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中国“美感”命题探析

2019-12-11 22:18王昌忠
江西社会科学 2019年8期
关键词:实践论美感命题

王昌忠

“美感”命题指的是研究者对美感进行了学理化的现象观照和本质透视提出的指认、说明、辨析美感的命题。中国“美感”命题一百年的历史沿革,需要置于四个大的发展阶段中梳理和打量:20世纪初到30年代的引进创生期,40年代到五六十年代以马克思唯物主义美学为主导的时期,80年代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实践论为主导的时期,90年代以来超越实践论美学的多元共生时期。中国现代美学视域中形形色色的“美感”命题在存在形态上的差异性,外在地体现为命题的语言表述形式,内在地反映为命题的意义传达方式;其意涵指向主要有三种:一是美感的价值功能,二是美感的生成机制,三是美感的性质特点。

除“美”“审美”之外,“美感”也是现代美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和术语。自现代美学在中国引进、创生以来,“美感”概念便不断游走在这片原野上;研究者也对美感进行了学理化的现象观照和本质透视,并因此提出了诸多指认、说明、辨析美感的命题。尽管一百年来中国现代美学引进、对接世界性的现代美学而成为其中的部分,但它毕竟是中国步入现代化历程这一特定语境中的“中国现代美学”,自然又有中国化和时代化的特殊性、差异性。中国现代美学的显著特征就是与时代政治、社会文化建立紧密关联,而这种关联主要体现为美学总是处于服务、配合政治和文化的被动及附属地位。

长期以来,中国现代美学很少争取到存在和发展的独立性、自主性。我们知道,现代中国呈现的是风云变化、腾挪跌宕的历史状貌,改良、革命、斗争、运动、改革等政治和文化事实构成它的主旋律。这样,亦步亦趋于现实政治和社会文化的中国现代美学也就只能反映出不断变化、不断转换的存在情形。这种变化和转换既指宏观层面的,如美学研究的总体活跃程度、美学对象和范畴、美学动机和意图、美学理论资源和方法论资源等,也指微观层面的,如对某一具体美学对象的言说和把握。与美、审美活动等研究对象一样,美感在中国现代美学视域中作为研究对象也处于不断变化、不断转换的境遇之中:有时受到重视,有时被冷落。在不同时段或同一时段的不同美学流派那里,美感被置于不同的视角、理论资源和方法论资源下加以发掘、开采,从而产生有不同形态特征、不同功能层级、不同意涵向度的“美感”命题。

一、历史沿革

中国现代美学在引进、借鉴(当然也有中国化改造)西方美学一整套学术范式、体系和制度以及寄寓其中的学术观念、思想、思维和方法或视角的同时,也引进了相应的学术概念和术语。在初创期,中国现代美学引进的一个核心和基础性概念是aesthetic,虽然这一概念早在学科化、体系性的中国现代美学确立之前就已经出现,但那纯粹只是作为一个词语在汉译词典里出现。在引进时由于对aesthetic有着不同翻译,中国现代美学视域便有了几个表述不同但密切相关的概念、术语,最常见的如“美学”“审美”“审美学”“直觉学”“美感”等。由于“词源”的一致性,就在一定程度上使这些概念之间的边界变得模糊、含混,造成使用上的交叉、重叠,例如“美学”和“审美”之间的模糊、混同,以及“审美”和“美感”甚至“美感”和“美学”之间的模糊、混同。严格来说,“美学”是称呼、命名美学这一学科的概念,审美、美、美感都属于美学这一学科的研究内容、对象,而“审美”“美”“美感”这些概念、术语则是对这些研究内容、对象的命名。但是,初创期的中国现代美学却常常未将这些概念作严格区分,而是将它们搅和在一起混同使用。在蔡元培的“美感在于欣赏,故美学之判断,所以别美丑”[1](P11)①命题中,“美感”其实指的是审美活动,“美学”指的也是审美活动,符合本意的表述应该是“审美在于欣赏,故审美之判断,所以别美丑”。把梁启超“审美之境界乃物质之境界与道德之境界之津梁也”[2](P105),与蔡元培“美感者,合美丽与尊严而言之,介乎现象世界与实体世界之间,而为津梁”[1](P23)两个命题加以比较,可以看出,其实蔡元培这一断语中所用的“美感”指的也是审美活动。

将“美感”等同于“审美”使用的情况其实不只出现在初创期,而是在中国现代美学的百年历程中时有出现。20世纪30年代潜心于对审美活动和美感作审美经验论、审美心理学和审美现象学研究的朱光潜,有时也用“美感”指对审美活动,如“伦理的价值是实用的,美感的价值是超实用的;伦理的活动都是有所为而为,美感的活动则是无所为而为”[3](P110),“什么叫美感经验呢?这就是我们在欣赏自然美或艺术美时的心理活动”[4](P9),“在美感经验中,我们须见到一个意象或形象,这种‘见’就是直觉或创造”[4](P148)等命题中表述的“美感”指的显然是审美活动。20世纪30年代,周扬在论述审美活动时,也有把“美感”这一概念用于指示审美活动的情况出现,如“美感是一种直观的感性的活动,是属于生理学心理学的范围”[5](P224)。无论是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还是80年代的实践论美学大潮中,“美感”和“审美”概念混同的情况,尤其是用“美感”代替“审美”来表示审美活动的情况,都多多少少地出现过。前者(20世纪五六十年代)如吕荧的“美感,就欣赏美的事物此一动作本身而言,它是人的感觉和判断。就人的生命过程而言,它是人的认识,同时也是一种实验”[6](P524)和“美的认识必须经过感性阶段——美感,但是不能够用感觉(美感)代替乃至取消理性认识(美的概念、观念)。在人的认识中,美的感觉和美的概念、观念是统一的”[6](P406)两个命题中的“美感”所指的显然都是审美活动。

此外,本时期标举“美在主观”的高尔泰在致力于审美和美感的美学价值时,也出现过将“审美”概念和“美感”概念等同起来的情况,如“美感不是一个简单的反射过程,它更深刻,更复杂,永远和理智与情感密切联系着”[7](P320),“美感不只是单一的心理过程。美感是多种心理过程如知觉、理解、意志、想象等以情感为中介的复合,是一种多维的把握能力的‘进入本能’并在本能中进行综合的统一过程”[7](P340)和“所谓美感,所谓艺术创作,不就是人的限制、需要、痛苦,或者说生命、力量、热情等的自我表现吗”[7](P100)等命题中的“美感”其实都应是“审美”。后者(20世纪80年代)通过实践论美学的代表人物之一的蒋孔阳的某些表述可以看出来:“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是人的本质力量在客观对象上的自由显现,那么,美感则是这一本质力量得到对象化或者自由显现之后,我们对它的感受、体验、观照、欣赏和评价,以及由此而在内心生活中所引起的满足感、愉快感和幸福感,外物的形式符合了内心的结构之后所产生的和谐感,暂时摆脱了物质的束缚后精神上所得到的自由感。”[8]其中的“美感”既指美感本身,也指审美活动。

在使用“美感”概念的过程中,中国现代美学研究者也在不断勘探美感、考察美感,以对美感的性状、特征、功能、机制、生成等加以揭示、传达;相应地,便有“美感”命题伴随中国现代美学的历程源源不断地出现。一百年来,中国现代美学对美感的研究和观照,与美学的整体存在情形、发展状况保持着对应和同步关系。也就是说,由于不同时代的美学有着不同的美学语境(格局态势、对象视域、意图动机、理论资源和方法论资源等等),因而对“美感”的重视程度、观照层面以及意义提取的广度和深度都有所不同,自然就使得关于美感的命题的出场机会、存在方式、形态特征和意涵指向也都有所不同。一百年来,中国现代美学可以粗略分为四个大的发展阶段:20世纪初到30年代的引进、创生期,40年代到五六十年代以马克思唯物主义美学为主导的时期,80年代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实践论为主导的时期,90年代以来超越实践论美学的多元共生时期。中国现代美学视域里“美感”命题的历史沿革,便可置于这样的美学分期背景中进行梳理和打量。

20世纪初,王国维、蔡元培、梁启超等美学先驱将中国现代美学作为一门学科正式引进和创立的初期,美学建设便包括现代美学概念和术语的引进、创设,以及引进、创设后的解析、阐释,这一解析、阐释的实质是对这些概念和术语指涉的美学对象、事实的特征与性状的揭示、呈现。在初创期,尽管中国现代美学与现实政治、社会运动保持着同步、顺应关系,但总体来说,它的引进和创立还是带有相当大的学术自主性和自足性,即便有服务、配合现实政治的意图和产生了服务、配合现实政治的效果,也是它的自觉、自发行为而非外力施压的结果。这使得初创期的中国现代美学能立足美学自身引进、建构那些最基本而又最需要突显、明晰的不同方面,比如美学对象的价值功能、性状特征、机制机理等。对引进、翻译过来的一套美学概念和术语,初创期也从不同角度对其作着一般性或常识性的基本指认、介绍。

“美感”,作为一个随着中国现代美学的诞生而新创的一个概念,这一时期对其的指认、诠释不是定向的,而是多方位、多层面的。这时期对美感关注较多的主要是蔡元培和朱光潜。蔡元培对“美感”的引入和译介带有启蒙、开山的性质,因而涉及的维度较多较泛,如美感的性质、功能、机制等,同时对这些不同方面的指认又关联着蔡元培美学的动机重心——“美育”,而且还明显留有康德美学的印迹。如“美感者,合美丽与尊严而言之,介乎现象世界与实体世界之间,而为津梁。……故教育家欲由现象世界而引以到达于实体世界之观念,不可不用美感之教育”命题在揭示美感的性质、功能时便是如此。朱光潜在本时期专注于审美经验论、审美心理学和审美现象学的研究,因而美感占有重要地位。朱光潜借鉴并运用康德“纯粹判断”和“静观”说、克罗齐表现说和“形象的直觉”说、布洛“心理距离说”、立普斯“移情说”、谷鲁斯“内摹仿”说等西方美学资源,以美感的机制为言说中心,同时兼及阐释、述说了美感在心理层面的性质和功能等。如“什么叫美感经验呢?这就是我们在欣赏自然美或艺术美时的心理活动”,“在美感经验中,我们须见到一个意象或形象,这种‘见’就是直觉或创造”等关于美感的命题便是如此。

经过瞿秋白、鲁迅、周扬等的译介,马克思主义美学或有马克思主义倾向的美学自20世纪30年代开始引入中国,而在20世纪40年代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成为中国美学的主导形态。马克思主义美学以马克思主义唯物论为指导思想,旨在立足美的根源(美在物)阐发、论证美的物质性和客观性。马克思主义美学的主要理论、基本思想,都是围绕这一意图、动机展开的;同时,马克思主义美学对美学对象、范畴的观照和考察以及相关概念的认知、指定,也都是紧扣这一意图、动机进行的。在西方近现代美学中,美感是与审美活动、美有着密切逻辑关联的对象内容,而研究者主要在心理学平台上对其作心理机制、过程和反应方面的研究。正因为如此,西方近现代美学对美感的研究角度和方式及其得出的相关理论、命题,在马克思主义美学看来是唯心主义、主观主义的,因而要加以抵制和排斥。

从20世纪40年代到五六十年代,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美学,虽然未将美感确立为主要的研究对象,但也没有完全无视美感的存在。不过,对于美感,研究者没有走西方近现代美学的老路,而是充分运用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原理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对其进行全新的透视和剖析。一方面,他们运用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物质决定意识的相关理论,认为主观化的美感是客观性的美的反映、表现,因而决定于美、派生于美。如李泽厚提出的命题“美具有不依存于人类主观意识、情趣而独立存在的客观性质。美感和美的观念只是这一客观存在的反映,模写”[11]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另一方面,他们从源头上认定美感决定于客观性的社会生活、历史情势和文化环境,因而具有客观性的一面。此外,他们还通过将美感的心理机制解析为感性和理性互渗、直觉判断和概念认识同在、超越性和功利性结合来表明美感的物质性、客观性。此类观念在李泽厚“人类独有的审美感是长期社会生活的历史产物,对个人来说,它是长期环境感染和文化教养的结果”[9],黄药眠“美感决定于生活,决定于作者的思想倾向,而这又都是为整个历史情势所决定的”[10],吕荧“美的认识必须经过感性阶段——美感,但是不能够用感觉(美感)代替乃至取消理性认识(美的概念、观念)。在人的认识中,美的感觉和美的概念、观念是统一的”等命题中有着明显表现。

这一时期的马克思唯物主义美学在批判唯心主义、主观主义美学的同时,也遇到了后者的反批判。比如高尔泰就明确发出与唯物主义美学不同的声音,坚执“美在主观”的精神立场。高尔泰的主观论美学立足美感把握美、勘察美,因而美感在其美学版图中占有重要地位。他充分肯定美感的心理、感觉机制和效果,大胆维护美感的主观性质——“美感作为一种超生物的、自由的感觉是和一个时代价值结构的全部复杂性相对应的复合的感觉”[9](P341),并将主观化的美感体认为人的自然生命力、感性动力的彰显和人化的标志——“美感,是感性动力的人的形态,是历史发展的水平即人的人化程度的标志。”“美感是人的一种本质能力,是一种历史地发展了的人的自然生命力。”[9](P103)以此为逻辑前提,高尔泰从发生学角度,论证了美和美感的互生互动关系,提出了美感产生美、美感即美的相关命题,如:“事物之成为美的,是因为欣赏它的人心里产生了美感。没有人就没有美感,也就没有美。所以,美和美感,实际上是一个东西。”[9](P321-322)“美感点燃了美。”[9](P343)

实践论美学是20世纪80年代的美学主潮。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唯物实践论美学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论美学有着内在的承接性、连贯性,两者都以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为理论指导和方法论指导,都以美本身为言说焦点,也都以澄明、诠释美的客观性和唯物性为意图动机。实践论美学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实践论为指导,集中在“美生成于人类生产实践活动”这一核心观点,着力从生成论角度表明美的客观性、物质性。关注美的生成,必然要联系到审美活动,而审美活动又会牵涉美感,所以尽管实践论美学不会将美感圈定为主要对象,但也不会完全忽略美感。与对美、审美活动一样,对于美感,20世纪80年代实践论美学,主要也是将其置于实践论平台上,运用“自然人化”“人化自然”和“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等命题对其作“如何来”的根源体察、把握。如李泽厚“内在自然的人化,是我关于美感的总观点”[11](P127),高尔泰“美感本身是世界历史的产物,是一种人化了的自然”[12](P22),蒋孔阳“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是人的本质力量在客观对象上的自由显现,那么,美感则是这一本质力量得到对象化或者自由显现之后,我们对它的感受、体验、观照、欣赏和评价,以及由此而在内心生活中引起的满足感、愉快感和幸福感,外物的形式符合内心的结构之后产生的和谐感,暂时摆脱了物质的束缚后精神上得到的自由感”等命题就是如此揭示、把握美感的。

当历史的车轮驶入20世纪90年代,随着政治轴心意识的相对弱化,人文学术和社会文化呈现出多元共存、多头共生的局面,美学研究也不例外。不过,繁杂的表象下又是潜伏着某些通约性的。对美学而言,其中一点共性就是以20世纪80年代实践论美学为参照系,或者发展、提升它,或者超越、突破它;另外一点就是将存在主义、现象学、生命哲学、精神分析学说等西方现代哲学作为美学研究的理论和方法论资源。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诸多美学形态,如实践存在论美学、存在论美学、新实践论美学、后实践论美学、生命美学等,不再纠缠于美的主客观性质和美的唯物性、唯心性生成,而是将视线由美转向审美活动,着力于审美活动现代哲学层面的价值、意义和性质,即形而上的、抽象的价值、意义、性质的开采和攫取。就形而下机理而言,在心理学层面,美感是审美活动的结果,也就是说美感与审美活动存在着事实上的逻辑关联。因此,20世纪90年代以来,审美活动出现在美学的中心地带,美感自然也会获得其应有的位置。由于现代形而上学成为美学的主要理论资源和方法论资源,所以如同对审美活动一样,对美感也侧重于探测和把捉其现代哲学特质、品性,即形而上学的、抽象的特质、品性。叶朗的“美感就是‘现在’”[13],杨春时“美感首先是自由的感觉,审美作为自由的存在方式,就是自由的感觉”[14]等命题都鲜明地体现出这一点。当然,本时期也有美学研究者沿袭审美心理学、审美经验论的传统路数对美感作着心理、生理机制的探究,如王元骧“审美感受也叫美感,它包括审美感知和审美体验两方面的内容”和“只有当事物的某些特征契合了主体的某种审美需要之后,人们才有可能对它产生美感”[15]等命题便是经由这种研究得出的结论。

二、形态特征

命题的形态特征指的是命题的存在方式。对任何一个命题,都可以从表面和内在两个层面把握其形态特征。命题的外在形态指的是命题中的概念、系词、连结部分的存在样态,也就是命题的语言构成形式。就系词而言,既指具体用的怎样的系词,也指用的是一个还是几个系词,还指这些系词达成的关系是并列、递进还是否定等。命题的外在形态特征主要体现在关联于系词的连结部分。这指的是连结部分是简单一元的还是复杂多元的,如果是复杂多元的,这不同部分是对等关系,还是服务、支持与被服务、被支持关系,甚至是对立关系。命题的外在语言形式,是表达和传递概念指涉的对象的性状和特征。命题的内在形态特征指的就是命题的意涵传达特征和方式,即传达对象的性状、特征的方式、特点。例如,命题传达、揭示的是对象单方面的还是多方面的性状,是界定对象还是仅仅指认对象具有的某些特征,是传达对象本质性的特征(划界、区分于其他)还是呈现对象一般性的特征。美感在中国现代美学的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境遇,有时它被边缘化,有时又被推到显著位置;同时,由于美学动机意图、美学资源背景的不同,不同美学时段观照、把握美感的层面和视角不同,需要开采、发掘的美感的内容要素也不同。上述原因使中国现代美学视域中形形色色的“美感”命题的形态特征呈现出差异性。这种差异外在地体现为命题的语言表述形式,内在地则反映为命题的意涵传达方式。

首先,看中国现代美学视域中“美感”命题的外在形态特征。“美感”命题最直观的外在形态差异反映为一是单句、二是复句。所谓单句,指的是该句只有一个主语(命题要指认、说明的概念)、一个谓语(系词)、一个宾语(系词的连结部分,即对象的性状、特征)。这种情况其实还可以分成简单和复杂两类。复杂句指的是句子中的宾语有定状补等修饰、限定成分,而简单的则没有或基本没有。复杂的如朱光潜“所谓美感经验,其实不过是在聚精会神之中,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复回流而已”[3](P19),吕荧“美感,就欣赏美的事物此一动作本身而言,它是人的感觉和判断”,高尔泰“美感作为一种超生物的、自由的感觉是和一个时代价值结构的全部复杂性相对应的复合的感觉”等等命题;简单的如朱光潜“美感经验就是形象的直觉”[3](P5),李泽厚“美感的直觉性是美的存在的形象性的反映”,黄药眠“美感是对事物的审美态度”[10],高尔泰“美感点燃了美”等命题。

浮游生物样品使用25号和13号生物网进行采集,浮游植物定性样品使用25号浮游生物网在表层0.5 m处以20~30 cm·s-1的速度作“∞”字形缓慢拖动5~10 min,待水滤去后,打开阀门将浮游生物倒入贴有标签的标本瓶中。浮游动物定性样采集方法与浮游植物相同,原生动物和轮虫使用25号浮游生物网,浮游甲壳动物用13号浮游生物网采集。定性样品按5%的体积比加入甲醛溶液固定。物种鉴定到种或属。所有样品均于显微镜下观察鉴定。

所谓复句式“美感”命题,指的是作为概念的“美感”后由数个系词连结多个标识美感的性状、特征的语言单位的命题。根据句式的构成情况,这类命题有着比单句命题复杂得多的存在形态。一是命题由几个相同或近似的系词连结几个语言单位组合而成。朱光潜“美感是性格的返照,是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复回流,是被动的也是主动的”[3](P56),黄药眠“美感决定于生活,决定于作者的思想倾向,而这又都是为整个历史情势所决定的”,李泽厚“人类独有的审美感是长期社会生活的历史产物,对个人来说,它是长期环境感染和文化教养的结果”,高尔泰“美感本身是世界历史的产物,是一种人化了的自然”便是这样的命题。二是命题由意义指向不同的系词连结几个语言单位组合而成。如朱光潜“美感起于形象的直觉,不带实用目的”[3](P20),李泽厚“美感就是内在自然的人化,它包含着两重性,一方面是感性的、直观的、非功利的;另一方面又是超感性的、理性的具有功利性的”[11](P145),王朝闻“美感反映客观,它是创造出来的”[16]等就是这样的命题。三是命题由一组或多组关联词连结几个语言单位组合而成。如蔡元培“美感在于欣赏,故美学之判断,所以别美丑”,高尔泰“没有人就没有美感,也就没有美。所以,美和美感,实际上是一个东西”等便是这样的命题。还有一种,是两个或几个相反(相对)意义的系词(“不是……而是……”等)连结不同语言单位组合而成的。如李泽厚“审美感受不是某种单一或单纯的感知反应而已,它是一种积极的心理活动过程,其中包括了感知、想象、理解、情感多种因素的交错融合”[11](P128),高尔泰“美感不是一个简单的反射过程,它更深刻,更复杂,永远和理智与情感密切联系着”和“快感不等于美感,所以美感比快感具有更多的人性和更少的动物性”[7](P97)等命题就是如此。

其次,看中国现代美学视域中“美感”命题的意涵传达方式。与“美感”命题外在形式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相对应的是意涵传达方式的丰富性和灵活性。从命题的功能来说,有的试图定义“美感”以使人们对美感有着本质性、确切性认知,而有的仅仅指认美感具有的性状、特征以使人们在某一(些)视角或层面认知美感。朱光潜“所谓美感就是发现客观方面某些事物、性质和形状适合主观方面意识形态,可以交融在一起而成为一个完整形象的那种快感”[17],吕荧“人对于某一事物的美的感受,通常称之为‘美感’”[6](P524),蒋孔阳“美感则是这一本质力量(人的本质力量——引者注)得到对象化或者自由显现之后,我们对它的感受、体验、观照、欣赏和评价,以及由此而在内心生活中所引起的满足感、愉快感和幸福感,外物的形式符合了内心的结构之后所产生的和谐感,暂时摆脱了物质的束缚后精神上所得到的自由感”等便属于起着定义、界定功能的“美感”命题。

在指认美感具有的性状、特征的命题中,有的传达美感某一向度的性状、特征,而有的揭示美感几方面的性状、特征。蔡元培“美感者,有普遍性者也”[1](P169),朱光潜“美感经验是一种极端的聚精会神的心理状态”[4](P16),高尔泰“美感是人的一种本质能力,是一种历史地发展了的人的自然生命力”等便是分别传达美感的存在特征、心理机制、价值功能等单一性状的命题。而像朱光潜“美感世界纯粹是意象的世界,超乎利害关系而独立,在创造或欣赏艺术时,人们都从有利害关系的实用价值搬到无利害关系的理想世界里去”[3](开场话,P2)这样既揭示了美感的存在性状(“意象”)又指明了美感的意义(“超乎利害关系”)的命题,像高尔泰“美感作为一种超生物的、自由的感觉是和一个时代价值结构的全部复杂性相对应的复合的感觉”这样同时传达美感的心理机制(“超生物的、自由的感觉”)和存在性状(“和一个时代价值结构的全部复杂性相对应”)的命题,便是传达美感的多重意涵的复合型命题。

用同一命题揭示、传达美感的某几方面性状、特征,往往存在着关系的不同。在有的命题中,这些特征是对等并列关系。例如朱光潜的“美感是性格的返照,是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复回流,是被动的也是主动的”命题呈示美感的三个特征——“性格的返照”“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复回流”“被动的也是主动的”之间便是平等关系,不存在哪个特征说明、解释哪个特征的关系。高尔泰“美感,是感性动力的人的形态,是历史发展的水平即人的人化程度的标志”[6](P103)命题中的“感性动力的人的形态”“人的人化程度的标志”两者之间存在的也不是配合、服务关系而是并列、对等关系。在有的命题中,这些特征之间存在着主次关系,即存在着某些特征阐释、说明即配合、服务某一特征的关系。在蔡元培“美感者,有普遍性者也。凡有普遍性者,常为必然性”这一命题中,“普遍性”对于“必然性”而言就起着铺垫、支持的作用。周扬“美感是一种直观的感性的活动,是属于生理学心理学的范围”命题中,就意义关系来说,揭示前半部分(“直观的感性的活动”)就是为了通向后半部分(“属于生理学心理学的范围”),因此说前者起着阐释、说明后者的作用。黄药眠的“美感决定于生活,决定于作者的思想倾向,而这又都是为整个历史情势所决定的”同属这类命题,命题指出“决定于生活”“决定于作者的思想倾向”显然不是命题的主旨所在,命题的根本意图是指出美感“是为整个历史情势所决定的”,交代“决定于生活”“决定于作者的思想倾向”不过是为了解释、说明“是为整个历史情势所决定的”的理由。

就命题传达的美感的性状、特征的层级类属来说,有的传达的是美感的专属特征,而有的揭示的是美感的非专属特征。前者指的是命题表述的特征、性状只是美感独有的,如果仅仅通过字面表述来把握,就是系词前后部分的位置对调后命题也能成立。这样的命题,有的属于前面已经分析过的定义美感的命题,有的虽然指明了美感独有的性状、特征,但不具有定义美感的功能。朱光潜的“所谓美感经验,其实不过是在聚精会神之中,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复回流而已”命题,虽然恰到好处地指出了美感独有的心理机制(“在聚精会神之中,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复回流而已”),但仅仅通过这一心理机制却不能对美感有充分、精准的认知,因而起不到定义“美感”的功能。同样,对朱光潜的“什么叫美感经验呢?这就是我们在欣赏自然美或艺术美时的心理活动”命题而言,“我们在欣赏自然美或艺术美时的心理活动”无疑是美感经验专属,但它也不是美感的本质属性的准确传达。其他如黄药眠“美感是对事物的审美态度”,王元骧“审美感受也叫美感,它包括审美感知和审美体验两方面的内容”也属这类命题。

大多数“美感”命题都是揭示美感的非专属特征的。也就是说,命题揭示的特征固然为美感所具有,但其他事物对象也可能具有。在字面表述上,如果把系词前后部分的位置交换后,命题就不能成立了。在中国现代美学视域中,这样的“美感”命题比比皆是。朱光潜“美感经验是一种极端的聚精会神的心理状态”,李泽厚“人类独有的审美感是长期社会生活的历史产物,对个人来说,它是长期环境感染和文化教养的结果”,高尔泰“美感是人的一种本质能力,是一种历史地发展了的人的自然生命力”和“美感是多种心理过程如知觉、理解、意志、想象等以情感为中介的复合,是一种多维的把握能力的‘进入本能’并在本能中进行综合的统一过程”,王朝闻“美感反映客观,它是创造出来的”等都是这样的命题。

由于紧密依附、隶属于动荡不安、风云变幻的时事政治和社会文化,中国现代美学是在争辩、讨论中走过它的百年历程的。美学界的争辩、讨论现象上体现为不同美学思想、观念的碰撞和斗争,深层次则是美学立场、意图的斗争和美学理论资源、方法论资源的差异和对立。美学争论还包括:对不同美学对象内容的态度(看重、推崇或忽略、轻视),对同一对象的把握层面或观照角度的不同、差异,以及对同一对象同一角度或层面的性状、特征的不同认识和理解。作为美学对象之一的美感在中国现代美学园地里就有着这样的遭遇,这使得出场于其中的“美感”命题,除了大多用肯定、正面的语言表述直接、明确将美感具有的性状和特征展示出来以外,有的还用了正反对立的方式肯定美感“是”的特征而否定美感“非”的特征。这些命题一方面把自己对“美感”的观点、思想亮了出来,另一方面又否定、推翻与之相对的观点和思想。这样的“美感”命题在中国现代美学历程中频频出现。比如,李泽厚的“审美感受不是某种单一或单纯的感知反应而已,它是一种积极的心理活动过程,其中包括感知、想象、理解、情感多种因素的交错融合”命题,在提出美感的心理要素是“多种因素的交错融合”的观点时,对美感是“单一或单纯的感知反应”(如直觉)这一在美学界得到广泛认同的美学思想进行了否定。对高尔泰“美感不是一个简单的反射过程,它更深刻,更复杂,永远和理智与情感密切联系着”和“快感不等于美感,所以美感比快感具有更多的人性和更少的动物性”等命题,也可以作这样的分析。

三、意涵指向

任何命题都是对客体对象的特征、性状的揭示和传达,因而其价值意义理当落实在命题的意涵上。由于事实对象在不同维度、不同深度和不同层面都有相应的性状和特征,也由于不同的人操持不同的工具、采用不同的途径、怀着不同的动机,把捉、提取出事实对象的不同性状和特征,因而针对同一对象的命题的意涵指向是发散的、多维的。自中国现代美学引进、创生伊始,美感虽然都是为配合、支持美和审美研究的,但它毕竟成为美学的核心对象之一,而且因此受到研究者的注意和重视。与任何对象一样,美感也有着不同层面、不同维度的性状和特征。究竟应该观照、把握哪些性状和特征,不同美学时代、不同美学流派思潮是不同的或有所侧重的。具体到中国现代美学视界,将各个时代、各个流派提出的关于美感的美学命题置于同一平台上打量、梳理,就可以发现,它们的意涵指向主要有三种:一是美感的价值功能,二是美感的生成机制,三是美感的性质特点。

在中国现代美学视域中,美感长期是配合、服务美和审美活动的次生性、辅助性美学对象,因此对美感价值的把握也就会关联到美感对美、审美活动所起的作用。蔡元培的“美感在于欣赏,故美学之判断,所以别美丑”命题表明的是美感识别、辨明美的功能。李泽厚认为美感的作用是“反映、模写”,也就是呈示、表现美:“美具有不依存于人类主观意识、情趣而独立存在的客观性质。美感和美的观念只是这一客观存在的反映、模写。”高尔泰则认为美感的作用是生成美、造就美:“对象形式作为客观条件是感觉内容的材料,美是美感用这些材料加工而成的创造物。”更进一步,高尔泰认为美和美感存在着互生互成关系,并以此为基础认为美和美感存在的是互为关系:“事物之成为美的,是因为欣赏它的人心里产生了美感。没有人就没有美感,也就没有美。所以,美和美感,实际上是一个东西。”

实践论美学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中已初现端倪,“文革”以后得到复苏并成为20世纪80年代的主导美学形态。实践论美学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实践论为思想资源和方法论资源,充分运用“人化自然”和“自然人化”“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等经典命题,推演、论证美学问题是其显著特征。同样,20世纪80年代的诸多美学研究者也将美感置于实践论美学平台上加以把握,这其中就包括对美感的价值功能的言说。这既在实践论美学的代表人物之一蒋孔阳的命题中有所体现,也在虽非属实践论美学派但与实践论美学存在对话关系的高尔泰的命题中得到验证。前者如:“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是人的本质力量在客观对象上的自由显现,那么,美感则是这一本质力量得到对象化或者自由显现之后。”后者如:“所谓美感,所谓艺术创作,不就是人的限制、需要、痛苦,或者说生命、力量、热情等的自我表现吗。”“美感是人的一种本质能力,是一种历史地发展了的人的自然生命力。”“美感,是感性动力的人的形态,是历史发展的水平即人的人化程度的标志。”在这些命题中,美感的价值功能被指认为体现、彰显人的本质力量、人的自然生命力和人化程度等。

美感终归是一种心理事实和精神现象,美学研究不能不将其采集为美学范畴作审美心理学、审美经验论的探讨。因此,中国现代美学视域出现了许多关于美感的心理机制的命题,这其中既有明确美感的心理事实、厘清美感的心理要素的,也有指向美感的心理状态、动作的,还有指向美感的心理效应、结果的。

首先,美学研究者明确指出了美感是一种心理事实、精神事实。周扬“美感是一种直观的感性的活动,是属于生理学心理学的范围”,李泽厚“最广义的美感即审美意识或审美心理”[11](P122)等便是这类命题。

其次,美学研究者辨析了美感的心理要素。这类命题如:朱光潜“美感经验就是形象的直觉”和“美感的态度毫不带占有欲”[3](P6);李泽厚“它(美感——引者注)是对人类生存所意识到的感性肯定……称之为‘新感性’”和“审美感受不是某种单一或单纯的感知反应而已,它是一种积极的心理活动过程,其中包括了感知、想象、理解、情感多种因素的交错融合”;吕荧“美的认识必须经过感性阶段——美感,但是不能够用感觉(美感)代替乃至取消理性认识(美的概念、观念)。在人的认识中,美的感觉和美的概念、观念是统一的”;王元骧“审美感受也叫美感,它包括审美感知和审美体验两方面的内容”;杨春时“美感首先是自由的感觉,审美作为自由的存在方式,就是自由的感觉”,等等。

再次,美学研究者厘清了美感的心理状态、动作过程。这类命题如:朱光潜的“所谓美感经验,其实不过是在聚精会神之中,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复回流而已”和“在美感经验中,我们须见到一个意象或形象,这种‘见’就是直觉或创造;所见到的意象须恰好传出一种特殊的情趣,这种‘传’就是表现或象征,见出意象恰好表现情趣,就是审美或欣赏”;高尔泰的“美感不只是单一的心理过程。美感是多种心理过程如知觉、理解、意志、想象等以情感为中介的复合,是一种多维的把握能力的‘进入本能’并在本能中进行综合的统一过程”;叶朗的“美感是直接性或感性,是当下、直接的经验……美感是瞬间的直觉,在直觉中得到的是一种整体性……美感创造一个充满意蕴的感性世界,创造出‘意象’世界,这个‘意象’世界就是美”[13],等等。

最后,美学研究者标识了美感的心理效应。朱光潜的“所谓美感就是发现客观方面某些事物、性质和形状适合主观方面意识形态,可以交融在一起而成为一个完整形象的那种快感”,李泽厚的“所谓审美的实现阶段,也就是人们一般所说的‘美感’(狭义的美感),即审美愉快(aesthetic pleasure),或称审美感受(aesthetic feeling)”[11](P142),便可视为这类命题。

除了价值功能、心理机制,还可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发现并把捉美感多种多样的性状和特征,诸如外在形态、存在方式、内在本质、生成来源等。正如前文所说,需要把握美感的哪些性状、探测美感怎样的特征,与美感置身的美学语境(美学时段及美学思潮流派)紧密相关。在中国现代美学的引进、创生期,对于美感,主要体认、把捉的是其价值功能和心理机制,而对于其他性质的关注并不多,因此相关命题也不多见。较为著名的有:蔡元培揭示美感普遍、必然存在于人类精神心灵的命题“美感者,有普遍性者也。凡有普遍性者,常为必然性”,朱光潜指明美感的存在形态、方式的命题“美感世界纯粹是意象的世界,超乎利害关系而独立”,等等。

在中国现代美学的发展历程中,对美感的性质言说主要出现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和80年代的实践论美学热中。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表面看是唯物主义美学和唯心主义美学之间的争论,而实质却是唯物主义美学对唯心主义美学的批判,最终归结为用马克思唯物主义原理将西方近现代美学中原本属于主观的、唯心的内容对象引向或纳入客观、唯物的范畴阈限。在这样的美学背景中,研究者们便纷纷以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为理论和方法论,对长期被视为唯心、主观的美感进行存在属性与形态方式的辨析、透视。一方面,他们将美理解为客观存在,而将美感理解为主观意识,依据马克思物质与意识的关系理论,论证美与美感的关系,并得出美感决定于美的结论:“美是不依赖人类主观美感的存在而存在的,而美感却必须依赖美的存在才能存在。”“美是第一性的,基元的,客观的;美感是第二性的,派生的,主观的。”[9]另一方面,他们将美感的本源追溯至人类生活和社会历史,进而从发生学层面推演美感具有客观性、物质性的一面。李泽厚“人类独有的审美感是长期社会生活的历史产物,对个人来说,它是长期环境感染和文化教养的结果”和“美感的矛盾二重性……就是美感的个人心理的主观直觉性质和社会生活的客观功利性质”[9],黄药眠“美感决定于生活,决定于作者的思想倾向,而这又都是为整个历史情势所决定的”,高尔泰“美感本身是世界历史的产物,是一种人化了的自然”和“美感作为一种超生物的、自由的感觉是和一个时代价值结构的全部复杂性相对应的复合的感觉”等命题传达的便是这个意思。

20世纪80年代的实践论美学旨在通过诠释美生发、出产于人类生产实践活动论证美的客观性。“人化自然”和“自然人化”“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等马克思主义唯物实践论的经典论断是实践论美学的主要理论和方法论武器。不仅仅对于美和审美活动,对于其他许多美学范畴,实践论美学也是运用这些理论和方法进行剖析、透视的。实践论美学学者或受到实践论美学影响的美学学者将美感与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自然人化、人性论等结合起来,或者观照美感的存在方式、本质属性,或者把握美感的生成特征。这方面的典型命题如:李泽厚“从美学讲,前者(外在自然的人化)使客体世界成为美的现实,后者(内在自然的人化)使主体心理获有审美情感。前者就是美的本质,后者就是美感的本质”[18](P510);高尔泰“快感不等于美感,所以美感比快感具有更多的人性和更少的动物性”;王朝闻“美感反映客观,它是创造出来的”;蒋孔阳“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是人的本质力量在客观对象上的自由显现,那么,美感则是这一本质力量得到对象化或者自由显现”,等等。

注释:

①如多次引用同一命题,则仅第一次引用时在“参考文献”中标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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