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复辟时期英王查理二世两面性公众形象研究

2019-12-15 20:21刘淑青
安徽史学 2019年1期
关键词:王权神圣君主

刘淑青

(德州学院历史与社会管理学院,山东 德州 253023)

形象由符号与价值观念构成,是政治文化的重要部分。君主形象在操纵公共舆论、决定君主命运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对于斯图亚特王朝后期君主的公众形象,鲜有学者进行探讨,研究相对薄弱。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在于辉格派史学长期垄断史坛,进步论的史学观念,以及君主在该时期宪政政体中地位下降的现实,导致学界长期以来对该问题关注不足,直到最近20年,历史学家才从辉格派进步论史学模式中解放出来,斯图亚特王朝后期的各位君主,开始进入史学家的研究视野,被重新认识与评价。①目前涉足该领域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凯文·夏普、提姆·哈里斯与马克·基特。参见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Tim Harris,Restoration:Charles II and His Kingdoms,1660—1685,London and New York,2005.Mark Kights,Representation and Misrepresentation in Later Stuart Britain:Partisanship and Political Culture,Oxford,2004.但是政治史与文化艺术被孤立研究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文化艺术在政治史研究中的价值依然没有得到真正重视。君主公众形象作为重要的政治文化,深刻影响着大众对政权或者政党及其政策的认知与态度。基于这种认识,本文试图通过剖析查理二世的公众形象,揭示它在维护查理政权,使其度过政治危机中的作用。

一、复辟王朝时期社会与文化的变革

“想象可以产生权威”②K 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93.,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将民族定义为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③参见[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著、吴叡人译:《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在近代欧洲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君主形象对于民族意识、民族认同的塑造与形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君主制的稳定也至关重要。复辟王朝处于社会新旧交替的过渡阶段,是一个带有很大不确定性的时代,社会与政治文化发生巨大变革,君主政权面临新挑战,塑造新的君主形象成为必要。一方面它要保持君主一定程度的神圣性、神秘性,特别是在不确定与危机时期,因为没有神秘面纱笼罩的权威,其处境往往是很危险的。另一方面,为适应新时代大众文化与美学品位,满足大众期待,它又必须适应新的价值与美学观念,塑造大众化、世俗化君主形象。这样就出现了既神圣又随意的两面性君主形象,这是由复辟时代的过渡性与不确定性决定的,是对时代的回应,有助于政权的巩固。

经过革命特别是弑君事件,英国君主的神圣性与君主权威遭到极大削弱,复辟王朝重塑君主形象的任务异常艰巨。弑君不仅使查理一世身首异处,而且削弱了人们对君主的自然敬畏。根据当时著名的日记作家塞缪尔·佩皮斯记载,御用诗人在1661年主显节感叹,内战时期的国王们,“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与你我无异”。①R.Latham and W.Matthews eds.,Diary and Samuel Pepys(11 vols,1970—1983),I,Berkeley and Los Angeles,2000,p.158.君主的自然权力学说与神圣权力学说受到质疑,人们对待权威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对君主及其君主制表现出更加理性的态度。霍布斯早在1649年就认识到,神授王权不再是君主权威与政治忠诚的基础,他开始按照理性的、功利主义的原则,构建与设计政治与忠诚的理性基础。自此,人们对权威的思考、思维方式发生根本变革,对君主制的态度发生重大变化,王权受到理性审视,“神秘”一词等同于天主教信仰,被视为迷信。在排斥危机和教权阴谋危机期间,托利派和辉格派的论战再掀高潮,从正反两方面辩论王权的基础,自由讨论王权来自上帝,还是人民,人们自由表达意见,包括对君主制的质疑。1681年辉格派历史学家托马斯·赖默在著作《像风一样即将被吹散的政府》中,批评御用诗人与神学家所谓的神授王权理论,“政客们一向喜欢制造偶像崇拜,他们制造出来的形象,常常是最粗俗的,被那些无知的俗人所膜拜”。②T .Rymer,“A General Draught and Prospect of Government in Europe,and Civil Policy Shewing the Antiquity,Power,Decay,of Parliaments”,in Donald G.Wing,Short- title Catalogue of Books Printed in England,Scotland,Ireland,Wales,and British America,1641—1700,2nd edn,4 vols,1972—1998,R2426,1681,p.77.(以下简称 Wing)辉格派嘲讽查理就是一个空招牌、一个毫无实际意义的符号,“他只不过是暗夜下站在街道上,提着灯笼,招揽顾客的客栈掌柜,这是君主存在的唯一理由”。③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201;p.202;p.202.在两党激烈辩论与互相攻击中,王权神圣的来源受到质疑,君主的神圣性遭到消弱。社会特权在内战与革命中遭到严重冲击,社会下层对上层的服从纽带松弛了,“不幸而混乱的时代,产生了不理智的一类人……非理智使他们不愿服从法律和必要的统治手段”。④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201;p.202;p.202.社会价值观念也发生很大变化,史官威廉·达格多感叹,“徽章一直以来都是荣誉的标志,现在被很多人所轻视……而贸易与金钱,正在与封地争夺名声与威望”。⑤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201;p.202;p.202.马基雅维利的思想逐渐被接受,人们认可了一个由准则与价值观念构成的政治领域的存在。这样,复辟王朝不得不在广大的社会、文化变革形势下,重新塑造君主形象,维护王朝权威。

君主画像商品化,导致君主权威经历去神秘化。作为比较低廉的艺术品,自伊丽莎白女王统治时期开始,君主的木刻画出现了大众化、商品化趋势,伦敦一家专门经营木刻画印刷品的商铺甚至发展成为贸易商行。随着1640年政治危机的出现,以及印刷文化的井喷,君主木刻画大量出现。史料显示,民众渴望收藏老国王与新国王的画像,因而查理一世、查理二世以及王室其他成员、贵族和将军们的木刻画,随着严格的书刊检查制度的瘫痪,在1650年代畅通无阻地流传,到斯图亚特王朝晚期,收藏君主画像成为时尚。值得注意的是,伴随着美学的民主化,君主权威经历着去神秘化过程,莱尼女士的查理二世像在当时颇有影响,成为一首流行诗的插图。当时的木版画家亚历山大·布朗看到后感叹,“我感觉国王(查理二世)赤裸裸呈现在我眼前,遭到我无情地评判”。⑥Westminster-Drollery,or a Choice Collection of the Newest Songs& Poems both at Court and Theaters by a Person of Quality(Wing W1458,1671),p.123.他认为呈现在他眼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国王与王权,而是艺术家、业余画家创作的作品而已。

辉格派的攻击,使君主与君主制受到争议,恢复传统的君主形象已经不可能。内战与革命的派别性、对抗性记忆,深刻影响着复辟时期的民族社会心理,导致复辟后王国的分裂与政党的分歧,以及英国人意识形态上的分裂。同时印刷品的泛滥,推动了公共领域的成熟,加剧了政治文化的分裂。历史学家纳尔逊在1677年写道:“这是个胡说八道、大放厥词、妄加评论、肆意书写的时代……从未有哪个世纪,像我们这个时代一样,耳根如此不清净,有这么多新闻与消息,塞进人们的耳朵。”①J. Nalson,The countermine,or,a Short but True Discovery of the Dangerous Pinciples and Secret Practices of the Dissenting Party(Wing N96,1677),p.3.教会不能再像以往垄断视听,政权反对派利用教坛和报刊,传播革命思想,“新魔鬼的反动小册子,散布在王国各个角落”。②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205;p.211.公共领域被视为真理与真相的仲裁者,公共意见有时甚至能够决定大臣甚至君主的命运,咖啡馆成为新闻传播、公共讨论的中心,受到人们的特别欢迎,“人们就像期待品尝新口味的咖啡一样,渴望在咖啡馆里听到更多新闻”。③S .Pincus,“Coffee Politicians Does Create:Coffee Houses and Restoration Political Culture”,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67(1995),pp.807—834.新闻自伦敦流出,进入到各省咖啡馆,聚集在这里的民众就此进行高谈阔论,派别由此扩大到乡村农民阶层,威胁着复辟王朝的社会与政治秩序,以至于有人感叹“咖啡馆是本世纪的堕落”。④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205;p.211.辉格党充分利用咖啡馆等公共领域,攻击查理及其政策,“他们(指辉格党人)在咖啡馆与酒馆的频繁聚会,旨在破坏王国的团结”。⑤J.Nalson,The Complaint of Liberty and Property Against Arbitrary Government(Wing N95,1681),pp.3—4.

科学的发展,质疑君主的超自然能力,不利于神圣君主形象的塑造。复辟社会呈现出现代社会的一些特征:科学、实验、世俗精神、性解放,自然界中超自然力量的影响开始受到质疑,国王的神秘性由此遭到削弱,坊间热议查理死里逃生究竟是因为上帝的庇佑还是受到妇女的帮助,就是明显一例。在质疑王权神秘性的同时,世俗事务得到人们更多关注,斯林斯比·贝瑟尔于1671年甚至公开谈论商业贸易、民族利益与君主制之间的关系⑥S.Pincus eds,A Nation Transformed:England After the Restoration,Cambridge,2002,pp.272—298.,商业与贸易成为人们关心与热议的话题。

英国内战与革命改变了君臣关系,改变了人们对于君主的传统认知与态度。复辟后的英国人希望国王既是神,又是人,兼具神性与人性。查理凭直觉认识到,复辟时期英国社会与君主制,已经被内战、弑君事件、共和国所根本改变,高高在上的传统神圣君主形象已经不适应现实的需要,应进行调整与重新表述,塑造广为纳谏、依靠人民的好国王形象。因而上台后有意塑造平凡的君主形象,追求人望,认可大众习惯,参与大众娱乐与大众美学,对普通大众摆出了亲近、开放的姿态,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大众对君主的期待,获得公共舆论的支持。尽管在辉格派史学中,查理二世形象不佳,但是实际上在当时大众记忆中他是积极的,“时至今日,皇家橡树的故事⑦相 传在1651年9月伍斯特战役中,查理二世全军覆没,他只身一人逃到塞文河附近,见追兵将至,便爬到一棵古老的橡树上,躲过了追兵的搜捕。这棵橡树后来被称做“皇家橡树”。仍然被传唱,对世界来说,这简直就是上帝创造的一个奇迹”。⑧A Poem on the most Edplorable Death of the Mighty Monarch,Charles II,King of England,Scotland,France,and Ireland(Wing P2701,1685),p.2.

但是,由于复辟社会的过渡性,君主不能完全揭开神秘面纱与抛弃神学政治,特别是在政治危机、王权受到猛烈攻击之时,因而在即位之初与政治危机等特殊时期,查理二世形象又不可避免地出现再神秘化趋势。这样,就像经过包装的明星,查理二世在不同角色间转换,塑造了游走在神圣与世俗之间的君主形象。

二、刻意追求低调与随意的公众形象

流放的经历,迫使查理二世摆出低调、随意的生活姿态,展示妥协与合作的圆滑处世艺术,以及与普通人打交道的能力。复辟后查理二世适应新形势,继承并发扬了都铎王朝君主的统治风格,把神秘与世俗有机结合在一起,凭借老练的政治手腕,在即位之初与政治相对稳定时期,致力于温和、开放、宽容、仁慈的君主形象塑造。

首先,通过演讲、王室宣言、肖像画等形式,辅之以“团结”、“统一”的词语,摆出妥协、宽容、理性的姿态,塑造与议会合作、对大众开放的君主形象。

即位之初查理二世摆出和解与合作的姿态,多次在下院演讲,凭借出色的口才、感情饱满的措辞、爱与团结的传统语言,缓和分歧,掩盖分裂,平息反对派意见。经历了内战与革命,复辟时期神圣王权遭到审视与质疑,迫使查理采取实用主义的形象策略,倡导温和、亲善、忘记与宽恕的价值观念,塑造开明、宽容、亲民的一国之主形象,旨在适应新时代的政党政治,维护复辟王朝统治。查理用君民互惠的演讲,富有情感与爱的语言,摆出开明、善于纳谏的姿态,保持与议会合作与和谐的氛围。他多次在下院表示尊重议会,承诺“国王在议会中”,反复重申,“我无需告诉你们,我有多爱议会……我从来不认为,没有议会,国王会感到多么快乐”。①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8;p.13;p.29;p.86.倡导忘记艺术,摆出感恩姿态,表示自己将致力于公共福祉,关心百姓疾苦与民族利益,多次向下院承诺,“除非有明显证据表明,大众生活并不困顿……否则我不会把议会补助金哪怕是一便士,用于我个人生活的消费与支出”。②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8;p.13;p.29;p.86.

大众是查理极力争取的对象,通过王室宣言、王室画像、加冕仪式,刻意塑造温和、亲民的君主形象。与以往国王相比,宣言受到查理二世的格外青睐,原因在于它在各地教堂被宣读,而对象是普通民众,其中国王的讲话部分被作为新闻在伦敦及王国各地流传。它使国王直接面对最底层民众,不仅能够充分发挥查理出色的修辞表演技能,更重要的是,它是一种看似更加亲民的方式。“由于神的恩典,英格兰、苏格兰、法国与爱尔兰的国王——查理,对所有亲爱的人民,无论出身何种等级,致以亲切的问候”③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8;p.13;p.29;p.86.,是查理政权对正在崛起的公共领域进行直接的回应,国王以爱民、亲民的公众形象,争取大众做出对君主有利的政治选择。同时宫廷画家有意展示并放大国王普通人的一面,以期拉近与大众的距离。查理二世混乱的私生活有目共睹,有多名情妇与私生子,但是他并不反对私生活被曝光与宣传。宫廷画家笔下的国王情妇与私生子的画像,自由流传与出售,旨在表现国王普通人的一面,展示男性气概与男性魅力,是查理形象宣传的一种策略,借以释放内战与革命期间清教徒长期统治造成的压抑情绪,增强其亲和力。加冕仪式也被查理政权作为塑造亲民形象的重要场合,仪式不仅对宫廷贵族开放,而且专门腾出教堂走廊,供城市市民就坐。信使官爱德华·沃克描述道,“教堂里,不再有断头台。从南到北,为各阶层人士提供了座位,以便让他们见证这个伟大而神圣的时刻。”④E.Walker,A Circumstantial Account of the Preparations for the Coronation of his Majesty King Charles the Second and a Minute Detail of that Splendid Ceremony,London,1820,p.82;p.114.当被授予王权时,查理效仿伊丽莎白,“从王座上起身,转向全场各个角落,然后发表讲话”⑤J.Heath,The Glories and Magnificent Triumphs of the Blessed Restitution of his Sacred Majesty k.Charles II(Wing H1335,1662),p.199.,旨在表现《布列达宣言》中妥协与宽容的态度。保王党吹嘘道,“国王的宽容与大度,超过了以前所有的国王”。⑥E.Walker,A Circumstantial Account of the Preparations for the Coronation of his Majesty King Charles the Second and a Minute Detail of that Splendid Ceremony,London,1820,p.82;p.114.在入城仪式上,查理则把自己表现成既神圣又平易近人的君主。

其次,适应复辟后经济形势发展的需要,利用贸易、商业词汇,采取实用主义策略,塑造支持帝国扩张、推动贸易与商业发展的帝王形象,帝国主题在君主形象中非常突出。自复辟王朝后的十余年,贸易、理性、利益的词汇,主导了社会与政治辩论,为此国王极力表达对商业、贸易、帝国扩张的支持。1660年的宫廷御用诗,频繁使用贸易与商业等经济词汇,强调国王对殖民扩张、科学与艺术发展的支持,塑造新时代的君主形象。约翰·伊夫林和爱德华·沃克赞美复辟王朝对于英国贸易复兴的重大意义,称颂查理是英国商业帝国的领袖,德莱顿写道,“繁荣的贸易,正在创造一个新的世界秩序,以及一个新的君主制。它自西印度到东印度,是一个广阔的、没有界限的王国。”⑦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8;p.13;p.29;p.86.王党诗人用表达帝国的词汇,赞美查理建立了一个新的罗马帝国,宣扬奥古斯都帝国主义。游记作家理查德·布隆姆宣扬英国的完美与快乐,以及君主制与国王的特殊品质,他写道,“君主制保护英国的工业,王国人民享有如此多的自由与快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有一个伟大君主,他没有把自己的臣民当做奴隶去使唤。”①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87;p.189;p.189.查理统治时期,文学在重建君主制与激发读者想象的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文学出现全面政治化,想象与文学赋予政权以权威。同时该时期的君主画像凸显帝国主题,强调奥古斯都帝国主义。画家安东尼奥·韦里欧被授意表达帝国主义思想,他利用叙事性绘画,表达英荷战争的胜利,庆祝《威斯敏斯特条约》的签订,创作《查理的海上胜利》,查理身着传统戎装,在海神尼普顿管辖的水域,乘坐贝壳状战车,用尼普顿的白马拉着。②O.Millar,The Tudor,Stuart and Early Georgian Pictures in the Collection of Her Majesty the Queen.Lodon,1963,p.297.这幅画在于表达英国的海上胜利,及其日益凸显的海上优势,强调国王的睿智与英明,宣扬和平与伟大帝国的主题,是对当时质疑国王外交政策的一种回应。

第三,在生活方式与态度上,查理有意保持开放、随意的姿态。他经常由侍卫陪伴,在圣詹姆士公园散步,路上他会主动脱帽,向行人打招呼。同时人们也经常看到查理出入剧院,参与大众娱乐,“没有什么东西能赶得上让大众看到他们的国王认可他们的习俗,并参与他们的娱乐活动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③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87;p.189;p.189.在赛马中心纽马克特镇,“他混杂在人群中间,人们同他打招呼,可以与国王面对面接触,甚至拥抱一下”。④A.Browning ed.,Memoirs of Sir John Reresby,Glasgow,1936,p.259.伦敦发生大火时,他与民众一道,参与灭火,“他不担心因为自己普通人形象而降低国王身份,在最为显赫的日子里,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平民”。⑤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87;p.189;p.189.查理鼓励人们收藏国王画像,借此保持与人民之间的情感联系。他毫不避讳与情妇的关系,与情妇、私生子出现在公共场合,佩皮斯等人报导说,查理与情妇曾在公共场合下调情。他授意宫廷画家彼得·莱利为情妇与私生子们作画,私生子被授予公爵封号,其王室血统也得到承认。宫廷诗与民谣公开传播王室私生活,宫廷画家刻意表现出查理的放纵,实际上是为了塑造君主及其政权的新形象。因为在当时的文化中,清教信仰、禁欲主义是与共和国联系在一起的,内战与革命期间,基督教节日和五朔节、跳舞、周日娱乐活动等其它节日或活动都被官方禁止。自1655年起,英国各郡被军事和宗教首领所统治,实行严格的道德控制,大众对于来自社会上层严格的道德生活制度没有好感,甚至厌恶,因而1660年君主制复辟,被普遍视为“大众快乐”的恢复,宫廷自由甚至放纵的生活,被视为推翻共和国、摆脱清教约束的开始,甚至被视为自由和自决的象征,是大众被压抑已久的精神释放。因而查理的私生活以及他所代表的性与快乐,成为积极的王权表述。在当时著名的辩论文中,性与王室的私生活是父权的符号,表现查理的性缺点与性生活,特别是与普通妇女的关系,强调的是国王人性的一面,有助于亲和的君主形象的塑造。

查理二世有意塑造开放、友善、健谈的国王形象,保王党称之为“肉身天使”,赞颂他在公共生活中的积极形象,以及新时代国王谦卑、不骄纵、不狂妄品质,这是复辟王朝对英国过渡时代下价值观念变化的重要回应。

自此,君主形象的塑造,成为统治者不得不高度重视的政治艺术。这是大众政治影响日益扩大的结果,君主形象的去神秘化趋势表现明显。但不容否认的是,在特殊时期查理形象出现再神秘化趋势。

三、再神圣化的君主形象

我们通常认为,随着人们对君主与君主制认识与态度上的变化,以及内战与革命期间激烈宗教冲突的结束,王朝复辟时期,宗教辩论的热度大大降低,国家论述占居主导地位。实则不然,复辟时期的文化,介于世俗与神圣之间,虽然查理的演讲与宣言充满了理性语言,但是绝对没有抛弃圣经、信仰、神圣意志、天意等宗教词汇以及神圣文本,神学政治仍然有一定影响,特别是在1660年代末和1670年代末,为度过政治危机,王权经历了重新神圣化,神圣主题在君主形象构建与宣传中非常突出,神圣君主形象出现了暂时的复兴。

首先,王国各地举行感恩仪式,为国王祷告,并且祷告词被印刷与传播,英国君主经历了重新神化过程。从神学政治角度,祷告利用圣经语言与天意论,宣扬复辟是神意,称赞查理是上帝派来拯救英国的大卫王,大肆宣扬其神性的一面,维护王朝复辟的合法性。

复辟之初,查理下令全国举行公开的感恩仪式,他被宣扬为上帝授予的神圣君主,供人民感恩与膜拜,“国王的权力是上帝授予的……所有的灵魂,都要服从更高一级的权力”。①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8;p.42;p.45;p.70;p.39;p.42;p.70;p.79;p.186.感恩仪式借圣经人物大卫,赞颂国王查理的丰功伟绩。众所周知,大卫是圣经中的少年英雄,曾经杀死侵略犹太人的非利士巨人歌利亚,保卫了古以色列国,恢复了王国的团结与和平。与查理二世相似,大卫也曾经被流放,“国王把我们从敌人的魔爪下拯救出来,让我们逃脱了非利士人的魔掌……国王重新回到了约旦”②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8;p.42;p.45;p.70;p.39;p.42;p.70;p.79;p.186.,这些圣经段落在感恩仪式上被诵读。同时,感恩仪式炒作查理的流放经历,把查理比作大卫王,“万能的上帝不仅拯救了国王,而且还仁慈地对待这块充满罪孽的土地,把我们从极度混乱中解放出来,让我们重新拥有了君主,上帝的仆人——国王查理。”③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8;p.42;p.45;p.70;p.39;p.42;p.70;p.79;p.186.约翰·帕特森在感恩仪式上宣称,“国王的复位,是经历黎明前黑暗后的日出,是上帝的杰作。”④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8;p.42;p.45;p.70;p.39;p.42;p.70;p.79;p.186.

政府要求人民在感恩仪式上为查理祷告。“在上帝的仆人——国王查理的统治下,人们过着虔诚、安宁的生活。”⑤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8;p.42;p.45;p.70;p.39;p.42;p.70;p.79;p.186.祷告词赞美查理统治下的和平与统一,祈求上帝保护国王,“我们最仁慈的君主查理二世,拥有神圣的权威,愿上帝保佑他免遭残暴敌人的攻击吧……让人民用尊敬与服从回报国王吧……让天地间所有的恩赐与幸运,都降临到我们神圣的首领身上吧。”⑥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8;p.42;p.45;p.70;p.39;p.42;p.70;p.79;p.186.更为重要的是,自1662年起,带有王室徽章的祷告词被印刷,进入英格兰和威尔士所有教堂、大学、教区教堂与礼拜堂,被教徒们诵读。与历史上的国王相比,查理二世借助印刷品更深入地进入公共领域,直接面对各阶层人民,扩大了个人影响力,增强了文化权威。

与此同时,教士也大肆宣扬查理的神性。除了宣扬查理是上帝派来的神圣君主与圣经人物大卫王之外,教士把其流放经历诠释为磨练其意志、使其更好地进行统治的神圣考验,王朝复辟被视为上帝拯救英国的天意。法菲尔德和艾塞克斯郡的主教安东尼·沃克说,“国王与真正宗教的回归,是惊人的天意。”⑦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8;p.42;p.45;p.70;p.39;p.42;p.70;p.79;p.186.查理的诞辰日、登基日、斋戒日、感恩日,成为宣扬神圣君主制的重要场合,教士在伦敦和各教区教堂进行布道。北安普顿伯爵说,“自从王朝复辟以来……这里举行了数以万计的祷告与布道,教导民众对国王要全心全意的忠诚。”⑧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8;p.42;p.45;p.70;p.39;p.42;p.70;p.79;p.186.这些宗教活动,借助内战与革命期间系列事件的叙述,以及弑君事件的民族记忆,宣扬查理的神圣性。1682年5月25日,本杰明·卡拉米提醒教民,上帝在这一天使王国没有流血与杀戮,“恢复了我们最仁慈的君主,以及法律、自由、新教”。⑨E.Calamy,A Sermon Preached before the Lord Mayor,Aldermen,and Citizens of London at Bow - church on the 29thof May 1682(Wing C216,1682),pp.11—12;p.35.他敦促人们为国王祈祷,“国王被上帝所庇佑,上帝把所有子民的忠诚与感情都给了国王”。⑩E.Calamy,A Sermon Preached before the Lord Mayor,Aldermen,and Citizens of London at Bow - church on the 29thof May 1682(Wing C216,1682),pp.11—12;p.35.随着复辟时期印刷业的繁荣,布道书与书籍、报纸、文章一起摆放在咖啡馆的桌子上,并且占据了垄断地位。当救赎、信仰与罪孽等问题仍然是人们日常生活的核心时,布道的价值不可低估,它在查理统治末期成功塑造了神圣君主形象。

庆典仪式致力于塑造王国保护神的君主形象。尽管查理以随意著称,但他又非常重视仪式,因为“尊贵的封号、头衔,胜利与凯旋门,令人起敬的随从,这一切对国王的威严来说都是必要的、合适的,易于获得大众的敬畏”。⑪仪式可以使权威神圣化,对大众起着威慑作用,保持人民的敬畏与顺从,因而查理二世的仪式,比以往任何时代都要隆重。爱德华·沃克是这样描写查理二世的加冕仪式,其奢华与肃穆程度“在英王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⑫“加冕仪式当日及其随后数日,阳光灿烂,晴空万里……一滴雨都没有下,甚至前十天和其后多日,都是如此,庄严异常。”①E .Walker,A Circumstantial Account of the Preparations for the Coronation of His Majesty King Charles the Second and A Minute Detail of That Splendid Ceremony,London,1820,p.78.詹姆斯·希思报道说,“外国人承认,他们从未见过当时哪个大国举行过如此隆重的仪式。”②J. Heath,The Glories and Magnificent Triumphs of the Blessed Restitution of his Sacred Majesty K.Charles II(Wing H1335,1662),p.194.加冕仪式重申国王的神圣起源、神圣权力和神圣义务,当查理戴上王冠与指环,接受权杖时,贵族们集体宣誓,“我们将真心地忠诚……您,我的主——耶和华,以及您的继承人——英格兰国王,成为国王忠诚的部下。”③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61;p.74;p.75;p.75;p.76;p.76;p.76;p.70.

其次,基于王权神授理论,国教宣扬忠诚国王、抵抗非法的观点,以此打击辉格派,巩固王权的神学理论基础。在近代早期英国,国教与王权是共生关系,它是王权最坚定的支持者。在17世纪六七十年代末,随着政治危机的来临,国教重新树立查理的大卫王式的圣徒形象,呼吁效忠神佑君主,忠诚国王成为教会宣扬的主题。亨利·奇利格1668年在白宫布道,重申查理二世是大卫王再世,宣扬神授王权理论。王室教堂牧师塞缪尔·加德纳呼吁教士们支持王权,“如果敬畏上帝,就服从国王的权威吧”。④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61;p.74;p.75;p.75;p.76;p.76;p.76;p.70.彼得伯勒的主任牧师詹姆斯·杜波特1676年发表了题为“敬畏上帝,尊重国王”的布道。里彭的主任牧师托马斯·卡特赖特在约克郡四季法庭上说,“国王是看得见的上帝,不服从国王者,也不会服从上帝,因为后者是看不见的国王。”⑤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61;p.74;p.75;p.75;p.76;p.76;p.76;p.70.大量的布道、牧师劝诫教民,摈弃狂热,重新履行效忠国王的义务,“用尊敬父母的态度……尊敬与效忠国王……敬畏他神圣的权力。”⑥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61;p.74;p.75;p.75;p.76;p.76;p.76;p.70.塞缪尔·帕克的《教会政体的论述》非常清楚地表达了国教与君主制的捆绑关系,他说:“假若废除这些神圣机构,抛弃良知义务,那么所有的君主统治都是篡权……除非依靠武力,否则国王无法继承王位”⑦S .Parker,A Discourse of Ecclesiastical Politie Wherein the Authority of the Civil Magistrate over the Consciences of Subjects in Matters of Religion is Asserted(Wing p459,2670),pp.xliv.,充分说明了王权与教会的共生关系。在天主教阴谋案引发的危机期间⑧天 主教密谋案:1678年,亲辉格党的提图斯·奥茨制造谣言,宣称王后授意天主教神父,阴谋联合天主教信徒,正在策划一次暗杀国王查理二世的行动,以便使信仰天主教的詹姆斯取而代之,天主教即将在英国死灰复燃。英国开始了长达3年的恐慌,出现很多谣言,英格兰人的反天主教情绪被煽动到极点。多佛密约:为报复荷兰,查理开始与法国结盟,1670年英法签订密约,查理与法国一起对荷兰发动战争,并在合适的时候宣布自己为罗马天主教徒,但法国要承担财政方面的补助,并在胜利后将荷兰的港口送给英国人。,国教重申国王的神圣本质,宣扬抵抗有罪,“国王被上帝授予权力与权威……代表了人间的神圣权威……上帝派遣他们来引导我们。放弃国王,就是放弃上帝的戒律。”⑨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61;p.74;p.75;p.75;p.76;p.76;p.76;p.70.被暗杀的前几周,大主教圣安德鲁斯在下院布道说,“王权的神圣性,可以使他免遭罗马教权分子以及其他邪恶者的攻击”。⑩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161;p.74;p.75;p.75;p.76;p.76;p.76;p.70.王室教堂牧师詹姆斯·比德尔称赞查理二世及其政权是“最神圣的人与最神圣的统治”。⑪

炒作国王圣徒式困境,以期赢得大众舆论的同情与支持。自1670年代起,因系列密谋事件的败露,暗杀查理的消息不时传出。查理政权利用这些谣传与事件所引发的大众恐慌心理、反天主教情绪与忠君情感,炒作国王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争取公共舆论的支持。帕特森布道说,“以前从没有哪个国王,在如此艰难的时代登上王位;从未有哪个国王面临这么多不满情绪需要安抚……从未有哪个国王有这么多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敌人,邪恶者结束了现任国王父亲的生命。时至今日,这些幽灵仍然没有完全被清除干净。”⑫莫里则在布道中把反国王等同于反上帝,“上帝已经告诉我们,除了君主制,别无选择,因为它是自然的……是根据神圣制度而确立的。”⑬1683年夏黑麦屋阴谋事件⑭发生后,为削弱辉格党在大众中的影响,“针对叛国阴谋,陛下对所有人民的宣言”作为宗教仪式在王国各地教堂被诵读,“上帝让所有人看清了这些邪恶阴谋,这个宗派企图武力篡权,谋害国王与王位继承人……如果他们成功,整个王国……就会被其奴役”。①H is Majesties Declaration to all his Loving Subjects,Concerning the Treasonable Conspiracy Against his Sacred Person and Government,Lately Discovered Appointed to be Read in all Churches and Chappels within this Kingdom(Wing C2998,1683),p.7.它重新用神圣王权的语言,把暗杀阴谋的失败归因于上帝的意志。查理在1651年沃斯特战役中死里逃生也被表述为天意,“上帝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保护我们,其表现就是成功拯救了我们,以及我至爱的兄弟、我可爱而忠实的人民。”②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6;p.53;p.60;p.64;p.66.诵读仪式最后以感恩上帝与感谢查理而结束。查理统治末期,全国各地教堂都回响着“请上帝庇佑国王”的祷告声。虽然1681年后查理再没有召开议会,但是其统治却更加牢固,这其中得益于国教对王权神圣、抵抗有罪的强大宣传,以及神圣化君主形象,民众强烈的安立甘教认同,也有助于国王精神权威的复兴。

保王党世俗人士在1670年代末的政治危机时刻,也加入到维护王权的宣传运动中,宣扬自然的、父权的、神圣的王权论,在托利派与辉格派的政治观点交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他们用神圣外衣重新对君主进行包装,“国王权力的来源,可以追溯到亚当与造物主那里”。③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6;p.53;p.60;p.64;p.66.1678—1679年间,以约翰·德莱顿为首的保王党宣传家,把君主制重新神圣化,保王党诗人操纵了内战与复辟的记忆,“当分裂派领袖们于各地煽动叛乱时,这些行走的唱诗班,游走在大街小巷,宣传国王的权利,鼓吹忠诚国王”。④N athaniel Thompson,A Choice Collection of 180 Loyal Songs all of them Written since the two Late Plots(Wing T1003,1685).史官弗朗西斯·桑福德在《英格兰国王的族谱史》中写道:“国王们应该被尊为神,是活着的人间上帝。我们必须承认,对上帝的信仰从世世代代王位继承人的延续中得以加强……国王们的血脉集中在家族一成员身上,其权利不容置疑。”⑤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6;p.53;p.60;p.64;p.66.他鼓吹,斯图亚特王朝是受上帝庇佑的家族,查理二世是上帝神圣计划的“活的纪念物”,“上帝把他(查理二世)从狮子与熊的魔爪下拯救出来,也会把他从腓力斯人的手中拯救出来”。⑥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6;p.53;p.60;p.64;p.66.历史学家约翰·纳尔逊于1678年发表《国王和人民的共同利益》,批评共和政体,称其从未为任何社会谋福利,而君主制是上帝为人类的福祉在公共利益上设计的杰作,“即使最偏远的地区,因王权的惠泽……而变得富有活力……团结与忠诚,才是王国和平、繁荣与快乐的源泉”。⑦J. Nalson,The Common Interest of King and People Shewing the Original,Antiquity and Excellency of Monarchy,Compared with Aristocracy and Democracy,and Particularly of our English Monarchy(Wing M93,1678),p.266.罗伯特·康士坦堡的《上帝与国王》认为,“圣经证明,君主制是唯一合法的政治统治形式,是上帝的创造物。”⑧Kevin Sharpe,Rebranding Rule:the Restoration and Revolution Monarchy,1660—1714,Yale University Press,2013,p.36;p.53;p.60;p.64;p.66.约翰·布赖德尔撰文称,“我们应该感激他(查理),我们所享有的和平、自由、公正、财产和财富,都是他在上帝的指引下,给我们带来的。”⑨J. Brydall,Jura Coronae his Majesties Royal Rights and Preogatives Asserted,Against Papal Usurpations,and all other Anti- monarchical Attempts and Practices(Wing B5260,1680),p.123.这些世俗人士维护王权的神圣来源、父权的绝对性与斯图亚特家族的神圣性,一时间王权理论再度甚嚣尘上,托利派与辉格派的意识形态斗争,最终以前者的胜利而告终,英国绝对主义理论暂时占据上风。

结 论

在当代人看来,查理二世是一个令人费解、充满矛盾的人物,约翰·米勒称之为“最狡猾的国王”。⑩参见 J.Miller,Charles II,London,1991.与传统君主相比,查理二世公众形象发生巨大变化,这是对社会重大变革的回应。长期的流亡,使他学会了掩饰与伪装的技能,以及谨慎、克制的统治艺术,“他在公众面前能够严格控制情绪、很少表现情绪”。①参见 R.Ollard,The Image of The King:Charles I and Charles II,London,1979.流亡生涯也培养了他与普通人打交道的能力。他充分认识到,外在形象与大众认知对维护统治地位的重要性,因而他随形势、大众期待、党派斗争的需要而不断转换其公众形象,这种形象既传统又新鲜,既神秘又普通,呈现出明显的模糊性、两面性特点。两面性公众形象可以使他在新旧价值观念碰撞的时代,有足够的政治操作空间,可以面对不同利益诉求的听众、观众与读者,适应各种复杂的政治经济社会形势,因而在统治末期,查理政权在与辉格派的斗争中大获全胜,他本人也获得“欢乐王”、“快活王”之称,其政权最终度过政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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