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勇气

□ [美]米兰达·卡斯格拉芙

我知道勇气是什么样子的，6 年前我在飞机上看到了。直到现在，我才可以不落泪地凭着记忆把这个故事讲出来。

那个周五的早上，当我们乘坐的L1011 航班飞离奥兰多机场（位于美国佛罗里达州）时，飞机上的人们个个精神饱满。搭乘早班飞机的人主要是前往亚特兰大（美国佐治亚州首府）出差一两天的职场人士。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尽是老练的商务乘客的装束：名牌套装，经理人标准发式，皮质公文包。我向后靠靠身子，准备用读书的方式度过剩下的那段旅程。

刚起飞不久，飞机似乎就发生了一些故障。机身剧烈地上下颠簸、左右晃动。所有有经验的旅行者，包括我在内，都会心地微笑着四下看看。大家同样的表情是在彼此相告：我们经历过这样的小麻烦和混乱情况。如果飞机乘坐多次了，你就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可是，我们的心没能平静多久。飞机升入空中几分钟后，机身就开始大幅度倾斜，一只机翼朝下。飞机想要飞得更高些，但无济于事，根本飞不起来。没过多久，飞行员就沮丧地向乘客们作了通报。

他说：“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目前看来，似乎是前轮转向引擎坏了。指示器显示，飞机的水压系统失灵。我们现在要返回奥兰多机场。由于缺少液压装置，我们不能确定着陆传动装置能否固定得住，因此飞机上的乘务人员会帮助你们做好防着陆冲击准备。另外，如果你们向窗外看一下的话，就会看到我们正在倾倒飞机燃料。我们希望尽可能地减缓因机身的重量造成的颠簸。”换句话说，我们可能要坠机了。数百加仑的燃料倾倒出来，从我眼前的舷窗外流下。乘务人员帮着乘客们做好防冲姿势，并安慰着那些已经变得歇斯底里的人。

我看了一下周围的旅客，他们面部表情的变化让我感到吃惊，许多人显然被吓坏了，甚至就连那些最有自制力的人，表情也变得严峻起来，面色如灰。是的，他们的脸色看上去成了真正的灰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想在场的人都是害怕的，无一例外。每个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失去镇静。

我开始用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看看有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境况中，保持安宁和镇定，能给予人们真正的勇气和伟大的信念，可惜我一个都没有看见。但过了一会儿，在我左侧前几排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从容的声音。她的声音中没有恐惧的颤抖，也没有紧张，就连声调也是那样的悦耳。我一定要弄清楚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四周的人们都在哭泣。很多人都在哀号和尖叫，只有几个男人死死地抓住椅子把手，咬紧牙关保持住镇静，但是恐惧早已写在他们的脸上。尽管我的信念支撑着我不至于歇斯底里，但是此刻，我已经不能沉着地、像我听到的那个声音那样悦耳、充满信心地讲话了。最后，我看到了她。

在混乱中，一位母亲正在与她的孩子交谈着。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相貌平平，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大约四岁女儿的脸。母亲凝视的目光让孩子听得很专注，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周围人们悲伤和恐惧的影响。

此时，另一个小女孩的形象在我的脑子里闪现，她是最近一场空难的幸存者。据推测，她之所以能够幸免于难，是因为她的母亲用安全带把她捆在身下保护了她，而这位母亲却不幸遇难。对于这个小女孩在事后接受的心理治疗，报纸在几个星期内作了追踪报道。心理治疗的目的是为了消除这个幸存者的负罪感。医生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小女孩，母亲的离去并不是她的过错。但愿今天的情况不会以同样的方式收场。

我努力地去听清楚母亲对孩子说了什么。我必须听到，强迫自己去听。终于，我听到了那位母亲温柔、坚定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安慰。一遍又一遍，母亲告诉女儿：“我非常爱你，你相信妈妈爱你胜过一切吗?”

“相信，妈妈。”小姑娘回答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妈妈会一直爱你。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情的发生并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个好孩子，我的爱将会永远与你同在。”

说完，母亲伏身遮住女儿的身体，用座位上的安全带将两个人系在一起，做好了防冲准备。然而，飞机着陆传动装置竟然奇迹般地挺住了，看似注定的着陆惨案没有发生。潜在的危险在数秒之内结束。

我在那天听到的那个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颤抖过，没有半点犹豫，一直保持着一种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身体上都难以做到的镇静。我们这些坚毅的商人，没有一个可以保持自己的讲话声音不颤抖。只有最伟大的勇气，在更伟大的爱的鼓舞下，才能支撑住母亲，使她超然于周围的混乱。那位母亲向我展示出了真正的英雄形象。就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内，我听到了勇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