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餐背后的悲剧人生

何言

（图/视觉中国）

假如时光倒退30年，爷爷奶奶一定不会让小君辍学，爸爸一定不会放弃对小君的关爱，小君也一定希望他的身边有母亲也有父亲。

“80后”、小学一年级文化、班房客……这几个标签之下，是一个“80后”的上海“大男孩”，从19岁便开始了与“班房”的不解之缘。故事还得从30年前说起……

8岁被学校退学

时间回到20世纪80年代的上海，已经在黄浦老城厢居住两代的陈家，这一天刚刚添丁，小孙子的到来让整个陈家都沉浸在喜悦中。初为人父的陈家明昨天还是国营单位的职工，今天已经辞去“铁饭碗”，成为“下海潮”的第一批弄潮儿。孩子的降临，让陈家明更加加大马力奋斗，他一心想混出个名堂出来，走出这个石库门，走出这条老弄堂。但是，既然是下海奋斗，陈家明势必离家的时间多，陪伴在妻子和孩子身边的时间少之极少。虽然妻子心有埋怨，但又无可奈何。好在有公公婆婆的帮忙，妻子可以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带孩子。这样的日子，过了6年。

6年商海的拼搏，让陈家明赚得盆满钵满，他走南闯北，做过许多生意，后来在浙江创办了两家初具规模的工厂，资产已经超过百万元，这在当时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可是，经济上的富足没有让陈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却让陈家明迷失了回家的路。由于长期两地分居，陈家明与妻子聚少离多，再加上陈家明平时不免在外灯红酒绿，夫妻俩的争吵愈来愈多，感情愈来愈淡。没过多久，陈家明和妻子便分道扬镳了，并且双双搬出了老弄堂，只留下孩子小君和爷爷奶奶守着老宅。可怜了他们的孩子小君，父母离婚后又各自组建家庭，一年不来看小君一次。没了爹又没了娘，只能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年迈的爷爷奶奶虽然对儿子的做法颇有怨言，可看着不明真相的小孙子，又不忍道出实情，只能省吃俭用，靠每月微薄的退休金养活小孙子。

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小君得到了祖辈细致入微的爱，有时甚至是“溺爱”。虽然生活有点清贫，可爷爷奶奶从来就是以小孙子为先，他们用全部的爱倾注在这个失去父母的小孙子身上。小君的童年生活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求必应，衣食无忧。可是这样的童年让小君的脾气越来越刁蛮任性起来。男孩子的天性就是玩，爱玩的小君更是弄堂里的“皮大王”，和小伙伴一起闯过不少祸。不是踢球踢坏了别人家的玻璃窗，就是到处捣蛋、搞怪，爷爷奶奶心想男孩子哪有不皮的，默默地纵容着小君的闯祸和任性。

到了读书的年纪，小君进入了家门口的一所小学读书，突如其来的管教，让小君浑身不自在，45分钟的上课时间，他不是做小动作，就是乘老师不备跑到操场上去玩，尤其是小君还常常在学校里和其他同学打架，这些都让学校和老师头疼不已。就因为受不了学校的管教，学校也管不了小君，没过多久，小君被学校退学了。这一年，他只有8岁。

远近闻名的“阿诈里”

心疼孙子的奶奶心想，“不上学就不上吧，只要孙子开心健康就好”。就这样，小君就在家里度过了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随着爷爷奶奶的渐渐老去，小君的生活条件也开始下降了，爷爷奶奶的退休工资根本不能满足小君的日常支出。青春期的小君，由于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他结交了许多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小小年纪就开始坑蒙拐骗。刚开始时，大家觉得小君年纪还小，教育几次应该就会好。可谁知，渐渐地，小君的脾气和胃口越来越大，从家里骗到弄堂，从弄堂骗到社会，成了远近闻名的“阿诈里”。爷爷奶奶看着曾经那么可爱的小君，竟然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真是懊悔莫及。只可惜，小君从小没了爹妈，年迈的爷爷奶奶也已经无力管教他了。就在世纪之交的那一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留给小君的就只有老弄堂里的那套小房子。没有了爷爷奶奶的庇护和经济支持，小君打过临时工，做过跑堂的，也干过快递员，可是由于好高骛远，又没有学历，每次都只干了几个月不干了，不是被老板辞退，就是自己领铺盖走人。没了爷爷奶奶，没了工作，面对家徒四壁的小房子，小君开始自暴自弃。

19岁那年，小君开始跟着弄堂里的哥们兄弟混江湖。他先是因诈骗行为被行政拘留10天，接着又因犯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7个月。从监狱出来后，小君没有收入，肚子饿了就去骗吃骗喝，没钱了就去远房表亲那里借。就这样，小君因诈骗行为和寻衅滋事行为，先后被公安机关行政处罚17次。

2018年12月，小君刚刑满释放回来。然而，不出两个月，小君又开始了骗吃骗喝的勾当。2019年2月，小君从浦西蹿至浦东的一家大浴场，在明知自己没有消费能力的情况下，仍在大浴场的包房内点了600多元的食物。小君在包房内大吃大喝，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又叫了几百元的饭菜再吃。然后，身无分文的他在结账前顿时鬼点子上头，快速跑到男厕所，坐在马桶上吞下了一个打火机，并扯着嗓子哀号。装可怜的他果然骗过了店家，他还让店家送他去医院。店家无奈，只能放任小君吃了霸王餐，还贴上了医药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身体痊愈后，得了便宜的小君故伎重演，又蹿至城乡接合部的一个大浴场，恶意消费1900多元。当他再次想用吞食打火机这个办法来逃避付账的时候，被店家识破，并当场报了警，将他再次送进班房。

铁窗里的小君面无表情，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班房的生活，因为这里有吃有喝有住。有时候他甚至跟看守所的管教员说，希望法院赶紧判决，早日搬到监狱去住，因为看守所的条件太差了。这真是荒唐至极。

2019年8月底，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对小君做出判决，被告人小君因犯寻衅滋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9个月。判决后，小君没有提起上诉。

法官说法

本案中，年轻的小君多次进入大浴场进行恶意消费吃“霸王餐”，其行为本质到底是寻衅滋事还是诈骗？而且，在此之前，小君也曾因同样的行为被多次行政处罚，部分以诈骗行为，部分以寻衅滋事定性。那么从小君的行为表现上来看，其确实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让他人误以为其有支付能力而进行骗吃骗喝，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但同时，小君多次实施这种行为，并长期以此为业，任意占用他人财物，其行为也符合寻衅滋事罪的构成要件，这两者属于竞合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小君多次吃“霸王餐”的行为，不仅损害了餐饮机构的财产所有权，也侵犯了餐饮机构正常的经营秩序和社会管理秩序，故其行为应当认定为寻衅滋事罪。

本案中的小君，其实本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和人生，可就是因为父母的离异和长期的忽视，以及缺乏必要的管教，让小君走上歧路。要知道，祖辈们再无微不至的爱，也抵不过父母的爱，因为只有父母才能给予孩子更多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指导，并且不会轻易让其辍学。在对孩子的教育里，爱固然重要，可正面的管教也是必不可少的。

编輯：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