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丛文俊
通临师虎簋铭文 64cm×54cm 纸本 2019年
师虎簋,西周中期懿王时器,出土情况不详,曾经潘祖荫、丁麟年递藏,《陕西金文集成》收入此器,今藏上海博物馆。
师虎簋比乖伯簋略晚,但同属于西周中期偏早的作品,具有大篆演进中个方面来看。字形如“虎”“中”“卿”“余”“册”“祖”“稽首”“尊”之阜旁,“宝”之贝旁等,都是近古的例子;“今”字已与西周晚期作品相同。笔法如“又”和从又的字,中画下按斜出,即象形装饰性肥笔的简化式笔法动作,“左”则与之反向类化,“令”之卩旁的回收摆曲则是从象形的写法简化而来;其他字形偏旁的转折、屈曲之法多有明显的向“篆引”方面发展的特点,只是还少规律,尚不典型而已。纵观商周金文,某些对称笔画如“木”字之类,短促斜出者属于古形,微曲、下部微曲并拉长者晚近,至春秋战国的秦金石文字,这一发展倾向尤为突出,至小篆而造其极。其他笔画也可以类推而得之。
通临师虎簋铭文 局部
通临师虎簋铭文 局部
通临师虎簋铭文 局部
有了通盘分析,就可以做到胸有成竹,以笔法达成,也就是一个熟练的过程了。熟练过程不是时间概念,也不限于本器,至少要先熟悉商周早期金文的用笔特点,能尝试临习体验最好。之后多看一些与本器时间相近的作品,在比较各自的书体演进中的种种古今现象之后,就会进一步明确本器的基本用笔方略。最后从本器铭文中选一些有代表性的线条样式,逐一临摹熟悉,俱通,再完整地临习,按原章法布局小字临习最好,于精微处领略其结体、笔势之妙,循序渐进,才是学古的上策。
在师虎簋铭文中,“元”“年”“先”字末笔向外弧曲下垂,是西周晚期至春秋战国秦金文、石鼓文从“又”之字的典型样式,美而富有张力,而此铭中从“又”之字的笔势与其格格不入,除后来的散盘有一定程度的继承以外,很少见于他器,最终被淘汰实属必然。由此可见,任何作品的个性因素如果想要融入大篆书体的演进当中,必须能通过“约定俗成”的社会化检验,其理正与后世书家楷模的社会化选择相同。文字作为社会公器,其书写要同时兼备规范与美,这是书法史发展的主流,也是历史的经验,明乎此,也将有益于当代书法艺术道路的抉择。
古今杂糅,用笔也要随之调节,即多变而能和谐若一。首先,在书写心理上,确认这是一件完整的作品,变化丰富了作品的美感,而不是相反。其次,用发展的眼光审视作品,站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去体味人尽其智、人尽其美的个体化存在、探索与竞争状态,静候历史的甄选。再次,笔势不同,美感也随之有异,在连续的书写过程中,这种不断地领略差异化所带来的新鲜感,为作品注入了生机。生机即作品的活力所在,是应该珍惜的东西。如果用熟悉的“篆引”之法通临,虽然整齐划一,充满了和谐与秩序之美,但固有的生机也将荡然无存。进一步说,如果用今人的或个性的笔法来临,则作品将被肤浅和习气所充斥,以古雅、古质、古朴为基调的生机很可能由恶俗取代,失去临帖学习传统的意义。
笔者临习此簋铭文数通过后,始知平实之难至,安详之不易得。既遂所愿,已能于细微之处酝酿波澜,笔锋所向,神意俱在,虽不敢妄称解人,也足以窥其门径了。纵观书法史,常有“善效人书”之誉,效法而能称善,或谓“乱真”,并非易事。其中或效时人,或临前贤,能有令誉载记、乃至于真品传世者,皆在晋唐,宋以后笔法失传,墨妙难再了。据笔者研究,工夫、悟性、学养,三者缺一不可,学习上古金文书法,也可以做如是观。此外,还要增加一项古文字学知识,即使是入门初阶也好。每临一器,都要通读,逐字弄懂字形结构,并能利用工具书检验自己的理解是否有误,是否有局限。如果能过字形关,将对临习十分有利。
通临师虎簋铭文 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