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膏

卢颖莹

从小美到大的苓儿，在骑楼城里是美出了名的。然而，十二岁那年起，一种不知名的皮肤瘙痒症，便如影随形跟着她，到了晚上睡觉时更加痒，越痒越想挠，越挠就越痒，而且一抓就抓到皮肤有血痕，甚至连脸上也留下痘痘那样的黑色疤痕。苓儿吃了很多药，也没好转。

苓儿家做龟苓膏生意，从她太爷爷那辈就开始了，因为是小本营生，苓儿太爷爷当年就跟梧州骑楼城北门外百花冲一户养蜂人家合租了一间店铺。这一分为二的店铺，左边的卖龟苓膏和鲜果，右边的卖蜂蜜和鲜花。养蜂人家有位叫子归的哥哥，跟苓儿特别要好，他十分喜欢吃那卖相难看的“膏药”。

自从容貌变丑后，苓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主动去找子归哥哥玩了。有一天，满腹心事的她像是有什么东西挠心那样，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去找子归哥哥。苓儿沿着店铺所在那条街巷往北走去，弯弯曲曲大约两里多路，便走到了城北门。出城不远，便是那条叫百花冲的山谷，平常子归哥哥就在山谷里放养蜜蜂。苓儿爬上一块巨石坐了下来，天上白云飘飘，耳畔流水淙淙，呼吸着山谷里悠远空旷的浩然之气，让苓儿暂时忘记了病痛带来的烦恼，心灵感受到了百花冲恬静幽深的境界。

“晨游百花林，朱朱兼白白……”走下巨石，苓儿边走边随口吟唱起韩愈的诗句来。在一方清澈明净的景色里，荔枝树下，忙着打理蜂箱的子归抬起头，循声望去，看见了苓儿。于是，他迅速把蜂格放回到箱里，仿佛蜜蜂那样“唰”地飞到苓儿身边。“你早就该出来走走啦！”子归一边欢快地跟苓儿打招呼，一边指着山谷里的奇花异草，打着手势在前面带路，领着苓儿往前方不远处的养蜂人小木屋走去。

蒲公英，金银花，槐花，栀子花，白芷，罗汉果，土茯苓，仙人草。看见木屋四周苗圃里的花草藤蔓，以及许多的桂花树，苓儿觉得很奇怪，心里想，子归哥哥怎么也种植这些东西呢？这些都是我家用来熬制龟苓膏的药材啊，他家不是只养蜂卖蜜吗？子归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可也不说话，领着苓儿沿着木梯走上小木屋二层的小阳台，示意她坐到竹椅子上等着。接着，子归往下走到木屋后面水池边，把吊在水面上的竹篮子取了下来，篮子上面还覆盖着绿油油的芭蕉叶。

看到苓儿很是疑惑的眼神，子归笑着让她闭上眼睛，说是要用百花冲的“玉液琼浆”招待客人，还故作神秘地告诉她，一定要闭着眼睛吃，这“玉液琼浆”才灵验。之后，子归又说了几遍“记得闭上眼睛”，才从芭蕉叶下取出一碗“玉液琼浆”，用小勺子送到苓儿嘴里请她品尝。苓儿半信半疑地吃了第一口，不禁哆嗦了一下，那爽滑的膏体，“咕噜”一下就进了喉咙。奇怪了，闻着这蜂蜜味桂花香的“玉液琼浆”，加上那似曾相识的苦中带甜味道，苓儿觉得这“玉液琼浆”有点像龟苓膏，心里却没有了以往的排斥感，反而很舒服。这时，子归哈哈大笑了起来，叫苓兒张开了眼睛，告诉她，自己没有偷师学艺，做这种“玉液琼浆”，都是苓儿爹爹平时来百花冲采药时，手把手教会他的。苓儿扑哧一声笑，问子归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荔枝蜜，桂花，龟苓膏。”子归说完，一个劲儿地让苓儿多尝尝。

接下来的几天，风和日丽，苓儿便天天来百花冲跟着子归哥哥在荔枝林里放蜂。子归也日日熬制荔枝蜜桂花龟苓膏给苓儿吃。那爽滑的膏体，那蜜汁桂花香味，那清凉苦甜的味道，苓儿觉得就像来自心里的滋味那样。接下来的一个月，苓儿慢慢发现，身体变得轻松了，脚步也轻快起来了。有一天洗澡时，苓儿忽然发现身上那些痘痘消退了下去。就在不经意间，苓儿的脸蛋儿慢慢光滑了起来，皮肤逐渐白净了起来。街坊邻居都盯着苓儿问：你脸上的痘痘呢？你身材咋变得这么苗条了？苓儿听着街坊邻居带着赞叹的话语，既高兴又害羞，赶紧转身跑开了：“我找子归哥哥去。”

原来，是龟苓膏治好了她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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