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艺颖 张羽云 郑心怡 杨若彤
(山东师范大学 山东 济南 250014)
竹林七贤是我国著名文化群体之一,其文化思想及文学风格对历代文人产生了深远影响,并延续至今。竹林七贤在文化上开创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美学——返璞归真的闲适生活情趣,“竹”之风韵与“琴”之娴雅超逸。同时,竹林七贤追求自然本性、追求真我的文化思想,与“佛系”网络文化现象有相通之处[1]。
自汉末以来,战争频繁,疫病肆虐,死亡给人们带来的恐惧不断加深。与此同时,政坛动荡导致士人祸福无常,参与政治集团斗争或不愿与政治集团合作的士人纷纷遭受戕害,士人群体的幻灭感加剧[2]。嘉平年间(249-254年),曹魏第三代皇帝曹芳被司马氏废除后,政权就此旁落于司马氏集团手中。司马氏家族专横跋扈,血腥残暴,为排除异己,对曹氏拥护者进行围剿残害。
当时老庄文化思想盛行,唤醒了士人追求自我精神的意识,隐逸山林便风靡一时。这些隐士大多追求与世隔绝的生活,尽情享受自然环境的自由、平静,以排解自身的空虚与恐惧[3]。
以阮籍、嵇康为代表的竹林七贤,对司马集团既愤慨又无可奈何,他们不愿助纣为虐,只愿保全性命。在当时的政治高压之下,他们选择了老庄思想,在心灵与人格遭受压抑的情况下,为逃避政治而不得不隐逸于山林之间,寻找精神自由和人格解放。他们选择修养身心,与志同道合的好友聚集,酣饮畅谈,慰藉心灵。
竹林七贤以嵇康和阮籍为代表,总共有七位放达不羁的名士、逸士。嵇康风姿俊迈、才华过人,但轻世招患;阮籍恣情放纵、傲独不群又情义至深。竹林七贤因志同道合、志趣相投而汇集在一起,他们都追求个性解放、隐逸生活,行事乖张,引人诧异,在性格、文采等方面也各有特色。历代描写竹林七贤的作品中,以刘向著的《世说新语》所刻画的七人尤为突出。
嵇康超脱潇洒、刚直不屈,一曲《广陵散》终了一生;阮籍率性而为、情义至深,讽刺虚伪的礼法之士;山涛清心寡欲、风德高远,具有远谋且知人善任;王戎复杂多面、为官清廉,被誉“少有机悟之鉴”;向秀通达平和、雅尚庄老,在文学造诣上颇为突出;刘伶肆意放荡、嗜酒如命,有天为家房为衣之言;阮咸“风力粗可”、精通音律,且“清真寡欲,万物不能移也”。
七贤众人虽作为一个文人群体出现在世人眼前,但此七人各有其个人特色,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他们不同的性格特征也表明了他们追求本我、表达自我个性的精神追求。
虽然竹林七贤消极避世,但由于其对朝政报以不合作态度,司马集团对他们的戒心始终不懈。司马集团通过威逼利诱,分化瓦解七人。阮籍、刘伶、嵇康不与司马朝廷合作,嵇康被司马集团所杀;王戎、山涛则投身司马朝廷,竹林七贤最后各散西东[4]。
嵇康、阮籍、山涛、王戎等七人俱为当时名士,常聚于竹林,纵情饮酒,偏好玄学清谈,世人将七人合称“竹林七贤”。他们既是放达不羁的名士、文士,又是纵情山水的隐士、逸士[5]。他们因志同道合、志趣相投而汇集在一起。他们都追求个性解放、追求隐逸生活,他们行事乖张引人诧异,性格、文采等方面也各有特色。追求“自然”人生,追求无拘无束的生活,是竹林七贤共同追求的生活方式。
他们所追求的学说也都是玄学,但他们的思想倾向略有不同。嵇康、阮籍、阮咸、刘伶主张老庄之学,即“越名教而任自然”,山涛与王戎将老庄与儒术相杂于一体,向秀则主张名教与自然合一。但是他们都期望隐逸于山水之间,清静无为,志趣相投,有贤者之风。
竹林七贤对于自我的追求尤为突出。这一点在他们的文学创作及嗜酒上可见一斑。例如嵇康所著《与山巨源绝交书》,即使是朋友也不能撼动自己内心的诗意人生和远离世俗的愿望。阮籍所著《咏怀八十二首》彰显其苦闷与旷达、渊永与隐约曲折的风格,多用比兴、象征、寄托、借古讽今、托物言志等手法,尤为喜爱在诗中运用凤凰等飞鸟形象,表达追求高洁的品性以及坎坷的遭遇。至于向秀也在注《庄子》一书时采用玄学。
嗜酒则是竹林七贤抒发情感、排解苦闷的另一方法。他们在嗜酒之后表现出怪诞的行为,如刘伶赤身并言“天为家、舍为衣”,阮咸与猪同饮,逍遥自在。亦或是为躲避政治施压,如阮籍选择朝隐求取步兵校尉一职,又大醉60天。或为反叛虚伪的世俗礼教,如嵇康醉卧于妇人近旁。他们并非为了饮酒而饮,而是借酒明志、听从本心,也就是对本我追求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竹林七贤这一集体形象及其文化思想在魏晋时期就已为世人所追慕,士人的肯定以及后期王谢等文人的推崇,使得竹林七贤名声高涨,其事迹及思想得到广泛传播。时局动荡与玄学的广泛传播,为竹林七贤文化思想流传提供了客观条件。在对前朝的怀恋和对现实的回避两种情感交织的情境下,士人们对竹林七贤追求本我的精神、隐逸山林的情思有了更深入的追忆和模仿[6]。
除了现实情况以及士人们的肯定之外,上层士族在文化上保持的特权,使得竹林七贤这一集体形象和内在品质迅速传播。例如有名士教科书之称的《世说新语》,本书是在刘宋时期编撰的,对竹林七贤的事迹和内在品质进行了艺术化加工。在随后的南朝梁萧统的《昭明文选》中,也对竹林七贤的作品进行了保存。唐之后,竹林七贤的品质及事迹流传,依旧是在六朝时期的基础上进行的。唐代的“修书热”为竹林七贤的事迹及品质流传提供了有利条件,使竹林七贤的故事逐渐成为固定事典,渐趋精炼,并成为文化符号[7]。
魏晋时期审美观念的发展和变化也是七贤盛名远播的重要原因。从魏晋起,人们开始将自然山水与人的内心紧密联系。人物品藻就是晋人审美方式的重要体现,文人将自然界的美与人的美相联系,赞美人,也赞美自然。如嵇康刚直风神、王戎简要清廉、山涛君子雅量等都是晋人审美的重要体现[8]。
竹林七贤以特定的行为方式及超凡的品性,常常为后人所追忆。竹林七贤在文化上开创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美学——返璞归真的闲适生活情趣,“竹”之风韵以及“琴”之娴雅超逸。这些思想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符号,深深地植根于历代文人思想中。
历代文人追求闲适与雅趣,精神上追求以“竹”为代表的高雅风韵,这些都是竹林七贤风神遗韵的再现。竹林七贤的生命哲学与洒脱不羁,对后人追求自由与“自我”价值、勿忘本心也有一定的启发意义[9]。
“佛系”二字最初起源于日本,2014年日本某杂志介绍一种新流行的男性类型“佛男子”。该类男子的特征在于:自己的兴趣爱好永远都放在第一位;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想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和节奏去做。总是嫌谈恋爱太麻烦,费神费时间,就单纯喜欢自己一个人,和女生在一起会感觉很累,甚至比“草食系男子”更加夸张,连草都不吃[10]。但“佛男子”在日本并没有流行,因为这类心理特征有“草食系男子”作为前身,在日本形成已久。他们通常极为精通某一领域,懂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因此拥有极强的自信,不为外界环境所动。
“佛系”经过汉化传入中国,但其意义发生了些许改变。“佛系”二字从2014年开始出现在中国的网络世界中,于2018年12月3日被《咬文嚼字》公布为2018年十大流行语之一。实际上在2017年,“佛系”一词就在网络上引起热议并很快到达热度的顶峰,后逐渐衰减趋于平稳,但至今仍被不断提及。
2017年9月,“佛系追星”兴起,表现为追星一族内部粉丝对明星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不撕不吵,冷淡处之”,默默关注和支持,这让“佛系”现象的影响力不断扩大。2017年12月12日的一条微博热搜话题——“第一批90后已经出家了”,其链接出自微信公众号“新世相”的一篇原创文章《第一批90后已经出家了》。在文中,作者举例生活中多个“佛系X”,如“佛系朋友圈”“佛系乘客”“佛系恋爱”“佛系健身”等,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当下一些90后青年的生活现状:有也行,没有也行,不争不抢,不求输赢。文章阅读量迅速突破10万。由此,“佛系”现象也开始不断出现在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如体育娱乐、新闻报道、广告媒体等,搭配的内容多种多样[11]。
从客观条件来看,“佛系”现象的传播,依托在大数据网络平台之上。在互联网日益发达的今天,微博、微信等网络社交平台的微传播成为新兴传播方式之一,这为90后群体接触网络文化提供了渠道,而网络的发展为其传播提供了客观条件[12]。部分90后群体选择接受“佛系”文化,是一种对心理压力的缓解,这与竹林七贤的文化思想特征也有许多相通之处。
竹林七贤的文化思想经过历代的流传、沉淀,逐渐形成了一种文化现象——提高自身修养,追求如“竹”的高洁情操,追求闲适雅趣的生活。竹林七贤的文化思想为历代文人提供了一种“与生活和解”的生存方式,为身处逆境的文人们提供了一种自我调节的方式,提供了发展自我的选择。这种自我选择,面对困境和挫折时,不抱怨、不消沉,反省自身,不断提高自我修养。竹林七贤的文化思想在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中,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人们的心理特质及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