人格结构分析

2019-12-29 06:20马文慧曾庆敏
牡丹江大学学报 2019年8期
关键词:人格结构克莱战争

马文慧 曾庆敏

(中国农业大学,北京 100083)

1 研究背景

《士兵之家》是美国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创作的短篇小说,收录于小说集《在我们的时代里》(In Our Time),首次出版于1925年,是海明威反映战争对人心灵影响的代表作品之一,小说中的主人公克莱勃斯(Krebs)也成为了代表“迷惘的一代”精神面貌的典型角色。该小说讲述的是美国青年克莱勃斯从欧洲战场凯旋归来,原本应该兴高采烈、踌躇满志的他,竟变得心灰意懒,郁郁寡欢。他不谈战争,不找女友,不想工作,甚至声称他不是上帝王国里的人,他什么人也不爱。

以往的研究主要以宗教信仰为切入点,分析其展示的人与神、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1]或是从海明威的写作风格入手,探讨其“冰山原则”下蕴含的艺术风格,[2]亦或是针对“迷惘的一代”,探究主人公克莱勃斯内心深处的战争创伤和对人生的迷茫,[3][4]也有用功能文体学来解读主人公难以愈合的心灵创伤,昭示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与关爱才是解决问题的良药。[5]本文采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批评方法(psychoanalytic criticism),对主人公克莱勃斯的人物性格进行人格结构分析(personality structure),试图提供新的批评视角。

2 克莱勃斯的人格结构分析

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结构由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ego)三个主要部分所构成。[6]当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处于平衡状态时,个性就会正常发展;当三者处于矛盾状态时,精神就会趋于非正常,个性发展就会受到阻碍。在弗洛伊德看来,人的本质就体现在这样一个三大人格分层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循环模式中。[6]由于三重人格理论不仅从人性深处,而且从人的本质高度解析精神活动模式,将这一理论运用在文学批评中,可以分析文本中人物特性,从而帮助读者从新的角度重新认识和解读文学作品。本文就将用三重人格理论对主人公克莱勃斯的人格结构进行深入的分析。

2.1 本我

弗洛伊德认为,本我是原始的、与生俱来的、无意识的结构,是人们所有热情、本能和习惯的来源。它追求一种绝对不受任何约束的本能欲望的满足。也就是说,本我的唯一功能就是尽快发泄由于内部或外部刺激所引起的兴奋,本我的这一功能是实现生命最基本的原则。[6]

小说中主人公克莱勃斯的本我表现为虚荣、冷漠和本能的性需求。在小说的开头,作为参加过多次著名战役,保家卫国、凯旋而归的战士,克莱勃斯的回归本应受到家乡人民的礼遇和爱戴,然而由于他回来的太晚了,家乡对于有关战争暴行的故事听得太多,已经厌烦了,那种向凯旋英雄致敬的热潮已经过时。所以,为了引起人们的兴趣,也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克莱勃斯总是用谎话把战争中发生过的事情归到自己身上,或把一些无稽之谈说成是事实,这是他内心中本我的表现。

在克莱勃斯回乡后,他对家人、对生活都产生了厌倦,失去了耐心和希望,每天无所事事。当妹妹问他爱不爱她时,他的回答是Uh, huh;邀请他观看自己的室内垒球比赛时,他搪塞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说maybe;当他母亲为他的未来感到担忧,苦口婆心劝他希望他出去找个工作时,他也一直无动于衷,用沉默来回答,甚至说不爱妈妈不爱任何人这样冷漠的话语。这些,都表现出克莱勃斯内心深处潜意识里的冷漠与自私。

关于女朋友,虽然说不找女朋友,也不参加联谊活动,但克莱勃斯的内心深处还是喜欢看漂亮姑娘,他留意着她们的发型和着装变化,喜欢看她们毛衣外面漏出来的荷兰式圆领,喜欢看她们走路的样子。克莱勃斯只是由于害怕麻烦、缺乏精力和勇气,才不愿去找女朋友的,他对美丽的姑娘也非常动心,这些都是克莱勃斯原始的、与生俱来的力比多(libido),一种寻求快乐的性本能。

精神分析学认为,力比多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力量,是人的心理现象发生的驱动力。[6]在克莱勃斯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他虚荣、自私、冷漠的人性特点,和与生俱来、追求快乐的性本能,这都是他身上本我人格的表现。

2.2 超我

超我是人格在道义方面的表现,是理想的东西,需要努力才能达到。超我是完美而非快乐或实际的,是良心、自尊心的贮库,它是禁忌、道德、伦理的规范和标准以及宗教戒律的体现者。它像一个监督者或警戒者,设法用引导和社会道德约束来使个体走向更高的途径。[6]

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克莱勃斯撒了谎,但是两次之后他也开始厌倦,那是因为撒谎是道德所不齿的,克莱勃斯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和社会道德提醒他这样是不对的,因为他撒了谎,所以使得他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都感到恶心与厌烦,那些本来应该值得珍藏的宝贵记忆,都变得不再宁静清澈,变得越来越模糊,这些都是来自良心和自尊心的呼唤,是内心的超我使然。

当克莱勃斯的母亲劝他找工作时,克莱勃斯顶撞母亲,他感到尴尬,这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对的。说了“不爱母亲不爱任何人”这样的重话之后,他也有些后悔,但是内心的感受没办法让母亲知道,她也没有办法明白和理解,自己的这种行为只能惹她伤心和哭泣,所以克莱勃斯立即走到母亲身边抓住母亲的手臂安慰母亲,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并恳求母亲相信自己是爱她的,还亲吻了母亲的头发,答应她做一个好孩子。这都是来自克莱勃斯内心深处超我的道德约束和伦理规范。

弗洛伊德把超我的发展归结为父母的影响,这种影响常常是通过惩罚社会认为不良的行为和赞扬社会公认为良好的行为这种方式表现出来。在小说中,克莱勃斯的父母无疑扮演着超我的角色。他们认为,克莱勃斯失去了雄心壮志,缺乏对生活明确的目标。于是,他们举出社会所公认的有为青年形象:查理·西蒙斯(Charley Simmons),作为说服克莱勃斯的例子,认为他跟其他同龄的男孩子们都有了工作和归宿,稳定了下来,将来一定会为镇子做出贡献,这才是社会对于青年们的寄托和希望,是公认的良好的行为,而克莱勃斯这样颓废是社会认为不良的行为。

因此,在克莱勃斯的内心深处,超我也在积极发挥着作用。它唤起克莱勃斯的良心、自尊心和孝心、爱心,这都是超我的道德约束和伦理规范。另外,超我也通过父母的影响、社会上对不良行为和良好行为的评判等方式来表现。

2.3 自我

自我是本我中分化出来的一部分,它是社会的产物,是本我与外部世界、欲望和满足之间的居中者。自我的功能是控制和指导本我与超我、促进人格的协调发展。它一方面能更精明有效地满足本我的要求,另一方面能够保护本我不致因盲目的冲动而与外部的冲突中遭到毁灭。自我是本我与外部世界之间起桥梁作用的复杂心理过程与心理结构。它不仅要满足本我,也满足超我,并对两者起着调节作用。自我遵循的不是快乐原则,而是现实原则。[6]

克莱勃斯的自我表现在他内心的矛盾,对现实的妥协,对战争的逃避,对生活的冷淡,和对未来病态的恐惧。他一方面为了得到凯旋英雄的美誉和崇拜,撒谎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一方面又因为谎话的夸张而受到良心的谴责,没办法正视那段历史和回忆,所以渐渐地对战争避而不谈。他一方面喜欢漂亮姑娘,一方面又因为自己与社会脱节担心受到挫折怕麻烦而没有勇气追求幸福。他一方面知道要孝顺父母友爱妹妹,为了社会的标准规范应该找一份工作努力生活,但是又因为战争的创伤和自己内心的本我,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在小说的最后,作为对本我和超我的平衡,克莱勃斯为了不让他的生活更复杂,为了让母亲安心,会去堪萨斯城找一个工作,还会去看妹妹的室内垒球比赛,但这是他的无奈之举。

克莱勃斯内心的矛盾与纠结,来源于他的自我对本我和超我的调节困难,在这个过程中,他饱受煎熬,十分痛苦。但是任何事都不能触动他的内心,因为他渴望的平平静静、一帆风顺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这主要是因为战争对他内心带来了难以愈合的创伤。正常人是可以进行自我调节的,自我可以将本我和超我协调的很好,使人保持身心健康。但是克莱勃斯受到了伤害,有了精神疾病,因此,无法进行调节,他的自我失衡了。

3 结论

《士兵之家》这部小说充分体现了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对人物性格特征和故事情节发展的影响。主人公克莱勃斯出于本能虚荣、冷漠和对女性充满渴望,而超我所带来的道德羁绊和社会责任感又让他良心受到谴责,自尊心怕受伤害而不找女朋友,想要放弃自己又没办法无视家人,他的自我在调节本我和超我中失去了平衡,强烈地压抑了他的本我,从而使本我、自我和超我处于矛盾状态。

因此,克莱勃斯的人格发展受到了阻碍,性格开始变得扭曲,终日惶惶度日,对生活失去信心和目标,最终活的非常凄惨。这一切,都是战争所带来的创伤,它不仅打破了克莱勃斯原本平静的生活,也打乱了他平衡的内心,导致了克莱勃斯凄凉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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