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红祖
雨过,一池静水
我有足夠耐心
看一池静水,奔赴往事楼宇
风小跑一阵,停了下来
停在率直、柔软、有棱角的丑石
一虫牵动波微,孤独倒影
雨后烈日,人间需要一杯凉白开
吸纳左顾右盼,吞吐落花无情
被雨击中的羽毛,恰好坐上漂萍
自言自语,劝诫不在场的
生生死死
入伏,因为雨
初伏,雨水一遍遍朗诵
若无旁人的场景。包围夏的
是这个被雨淋湿、忧伤而冷清的人
那些吹落的青果和花儿,孤独
在寻根,断句也在寻,咸咸的喧哗
苗圃里野蛮游戏的杂草呢?
因为雨,冲动着热烈的情绪
雨,想用万剑击穿大地
这是天空在哭么?
恸哭永远是祖母式的,绝不声张
而我一直躲在叶片背面,迟疑
一直是呆望窗外的哑巴
心里还是忍不住欢喜
好像记起了昨天不一样的她
或者,可以隐藏在时辰里的秘密
同样淋湿的金针菜、刺瓜、豆荚
还有番茄,悬挂在落泪的南方
安静地挺起鲜嫩的乳房
原来做什么都是多余,这雨天
没人可以独占、挪动,甚至引诱
雨想用万剑击穿大地,却意外
长出许许多多绒毛
夏,见与不见
夏,见与不见
都会催促一朵莲接着一朵莲
盛开。包括,垂钓伪装者的心事
蜻蜓、蚊虫和棍子鱼
喜欢在漂浮的恍惚的水面混迹。
闹腾,皆是世相
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似有故人来
蛙声星光,攀上时间的滑梯
起伏。藕断与丝连
更多时候,我选择视而不见
保持对沉默的承诺,反倒成全了
躁动不安
山涧,有一处留白
而流水,可以唤醒漂泊多年的躯壳
向东向西,百转自由,悠然千洄
有时呼吸温柔,有时浪花低吟
或者还藏着巨大波澜,似远处洪钟
我更偏爱掬上一口,然后寂静地走
与鸟鸣一道,与人间落阳一道
烂柯山荷池
轻手轻脚,云像蝉蜕一颗颗挂在树梢
佛系目光,与某种咬合不可分割
放下削土豆的时间,跑向千米之外
静水,天生石梁,无数朵荷
一个常常呆坐的人,突然扬起了脸
收纳湖水动荡的声音
以及荷花开开合合才有的兴奋
人世间,风挡风尘吹尘
证明不会因描摹而清晰
白骨也不会在隆冬的刀锋下重生
人世间,熙熙攘攘
风挡风尘吹尘
歌 声
我的肉身以上挤满歌声
从空置的半山,冲出一群野马
一些荷尔蒙的血
最初也许不对,是谁把我
唱给了你听?
暗夜中的飞翔,一定很辽阔
如浓稠的非洲森林
模糊的万物之底一点一点明亮
知道了,你是上天派来的信使
却不透露那风为何变成山河
打 坐
五心向天,舌抵上颚
一副淡泊草木模样,目中无人
吐纳远没有溪流宁静
浊气淤积丹田构成一片雾云
兼及打嗝、放屁,一些傲慢的
走兽在突奔
本是带毒之人,只能自己制毒
杀死毒。以毒攻毒并至乾坤相克
眼瞳内视,生津沁甜
风雨才渐次落幕,酷似徐徐宽衣
赤裸而卧
年初一
许多人一大早赶往山林,烧香祈福
多数庙宇是吝啬的、寡淡的,舍不得加糖
我的早晨正在融化,一切慢极了,天空
是一张没人接收的纸。我知道,这时隐藏
在微小而空旷的冥想里,最安全
有些污迹,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起来
多像蜥蜴的脸。既然周边充满了臣服的本能
那我请求回避,让不妥协退却
灵魂通向水路,肉体连着岸屿
肉体与灵魂终于见面。一个胡思乱想者
百分百的耐心随软绵绵的风,晾晒在窗台
烂柯山的紫玉兰
多么安静。一阵风,一阵雨
窃窃私语是另一种声音
流水、虫鸣,抑或荒草的魂灵
潮湿、空濛
烂柯山的紫玉兰,一群异乡人
它们穿上红棉袄,提着红灯笼
跳着笑着,要赶在桃花梨花前面
放浪地俏一次
看着它们。
在又黑又瘦的枝梢安满了生命
满地落叶也想飞回树上
在温润的钟声里,把灵肉洗干净
葬之天涯,大海一样
时孟夏
眼看春尽。需准备几样物件消暑
取出海峰送的折扇,扇骨厚实,有古风。
再买一些莲芯,苦味静心。加上栽种
两盆栀子,一盆茉莉。早先种下的蔷薇
已经含苞,我在诗里预留了位置
一朵,四朵,七朵。时光慢寻
其实我是在等自己归来。待风寒
漫天雪时,窗前替你贴花黄,理云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