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罗泅诗歌的现实主义向度

2019-12-06 07:39周长慧
北方文学 2019年32期
关键词:新诗现实主义

周长慧

摘要:以对中国现代诗坛卓有建树而又长期被埋没的诗人罗泅为讨论对象,本文主要探析了罗泅诗中所体现出来的现实主义向度,包括解放前夕川东地区的苦难现实生活描绘与不屈不挠的抗争图景两个方面。最后深入探讨了罗泅现实主义诗风产生之缘由。

关键词:罗泅;新诗;现实主义

罗泅(1922-1991),原名孙音,“曾用笔名孙钦平、沈金萍、孙暮雪、罗苏、苏柳等”,[1]籍贯四川万县(今重庆万州区)。早年就读于万县金陵大学附中,1943年考入国立中央大学中文系。大学毕业后便长期从事进步的新闻宣传工作,历任《重庆日报》《川东日报》《中国学生导报》《新民报》《红岩》编辑、记者等职。80年代又投身教育事业,曾任万县师专中文系(重庆三峡学院文学院前身)系主任,并主编名重一时、闻名遐迩的学术刊物《何其芳研究》。此外,罗泅念兹在兹、用力甚勤的领域便是诗歌创作。其人生造像由是彰显:以“传播”为中轴,新闻宣传、教书育人和诗歌创作共同建构起一个三维立体空间。就罗泅的文学奉献而言,最为值得关注的便是诗歌创作。罗泅作诗近千首,出版过《星空集》《播种》《夜雾与阳光》等诗集。解放前的《玫瑰花为谁开》曾被谱成歌曲传唱大江南北、影响甚巨;其诗也曾入编谢冕主编的《百年新诗》,而成一时之选。不仅写诗,他也钟情于民歌搜集与整理,出版了《四川歌谣选》。与之相关,最值一提的便是罗泅对乡梓何其芳的倾心关注,除编辑《何其芳研究》刊物而外,还出版了《何其芳佚诗三十首》、何其芳佚文集《早落的黄叶》以及“史料性散文”集《诗人的足迹》等,俱为何其芳研究领域的重大创获。可以说,罗泅留给后世最大的精神财富便是新诗创作与何其芳研究,然而一直以来乏人问津,成为中国文坛的“失踪者”。为告慰乡贤、本文拟就前者略作探讨,以就教方家。

罗泅新诗创作的起始时间是在1940年,“解放前曾写了七百多首诗”[2],解放后也一直笔耕不辍,其数量应不在少数。但如今仅能见到《夜雾与阳光》所辑30余首以及民国期刊上的零星诗篇。难以对抗时间的无情流逝,许多佳作均已散佚,渺茫难稽矣,更多的发现需假以时日。由罗泅现存诗作观之,其诗往往富于强烈的现实情怀、政治关切以及浓郁的峡江地域风情。他在众多思潮中选择了现实主义一路,主要通过诗歌来反映解放前夕川东地区的苦难现实生活与不屈不挠的斗争面貌。

一、苦难现实生活的描绘

《夜雾与阳光》是罗泅的自选诗集,所选诗作纵贯解放前后。“夜雾”自然是旧社会的象征,而“阳光”则象征着新中国,分别对应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其间的“夜雾诗”不乏底层苦难生活的描绘与同情。《旱灾小景》表面是写自然灾害,但在庄稼人与马大老爷、陈三老爷,场口与茶馆的对比中,读者分明能感受到社会两极分化的严重、阶级剥削的残酷。庄稼人通过特有的民间仪式“敲锣打鼓地从这个场口玩到那个场口”,眉毛紧锁地向老天祈雨,然而地主们却在茶馆里含着烟杆笑逐颜开、若无其事地走进走出。他们的生活依旧安然自得,毫发无损,而且“又在滴答答地敲算盘”,准备盘剥百姓。因此,诗人禁不住在末尾愤怒地写下如是诗行:“这世道,有的人在用人肠子打秋千,有的人十指血淋淋的在爬万丈悬岩呵!”那不公道的世界、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是逼人做贼、逼良为娼的罪魁祸首。在《死了一个“贼”》中记载的便是这样一件惨案。“老驼了背的佃客——何老三”因生计所迫,走投无路,偷了一点地主家的高粱便被活活打死在地里,“头上张开指拇宽的口/嘴角还在滴血……”,百姓生命在统治者眼中贱若蝼蚁。罗泅的同情心是广博的,他又用其如椽诗笔为读者勾勒了一个“老妓女”形象:“皱纹挤满了她的额前和眼角,/每天仍倚着门象在守望什么”。然而“旧相识却已搂着年轻女人的腰”,人老珠黄的她已彻底失去生活来源。诗的第二節细腻刻画了老妓女的内心活动,包括梦境。孤苦无依的她在这秋夜里辗转难眠,“在梦中遇见当兵的丈夫”,然而“这人儿五年前已死在远方”。在旧社会,底层妇女的命运相对更为悲苦,《织女吟》描绘的是一个靠织布谋生的底层年轻女性形象:“爹爹摇着货郎鼓去到了远方,/床上睡着久病的爹娘,/哥哥当兵无音信嫂嫂改嫁了,/一家三口人的生活全担在自己的肩头上”。在这不幸的家庭中,织布女以其柔弱的双肩承担着全部生活的重量。在恶劣的居住环境里度着艰辛无比的岁月,“这日子象喝黄连水一样”。即便已是寒冬腊月,她却只能穿着两层单衫,而“富家的姑娘们又添了新衣”,真可谓“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的现代翻版,社会贫富差距悬殊于此可见一斑。

二、不屈不挠的抗争画卷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罗泅既有直面现实、揭露真相的勇气,更有抨击黑暗社会的过人胆识。他的许多诗歌总能令人感受到抗争的力量,这类作品大多写于解放战争时期,姑且谓之“抗争诗”。他曾说:“是人,就不该做蜷伏着的蛹子/……是勇士就敢于在风雨中立马高岗。”(《给蛹样的人》)虽然呼吁民众与旧社会展开殊死搏斗,但他又竭力规避了个人英雄主义,转而诉诸集体与组织的力量。于是有了《召唤》:“听我们大声的召唤:‘同志,/我们在这里/快向这举火把的地方走来。”并欣喜于:“只要听见那一声粗壮的叫喊,/四面便响起暴风雨般的战歌。”(《终于要来》)。至于气势恢宏的群众运动场面在他笔下也有壮伟呈现:“旗帜在前面招展,/黑麻麻的人头在向前涌,/反抗的口号和歌声在滚动。//是千百支细流汇成了江河,/是火山,在寻找喷口,/只要有人用手向那里一指,/人流就会浩浩荡荡向前涌去。”(《在找寻喷口》)

然而,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负隅顽抗的反动派凶相毕露,变本加厉地对民众展开了血腥镇压与疯狂屠戮。得名于鲁迅“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的《刀丛小诗》(包括《苦痛》、《记忆》和《枪声》三首)揭露的便是国民党反动派的政治高压与白色恐怖政策。其中的《苦痛》写道:“一个风雨的夜里我对灯独坐,/灯下放着一封信和一首小诗,/这个写诗的朋友的遭遇使我咬紧牙齿,/那带血的钢刀仍不许我提起他的名字。”想必这位秉笔直书、为生民请明的诗人却因文得祸,惨死于反动派屠刀之下。在那风声鹤唳的年代,作为朋友的“我”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及,足见内心的悲愤与难以抑制的痛楚,那孤灯独坐的风雨之夜恰是现实环境的最好象征。至于《记忆》中那株于雷鸣电闪中轰然倒下的老榕树又何尝不是正义人士被迫害的见证?那正是“三年前,一个友人流血的记忆”。《被押走的人》同样是在控诉反动派的滔天罪行:“你们的手/为一群子弟已经光荣战死的征属,/写过控告乡长吞没恤金的状词;/为一群每天只吃两顿包谷羹的农民,/打死过逼缴租谷的地主;/为一群被活埋的年轻人,/愤怒地举起过刀枪。”但如“沙皇”般专制而腐朽的统治很快就会被推翻,诗人坚信“明天就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上述分析约已表明:罗泅总是站在人民的立场、秉持明确的阶级意识,深深扎根于生活的土壤、时刻关切着国计民生与国家民族的命运,以颇富写实性的笔法描绘了解放前夕川东地区苦难深重的现实生活、国民党反动派的穷凶极恶以及风起云涌的斗争态势,为中国革命斗争史留下了一页生动剪影。

罗泅诗歌的这种现实主义取向自然与其进步的政治思想分不开,比如在中学期间“便与进步同学组织金戈文艺社……随后又与川东文艺青年组成朝暾文艺社”[3],但也与其从事的职业存在一定的关联。罗泅自大学毕业后便长期从事进步的新闻工作,担任过多家报社的记者和编辑职务,比如他曾执掌《涪陵通讯周报》,出任总编,也曾担任涪陵记者协会副会长。记者与编辑的职务之便,使他因此而具备广泛接触民众、深入了解民情的得天独厚优势。正是因为有了对于底层社会的深入透彻了解,他的诗歌方才显得如此忧愤深广、峻切凌厉。

参考文献:

[1]胡德才主编.三峡文学史[M].成都:巴蜀书社,2011,423.

[2]罗泅.夜雾与阳光[M].万县:三峡诗丛发行组,1988:61.

[3]《诗人罗泅》,《万州旅游》编辑委员会编.万州旅游[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9,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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