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元怀
躺在一百多年前的金龙桥上
晒着太阳,听着涛声
我已不能想见修桥之人的壮举
一百多年前连着一百多年后
留下他的名字进入我的身躯
抚摸一根根粗大的铁索
以及两岸群山传来的颤抖
聆听波涛的撞击,充满挣扎
拯救峡谷的空寂和沧桑
当空烈日下,我的卑微
站在金龙桥上,面对一条大江
虔诚地敬仰,一眼望不到边
错过的美好时光,其实是片空白
掩盖不了烟尘弥漫的早晨
我们从小路上绕过礁石
去看什么,并不重要
劳心费力,也不重要
有鲨鱼从我们身边游过
有老鼠跑进过我们的家园
两只鸟在睡梦中失去了飞翔
在这个春天,许多人已在路上
那些忧伤和不安如同定情之物
装饰我们错过的美好时光
让我们像风一样穿行于时间的缝隙
去看望一路上绽放的樱花
从古至今,爱情超越了我们的年龄
月光下的城市,死都不会改变
我们手牵着手的命运
阳春三月,除了大地上的
梦里的桃花也开了
在这微风的世界里
花枝摇曳
幸福伴随着孕育
透过花瓣就能看到阳光的秘密
瞬间,颤栗融入了迷恋
梦醒时
一只蜜蜂还在桃花间忙碌
一生,只为这一点点的甜蜜
我蜗居在山顶上的小县城
躲藏在白云下面,想要放养星辰
时光好慢,风的脚步也好慢
天空瓦蓝,如同大海却没有波浪
阳光照遍大街小巷,而我足不出户
半梦半醒的青春衣不蔽体,依靠窗前
看几只蜜蜂在一棵树上数着花朵
县城里没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满街都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在晃悠
不管熟悉,还是陌生
总是街头见面巷尾遇
家常话说了千百遍,还是那些话
回荡在我的血液里,日夜奔流
我坐在办公室里等待访客,消磨时光
我对一个女人说,你想跳舞吗
一个男人对我说,你想喝酒吗
我把内心的丑陋当作灯光
混迹于夜色。点燃的欲望
却如同掉落的烟头,被谁踩了一脚
我慌忙跑出夜空,前程依旧未卜
暴雨过后,一只蚂蚁爬出洞穴
拖着一把雪亮的刀,站在门口
像个战士砍杀将要出现的敌人
前方传来太多的信息。不用怕
敏锐的触角是活着的避雷针
身后的队伍凝聚着强大的力量
雷电交加的日子已经恢复平静
刚刚经历过的落魄,让一只蚂蚁
记住了高悬的响雷和闪电
灯光虽然明亮,但已老眼昏花
那些纸面上的文字像遥远的星星
一个一个看过去,我像数星星的孩子
由清醒变得迷糊
当我再次清醒过来时
一个声音说,欢迎你回来
把自己安放在一把椅子上,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走过了做梦的年代
千年岁月隐藏其中
重新排列组合成当下
新闻的温度,有时也会带着刀叉
带着心底涌起的风云,走向明天
我习惯于严谨和条理
却没有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我习惯于发现和纠正别人的错漏
却没能更好地更正自己的错误
伏案,低头,睁大眼睛
一个谋生者的姿态,全在字里行间
晚安
古老的夜晚,明天永远在等着你
苦荞坪水库建好时,他已经老了
村里人都已回家,他一人留守水库
也许是不想回家看舅妈的脸色
他把余生交给了群山和一潭春水
虽然孤寂,但水能给他自在
群山能给他清静。他已不需要什么
种些瓜果、洋芋,找些山货
在木板房里,在火塘边
用前半生的劳苦点燃后半生的孤寂
就这样度过每一天。在土里刨食一生
他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如同节令已深入他的骨髓。他知道
什么时候该放水,什么时候该关水
因为,山下的庄稼连着他的命
他知道,时间的停滞会带来什么
他坐在水边,吹奏一支短笛
林中的鸟儿推敲着笛声中的每一个音符
捏住风的脖子,太阳张大了嘴巴
我们坐在冷饮店里,谈论着过往
被消费的闷热又卷起一层热浪
冒着冷气的啤酒化解不了内心的热度
无法治愈的汗水,重新开启
默认的理想和自由,漂泊在路上
我们坐着,不愿放下手中的杯子
感受凉意带来的快感和舒适
窗外,是一片白晃晃的荒漠
一只路过的鹰,叫声悠远、辽阔
搬运水泥的人,隐忍承受着迟缓
承受我们,空谈之人带来的困境
多少年了,总有些时间漂泊在路上
总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养我的疲惫
埋藏身体里那些可疑的触点。来到山林
林中多为幽暗,一个人不敢前行深处
心怀不安地站在光亮处往里看
那些杂草、灌木臣服于树下
快速闪过的影子惊起一阵响声
仿佛暗藏的杀机,飘浮在我心上
林中,万千情愁开出不知名的小黄花
宛如人生中的点缀,让我忘却了什么
林中,鸟儿早已学会了锦衣夜行
清脆的鸟鸣声让我心怀感激
大多时候,风是柔弱的,在林中漫游
我不知道何时风暴会来到山林
让树发出尖叫。太久的仰望带来晕眩
眼前的回忆已不能确认万物的真实
我抱住一棵树,贴近树的呼吸
学着风的样子拼命摇晃,树浑然不动
依旧高高在上,俯视我的摇晃……
山鹰叼落的一段光阴
散落在滇西北的山坳里
陪伴着流水和小桥
相忘于江湖
雨后的石板路
泄漏了藏在石头里的亮光
小巷两旁
长着几棵小草,开着几朵野花
宛如屋檐下垂挂的花纸伞
添了惊动人心的春色
小鸟带着风声飞过小巷
一只头戴桃花的猫
满身妖气地跃上了房顶
小巷像无人读懂的谜语
半阴半阳。一言不发
穿巷而过,连光都是弯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