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隐喻视角下《德西蕾的婴孩》中的婚姻悲剧

2019-12-02 07:41:46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阿曼雪山黑人

(广东科技学院,广东 东莞 523083)

1 《德西蕾的婴孩》研究综述

《德西蕾的婴孩》是美国作家凯特·肖邦的著名短篇小说之一。故事的背景设在内战前的一个大种植园里,作为弃婴的德西蕾被一富裕白人家庭所收养,长大后嫁给了出身高贵的农场主阿曼德。结婚后,她所生的儿子却显现出黑白混血儿的特征,阿曼德怀疑妻子是黑人,将其无情抛弃,痛苦至极的黛西蕾抱着儿子投河自尽。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阿曼德在准备焚烧黛西蕾母子的遗物时,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母亲曾写给丈夫的一封信,得知自己才是黑人母亲的后代。作者亦在此处停笔,让读者去体会痛到深处的不可言说,更加凸显了其悲剧色彩。

Bauer,Margaret D.等人从后结构主义立场出发,认为作品反种族主义和男权压迫的立场仅限于表意层次作品具有较强的意义不确定性[1];有学者Cutter,Martha J.Peel,Ellen等抛开种族问题,从女性主义批评的角度切入,探讨阿尔芒代表的男权力量对黛西蕾代表的女性的压迫[2];Gibert,Teres从结构形式角度切入作品,探讨这一反奴隶制的作品如何借鉴和偏离了故事的结构框架[3];大多数学者如Lundie,Catherine.黄飞飞等从反男权压迫和种族压迫的角度解读作品,探析社会之间的不平等关系[4];Pegues,Dagmar从心理角度切入《黛西蕾的婴孩》,认为作品超越了社会含义,探索的是人格中的阴暗面[5];申丹等人从叙事学角度解读作品的隐含作者及其深层意义[6]。上述相关研究使我们认识到文本主题的多面性、开放性及丰富性。

统计发现,从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人们对该作品的研究较之前明显增多,并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越来越受到重视,新的时代背景赋予了该作品新的活力。在现代精神分析法、认知语言学、认知诗学等理论的影响下,有关复杂内心世界的研究越来越多,这种由外到内解读该作品的视角转换也体现了人们某些价值观及思维方式的转变。本文将从认知视域下的概念隐喻理论分析带有艺术性的婚姻主题。

2 概念隐喻理论概述

Lakoff和Johnson在1980年出版的 《我们赖于生存的隐喻》中首次提出概念隐喻理论。Lakoff使用如下术语阐述概念隐喻理论:概念域、始源域、目标域、意象图示、恒定假设、映射[7]。认知语言学认为一个概念隐喻包含两个部分:一个始源域和一个目标域,隐喻的认知力量就在于将始源域的图式结构映射到目标域之上,这种映射不是随意的,而是受到“恒定原则”的制约[8]。隐喻的意义是通过一个具体的概念域(源域)到一个抽象的概念域(目标域)的系统映射实现的,是人类组织概念系统的重要基础[9]。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参照熟知的、有形的、具体的概念来认识、思维、经历、对待无形的、难于定义的概念,形成了一个不同概念之间相互关联的认知方式[10]。映射使隐喻成为可能,而且越来越被广泛地应用。同时,概念隐喻的使用给人们提供了一种认识事物的新视角,有助于加深理解,提高感知能力。

3 婚姻是一座雪山

概念隐喻因其本质是认知,是我们解读文学作品时依靠的情感推论根据和基础。美国作家凯特·肖邦的短篇小说《德西蕾的婴孩》中女主人公的经历蕴含着婚姻是一座雪山这一概念隐喻。婚姻是贯穿该作品的一条隐线,通过解读作者的创意性叙述,“婚姻”这一喻体就像是本体“雪山”的外显,重新构建和补充了认知结构中的“婚姻”概念隐喻。

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婚姻经历,与雪山的形成过程有着相对应的关系。雪山的形成原理主要是因为山处于海拔较高处,周围空气凝结形成雪,逐渐降落在原来的山上,由于长年累月的堆积,形成雪山;若积雪过多,将导致山顶不堪重负而发生雪崩现象。这一过程的起点表明雪山自身是没有根基的,她只是依附在原有的山上,作为一种空洞存在的附属物体,与小说中德西蕾选择嫁给阿曼德并作为其爱的依附相对应;雪山的无温度堆积过程与德西蕾婚姻的冰冷建构相呼应,文中德西蕾刚生下男婴时阿曼德才稍有温柔举措的描写可以推测出阿曼德暴戾冷酷的性格特点,两者在生活中并没有多少温情暖意,正如文中所描述的,婚后的他们住在阴森昏暗如棺材般冰凉的大房子里,丝毫感觉不到温度,这种婚姻的建构就像雪山的形成,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进行的没有热度的堆积;在得知他们的儿子是黑白混血儿时,阿曼德怀疑德西蕾是黑人而对其不理不睬,由于丈夫的无情抛弃,加上自身长期所遭受到的肉体及精神的折磨,德西蕾不堪重负而走向死亡,两者的婚姻最终解体,与雪山最终因不胜压力而发生的雪崩现象相对应。

一段婚姻在此画上句点,对于德西蕾来说,死亡是她最终的归宿,而对于阿尔曼,死亡也必将是他的结局。作者在结尾处没有说出阿尔曼的下场,只在其得知自己才是黑人的真相后停笔,让读者去判定他的结局,这种不可言说的痛只能在无声处细细体味。故事的始与终伴随着两者婚姻的结合与解体而娓娓道来,揭示了他们婚姻悲剧的背后是种族间不可调和的冲突。出身在白人家庭的阿尔曼自认为高人一等,对其种植园中的黑奴残酷至极,在得知自己的孩子是黑人时,残暴的本性变本加厉,无情将妻子抛弃。最后明白自己是黑人后代,身份的缺失与重建将如何接受,他又将何去何从?他是黑人迫害者的代表,妻子德西蕾则是白人受害者,颠覆了黑人与白人之间的关系,同时也体现出黑白人种之间无法化解的矛盾。总的说来,两者的婚姻经历蕴含了婚姻是一座雪山这一概念隐喻,折射出其背后的种族冲突,图1是该概念隐喻的实体对应关系。

图1 “婚姻是一座雪山”概念隐喻实体对应

3.1 爱是依附的根基

婚姻源于爱,但爱若非真爱,婚姻的坍塌也就指日可待。小说中阿尔曼对德西蕾的爱始于感官的追求,而德西雷只是渴望被爱,愿成为爱的附属品。两者的爱与雪山的形成起点在认知上有本质的关联,从而形成一个概念隐喻,即爱是依附的根基,通过映射可以更加明晰地体现出她婚姻前的爱与雪山的根基之间的关系。

德西蕾从小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白人养母对她爱护有加,视如己出,甚至认为其是上帝给予她的恩赐,如文中所描述:“In time Madame Valmonde abandoned every speculation but the one that Désirée had been sent to her by a beneficent Providence to be the child of her affection.” 但德西蕾内心深处依然渴望爱以及摆脱被抛弃的命运。作者为其取法语名字 Désirée,意为“渴望的”,可以看出她对爱与被爱的期待,希望去体验爱与被爱。因此当阿曼德向她示爱时,她满怀欣喜地接受,而且毫不迟疑答应嫁给他,主动权完全交给阿尔曼,自己则作为其附属品存在,她对养母的爱与依恋顷刻间转化为对阿曼德的依附与服从。另一方面,阿曼德对德西蕾的爱也是始于感官追求,如文中所写,德西蕾一天偶然地睡在门前石柱边,被从小就认识她的阿曼德不经意间看见,他的心中一下子像草原上的火燃烧膨胀开来,觉得自己坠入爱河,“The passion awoke in him that day,when he saw her at the gate...”阿曼德为何之前没有爱上德西蕾,却在此刻内心涌起千层浪?作者也在此处向读者发问,“The wander was that he had not loved her before...”,因为此时德西蕾的姿态是睡着的,此景激起了阿曼德内心强烈的男性占有欲,幻想着与之结合,所以他内心澎湃,他不在乎德西蕾的出身,不在乎她的名字,欲望完全战胜了他的理智,坚定不移并且刻不容缓地要与之结婚。这一举措也体现出阿尔曼急躁、易冲动、霸道的性格。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两者结婚前爱的表现正好契合了雪山形成前的根基特点,如图2所示。

图2 “爱是依附的根基”概念隐喻实体对应

上述始域源与目标源之间的映射关系反映出阿曼德对德西蕾的爱停于感官,而德西蕾对阿曼德也只是一种依附,抑或说是其精神上的某种寄托。两者对彼此的爱恰如雪山形成的起点只是一种依附的存在,本质上没有自己的根基,表面上很美好,实则只是空洞虚幻的存在。以这样的爱作为基石的婚姻,注定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潜在的矛盾一触即发。

3.2 建构是没有热度的堆积

婚姻的建构若只剩激情后的没有温度的交流,必经不起风吹雨打,最后走向毁灭的终点。小说中阿曼德与德西蕾婚姻的建构是冰冷的、单调的、封闭的,与雪山日复一日的堆积在认知上有相似之处,通过始源域的映射将抽象的目标域婚姻的建构具象化,形成了一个概念隐喻,即婚姻的建构如雪山进行没有热度的堆积。两者的联系在文章中得到了具体体现。

根据文中所述,直到德西蕾刚生下男婴时,阿曼德才稍变温和,“Marriage,and later the birth of his son had softened Armand Aubigny's imperious and nature greatly.”由此可以推测出阿曼德在平常生活中对待他人是很冷酷的,他蛮横傲慢的性情也只在男婴的出世后才有所收敛。文中有几处写道:“he hasn't punished one of them—not one of them—since baby is born.”透漏出阿曼德暴戾残酷的天性。而德西蕾全心全意地爱着阿曼德,以其为中心,“for she loved him desperately.When he smiled,she asked no blessing of God.” 她因阿曼德的微笑而心情舒畅,随阿曼德的皱眉而胆战心惊,处于从属地位的她完全失去了自我的独立性与自主能力,她所认为的爱实质是一种奴性。他们婚后的生活鲜有温情暖意与欢声笑语,两者在没有温度的相处中消磨时间,没有灵魂上的交流,就像雪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重复进行没有热度的堆积一样。

德西蕾对阿曼德的爱是种强烈的依赖情感,她一切以阿曼德为中心,两者没有精神层面上的理解与相惜相容,恰如雪山只是依附在原来的山之上,没有自我真实的存在,在时间的催化下激情不再,单调中充满着无奈,同时更加体现出了阿曼德的冷酷残暴秉性。德西蕾的生活范围也仅仅局限在阿曼德如棺材般冰凉的家中,如文中描写道:“it was a sad—looking place...” 处在家中的她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除了与其养母联系外),这种长久的隔离使其存在感减弱。日复一日,逐渐封闭了自我,迷失了自我,孤独感也与日俱增,如雪山一般长久封闭在自己的狭小空间里。阿曼德与德西蕾婚姻的建构如雪山的堆积的概念隐喻实体对应关系,如图3所示。

图3 “建构是没有热度的堆积”概念隐喻实体对应

以上始域源与目标源之间的映射关系反映出两者婚后生活的冰凉、单调与孤独,婚姻的沦陷也就在一念之间,正像雪山一样在日积月累的堆积后会因不胜压力而崩塌,只待这根导火索点燃之时。之后文中男孩呈现出来的黑人特征正好将故事引向了高潮,婚前的沸点逐渐降低后终于达到了凝结点,极端刺骨的背后将迎来不堪重负的坍塌。

3.3 死亡是不堪重负的雪崩

婚姻的根基是依附的爱,婚姻的建构是没有热度的堆积,这样的婚姻终究无法长久,阿曼德与德西蕾婚姻因德西蕾不堪重负的死亡而彻底解体归于尘土。该过程与雪山最终因不胜压力而坍塌相对应,从而形成死亡是不堪重负的雪崩这一概念隐喻,其关系如图4所示。

图4 “死亡是不堪重负的雪崩”概念隐喻实体对应

德西蕾最后的防线在得知其婴孩是黑白混血儿时土崩瓦解,在没有温度的婚姻生活中,死亡于她也是一种解脱。而此时的阿曼德的本性更是暴露无遗,他对德西蕾不理不睬,避而不见,“He absented himself from...avoided her presence and that of her child,without excuse.”德西蕾的精神处于死亡状态,“Désirée was miserable enough to die.”在遭到阿曼德的无情抛弃后,德西蕾身心俱疲,生活失去了意义,存在没有了价值,她选择逃离,走向死亡,如文中描写:“she walked across a deserted field,where the stubble bruised her tender feet.”德西蕾本可以选择回到她养母身边,但她不愿在绝望与压抑中度过自己的余生,所以宁愿在毁灭中升华自己。该阶段的整个过程恰如雪山在不胜压力的状况下而发生坍塌现象。

两者的婚姻就这样走向终点,德西蕾在其婚姻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婚姻生活中的她始终处于从属地位,彻头彻尾地沦为“第二性”,完全没有了自主性,其婚姻的解体部分可归因于此。最终德西蕾成了种族偏见下的牺牲品,她的婚姻悲剧源于种族冲突,正是这一矛盾点燃了婚姻解体的导火索,将一切化为灰烬,从而折射出黑人与白人种族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4 结语

德西蕾与阿曼德婚姻的悲剧既有外在的因素,也有内在的根源。没有真实的爱作为婚姻的基础,没有热度的相处以及没有灵魂的交流来建构爱巢,婚姻便会如雪山般因不堪重负而坍塌。通过解析婚姻是一座雪山这一概念隐喻,可以发现德西蕾婚姻生活悲剧的根源是种族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同时有力地向歧视有色人种的社会发起了控诉。德西蕾最终选择了在毁灭中升华自己,她的反抗是彻底的,让所有人清醒地认识到她婚姻悲剧的根源是白人受害者和黑人迫害者之间的根本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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