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展理念与中国现代性话语

2019-12-09 02:54陈步伟佟华华
关键词:现代性理念发展

陈步伟,佟华华

(燕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秦皇岛066004)

一、引言

如果说发展是社会文明进化的永恒主题,那么发展观则是人类反思文明进化模式所产生的关于发展的观点、理论和方法的总称。在不同历史阶段所产生的发展观,不仅如实反映着某个时代的内在主题与逻辑主线,而且也有力地引导着人类实践的升级与变革,推动着历史不断向前发展。20世纪中叶以来,随着亚非拉国家民族民主运动的风起云涌以及发达国家诸多现代性问题(尤其是生态问题)的日益突显,对16世纪以来以西方为主导片面强调“主体性”的“发展”理念进行重新反思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以《寂静的春天》《亚洲的戏剧:对一些国家贫困问题的研究》等专著的出版为标志,世界学术界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并延续至今的“发展理论”研究热潮。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早期强调经济增长的传统发展理论,逐渐被60年代兴起的强调综合发展的理念、70年代诞生的强调关注人的发展理念以及80年代出场的可持续发展理念所替代[1],充分表明人们对“何谓发展”“为何发展”等问题的认识在不断深化。

正是顺应世界发展潮流,作为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中国共产党在面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出现的诸多问题时,没有故步自封、因循守旧,而是立足基本国情,在深刻了解时代发展脉络的基础上,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创造性提升与实质性飞跃,在不同历史阶段为中国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引导与智力支持,突显了其执政魅力与实践智慧。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阶段,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并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得到又一次突显的新发展理念,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最新成果和新的提升,集中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实践发展趋向的深刻把握,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指明方向。同时,这也表明充满东方特色的中国现代性话语的当代出场。

二、从“统筹发展”到“科学发展”:中国共产党发展观的演进逻辑

近代以来,诸多先贤都试图提出能够引导社会历史进步的核心发展理念。无论是弗朗西斯·培根提出的“知识进展观”(强调知识的力量),或是卢梭揭示的“秉性推动观”(人类有追求完善的禀赋),抑或是黑格尔阐释的“绝对精神发展观”都为明晰发展的核心动力与发展趋向提供了重要思想资源,进而成为西方现代化实践的“精神先导”[2]。正是在“主体性无限”的现代性思维框架的导引下,以西方为主导的世界现代化历程不仅呈现出生产能力的提升以及由此产生的繁荣景象,而且也表征着贫富差距的日趋增大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紧张关系。历史呼唤着反思性理念的出场,故而马克思主义理论应运而生,并在历史舞台上展现自己的独有魅力。

对社会发展的本源、动力、主体、趋向及价值追求的科学揭示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核心主题之一。具体而言,马克思主义以生产实践为根基,揭示了社会发展的本源;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运动为内核,阐释了社会发展的动力;以人民群众创造历史为主线,发现了社会发展的主体;以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为主题,指明了社会发展的未来趋向;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归宿,论证了社会发展的价值追寻。它不仅有力驳斥了以“理性”为基本预设的系列发展理念,而且对于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出现的诸多问题(如贫富分化等)予以深刻揭示和回应,充分体现了科学性和价值性的统一。作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无产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秉承唯物史观关于社会发展的基本观点,以中国社会主义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情况和新问题为研究对象,在不同历史阶段创造性地提出了指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发展理论,彰显了理论自觉与自信。

在社会主义制度确立之后,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面对西方全面封锁与国内百废待兴的困难局面,提出“以苏为鉴”的正确主张,明确指出中国社会的基本矛盾已经从阶级斗争转向人民对经济文化发展的需要与当下境况不能满足之间的矛盾,进而阐明主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力,充分表明党的社会发展理念的不断深化。尤其是在《论十大关系》《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毛泽东更是鲜明提出适合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发展理念:统筹发展。统筹发展,是指一方面要统筹社会主义建设的多元矛盾,不能厚此薄彼,另一方面通过调整(按比例)使社会矛盾处于缓和状态,实现多元关系良性运转。正如毛泽东所言,社会主义国家“能够有计划按比例地发展,使不平衡得到调节”[3]119。而要实现统筹发展,一方面需要立足国情,根据现实状况自主制定“顶层设计”(自力更生),另一方面需要激发群众的劳动积极性,凝心聚力。统筹发展理念是马克思主义矛盾运动思想在中国的实践应用,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开创性成果之一,为党的发展理念的不断深化奠定基础。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拉开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序幕,也呼唤着发展理念的创新。作为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邓小平不仅明确提出“发展是硬道理”的命题,而且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总问题”,提出适合新时期中国的发展理念:系统发展。所谓系统发展,是指采取适当方式使发展实践得以整体(涉及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有序(是指按照内在规律进行)推进。具体而言,邓小平在肯定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重要作用以及重新明确中国所处之历史方位(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础上,明确提出发展实践的序列:思想解放(实现思想引领)—政治体制改革(实现政府主导)—引入市场机制(实现市场导向)—进行文化建设(实现文化繁荣)—坚守人民主体(实现价值引导),为实现国强民富的历史重任提供了重要思想指南。此发展理念的实质在于通过上层建筑的有序改革,促进生产力的迅速发展。正是在邓小平发展理念的引领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得以走上正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也逐渐显现,即“能够允许社会生产力以旧社会所没有的速度迅速发展,使人民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能够逐步得到满足。”[4]128

在世纪之交,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把发展提升到“党的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的高度,充分表明中国共产党对发展规律认识的逐渐深入。“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不仅对新时期党的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而且也蕴含着新世纪中国与时俱进的发展理念:先进发展。所谓先进发展,是指要抓紧时代机遇,用顺应历史潮流的理念引领实践前行。作为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先进性要求其所设定的发展理念符合当代社会化大生产(信息化)的需要,蕴含先进文化的精髓,为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获得指引方向。而要实现先进发展,关键是要以前瞻性眼光审视并处理好新世纪出现的诸多矛盾。故而,江泽民在《正确处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若干重大关系》一文中,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包括正确处理改革、发展、稳定的关系等在内的十二个关系,并以此为指引,实施了可持续发展战略、西部大开发战略等,推动中国社会不断向前发展。

科学发展观的提出,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发展理念的重大革新。党的十六大以来,以胡锦涛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一方面能够密切关注国际发展的新趋向(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并积极汲取国际发展理念的新共识,即以重新关注人的生存与发展的“综合发展”理念代替偏重“物的维度”的“单向度”发展理念,另一方面能够直面国内发展的“不平衡”问题,认真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经验,提出了新的发展理念:科学发展。科学发展观的内在规定性(“发展”“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统筹兼顾”)不仅系统阐明了发展目标、发展主题、发展实质与发展主体等问题,而且实现了科学性(强调生产力的决定作用)与价值性(体现发展成果的人民共享)的统一、质变(评定发展标准的综合性)与量变(经济指标的稳步提升)的统一、形式合理性(统筹兼顾的方法)与实质合理性(整体发展的原则)的统一。科学发展观的出场不仅具有鲜明的问题导向,而且切实回应了具体现实诉求,获得了人民群众的广泛认同,引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不断深化。

综上所述,中国共产党发展观的历史演进,不仅充分表明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建设规律认识的不断深化,同时也意味着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并非一帆风顺,而是充满着荆棘与坎坷,需要中国共产党以“中国问题”的解决为根本动力,不断创新发展理念,提升执政能力。

三、新发展理念:中国共产党发展观的再次升级

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的新发展理念(“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是中国共产党在继承以往发展理念的基础上,依据当前世情、国情、党情的变化,实现宏观理念和战略构想实质性飞跃的理论结果。党的十九大报告更是把“坚持新发展理念”纳入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方略之中,更加突显了其具有的重要价值和意义。新发展理念不仅表征着中国共产党对时代发展规律认识的又一次提升,而且折射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再次升级。它秉承中国共产党发展观的理论精髓,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内在延伸。其主要表现在:在发展理念上,强调“创新”的核心作用与“共享”的价值追求是对“科学发展”理念的充分肯定,即实现人的维度与物的维度的统一;在发展规划上,强调“协调”的重要原则与“绿色”的战略规划是对“统筹发展”理念的认同,即妥善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在发展原则上,强调“开放”的关键环节是对“先进发展”理念的遵循,即积极引进和借鉴世界先进的技术、资本与经验;在发展模式上,强调新发展理念的整体性是对“系统发展”理念的坚守,即强调发展实践的综合性与系统性。值得注意的是,新发展理念的内在意蕴不仅表明其对传统发展理念的坚守与继承,更映射出其具有的超越与创新维度。

(一)作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指引,五种发展理念辩证联系在一起,构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扩展了发展思路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近代以来饱受摧残与磨难的中国人民最迫切的呼声与期许,也是中国共产党自建党以来始终承担的历史责任与使命。正是以此为指引,中国共产党才能始终团结和领导各族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才能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使我们处于距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最近的时刻。曙光的临近必然意味着黑暗的深度侵袭。当前中国所面临问题的综合性与复杂性前所未有,需要系统理论予以破解。换言之,新发展理念的整体性提出是由中国当前所面对的“总问题”所决定的,即整体转型的再次升级。整体转型,从时间上看是指从1978年改革开放之初至今一直持续的社会结构转变时期;从内容上看,是指由传统的“权力至上”金字塔型社会结构向党政主导下的“领域分离”(政企分开、政社分开)转向;从结果上看,是指生产力(由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向)、生产关系(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权力运作模式(由“国家主导”到“国家治理”)等一系列的转变[5]。当前,转型的再次升级,是指中国的整体转型进入了新阶段。即:在利益分配机制上,由“效率优先”原则向“注重公平”原则转向;在社会运行模式上,由平衡机制主导向动力机制主导转向;在精神世界倾向上,由“思想僵化”向“思想分化”与“思想僵化”共存转向。这也使得“中国问题”表现得极为复杂,即市场力量不足与环境污染交织、民生质量总体不高与贫富差距渐进拉大缠绕、精神虚无与诉求激进并存等。故而,作为现实问题的回应,具有整体逻辑结构的新发展理念应运而生。

新发展理念的逻辑结构可以概括为:以“创新”为基点,以“协调”为保障,以“绿色”为条件,以“开放”为依托,以“共享”为目标。此逻辑结构不仅体现了唯物史观的精髓,即把人(实践)、自然(环境)、社会等关键要素统一起来,而且反映出鲜明的问题导向和规律意识,即明确指出当前中国发展急需解决的迫切问题以及顺应规律的破解之道。创新发展主要针对中国发展动力只是单纯依靠要素驱动而产生的不可持续问题,体现了社会主义动力规律的基本要求;协调发展主要解决中国发展领域、发展空间、资源配置的不平衡问题,突显了社会主义发展平衡规律的基本内涵;绿色发展主要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表征出社会主义生态发展规律;开放发展主要解决中国发展要实现统合国内外两个市场问题,体现了社会主义发展联动规律;共享发展面对的是中国发展成果的人民共建共享共赢问题,突显了社会主义发展价值规律。正如习近平指出,新发展理念“反映出我们党对我国发展规律的新认识。”正是新发展理念所具有的整体性与科学性内蕴,使其能够与“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和“五位一体”总布局一并成为指引实现“中国梦”的“顶层设计”。

(二)作为指导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的重要指南,新发展理念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全面升级(哲学、政治经济学与科学社会主义),扩展了发展视阈

作为一场“未完成的谋划”,自16世纪开始的世界现代化进程依然延续至今,为诸多发展中国家指明方向。换言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质上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作为其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理论也需要不断与时俱进。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科学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三个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共同支撑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与价值性的统一。综观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历程可以发现,只有全面理解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其所诞生的结果才会被实践所证明;反之,任何试图曲解、肢解、歪解马克思主义理论,试图分离三个组成部分的图谋都会被实践所证伪。作为指导中国全面推进现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之一,新发展理念实现了哲学理念、政治经济学理论和科学社会主义构想的综合升级,为发展理念的理解提供多元视阈,进而为其注入新的内容。

在哲学维度上,新发展理念是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基本视阈,以矛盾分析方法、实践分析方法、价值分析方法为根本方法,对中国所处之境遇以及未来发展趋向做出的哲学回应。换言之,正是以实践分析方法判断时代与中国所处之历史方位(信息化时代),并得出主导发展动力模式将从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向,才能提出创新发展;正是以矛盾分析方法判断中国现实应当处理的各领域、各空间之间的综合矛盾,才能提出协调发展、绿色发展和开放发展;正是以价值分析方法透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价值诉求,才能提出共享发展。同时,新发展理念也将以崇高的智慧发挥“高卢雄鸡”的作用,引领21世纪中国发展。

在政治经济学维度上,新发展理念是以经济新常态为基本依据,创新当代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成果。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内在魅力在于发现剩余价值规律并阐明资本运转的内在逻辑。但在当时,马克思恩格斯关注的重点是资本主义矛盾的不可调和性以及暴力革命问题,对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问题并没有过多论述。这也成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创新发展的重要动力。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始终以“中国情景”为依据,以“中国发展”为主线,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时代创新。无论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提出,或是实现所有制和分配方式的变革,抑或是国有企业推进现代企业制度改革,无不是其重要成果。在当前中国经济新常态下,新发展理念不仅回应了当前中国经济出现的诸多问题,而且明确指出未来经济发展的趋向。具体而言,创新理念是针对中国粗放型发展方式难以为继以及需求侧“三驾马车”力量不足等问题而提出的,其实质是大力倡导以科技自主创新为核心的系列创新,以突破经济发展瓶颈;协调理念针对的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均衡性”,实质是要实现经济发展的速度与效益、先富与共富等方面的统一[6];绿色发展针对的是“市场失灵”所造成的环境负效应,其实质既是要通过制度设定解决生态建设与经济发展的矛盾,同时也是提出了把生态要素转换为经济发展动力的长远目标;开放发展既是国内经济结构调整升级的要求,又是顺应世界经济一体化趋向的必然选择,其实质是统筹国内外市场,扩展经济发展的空间视野;共享发展的经济学意蕴在于:它是按照共同富裕的要求对中国收入差距问题的回应,其核心是要处理好按劳分配与按生产要素分配之间的关系。

在科学社会主义维度上,新发展理念不仅客观反映出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规律,而且为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指导。新发展理念作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与“中国梦”“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等理论完整构成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治国理政的思想逻辑,为突破新时代实践的艰难险阻提供重要指南;新发展理念以具体原则的形式扩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内涵与实践形式,如以创新原则拓展了经济建设道路,以协调原则扩展社会建设道路,以绿色发展扩展生态文明建设道路,以开放原则扩展国际关系发展道路,以共享原则拓展政治发展道路等。同时,新发展理念的落实需要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故而其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构建提供重要指南,即:通过完善产权制度等推进创新氛围形成;通过完善宏观调控体制等推进协调布局的形成;通过完善生态管理体制等实现绿色发展;通过完善互动共赢外交体制等实现内外联动的开放发展;通过完善分配制度等推进共享发展。

(三)作为紧抓时代机遇的关键理念,新发展理念从发展主体、发展重点、发展原则等方面创新了发展实践模式

如果回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取得举世瞩目成就的历程,可以发现,顺应时代发展趋向、紧抓时代机遇是其成功并获得世界认同的重要因素之一。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世界局势的风起云涌与中国加入WTO,“紧紧抓住并且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7]542已经成为中国共产党制定实践战略的重要准则。正是在此原则的指导下,中国在保证国家利益的基础上,积极参与国际合作以应对共同问题,进而实现中国与世界的交融发展。当前,在面对“后危机时代”与“经济新常态”的双重压力下,中国提出的新发展理念不仅是针对现实问题的必然选择,而且也是紧抓时代机遇,勇于接受挑战的重要体现。2008年金融危机对世界发展造成的负面影响持续发酵至今,虽然各国都在通过调整实践策略(如经济结构调整)想要尽快走出金融危机的“泥沼”,但世界经济疲软的现实状况已经成为不可回避的事实。同时,中国国内经济发展已经从偏重经济发展速度向偏重经济发展结构调整(注重效益和质量)转向的客观事实,使得短时期内社会发展将要承担转型升级的阵痛。压力的出现同时也意味着机遇的诞生。虽然国际经济大环境出现低迷,但也为重建国际经济新秩序提供契机,同时也为中国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提供重要机遇;虽然国内经济转型升级所带来的压力前所未有,但这也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将迎来整体升级。故而,新发展理念正是从发展主体、发展重点、发展原则等方面创新发展实践方式,实现压力变动力,“负面遭遇”变“正面机遇”。

从发展主体看,“创新”理念与“共享”理念的提出不仅使人民群众共享改革发展成果的意蕴突显出来,而且也意味着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实现人民“共建”之意图,以及以“创新”为核心,鼓励人民“共创”的内涵得以充分体现出来;从发展重点看,“绿色”理念与“开放”理念的提出,使“五位一体”实践总布局在落实过程中能够有所重点,即在现阶段以生态文明建设为突破口,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整体发展;同时,以扩大对外开放为基本点,拉动国内改革的步伐;从发展原则看,“协调”理念的提出使得中国发展在时间(目前与长远)、空间(东部与西部、沿海与内地等)、规划(顶层设计与摸石过河等)方面有了可以遵循的原则。正是在新发展理念的引领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实现了时代的升级。

四、新发展理念:中国现代性话语的当代出场

现代性作为现代化进程的内在规定性,一直以来都是世界探讨的重要课题。无论是把现代性界定为包括从世界观到政治制度的现代文明的架构(吉登斯),或是以“自由”与“主体性”为原则构建的新社会(知识)文明(哈贝马斯),抑或是一种新的思想和感觉的方式(福柯),都表明现代性概念内涵的丰富性[8]4-5。与现代化进程的“多维面貌”相呼应,现代性理论也包含着肯定与否定的双重维度:一是充分肯定理性、自由、世俗化在现代化进程中的积极作用;二是对理性与科技推动下所产生的“虚无”状态进行反思与批判。从世界范围看,虽然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型的现代化历史进程已经在发达国家得以实现,但对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而言,对现代化的追寻“正在路上”。既要遵循现代化发展的基本规律(普遍性),又要避免发达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诸多问题,寻求适合自身发展的路径(特殊性),已经成为发展中国家的必然选择,也是构建适合本国现代性话语的内在要求。因此,以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为依据(定位),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制度和道路为基础(定向),以“中国问题”为导向(定点),构建引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中国现代性话语成为当前重要的时代课题。正如习近平指出,“着力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9]。

近些年,国内学界开始逐渐摆脱西方话语的“束缚”,尝试以“中国现代性话语构建”为研究趋向,创造中国自己的话语体系。其基本路径可概括为:以“时空压缩”“领域分离”等能够反映现代化进程的概念为核心范式建构适合国情的学术话语。此研究路径能够从客观事实出发,凝练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规律的学术话语,体现了中国学界试图冲破西方学术藩篱的勇气与自信,为传播“中国声音”做出了重大贡献。但此路径也有着内在缺陷,主要表现为:其一,核心范式的概括与客观规律之间的张力较大;其二,形式创新(词语的“游戏”)多于内容创新,进而使得遵循此路径的学术研究步履维艰。故而,为了推动中国现代性话语的当代出场,应当转换研究思路,即: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包括概念、范式等)作为表达“中国现代性”的话语体系,并对其进行学术阐释以构建完整的中国现代性话语。

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不仅反映着中国现代化发展的历史逻辑(历时性),而且体现出“时空压缩”背景下的现实逻辑(共识性);不仅蕴含着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抽象性),而且具有指导中国现代化发展的中观和微观视阈(具体性);不仅具有指引中国现代化发展的目标导向(规范性),而且具有直面发展问题的问题导向(批判性);不仅关涉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物的因素”(资本、技术、市场等),而且关涉现代化发展过程中“人的因素”(精神世界、生存状态等)。故而,作为“政治话语”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能够通过学术解读与阐释成为表达“中国现代性”的“学术话语”。

新发展理念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其具有较高的凝练程度与较大的阐释空间,恰好可以作为构建中国现代性话语的突破口。换言之,新发展理念的提出预示着中国现代性话语的当代出场。

从时代精神的维度看,“创新”理念与“共享”理念能够抓住中国当前出现的前现代、现代与后现代境遇相互交织的复杂情景,既提出实现理性启蒙(科技创新)对生产力发展的推动作用,又能够前瞻性地看到盲目推进理性主义所可能出现的“世界图像化”与“精神虚无化”的风险以及贫富差距过大所造成的“少数人享有”问题;从生存状态的视角看,“绿色”理念与“协调”理念充分体现了对人的关注。“绿色”理念不仅描绘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状态,而且深刻批判了“科技至上”观念使人忘却了“存在之家”并处于“异化生存”的现实,同时指出一种“主客融合”的生存境遇与文明状态。而“协调”理念不仅强调资源在各地区与各领域的平衡性,而且也蕴含反思与批判资本逻辑所造成的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紧张关系进而重构主体间性的意图;从价值实现的方式看,“开放”理念内在蕴含着“包容性”实现价值的方式。统合国内市场与国外市场的开放理念,即“坚持对外开放,充分运用人类社会创造的先进科学技术成果和有益管理经验”[10],充分体现了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突破“文化冲突论”的传统思维,代之以“文化融合论”,即以中华文明为本体包容并融合其他文明精髓的趋向。诚然,“包容性”也意味着要守住底线,维护本国文明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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