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8月中旬,We公司(即WeWork)首次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IPO申请以来,有关WeWork /We公司崩溃的文章层出不穷,其中,很多都聚焦在谁应该受到责备。
沃顿商学院高级研究员兼金融讲师戴维.埃里克森(David Erickson)认为,软银及其1000多亿美元的愿景基金,可能是追责的一个不错起点。软银在We公司和优步(Uber)都有重要参与——近年来最知名非上市公司群体中的两家,在创始人的管理和治理方面均存在重大问题。这引出了一个更大问题,即愿景基金是否已经失去其“愿景”。
那么,We公司的混乱该责怪谁呢 ?
我不认为软银应受所有的指责,因为他们在过去数年向We公司投资100多亿美元的股权,现在要约收购又追加数十亿美元的股权和债务融资,软银似乎很可能承担相关的重大责任。
软银愿景基金(SoftBank Vision Fund)在2016年末推出时,被誉为风险资本投资的新样板,其投资规模高达1000亿美元,大致相当美国所有风险投资公司过去两年半筹集的资金总和。
当时,愿景基金宣布将由沙特阿拉伯的公共投资基金(大约170亿美元将以优先债务的形式)和软银的250亿美元领投,目标是在未来5年完成投资。截至2019年夏天(距离首期基金公布尚不满3年),有报道稱,软银正与潜在投资者就规模超过1000亿美元的愿景2期基金进行谈判。
自今年夏天以来,软银愿景基金一直承受压力,原因是优步(Uber)、Slack等若干大额的公开投资项目表现不佳,以及WeWork乱象重生。真正的重要事项是,愿景基金已失去愿景了吗?该基金的潜在问题是什么?
从雅虎到最近的阿里巴巴,以及收购ARM Holdings,软银及其创始人孙正义已取得巨大的投资成功。它在过去几年也遭遇一些挫折,2000年初互联网泡沫破灭后,软银股价下跌约98%,孙正义一度以为软银会破产。
然而,孙正义是一位长线思考者,喜欢以30年、100年和300年的增量进行思考。愿景基金——有史以来最大的私募股权(Private Equity,PE)基金,被认为是软银为投资人管理私募股权基金迈出的第一步。
将愿景基金1000亿美元的规模置于大背景来看,到2018年为止,最大风险投资(Venture Capital,VC)基金的规模是80亿美元,其目标来自可能是最成功的VC红杉资本;以及2019年9月,地位显赫的黑石集团(Blackstone) 宣布成立的最大PE基金——规模达到260亿美元的Capital Partners VIII基金。
截至2019年初,软银披露已在约两年半的时间投出其大约80%的资金(只用了其最初设想的一半时间)。为什么要着急布局呢?这是否与基金的结构有关?
愿景基金有750亿美元来自沙特阿拉伯和阿布扎比等地的外部投资人(即LP,有限合伙人), 其中,LP投资中约有40%被结构化为一种优先工具,即LP们将得到所投资本7%左右的年度分红,再加一定比例的正回报。
在PE行业,这是一种极为独特的结构,通常外部投资人参与基金的业绩分成,而不是达到有保证的年度股息。由于已投资金额超过800亿美元,即意味愿景基金2019年要向LP们支付约17亿美元的优先分红。
设计该功能是为在营销过程中增加潜在投资者的兴趣,但是,支付巨额年度股息的需要可能影响该基金的管理方式。这是否导致软银将愿景基金80%的资金以两倍于最初预期的速度投出去呢?
那么,软银让谁管理这只庞大的愿景基金呢?其规模达到最大VC基金的10倍以上,也是最大PE基金的近4倍。
你会信任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从事固定收益衍生品业务的银行家吗?他们没有或只具备有限的PE投资经验,其中包括德意志银行前债务交易主管拉杰夫.米斯拉(Rajeev Misra)、德意志银行前交易联席主管范昆仑(Colin Fan)。
事实上,愿景基金网站上列出的12位管理合伙人中,至少5位 (包括范)是德意志银行的前交易员。12人之外,孙正义、米斯拉和软银集团副董事长罗恩.费希尔(Ron Fisher,在WeWork首次提交IPO申请时,在董事会中充当软银的代表)也在愿景基金“领导团队”之列。
那么,基于15人的团队,愿景基金如何决策和管理基金,如何避免与软银集团的利益冲突?
领导团队显然对成功至关重要,一只基金中,投资专业人士、运营合伙人和支持人员的“梯队”(Bench)也非常重要。
10月末,《华尔街日报》发表一篇文章,题为《软银基金压制风险,员工与混乱文化斗争》。文中称:
“最近数周,该基金投资团队的负责人被要求列出其业绩较差的员工名单,这可能是小幅裁员的前奏。根据这些员工的说法,该基金故意放慢招聘速度。这两项举措为该基金的第一次。
“自今年春季以来,大约一打投资员工已离开,许多人不满于他们在竞争性团队所见的有毒文化、无经验的投资主管、糟糕的沟通交流以及有风险的激励结构,熟悉该结构的人说,对一些人而言,愿景基金已不再富有吸引力。”
“有毒文化、无经验的投资主管、糟糕的沟通交流”,绝非任何一家公司所希望描述的特征。这一点在描述1000亿美元规模的愿景基金时尤其如此,根据该基金11月初的披露,他们在其投资组合的88家公司中拥有大量股权及责任。
“为实现软银2.0的愿景,软银一直通过投资创新技术和开拓未来的企业家,以构建一个战略协同集团。”
根据软银在其网站的官方陈述,愿景基金的最大投资(WeWork、Uber、英伟达、Flipkart,以及通用汽车GM Cruise20%的股权)似乎符合这一目标,然而,食品配送平台DoorDash、健身平台Gympass和遛狗服务商Wag等公司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延伸。
将1000亿美元集中布局风险投资支持的科技公司,看起来愿景基金投资的战略目标是“独角兽”公司,这些公司均得到顶级风险投资公司的支持,如Accel资本、安德森-霍洛维茨基金(Andreessen Horowitz)、基准资本(Benchmark)和红杉资本。
该基金采取的一个策略是,提供比目标公司所寻求募资额的更多的资本,并“排挤”其他感兴趣的风险投资公司。比如Wag的项目,该公司最初寻求募资1亿美元,软银推动将投资额扩大到3亿美元,挤掉领先的VC公司恩颐投资(NEA)和凯鹏华盈(Kleiner Perkins)。
这些策略帮助愿景基金迅速配置其大部分资金,但要支持投资组合中88家公司的向前发展,对其而言可能是一项挑战。
孙正义表示,拯救WeWork只是一次特例,意味着软银不会为投资组合中的其他公司也这么做,而随着经济增长放缓,私募股权募资市场的接受度可能下降,其组合中的公司可能会遭遇困难。
这与其他PE和VC公司形成鲜明对比,它们会预留一定数量的基金“弹药”以支持现有投资组合中的公司。在超过80%资金已动用的情况下,愿景基金将如何做?
大量项目中,软银和愿景基金均投资于同一家公司,其中部分重合项目早于愿景基金投资(如ARM),问题在于,他们将如何确定这些重合项目的前方航向?
软银集团持有愿景基金25%的股份,其余部分由外部投资者持有。孙正义、费希尔这类软银领导层在愿景基金管理团队中非常活跃,谁来做决定、如何做决定等事宜,都要谨慎管理。
这些潜在冲突给愿景基金迄今最瞩目的项目WeWork带来重重挑战(目前尚不是以积极方式)。在WeWork的重组投资中,许多问题变得非常明显。
据《华尔街日报》10月末的报道,作为最近宣布的WeWork收购案一部分,软银将持有WeWork 80%的股份,对应的估值约为80亿美元。形式上,软银和愿景基金将在该公司的股权投资超过130亿美元,以及提供50亿美元的债务融资。
此外,该集团将向WeWork创始人亚当·诺伊曼(Adam Neumann)提供5亿美元贷款,并根据一份咨询合同向他支付1.85亿美元。软银集团首席运营官马塞洛.克劳尔(Marcelo Claure,曾任Sprint首席执行官)将接替亚当·诺伊曼担任WeWork执行董事长。
孙正义在11月初宣布,就WeWork的投资,软银和愿景基金分别减记47亿美元和35亿美元。
此次重组交易和之后的披露暴露出若干问题:
○究竟是谁(是软银集团还是愿景基金)参与收购WeWork的决策?
○业已投资超过90亿美元的股本基础上,以80亿美元左右的估值,增加30亿美元的股本投资的决定是如何作出的?向公司提供50亿美元的贷款(假设贷款来自软銀集团)的决策呢?
○既然愿景基金拥有12位管理合伙人,为什么要任命软银的首席运营官担任WeCompay公司的执行董事长以推动重组?
○软银和愿景基金在WeWork投资项目上出现分歧(尤其经营环境/经济恶化),该如何应对?
以下是软银应该做的几件事:
顶级的PE和VC公司,相当部分是由4-5名管理合伙人组成一支团队,领导其备受尊敬的公司;在多数甚至可能全部的案例中,这些合作伙伴在一起工作非常长时间,即历经多个投资周期。
我不确定愿景基金一支12人的管理团队如何进行决策,尤其许多人并没有多少PE投资经验。随着经济增长放缓,PE融资市场的状况看起来日益艰难,这让人感觉,就愿景基金而言,简化其未来决策的治理流程将变得更加重要。
一个最近的例子是,愿景基金2018年12月向短期汽车租赁公司Fair领投3.85亿美元。
据“Business Insider”报道,该公司在过去10个月消耗近4亿美元。上个月,紧随WeWork崩溃之后,软银介入,用软银内部人士取代CEO。这应是软银第一次这么做。
确定组合中哪些公司需更多帮助,可能是12位管理合伙人的“首要工作”(Job One);在此情况中与梯队中适宜的团队成员亲密无间、携手工作,应是“次要工作”(Job Two)。
马塞洛·克劳尔(Marcelo Claure)一直是一名成功的电信高管,在重组Sprint时表现出色,但是,领导高增长的We Company重组,与将增长缓慢的Sprint打包出色截然不同。
如果软银愿意为WeWork的咨询合同支付1.85亿美元给亚当·诺伊曼,那么,他们愿为有经验、有成就的地产投资者,比如山姆·泽尔(Sam Zell,美国地产投资家)或巴里·斯特恩利希特(Barry Sternlicht,喜达屋酒店联合创始人)这样的人的建议支付多少钱呢?
不幸的是,泽尔和斯特恩利希特可能不感兴趣,但仍值得一试。此外,应将其他历经不同周期、经验丰富的企业家带入所投公司的董事会,为其提供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