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芹,高学敏,李文雅
“肝郁证”是由于素体肝旺,或体质素弱,复加情志刺激,肝的疏泄功能失常,气机郁滞所引起的一类证候,主要表现为心情抑郁,情绪不宁,或易怒欲哭,心疑恐惧,失眠多梦,胸部满闷,胁肋胀痛,咽中如有异物梗塞等各种复杂症状。中医学的“肝郁证”与现代医学的“心身疾病”在致病因素、临床表现、病理改变等方面密切相关。本研究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针对肝郁证“肝郁”“脾弱”“血虚”“肝热”的病因病机,同时结合现代医学心身疾病的多种临床表现,提出“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的治疗理念和“理气舒肝”“健脾养肝”“养血柔肝”“凉血清肝”组方之法,并在该理念指导下对“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的代表方剂舒肝颗粒的组方特色进行深入探析,为中西医结合防治肝郁证和心身疾病提供一种新的思路。
肝郁证病因病机早在《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中即以“五郁”立论,提出了“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的治疗法则,为后世治郁学术思想开创了先河。在郁病的病因病机方面,历代医家有各种不同的学术见解。
1.1 脾胃气郁论 以金元医家朱丹溪为代表,《丹溪心法·六郁》首创“六郁”之说,提出“气郁”“湿郁”“痰郁”“热郁”“血郁”“食郁”等六郁病证,以越鞠丸通治六郁,认为郁病出于中焦,病位在脾胃,即朱丹溪在《丹溪心法·六郁》中所言:“凡郁皆在中焦。”认为中焦气机升降受阻是造成无形之气和有形之质郁滞不行的根本原因。
1.2 肝胆气郁论 以明代医家赵献可为代表,主张郁病以“木郁”为根本,病位在肝胆。即《医贯·血证论》所言:“凡郁皆肝病也”,认为木郁是导致诸郁的关键,只要肝胆之气舒展畅达,诸郁也会因之而愈。因此对于郁证的治疗提倡疏肝散郁“一法代五法”。赵献可的学术思想对后世影响颇深,而且流传很广,直至当今。
1.3 情志致郁论 以宋代医家陈言为代表,明确提出“情志致郁”的学术观点。正如他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三因论》中所言:“七情之常性,动之则先自脏腑郁发,外形于肢体,为内所因。”认为情志致病,多为郁极而发。明代医家张介宾在《景岳全书·杂证谟·郁证》中辨情志之郁有三证:“盖一曰怒郁;二曰思郁;三曰忧郁。”同时还认为:“情志之郁,则总由乎心。”这是因为心主藏神,为君主之官,情志的变化往往根源于心。为后世治郁证“舒肝散郁,心身同治”奠定了理论基础。
纵观“肝郁证”病因病机演变历程,历代医家的观点虽然各自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但均认为气机郁滞为肝郁证的病机关键。肝主疏泄,性喜条达,肝郁则肝失疏泄。木郁克土,脾失健运,脾弱则气血生化无源。肝主藏血,肝脏必须依赖阴血的滋养才能发挥其正常的生理功能,血虚则肝失柔和。肝郁化火,肝火循经上扰,则诸证峰起。肝郁、脾弱、血虚、肝火之间相互影响,互为因果,导致肝郁诸证。详见图1。
图1 肝郁证病因病机示意图
现代医学的“心身疾病”又称心理生理疾病,是一组发生发展与心理社会因素密切相关,但以躯体症状表现为主的疾病。中医学认为“心身疾病”属于中医学的“郁病”范畴。尤其是“肝郁证”与“心身疾病”在发生、发展、转归和防治方面密切相关,均以高级神经中枢调节机制紊乱为前提,以神经、内分泌、免疫、循环、消化、感觉、运动等多个系统的某些病理改变、病症表现为特征。因此,神经-内分泌-免疫功能失调是“肝郁证”“心身疾病”共同的病理学基础。详见图2。
图2 肝郁证与心身疾病的联系
中医学认为“郁病”的发生,是由于喜、怒、忧、思、悲、恐、惊等情志刺激,使肝气郁结,脾失健运,心神受损,气郁日久不愈,由气及血,渐致脏腑气血失调而成。肝在郁病发生发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情志所伤,肝气郁结”为郁病的核心病机,因此“肝郁证”是郁病的核心证候表现。
高学敏教授针对肝郁证“肝郁气滞”“肝郁脾虚”“肝郁血虚”“肝郁化火”的病机转化规律,同时结合现代医学心身疾病的多种临床表现,遵循“以证统病”“异病同治”的研究思路,提出“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的学术思想,其学术内涵主要包括4个方面。详见图3。
图3 舒肝颗粒 “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构建示意图
3.1 “理气舒肝,调肝治本,使肝郁得舒”是“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的学术内涵之一 肝主疏泄,肝气具有疏通、畅达全身气机,调畅情志活动的作用。肝主疏泄的中心环节是调畅气机。肝气的疏泄功能正常,则全身气机畅达,气血调和,情志舒畅。若肝气的疏泄功能失常,肝气郁结,则临床多见闷闷不乐,悲忧欲哭,胸胁、两乳、少腹胀痛不舒等肝郁证表现。
高学敏教授认为“肝郁气滞”是肝郁证的发病基础,针对病机应采用“理气舒肝,调肝治本”之法,以使肝郁得舒,气机畅达,达到治病求本之功。
3.2 “健脾养肝,肝脾同调,使脾虚得复”是“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的学术内涵之二 肝主疏泄,畅达气机,可调畅脾胃之气的升降,使脾主运化,胃主受纳的功能稳定有序。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若肝气郁结,疏泄失职,横犯脾土,脾失健运,气血生化乏源,则临床多见腹胀、便溏、食欲不振、倦怠、神疲、消瘦等气血化生不足的病变。
高学敏教授认为“肝郁脾虚”是肝郁证的病机转化之一,针对病机应采用“健脾养肝,肝脾同调”之法,实土以御木侮,使脾虚得复,脾运复健,气血生化有源。
3.3 “养血柔肝,气血兼顾,使血虚得养”是“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的学术内涵之三 肝主藏血且主疏泄,两者相互为用。肝内贮藏充足的血液,能够化生和濡养肝气,维护肝气的充沛及冲和畅达,使之发挥正常的疏泄机能;血液藏于肝中,又需要在肝气疏泄作用的调节下发挥濡养作用。若肝血不足,濡养机能减退,肝气化生不足,则可出现心烦意乱、胁痛、头痛、月经不调、痛经等肝失柔和的表现。
高学敏教授认为“肝郁血虚”是肝郁证的病机转化之二,针对病机应采用“养血柔肝,气血兼顾”之法,使血虚得养,肝气柔和畅达。
3.4 “凉血清肝,解热散郁,使肝热得清”是“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的学术内涵之四 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郁病初起常以七情所伤致肝失条达,疏泄失司,气郁气滞为主要病机。气郁日久则化热化火,肝火循经上扰,临床可见心烦,急躁易怒,胸闷胁痛,口苦咽干或头痛眩晕,或胃脘灼痛等证。
高学敏教授认为“肝郁化火”是肝郁证的病机转化之三,针对病机应采用“凉血清肝,解热散郁”之法,使肝热得清。
舒肝颗粒是昆明中药厂有限公司研制生产的治疗肝郁证的中成药制剂,源于经典名方“逍遥散”,由柴胡、香附、当归、白芍、茯苓、白术、薄荷、栀子、牡丹皮、甘草10味药物组成。具有舒肝理气,散郁调经的功效,用于肝气不舒的两胁疼痛、胸腹胀闷、月经不调、头痛目眩、心烦意乱、口苦咽干以及肝郁气滞所致的面部黧黑斑(黄褐斑)。现代临床应用于抑郁症、焦虑症、月经不调、经前期综合征、更年期综合征、功能性消化不良、心脏神经官能症属肝郁气滞证者,具有通过舒肝散郁改善心理症状和躯体症状的双重疗效。
方中柴胡,味苦、辛,性微寒。归肝、胆经。《神农本草经》载其:“主心腹肠胃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滇南本草》谓其:“退六经邪热往来……除肝家邪热、痨热,行肝经逆结之气,止左胁肝气疼痛,治妇人血热烧经,能调月经。”故柴胡,辛行苦泄,性善条达肝气,舒肝散郁。为治肝失疏泄,气机郁阻所致的胸胁或少腹胀痛、情志抑郁、妇女月经失调、痛经等症常用药。香附,味辛、微苦、微甘、性平。归肝、脾、三焦经。《本草纲目》载其:“利三焦,解六郁,消饮食积聚、痰饮痞满,胕肿腹胀,脚气,止心腹、肢体、头目、齿耳诸痛……妇人崩漏带下,月候不调,胎前产后百病。”“乃气病之总司,女科之主帅也。”香附,主入肝经气分,善散肝气之郁结,为疏肝散郁,行气止痛之要药。且善于调经止痛,为妇科调经之要药。与柴胡相配,共同起到舒肝散郁,条达肝气,理气调中,调经止痛之功,针对主证病机,共为方中君药。体现“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之理气舒肝,调肝治本,使肝郁得舒的组方特色。
方中当归、白芍、茯苓、白术四药为臣,其中当归,味甘、辛,性温。归肝、心、脾经。《日华子本草》载其:“主治一切风,一切血,补一切劳,破恶血,养新血及主癥癖。”《本草纲目》谓其:“治心腹诸痛,润肠胃、筋骨、皮肤……和血补血。”当归,甘温质润,长于补血,为补血之圣药。功善补血活血,调经止痛,辅助君药增强养血柔肝之功。白芍,味苦、酸,性微寒,归肝、脾经。《神农本草经》载其:“主邪气腹痛。”《本草备要》谓其:“补血,泻肝火,酸敛肝阴。”白芍,味酸,功善收敛肝阴以养血,与当归相配,补肝体而助肝用,使血和则肝和,血充则肝柔,共同辅助君药增强养血柔肝之功。体现“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之养血柔肝,气血兼顾,使血虚得养的组方特色。
茯苓,味甘、淡,性平。归心、脾、肾经。《神农本草经》载其:“主胸胁逆气,忧恚惊邪恐悸,心下结痛。”《药性解》谓其:“主补脾气,利小便,止烦渴,定惊悸。”茯苓,味甘,入心脾二经,功善健脾益气,宁心安神。为治疗心脾两虚,气血不足之心悸、失眠、健忘常用药,辅助君药增强健脾益气之功。白术,味甘、苦,性温。归脾、胃经。《本草通玄》载其:“补脾胃之药……土旺则能健运,故不能食者,食停滞者,有痞积者,皆用之也。土旺则能胜湿,故患痰饮者,肿满者,湿痹者,皆赖之也。土旺则清气善升,而精微上奉,浊气善除,而糟粕下输,故吐泻者,不可阙也。”白术,味甘性温,主入脾胃经,以健脾益气为主要作用,被前人誉之为“脾脏补气健脾第一要药”。与茯苓相配,实土以御木侮,且使营血生化有源,共同辅助君药增强健脾益气之功。体现“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之健脾养肝,肝脾同调,使脾虚得复的组方特色。
方中薄荷,味辛,性凉。归肺、肝经。《滇南本草》载其:“上清头目诸风,止头痛、眩晕、发热。去风痰,治伤风咳嗽,脑漏,鼻流臭涕。退虚痨发热。”薄荷,辛味行气,性凉清热。入肝经,功善疏肝行气,透达肝经郁热之气。常配伍柴胡、白芍、当归等舒肝理气调经之品,治疗肝郁气滞,胸胁胀痛,月经不调。佐助君药增强舒肝理气之功。
方中栀子,味苦,寒。归心、肺、三焦经。《神农本草经》载其:“主五内邪气,胃中热气。”《药类法象》谓其:“治心烦懊恼,烦不得眠。”栀子,苦寒清降,能清泻三焦火邪、泻心火而除烦,为治热病心烦、躁扰不宁之要药,佐助君药增强清肝散郁之功。牡丹皮,味苦、甘,微寒。归心、肝、肾经。《本草纲目》载其:“滋阴降火,解斑毒。”《本草思辨录》谓其:“能通血脉除血热。”牡丹皮,辛行苦泄,有活血祛瘀之功。功善清热凉血,活血祛瘀,与栀子配用,清肝散郁,导热下行,共同佐助君药增强清热凉血之功。
方中甘草,味甘,性平。归心、肺、脾、胃经。《本草汇言》载其:“和中益气”。《景岳全书》谓其:“味至甘,得中和之性,有调补之功”。甘草,味甘,善入中焦,佐助君药增强健脾益气之功,且有调和药性之用。以上诸药合用,紧密围绕着肝主疏泄,肝主藏血的生理功能,针对肝郁证“肝郁气滞”“肝郁脾虚”“肝郁血虚”“肝郁化火”的病机转化规律,通过“理气舒肝,调肝治本”“健脾养肝,肝脾同调”“养血柔肝,气血兼顾”“凉血清肝,解热散郁”,达到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的作用。详见图4。
图4 舒肝颗粒的组方分析示意图
舒肝颗粒是治疗肝郁证及心身疾病的有效药物。其组方体现了“理气舒肝”“健脾养肝”“养血柔肝”“凉血清肝”之法,是“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的代表中成药制剂。舒肝颗粒现代药理研究显示,舒肝颗粒复方可改善抑郁模型大鼠的行为学,修复神经元细胞损伤,降低脑组织caspase-3蛋白和外周血中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白细胞介素-2(IL-2)、白细胞介素-8(IL-8)的表达[1]。上述研究为舒肝颗粒“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构建提供了药理研究依据。
舒肝颗粒临床研究结果显示,舒肝颗粒治疗郁病肝郁气滞证(轻中度抑郁发作)[2]、脑卒中后抑郁[3]、轻中度焦虑[4]、肝郁化热型经行头痛[5]、胃肠道功能紊乱[6]、肝郁气滞型腹痛[7]、更年期综合征焦虑症[8]、经行乳房胀痛[9]、乳腺增生病[10]、黄褐斑[11]等有一定的治疗作用,为舒肝颗粒“舒肝散郁,心身同治”理论构建提供了临床研究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