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
中国文人大多好茶。好茶,需用好水。古人论茶,水是必须提到的。据传,苏东坡曾与蔡君谟斗茶,苏东坡的茶原不如蔡君谟。蔡君谟用上品好茶配惠山泉水,而苏东坡深谙“若不得佳茶,即中品而得好水亦能发香”之茶理,选用竹沥水,远胜惠山泉水,最终赢了蔡君谟。
《红楼梦》中也记载着一段品茶趣事:有一回在栊翠庵品茶,妙玉先烹茶给贾母等人,尔后又把黛玉、宝钗拉进耳房,另泡一壶茶。因方才妙玉告诉贾母,煮茶之水是上年蠲的雨水,所以黛玉此时也顺着妙玉的话不经意地随口问道:“这也是旧年雨水?”妙玉便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统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哪有这样轻淳,如何吃得?”竟然把超凡脱俗的黛玉呛得无言以对。
张大复对烹茶之水有一段十分精辟的话:“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
古人品茶的过程,也是品水的过程,其中兴味无穷。
陆羽最早谈到水的问题,他在《茶经》中说:“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而即便是山水,陆羽认为漫涌而上的泉水优于飞流而下的瀑布溪水。唐时,吴兴的顾渚紫笋是最有名的贡品茶,而顾渚山上的金沙泉,也是要与茶一起进贡的,杜牧有诗赞:“山实东南秀,茶称瑞草魁”,“泉嫩黄金涌,茶香紫璧裁”。唐朝张又新《煎茶水记》把茶水分为许多等级,以活、轻、甘、冽为上。古代文人评茶,通常将水的因素一并考虑,大凡列为名茶之地,多有名泉,顾渚紫笋有金沙泉,太湖碧螺春有惠山泉,西湖龙井茶有龙井、虎跑泉,张又新又认为,当地之茶用当地之水烹才为最佳。
好茶难觅,好水更难求。古代文人亦有将名泉作为贵重礼物相互馈赠的。元诗人高启曾寓居浙江绍兴,一次家乡来友,赠其惠山泉。高启喜出望外,作诗以记之:“汲来晓冷和山雨,饮处春香带间花。送行一斛还堪赠,往试云门日铸茶。”明代诗人李梦阳亦有《谢友送惠山泉》:“故人何方来,来自锡山谷。暑行四千里,致我泉一斛。”
陆游也有诗云:“囊中日铸传天下,不是名泉不合尝。”可见古人对烹茶之泉水的珍视。自陆羽始,不少茶道中人不亦乐乎地为烹茶之水排列名次,尽管说法不一,却各有钟情。
到了后来,古人又有取雨水、雪水、冰水、露水来烹茶,这就不仅是取其口感和鲜活了,更在求其雅趣。妙玉用梅花上的雪贮藏多年,喻义是十分明显的:梅傲而香,其韵无比;雪白而纯,其洁无比。存贮多年,经久而更显其价值,三者合而为一的水,能不高雅吗?苏东坡偏爱竹沥水,水经多次过滤自然清冽而味纯,但也彰示出苏轼这位爱竹之人所寄予竹的象征意义。竹,有节之物也,竹沥水,豈不也暗含有高洁、坚韧、有气节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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