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蒿草,细柄茅,毛针般的草丛,开阔的沼泽滩地,斜斜向山下跑去的羊群,淅淅沥沥下了一会儿的雨,让人想起艾特玛托夫的草原。《一日之间》写消失和流逝,写一小撮鬃发,几缕沉重的喘息,湍急的河水和对面的炊烟。作者是作家,也是牧者,他写得很慢,文字像流云从天空缓慢移动,散开聚起,包裹着巨大的情绪,像风吹、像水流、像野兽奔走,像金黄色的风毛菊满眼盛开,像斜飘的阳光曲线优柔。他一定还写了更多更多,这感觉很微妙,如间奏刚起,曲调便已终结。也许读完全篇,也不能说出一个敦实的故事,但是它拥有“空空”的余韵,可供人良久品味。
《扬州慢》写得饱满,作者将人物挂上历史的星空,看他们闪闪烁烁,才刚出现,就要寂灭。无论是杨间还是林阡,无论是蔡牙婆还是随清娱,都在那数不清的繁星中,遥远而陌生地高挂天穹。世上无数的美景佳肴,权力财富,都只是一片薄雾,一阵飞雪。所有恒久固定的东西, 我们内心并不珍爱: 闪烁冷光的宝石, 沉甸甸的金条。人的珍贵,在于不能长存又渴望意义。国家大义,花容月貌,知己之情,或无数其他美妙的事物,易折易毁,故消亡总令人震撼。《贵族》阿良的翡翠树被撞成了两段,真正破碎的却是她的自尊。夏先生的水晶鞋晶莹剔透,更剔透的是人心。人间各种滋味,《三把锁》中每一把都是其中一味。人的内心总有一处宁静的圣地,你可以随时退避并在那里成为你自己。无论是《母亲少年》还是《隐居在乡间的神》,都无不坦率地在写作中表白了自己。
“汉诗”栏目已经走过三年时光,其实每期都应特别指出,特别推荐。本期的“汉诗”推荐青年诗人唐依。唐依的诗与“汉诗”栏目一样,在熙熙攘攘中会突然有一双明亮的纯净的眼看过来,带着风,带着笑。
本期非虚构作品《扶贫诗笺》是朴素的故事,与庞大的历史无可比拟,却可轻易走进我们的内心。近年来我们有不少作品贴近现实的扶貧工作,这些作品没有滤镜,常常写出的也是细小的、琐碎的日常,甚至是普通的、“平庸”的生活,无处不在的大众的、普遍的痛点。没有大起大落、波澜万丈的壮观景象,可就是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件的描写里,总是蕴含着一种酸涩、疼痛、理解和希望。我们常常能在这些作品中寻找到一种共同的温柔,一种深刻的懂得。
2019年马上就要结束,《山西文学》仍与大家同行相伴。新年总有新的祈愿,愿我们能为爱充盈,且有片刻的直白。
(白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