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势省域职业教育“新协同”逻辑:基本理念、分析框架与决策生态
——以河北省为例

2019-12-19 12:45路宝利盛子强闫志军
职业技术教育 2019年33期
关键词:禀赋京津冀协同

路宝利 盛子强 闫志军

“京津冀协同发展”背景下的河北职业教育,尽管已有数年积淀,但除秉受承接使命外,在理念、要素、结构与质量等诸层面尚无真正意义的更变。提出“新协同”逻辑,旨在提升与拓展其“协同发展”之品度、有效性与未来空间。

一、“传统协同”问题揭示——冀之尴尬

在京、津、冀三极中,“京津双核”态势明显[1],而河北一向在经济、文化、科技等综合实力排比中居于劣势。尤其是,历来秉持的京畿文化传统,往往会消解其对于“协同发展”中占位、机遇与挑战的“敏感”,甚至在单向度、依附性与弱张力等“非协同”惯性中,由“质疑者”转向“认同者”,遂而渐成“旁观者”。

(一)单向度——资源传输“非对称性”

单向度,主旨资源传输中的单向传导,即“非对称性”。尽管该现象缘起于两市一省之间资源、理念等综合差距,但问题是,如何深度剥离其内在含蕴,且如何诠释此现象着实影响到未来京、津、冀“共生环境”的培育优劣以及“协同发展”的可持续性,甚至关乎是否背离“协同发展”之初衷。

在表象上,单向度似乎主要表现在京津向冀提供援助。2019年1月7日,京津冀教育主管部门于雄安新区共同发布“京津冀教育协同发展行动计划(2018-2020年)”。其中,北京将推动符合雄安新区定位的部分教育功能向新区转移,全力支持央属高校向雄安新区疏解;天津则发挥国家现代职业教育改革创新示范区作用,助力提升雄安新区高端技能人才培养水平。而在硬件层面诸如“交钥匙工程”、软件层面“跟岗培训”等项目如是。事实上,自2014年,京津冀合作内容业已拓展至组建集团或联盟、校长挂职、师资研修、学生联合培养、专业共建、实训基地共享、科研教研等[2]。但问题是,同在2014年,北京市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在数量方面均受到全面限制。由此推断,在该背景下,诸项目由“京”至“冀”更多是必然选择。乍看,似乎便宜在冀,但设若将单向度理解至此,实则会陷入一种“简单性”思维之中。何况,任何全然意义的单向度皆没有存在的合理性。

事实上,单向度并非“单向”,而是沿着一明、一暗两条线索展开。其中,明线即由京津向冀单向度输送资源,因见诸报端、尽人皆知故为明线。但需注意,该资源更多局限于理念、模式、基地等“物性”范畴。的确,由于两市一省之间优质“物性”资源存有“势差”,故由京津至冀输送符合常理。但问题是,其间有一暗线由此遮蔽,即当京津向冀输送“物性”资源时,河北亦向京津输送更为稀缺的“人才”资源。故对于单向度的“整全”理解是:“物性”资源由京津至冀的单向度,相反方向则鲜有;“人才”资源由冀至京津的单向度,相反方向亦鲜有。当然,由资源依赖理论可知,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所依赖的资源是自给自足的,所有组织为了生存与发展,必须与其所处环境中的其他组织进行资源交换[3]。但关键是,彼此交换的资源禀赋差异如何,会影响交换之合理性。

当然,由于天津职业教育对于河北生源的吸附,故由“冀”至“津”的“人才”,多属职业教育范畴之内的“高端技术技能型人才”。而由“冀”至“京”的“人才”多是职业教育范畴之外的“高端学术型人才”。试想,依此逻辑:京津由于“人才”集聚可创制新的产业,河北则由于“人才”短缺故而渐次导致“物性”资源搁置甚至荒废。因为,针对一区域而言,“人才”的创造力可在一定意义上弥补资金资源之不足,反之则不然。

(二)依附性——参与态势“非对等性”

依附性,主旨参与态势的被动局面,即“非对等性”。设若单向度表现在资源传输层面“类型”与“品度”之距,则依附性表现在“态势”与“信心”层面“强弱”之别。二者可谓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且“一表一里”“一显一隐”彼此循环强化。甚至在一定意义上,依附性即意味着“非协同性”。且于开端处,依附性影响“协同”之基础;于过程中,依附性影响“协同”之品质;于终端则影响“协同”之归宿。

相较冀之依附性,则是京津之主导性。基本状况是,京津职业教育理念、模式先进且资源丰富、优质,但唯生源不足。与之比较,冀则生源充足但理念、模式相对滞后尤其资源处于劣势。基于此,“非对等性”至少有两点弊处。其一,理念差异。试想,“非对等性”前提下,对“协同”内涵、本质等体认势必存有差异。譬如,该逻辑机制本是“共赢”而非“去弊”,因为前者属“双向”互动,后者则是“单向”拼凑。但在“主导性——依附性”框架中,在“去弊——共赢”范畴中取得平衡绝非易事。其二,取向差异。对于主导性一方,往往是“唯我”,而依附性一方,则常常是“无我”。但如若没有全局与局部的“兼顾性思维”,如何会有高品质的协同?故而当下除空间壁垒、行政壁垒之外,文化壁垒尤甚。

更为严峻的是,该态势已成常态,且并无逆转之迹象。尤其是,依附性非单维呈现,而是中经资源依附、话语依附、心理依附时呈层层递进之状。其间,资源依附是表象,话语依附是惯性,而心理依附是文化。冀之依附性有其历史渊源与现实差距。但除实力外,京畿文化惯性尤需值得省思与变革。事实上,博弈是文化活力之源泉。换言之,只有在文化博弈中,方可彼此融通且由此拓扬出一种契合“协同发展”的新局面。

当然,博弈并非对抗、执念甚至是不相配合、不顾全局,亦非中断河北传统之绵延,更非如“钟摆般”游走于两个极端之所。且在理论上,即便是博弈,无论是“双城博弈”抑或“多城博弈”,皆有一稳定的博弈结果,即所谓纳什均衡[4]。故就冀而言,真正意义的博弈,即在动态冲击中、在自反性洞察中、在彼此扬弃中,创制出基于乡土、突破乡土且超越乡土的“新冀时代”。

(三)弱张力——协同过程“非反馈性”

弱张力,即协同进程中由于接受权威导向运作而导致的系统“自组织”与“自反馈力”趋弱现象,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呈现“非反馈性”状况。如若单向度与依附性更多在揭示系统协同之贯彻与运行,弱张力则更多指向贯彻与运行过程、质地之诊断与调节。因协同过程中瞬间反馈与调节在速度、精确度及整体水准上与现实诉求不相契合,故而称“弱”。在一定意义上,弱张力可谓至今导致京津冀间彼此互构、相互纠错等机制尚未达成且“协同发展”整体效率不高之关键。

在逻辑上,单向度、依附性往往构成弱张力之基础,弱张力则导致对于单向度“视而不见”,且对依附性“麻木漠视”。基于此,诸多问题虽逐年积淀却对此省思不足。譬如,配置资源“质地”如何?事实上,京津向冀输送资源时,其间不乏承载疏解功能的“携带资源”。如早在2016年北京西城区即启动职业学校校址“腾退计划”,并通过市场和职业教育疏解带动人口减少2.8万人[5]。试想,设若没有恰切的博弈,京津如何在启动诸如“腾退计划”时同时考量冀之诉求呢?再有,诸资源是否与冀之土壤等相切合?同理,弱张力亦表现在对自身反思之“弱”。诚如因实力之距,河北更多是在坐等“援手”,故极有可能将自身推向“非良性”的循环之中。因为,在该背景下,倘若长期缺失支撑原创的土壤,即便有些原创意味、具有乡土意蕴诸如“职教中心”等创制亦被逐渐淹没消解。尤其是,弱张力背景之下,非但不能深度鉴别彼此,尤其不能敏锐洞察个中问题、困境甚至风险之蔓延。

就原理而言,基于“制度创新”的“有效率的组织”方是关乎“协同发展”未来效果的关键。诚如Walker所言,在区域协同中,需构建协同性社会组织[6]。同理,弱张力缘起于依附性,故塑形一种建设性、高质量的省思与批判意识极为关键。且该意识需在两个维度贯彻。其一,平台维度。至少需在京津冀之间搭建如“京津冀职业教育联席会议制度”等规格之平台,其间有专门人员与专项机制,关键是对于“协同发展”进程中重要的决策有“辩争”的环节,且该环节需“双向”参与。其二,程序维度。即京津冀任何一个“协同发展”政策出台,除有“辩争”后的“思想实验”之外,仍需局部试点,提炼经验,厘清概念,之后谨慎推广。同时,将该张力贯彻于整个“协同发展”的整个网络与整个进程,在持续辩争、实验、反馈的情境中趋向真正意义上的“协同发展”。

问题已揭示,接下来课题是,如何破解单向度、依附性与弱张力的局面?其中,在中断此惯性之前,需首先完成传统理念的超越与“新协同”理念的识读与构建。

二、“新协同”基本理念——冀之超越

鉴于惯性的因袭,欲超越与破解当下困境,与冀类似的弱势省域需完成“颠覆性”的理念变革。其中,积极协同、间接协同与复杂协同构成“新协同”理念的关键词。三者之间层次分明且彼此统整合一。

(一)积极协同——非是消极的,而是走在趋势前面

积极协同,与消极协同相对,即依附性背景下弱势省域一贯态度之中断继而实现根本性转向。所谓积极,非是“摇旗呐喊”做表面文章,而是除应有姿态之外,将积极元素踏实“贯彻”于协同中的反应速度、区域王牌、精准筹备与机制革新等诸层面。尤其是,相较京津,冀需优先考量“协同发展”是什么、为什么、靠什么、怎么办等诸多基本问题,该考量需与行动始终保持一致,且贯穿“协同发展”之始末。

其中,就反应速度而言,主旨两个维度,其一,与京津相比,冀需诸事考量在先、理念在先尤其行动在先。譬如,就职业教育而言,京津输出的是理念、模式、资源等,但输入的是“人才”而非“生源”。如此,冀需如何应对?其二,与趋势比较,需颠覆与规避以往滞后之常态,甚至“知行”于趋势之前。譬如,在北京缩减中高职规模、天津做强中高职背景下,河北需秉持何种理念?就区域王牌而言,即在历史沉淀与横向比较两个维度提炼、挖掘出参与“协同发展”的核心品牌,比如职业教育模式、课程或教学等等,这即是参与“协同发展”的身份与合理性之根本;就精准筹备而言,即在诊断、SWOT分析、规划等诸多方面提前谋划、布局,力争在被动局面中抓住与创造主动的机遇;在机制革新层面,从平台、人员到个中反馈性能等一并整全性策划、考量,即便在无法“掌控局面”的前提下,依然去积淀自身的品性与敏锐,且在等待时机中有所创造,在创造中适应不确定性之未来。

但是,积极协同非是盲目、越位更非走向极端。否则,亦有悖“协同发展”之要旨。故其同时表现出限度性、情境性与恰切性等属征。其中,限度性主旨“立场”之把握,即在“共赢”中虽追求冀之最大利益,但尚能维持京津参与的积极态势;情境性主旨“环境”之把握,即积极协同应依据情境更变而予以多元表达,诚如有时“迅速行动”即表明姿态之“积极”,有时“保持缄默”却成就“积极”姿态本身;恰切性主旨“成果”之把握,尤其是积极协同中作为之精准性。诚如当下职教集团、职教联盟等现实运行之有效性虽颇受诟病,但作为职业教育办学的重要趋向,势必成为京津冀职业教育“协同发展”的重要载体。事实上,自2015年以来,交通、卫生、艺术、外事服务、城市建设与管理等行业相继组建了京津冀职业教育集团或联盟[7]。只是在整合跨区域、跨行业职业教育资源与寻求构建有效机制之时,采介何种策略、如何拿捏适度对于河北而言需在进程中持续反馈、调整与完善。

当然,由消极被动向积极主动不可一蹴而就。且该过程中将出现忽左忽右、摇摆不定等常态问题。故该时段,即便将反应速度、筹码、筹备、机制等诸指标各安其位且彼此关联,但“整全发力”于“协同发展”体系依然尚具难度。基于此,冀如何在“策略积极”与“战略积极”,“外在积极”与“内在积极”等权衡中秉持全局思维、持守定力,则是实现职业教育冀之超越的基本诉求。

(二)间接协同——非是对接的,而是适度保持距离

间接协同,与直接协同相对。如若积极协同关乎协同“态度”与“信心”维度的转向,是着眼于京津冀空间区域“协同”中影响力之“动态”更变,间接协同则主旨职业教育的“学科性”逻辑,即职业教育与系统中其他元素之间的一种博弈性“协同”。该间接性尤其表现于两个维度:职业教育与产业关系的间接性、职业教育与人才就业准备的间接性。间接性背后,即职业教育学科的内在诉求。

职业教育与产业关系的间接性,即针对当下其与产业关系直接性的扬弃。如专业与产业、职业岗位对接,专业课程内容与职业标准对接,教学过程与生产过程对接,学历证书与职业资格证书对接,职业教育与终身学习对接等“五个对接”,即其直接性重要体现。诚然,其的确是“关照”职业教育的本质特征,但在“现实性”上往往会走向另一极端,甚至将是否对接视为绝对且唯一之坐标,遂而消解职业教育首先作为教育的另一本质性“侧面”。由直接性转向间接性,即专业中涵括但不唯产业元素;专业课程内容覆盖但不唯职业标准;教学过程体现但不唯生产过程;学历证书融通但不唯职业资格证书等等。在另一层面,间接性更是一种策略、一种尺度,尤需做好设计。

职业教育与人才就业准备的间接性,即针对当下职业教育就业准备直接性的扬弃。作为职业教育的重要特征,就业准备历来有超强的“受众”与“接受度”。尤其是,就业关乎民生与社会稳定,故在任何一个国家皆不可有些许怠慢。问题是,自教育学学科与学生职业生涯的视角,直接性的就业准备尚需审慎斟酌。原因在于,由于当今社会的不确定性与生产方式愈加柔性化,岗位胜任力培养逐渐让位于岗位适应性培养。由此,设若秉持就业准备的直接性,往往因未能在本专业相关领域就业,遂致杜威在百余年前即已告诫的“教育最大的浪费”。该现象事实上业已发生。基于此,由直接性转向间接性,同时为规避职业教育完全“普通化”,其间需有博雅元素恰切嵌入其中,有专业基础的进一步拓宽,有课程、教学等系统更变,终使学生既有就业之本领,亦有适应迁移之素养。

早在2016年6月,北京(曹妃甸)现代产业发展试验区首钢京唐二期、北汽福田、城建重工等一批项目业已签约入驻;张北云联数据中心业已交付试运营;北京·沧州生物医药园等13家企业业已开工建设[8]。至今,持续有企业由“京”迁“冀”。就河北而言,是否在满足企业人才诉求时关照职业教育的学科性,甚至关乎河北职业教育是否会出现一个新的高度。可以说,职业教育与产业关系的间接性旨在平衡职业教育的“一般性”与“特殊性”,而职业教育与人才就业准备的间接性旨在平衡“就业指向”与“就业空间”,其中,缺失任何一个向度,职业教育即失去存在的合理性。

(三)复杂协同——非是简单的,而是系统随机的

复杂协同与简单协同相对。这是关乎京津冀“协同发展”中思维方式的重要转向。事实上,由简单协同向复杂协同转向,即处理与运行“协同发展”关系时简单思维被复杂思维所替代。在背景层面,该转向主要与两个因素相关。其一,在易变性、不确定性的全新时代,人类理性程度与认识水平需与之契合;其二,京津冀职业教育“协同发展”事业之复杂性、任务之艰巨性使然。问题是,贯彻该理念尚需一个渐进的过程。

一直以来,人类秉持的认识法则皆源于毕达哥拉斯、阿基米德等开启的自然科学的认识逻辑。即在复杂现象中寻求简单性与和谐性。问题是,该法则愈加不能应对如此复杂的世界。甚至在一定意义上,面对日益不清晰的世界,任何领域的“明确性”皆有被“混沌性”取代之可能。基于此,在《混沌:开创新科学》中,詹姆斯格莱克揭示到:“有些认为物理学正走进死胡同的人,现在把混沌当成一条出路。”[9]的确,简单性思维,破解不了问题。一方面,复杂世界中没有“明确性”或“明确性”仅占极小的比例,如若一味按照“明确性”法则去构建,结果可想而知;另一方面,在简单性思维背景下,因“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之故常常是“摁起葫芦,而起了瓢”。该现象在职业教育领域颇为常见。

再有,职业教育本身即是由学校、企业、行业、政府等“巨量”元素彼此动态构建的复杂系统,“京津冀协同发展”背景下的冀之职业教育如是。由此,秉持“复杂协同观”的京津冀职业教育,尤需贯彻以下几点:其一,在思路上,变革“供——需”主导的线性逻辑;在时序上,变革“培养——滞后”效应的被动逻辑;在主体上,不可视政府、学校、企业等主体关系为普适性、抽象化的一般逻辑;在思维上,变革“因——果”主导的确定性逻辑;在愿景上,变革“上升——发展”主导的单向度逻辑。在格局上,变革“职业教育——产业诉求”主导的单维逻辑。如此等等,遂以“整全思路”应对这一复杂性体系。

三、“新协同”分析框架——冀之禀赋

事实上,积极协同、间接协同与复杂协同等只是理念而已,设若没有支撑的骨架与基核,诸理念只得“悬置”于此,而在诸多要素与视角中,无疑禀赋即其间的骨架与基核,故围绕禀赋构成基于“新协同”的分析框架。

(一)禀赋原理

禀赋,即经济学要素禀赋在职业教育领域的迁移。故禀赋原理类似于经济学上要素禀赋论。在经济学上,因该理论由赫克歇尔-俄林(Heckscher-Ohiln)提出,故要素禀赋论又称H-O理论。基于要素禀赋论,一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即出口产品,而进口产品则是该国相对稀缺而昂贵的生产要素生产的产品。要素禀赋论同样适用于职业教育领域。基于此,寻觅河北职业教育禀赋是搭建分析框架及贯彻“新协同”理念之基础。

在一定意义上,职业教育禀赋即该区域职业教育“质的规定性”。一般而言,该禀赋往往通过职业教育理念、类型、模式、课程等层面予以表达。在方法上,揭示禀赋主要有两种方式。其一,在时间维度,即在职业教育发展历史中提炼其禀赋。原理在于,禀赋往往具有历史的延续性;其二,在空间维度,即在与其他区域比较中“析出”其禀赋。原理在于,与周围区域相较的独特性与差异性。两种方式比较,前者需进行史学研究,而后者则着重比较研究。二者事实上在揭示同一事物的同一问题。故而在时空两维彼此关照下,结论相对精准。

由此,基于时空两个维度的沉淀与揭示,冀之职业教育禀赋有如下“共识”:在组织层面,或在学校样态上,有在县域设立集“农中、职中、技校、成人中专、农广校、卫校和多种职业培训于一体”的“职教中心”创制[10];在办学形式上,与公办学校繁荣相伴,民办职业学校异军突起,诸如由精英教育集团创办的河北传媒学院业已发展为集中职、高职、本科、研究生教育于一体的多层次培养机构[11]。在办学模式层面,自2009年起“送教下乡”之职业农民培养出自河北,且被国务院确立为国家教育体制改革试点项目[12];在类型上,农村职业教育当属河北一大亮点,尤其是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与河北农业技术师范学院“燕山开发”等农村教育综合改革项目颇具反响;在机制层面,实施“120工程”即质量提升工程等皆有创新。禀赋除彰显乡土性之外,因其独特性故而具有示范性、先进性、趋势性等特征。诚如全国第一所高职——邢台职业技术学院由“军职融合”“技术立校”“分流培养,分类成才”等塑造的“邢台模式”颇具示范效应。如此等等。

就弱势省域而言,针对禀赋惯常有三种情形。其一,在强势省域背景之下,因为非对等性、依附性而失去对于禀赋的自觉,甚至对于自身禀赋浑然不晓。其二,在强势省域背景之下,反而对于禀赋过度“自负”,遂而拘囿于自身禀赋之中,甚至将自身封闭于整个系统之外,故而使禀赋失去增扩的机遇与空间。其三,在强势省域主导之下,尽管知晓自身禀赋,但由于缺失对于禀赋的深度挖掘、信心与构建动力,而只是对于禀赋进行简单性接续、嫁接等,遂使禀赋生发质变甚至丧失自身禀赋而被强势省域“同质化”。显然,三种情形皆是对于“新协同”理念的背离。

就河北职业教育而言,自2014年以来,先后有石家庄、唐山、张家口、邯郸等地市级政府教育局组织职业院校校长和教师赴北京市或天津市担任“影子校长”或参加研修班[13]。当然,学习是必要的。但诸如“影子校长”类研修班在“获益”之时,是否会因“影子效应”而丢失“乡土性”尤需关注。正确的态度,即一切学习皆需契合禀赋逻辑。

(二)禀赋逻辑

明晰禀赋之后,接下来的问题即基于禀赋逻辑进行深度分析,从而使职业教育诸要素在时序上充分与完整表达。其中,基于禀赋、通过禀赋与超越禀赋成为禀赋逻辑的关键词。由此,围绕禀赋这一逻辑基点,冀之职业教育在秉持中完成建构,在建构中达至超越。

基于禀赋,即贯彻“新协同”理念需从禀赋出发。其中主要涵括三点蕴意。其一,非是从其他逻辑基点出发,而是从禀赋出发。诚如河北,构建职业教育分析框架不能绕开“职教中心”这一模式禀赋,不能绕开“农村职教”这一内容禀赋,不能绕开“生源充足”这一主体禀赋。其二,非是从单项禀赋要素出发,而是从禀赋现有结构出发。即规避单向禀赋要素的“偶然性”与“碎片化”,遂而构建由“职教中心”“农村职教”等诸禀赋元素在内的有机的“禀赋群”。当然,在该“禀赋群”中,还需包括“禀赋缺陷”部分,譬如理念、资源劣势等,只是该部分一般以“暗线”形式呈现。其三,非仅从现有禀赋地位出发,而是兼顾禀赋之未来空间。即在对其未来价值的研判中,权衡其在“新协同”中的应然分布。

通过禀赋,即通过禀赋去建构与构建。其中,建构指向理念,构建则着眼行动。前者是基础,后者是贯彻。其中,通过禀赋去建构,即基于现有禀赋结构与价值空间,在理念层面,建构出冀与京津协同中的未来指向。在该建构中,既有禀赋性同时兼顾主体性与创造性。其意思是,同时面对冀之禀赋,但建构理念不同的学者,对于未来指向势必有别。因此,跨界专家、跨界平台辩争等是确保建构水准之关键。之后,依据建构所指而构建未来分析框架。可以想象,该框架显然是禀赋在情境中的全然“漾出”。譬如,当下北京在缩减中职,天津则中职生源不足。由此,在“类型教育”的新背景下,生源充足之河北是否发挥京津冀职业教育“基础板块”功用,需审慎考量而不得丧失这一重要机遇。

超越禀赋,即未来分析框架尽管基于禀赋、通过禀赋但并未拘囿于禀赋。其间,有三层蕴意。其一,禀赋业已与情境中其他要素“浑然一体”。譬如,河北“职教中心”创制在协同发展中如何更变?是否生成新的“学校样态”?其二,禀赋业已不是以往的禀赋,而是中经协同后“扬弃”的禀赋。换言之,冀之禀赋在与周遭情境的博弈中达至“新我”的境地。尤其是,该境地或可为催生新的禀赋奠定基础。其三,由于系统“自组织”的作用,或许有新的禀赋诞生。意思是,禀赋代表传统与优势,但在协同发展中,往往会有新的优势的生长点,而该基核中经岁月沉淀与时空洗练,即成为新的禀赋。尤在京之职业教育“缩减”趋势下,河北职业教育在“容扩”中生成新的禀赋当属自然之事。

(三)禀赋图示

禀赋图示,即禀赋原理的具体化、禀赋逻辑的可视化。就冀而言,即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背景下,围绕冀之禀赋,构建涵括要素、结构、逻辑关系、基本取向、未来趋势等在内的河北职业教育禀赋图示。或言“禀赋+分析框架”。在一定意义上,即基于“新协同”理念的河北职业教育新的分析框架。见图1。

图1 河北职业教育禀赋图

该分析框架是一立体螺旋图示。其中,立体指向“结构”,螺旋指向“动向”。二者动静交错,统整合一。就结构而言,可概括为一个基核,四个向度,四个立场,十四个网节点。其中,一个基核,即该框架以“禀赋”为圆心,“禀赋”即贯穿其间的灵魂;四个向度,即历史向度、现实向度、生态向度、趋向向度,“禀赋”基核沿着四个向度“延展”并沿着四个向度“反馈”;十四个网节点,即四个向度的具体“表达”,因凸显要素及其关系,故称网节点;四个立场,即有复杂性、自反性、局域性、协同性贯彻其中。

就动向而言,该分析框架呈螺旋型。尽管以“禀赋”为圆心,或言起于“禀赋”且止于“禀赋”,但“禀赋”既有稳定性,又非静止不动。而是在四个向度、四个立场等主客观要素构建的网络中持续“重构”,即从“禀赋1”至“禀赋2”乃至“禀赋N”的动态过程。其间,涵括禀赋的恒久元素,同时有新的禀赋元素生成,即禀赋螺旋的逻辑表达。

以该框架诠解河北职业教育,其中,十四个网节点覆盖了河北职业教育的基本信息。诚如“历史向度”之职教事件节点,可知洋务运动背景下,北洋电报学堂乃河北(直隶)创办第一所新式学堂[14];在职教思想节点,可知20世纪上半叶,晏阳初于河北定县提出“平民教育运动”思想,由此展开文艺教育、生计教育、卫生教育、公民教育等“四大教育”[15]。再如“现实向度”之职教优势节点,可知改革开放之后,以河北农业技术师范学院为示范,引领了全国农技高师院校及其覆盖的“农科类”专业的改革[16];尤其是立足“三农”问题,该校开发出农科专业“三三四”培养模式[17]。如此等等。但需注意,“历史维度”与“现实维度”只有放置于“生态维度”与“趋向维度”中,且在秉持复杂性、自反性、局域性、协同性等“立场”与“思维”中浸濡时,方可在“不确定性”中能“大概率”地把握冀之职业教育特色、趋向与策略。

当然,任何一个分析框架皆需分析者的“个人知识”。这即是该框架局限之所在。但无论怎样,该框架秉持的基核、向度与元素依然具有客观基础之价值。只是,在决策之时,需着实考量职业教育“新协同”之整体情势。

四、“新协同”决策生态——冀之方略

在复杂网络中,“兼顾”把握范畴此、彼之两端,“统整”诸范畴间相互关系,“通体”贯彻博弈之理念,即构成与“新协同”理念相契合的职业教育决策生态。

(一)线性之惯性——自反性之常态

同样是秉受自然科学认识逻辑的拘囿,线性思维的惯性至今持存。且该现象往往在量与质两个维度同时予以表达。其中,在量的维度,诚如Y=f(X),即有一X必有一Y,Y即X的函数。迁移至职业教育领域,或执着于职业教育与产业经济的“对接性”,或表现于在“协同发展”背景下,冀与京津职业教育供需之“契合性”。在质的维度,即职业教育“在趋向上是发展的”,在“质量上是向上的、进步的”等成为一贯的“职教观”。甚至,该思维贯穿职业教育的前提假设、研判过程乃至结果分析中。

但问题是,职业教育领域并非如此简单。故而在揭示其中“线性”部分时,应更多兼顾占比更多的“非线性”部分。诚如德国斯图加特大学教授、著名物理学家哈肯(Haken)所揭示的:基于协同论,“在城市群发展环境中,各个城市子系统间存在着相互影响、相互合作、相互干扰和制约的非线性关系。”[18]京津冀如是。尤其是,在“非线性”部分充斥着诸多与简单性相对的“自反性”元素。所谓“自反性”,在《自反性现代化:现代社会秩序中的政治、传统与美学》一书中,贝克、吉登斯与拉什三位学者在批判“简单性现代化”时共同提出。虽理解有别,但“系统对自身发生作用”成为共识。尤其是,孟德斯鸠“制度毁于自身成功”的命题恰切揭示出个中深意[19]。由此,“一切向往成功的建构、设计等往往带来相反的东西”开始为人所关注。诚如,世人在聚焦“全球化”时,“乡土性”则重返人类视阈;在聚焦“现代性”时,“传统性”则得以重建。如此等等。

职业教育“自反性”的典范当属美国。回顾在整个20世纪,美国职业教育并非是线性的、独立的、抽象式的“一往直前”。事实上,以1917年《史密斯-休斯法案》为开端,之后巴克莱要素主义运动、马兰“生计教育”运动、“回归基础”运动及STW、STC运动中职业教育、学术教育二者彼此博弈,可谓此起彼伏、冲突迭代[20]。而如此“相生相克”的“悖论性”进程即职业教育“自反性”之表达。且在一定意义上,“自反性”构成美国职业教育最重要的“规律性”。遗憾的是,以往文献对其更多是一种“简单性”揭示。

当然,同样是“自反性”,中国职业教育与美国定然有别。关键是,就河北职业教育而言,在京津冀“新协同”背景下,由“线性”转向“自反性”,思维格局随之打开,思维品度尤其是敏锐性、反馈性随之提升。由此,或使河北职业教育拓殖更多的可能空间,应对更多的可能事态……尤其是,基于“自反性”思维,职业教育一些惯常认知或许就此生发更变。譬如,就业导向恰恰消解职业教育的本质属性,而与产业紧密对接或许恰恰消解职业教育的本来价值。如此等等。遂而倒逼河北职业教育自身变革中的系统诉求与辩证意蕴。

(二)秉持秩序之传统——重建规则之诉求

在“新协同”背景之下,如何对待原有秩序与规则成为与“传统协同”相区隔的重要标志。在以往决策进程中,通常有两种选择,即要么秉持要么颠覆。问题是,前者疏略了京津冀职业教育系统之开放性;后者则疏略该系统中原有秩序与规则之固有价值。由此,恰切兼顾二者是为正确研判。

在京津冀“新协同”之情境中,基于三者的历史积淀、特色与优势等归因,固有分工业已形成。设若完全颠覆已有秩序与规则,至少于当下可行性甚小。譬如,2016年北京市职业院校物流专业共享型实训基地面向津冀中、高等职业院校免费开放,保定市职业技术教育中心学生作为第一批学生已经进入,再如3+2、2+1等跨区域职业教育衔接与联合培养等[21],皆资源差距所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逆转。由此,河北职业教育需站在京津冀全局高度,在甄别的基础上,继续秉持原有秩序与规则中“有效”与“有益”部分。事实上,该部分在以往必要,在“新协同”背景下依然具有基础功用。诚如行为经济学所认为的:社会认同下的互惠偏好能够有效提高协同水平[22]。但设若就此止步,则势必重新拘囿于“传统协同”的框架中。基于此,在“秉持”与“重建”之间寻求答案是为方向。

就河北职业教育而言,即以现有秩序与规则之优质部分为基核,择时“重建”部分秩序与规则。在该过程中,需秉持新的理念、目标与立场;需围绕自身的禀赋、特色与优势;需依据京津冀职业教育整体效率提升这一核心指标;需积极吸纳外来有益元素且策略性“嵌入”其间。关键是,在资源由“京津”入“冀”进程中,河北职业教育需持续予以“乡土化”建构,且尤需崇尚原创。由此,遂有新的元素、新的结构等渐次彰显开来,这即“新协同”背景下秩序与规则重建之基石。

(三)二元对立统合之思维——多元共生生成之逻辑

在“新协同”理念中,以往二元对立统合之思维显得滞后于职业教育复杂系统的现实诉求。因为,在该思维中,诸范畴皆“孤立”存在,故揭示出单一范畴中彼此对立统合关系即可。诚如冀与京津、职业教育与产业经济、输出与输入之间等。至于范畴间的关系则多有疏略。但事实上,职业教育世界非是诸范畴彼此“孤立”的世界,而是复杂相依的“多范畴”的世界。由此,在思维与决策中,需采介多元共生生成之逻辑。

多元共生生成之逻辑,其间三个关键词涵括三层蕴意。其一,多元,即多元范畴。意思是,非是将冀与京津、职业教育与产业经济、输出与输入等从“范畴群”中抽出而“孤立”的予以诠解,而应以“整全模型”替代当下的“单维分析”,或言以契合多元范畴的“方法”应对多元范畴。其二,共生,即考量诸范畴之间共生、协同之关系,尤其是不能疏略其间动态的、交互的“自组织”表达。其三,生成,即由于系统要素之间的博弈、重构等能量互换过程,使得新的元素、结构、空间、联系、机制等诞生。复杂性原理贯彻其中。当然,以往二元对立统合之思维并未就此消失,亦非不再必要。关键是,业已成为多元共生生成体系的组成部分,甚至只有在该背景下方可对其把握。

就河北职业教育而言,在思维范式层面,亟需超越诸如冀与京津、职业教育与产业经济、输出与输入等二元对立统合之思维,继而聚合政府、企业、行业、学校等多元主体;统整政策、法案、机制等多元情境;融阔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工学结合、现代学徒制等多元模式……遂而“构建”并“浸濡”于这一多元共生生成体系。当然,在该背景下,职业教育决策者需立足“大数据”,基于“宏思维”,采介“跟进式”研究,秉持“亲熟性”态度方可应对这一复杂事物。

(四)精准性把握之诉求——不确定性社会之风险

在科学主义背景之下,精准性一度成为包括职业教育在内的思维与决策的重要依据与标准。的确,在任何领域,精准性追求皆意义甚大。设若缺失精准性,甚至其惯常处于变动不居的“深暗之所”,则往往导致研判、决策等陷入困境之地。“新协同”背景之下京津冀职业教育如是。

但问题是,任何一个事物不是因其“重要”即可达至“精准”。在一定意义上,该世界非是一个“精准世界”,或言人类认知水平尚不足以达至“精准认知”。事实上,这是一个相对混沌的世界,或由混沌支配的世界。可谓“不确定社会”业已到来,且“不确定性”将成为“常态”,而“风险”成为该时代的重要标志。在该背景下,整个社会出现需要专家却质疑专家的境况,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没有专家”的社会,或“皆为专家”的社会。

事实上,针对“不确定社会”,业已有应对之举。譬如,于2016年成立京津冀职业教育协同发展研究中心,合作开展实践监测和政策研究,且广泛搭建研讨会、微信圈等线下或线上信息交流平台等等[23]。就河北职业教育而言,身在其间,在积极参与共建基础上,一方面需适应“不确定社会”,塑形“不确定性”之思维,且在积极拥抱“不确定性”中,自觉构建一个自我批评、自我省思的文化。在该文化中,善于尝试“不确定性”决策,善于在“不确定性”中把握“确定性”,在“确定性”中洞察“不确定性”。

概而言之,“新协同”逻辑是时代变迁的诉求,且是认知提升的必要表达。在推进京津冀职业教育“新协同”进程中,在消除区域壁垒、制度创新、平台搭建等基础工作上,谋求与创制一个涵括人才、动力、情境、时空、技术、学科等多维元素在内的综合分析框架,且在“亦步亦趋”跟进式反馈、展开与建构中,推进京津冀职业教育优势互补、共生共赢、多元协同之图景的持续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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