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而文化的反映通过文学作品实现。德国土耳其裔作家在移民大背景下创作的跨文化文学作品不仅成为德国文学的一个重要分支,而且德国土耳其裔作家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文化认同能够极有成效的推动外国人与德国人相互融合。本文首先对德国土耳其移民背景进行概述,然后以德国移民文学中最具代表性的土耳其移民文学作品为视角,通过分析两位作家的两部作品,探讨土耳其移民德国出现的种种文化差异和文化认同。
关键词:德国 土耳其移民 跨文化文学 文化认同
德国作为移民接受国,具有移民背景的公民占德国总人口的20%,土耳其移民作为德国最具代表性和最大的移民群体已然是德国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跨文化文学成为实现德国和土耳其两国文化认同的桥梁,德国政府也将这些跨文化文学作品应用到德国教育领域,推动移民文化的融合,增强移民文化认同感。
一.德国土耳其移民背景
(一)移民概况
二战后,德国与土耳其于1961年签署了输入人工劳动力协议,大批土耳其工人涌入德国。1972年,土耳其客籍工人占据在德外籍工人的最大比重。截止1973年,德国和土耳其的输入人工协议到期,土耳其客籍工人多数返乡。1980年,土耳其国内的军事暴动让大批土耳其人赴德避难。虽然德国采取了“降低在德外籍工人补贴、限制外籍工人移民德国、鼓励返乡”等政策,但在前期家庭团圆政策的影响下,在德土耳其人数量只增不減,直到现在土耳其依然是德国最大的移民族裔。所谓的德国土耳其裔文学也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萌芽和发展,构成德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文学概况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第一阶段的文学创造,因为移民作家初次离乡背井,对德国社会没有认同感的同时,也不被德国社会所认同,所以这时的文学作品主要用土耳其语描写土耳其客籍工人在德国的生活,多以诗歌和短篇抒情的创作体裁表达浓烈的思乡之苦以及对各种不幸遭遇的批判与控诉。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现了用德语进行文学创造的新一代移民作家,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主要以抒情诗为主,并被用于德国跨文化教育课堂上。20世纪九十年代后,移民作品逐渐增多。这一时期的年轻作家从德国和土耳其两国文化的视角描写自我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的矛盾,文学体裁也逐步扩展到长篇叙事小说,受关注度越来越高,最具影响力的沙米索奖和德国图书奖都可以看到德国土耳其裔作家作品的身影。据官方统计,目前使用德语进行文学创作的土耳其裔作家大约有200人,其中阿拉斯·约亨、菲礼顿·在莫格鲁、雅德·卡拉、泽哈拉·卡拉克、艾米娜·瑟维格、瑟里姆·约茨多根、均纳·达尔、阿勒维·塔克纳依、云克瑟尔·巴扎尔卡亚、扎夫尔·色诺卡克等共计11人获得了德国专门授予移民作家的沙米索奖。
二.《烛光多纳》中的文化认同
《烛光多纳》的作者阿斯利·赛文蒂姆以在德定居的土耳其五口之家,即爸爸、妈妈、大女儿、二女儿和幼子为切入点,以家庭中的大女儿为第一叙述人,运用幽默的语言描述了土耳其女主人公和德国老公的相识、相恋、相守的跨越德国-土耳其的家庭故事,展示了在德土耳其青年一代移民和老一辈移民之间的相处,以及在德土耳其移民和居住土耳其的亲属和德国本土居民之间的相处中所引发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场景。但最终在爱的力量下矛盾一一化解,家人接受了德国女婿的同时,也间接接受了德国人以及德国文化。
(一)认识观
土耳其人会用“土豆”形容德国人,不仅是因为德国人爱吃土豆,更重要嘲笑德国人如土豆一样缺乏吸引力和情趣。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之前从未想过要嫁给德国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德国男人天生不会跳舞,而土耳其人不分时间、场合都能翩翩起舞。但当女主人公和德国老公相识后,这些限制也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伊斯兰教信仰和基督教信仰的不同宗教观,土耳其穆斯林不吃猪肉,而德国人吃猪肉。小说中当女主人公将德国女婿介绍给家里人的时候,女主人公的母亲经常做梦,梦到女儿和德国女婿的家里养着猪,而且猪肉塞得满冰箱都是,德国女婿一直让女儿吃猪耳朵、猪鼻子等画面,让母亲对德国女婿产生排斥情绪。另外,居住在土耳其的姨母觉得德国人吃猪肉身上会有味道,在第一次见到主人公的时候竟直接凑上去闻,当发现没有什么味道时还会感到困惑和不解,而德国老公也没有对此心生反感,从而化解了尴尬。
土耳其人喝茶,而德国人是喝咖啡。小说中当女主人公的母亲想要喝咖啡时被父亲指责母亲德国化。而当德国老公想喝红茶时,女主人公的父母甚是喜悦。
(二)婚俗观
土耳其人认为结婚是与生俱来的天然法则,无论早晚一定要结婚,原则上27岁之前结婚,太早和太晚都会遭受周边人的闲言碎语。而德国文化中家庭的地位非常薄弱,很多德国人不领结婚证居住在一起。两个国家在婚礼习俗方面也大相径庭。传统的土耳其家庭讲究订婚前男女双方需进一步了解,结婚时给新娘礼金,新郎和新娘的父母都要握住新娘的双手等习俗。小说中常年定居在德国的女主人公一家早已不再遵守这些习俗,而女主人公的婆婆为了给女方一个惊喜,没有和女方家庭直接交涉,而是私下向土耳其女邻居打听土耳其的婚俗,并按照女邻居的建议准备用廉价蓝色塑料绸带包装的篮子,里面装满了给女方家属的礼物。本来这将引发一场误解,不过幸亏女主人公的母亲对这些礼物甚是喜欢。婚礼上,土耳其需要仍健在的祖母上台发言,而德国没有这一讲究,甚至觉得常年信奉基督教的祖母不可能在伊斯兰教的婚礼上发言。结果祖母很自然的进行发言,避免婚礼上的尴尬。
(三)家庭观
传统土耳其家庭中男性拥有绝对的权威,女性处于服从地位,在家庭教育上母亲需要教育女儿保持房屋整洁,父亲需要教育子女外出时丈夫必须随同。作品中土耳其女主人公和德国老公在家庭中的地位是平等的。当女主人公外出跳舞时,德国老公因为对舞蹈没有兴趣,也不会跳舞,就选择自己呆在家里,而女主人公也觉得没有关系。而且每当女主人公父母问起的时候,女主人公都会说德国老公一直有陪自己,替丈夫掩护,从而化解了和长辈之间的矛盾。
另外,传统土耳其人很喜欢孩子,也相信在合法婚姻下的夫妇会得到白鹳带来的孩子,而在德土耳其裔的年青一代越来越德国化,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和德国老公结婚八年一直没有孩子。女主人公的家人也没办法,只能在一天两三遍的抱怨中刷存在感,而女主人公具有浓郁传统土耳其色彩的亲属在主人公回老家时满眼饱含同情的泪水进行规劝。
(四)其他方面
随着在德土耳其人的增多,土耳其烤肉也在传统的土耳其做法上进行了西式创新,土耳其肉夹馍也成为了德国很受欢迎的一种快餐。小说中的德国老公在和女主人公的第一次见面便尝到了正宗土耳其肉夹馍。
另外,当全家人一起观看德国足球时,女主人公的表弟和德国老公已完全摒弃了语言、宗教等文化差异,怀揣着对足球的热爱,一起欢呼德国队的胜利。
三.《平安·柏林》中的文化认同
2003年,作家雅德·卡拉出版了《平安·柏林》这部小说。本小说以“城市作为文化符号”的核心观念,描述了在柏林墙倒塌、两德重新统一等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下,19岁的土耳其人哈桑·柯赞在多年伊斯坦布尔和柏林之间往来后最终重回柏林,开始寻找住处、工作和自己,并最终找到了理想。
(一)德国土耳其聚居地
柏林的土耳其人聚居地——克罗伊茨贝格区又称十字山区,该区人口的三分之一都是土耳其人及其后裔,主要居住在最著名的柏林36区。这里定期爆发巷战,随着社会发展,暴力活动逐渐减少。小说主人公哈桑便出生在这个十字山区。
(二)土耳其平民的大都会漫游
从主人公哈桑的父母都是传统土耳其人,而主人公和弟弟则是在西方价值观的影响下成长的。父亲认为德国青年都是抽烟、酗酒、吸毒的不良少年,便将当时只有13岁的主人公和弟弟送回伊斯坦布尔的德国学校学习,以防主人公和弟弟丢弃传统的土耳其文化,德国化。然而这里当局的腐败成为主人公父母频繁吵架的根源。因此,主人公向父母表示重回德国读大学。但母亲却认为外国人在德国再怎么优秀都只是基层服务者,没有未来,正如主人公的父亲大学毕业,却只是经营着一家小旅社。而主人公认为少数外国人不管待在哪里都一样,终于在19岁那年重新回到了柏林。在这里依然是土耳其人经营的商店、土耳其产品,但很多谈论列宁、马克思主义等人类思想的东德人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主人公。尽管柏林墙在哈桑的心中没有任何政治意义,但柏林墙的倒塌、两德的统一的巨大变化深深影响着主人公的生活。
东柏林人源源不断的涌入西柏林,购买一切可以买到的东西,主人公的父亲和叔叔经营的小旅社也变成了水果店。而此时父亲的外遇、家庭的破裂让主人公的母亲带着弟弟回到了伊斯坦布尔。父亲的大家长作风以及外遇的问题让哈桑无法面对父亲,而是每日和狐朋狗友在大都市流浪,没有收入来源、没有住处、没有乐趣的主人公倍感寒冷和孤独。作为一个移民的后代,要想在拥挤的柏林找到一个栖身之所简直是如履薄冰,主人公哈桑在反复向别人解释土耳其人也有德国毕业文凭,会遵守合同规则的保证下终于找到一间四人合租的房子,同租的三个女孩也抱着想要更早更多的了解土耳其人的目的与主人公合租。
外国移民的内心总是更加渴望自由、国家化的生活,虽然现实城市生活充满了冷漠与算计,但主人公认为通过自身努力获得社会地位就可以摆脱贫穷、受压迫的状态,过上没有阶级分化的生活。最终主人公的角色出现在电影宣传画上,影片也获得影评家的一片赞誉,而所谓的创造力在电影圈也要接受肤色和种族的不平等对待。主人公哈桑也在一系列的挫折中清楚自己的人生梦想。
四.移民文学文化认同的整体构建
《烛光多纳》和《平安·柏林》这两部作品虽然是由年龄和受教育程度都不一样的两位作家创作,但都在讲述德土耳其移民的生活。文化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着变化,而文化认同也随着社会历史环境发生着变化。德国的法律虽然明确具有德国国籍即德国人,但现实生活中不同的肤色、语言、宗教信仰等带来文化认同的困难。《平安·柏林》中主人公的母亲认为外国人在柏林没有发展前途,而主人公一直认为柏林才是自己的归属,读大学并不是为了改变什么,而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但最后发现即便是在无形的创造力面前,依然摆脱不了外族歧视。
非德裔移民在2004年获得了满足条件即可拥有德国国籍的法律依据,但想真正的从心理上和文化上融入德国却并不容易。在德土耳其移民一直没有降低对传统土耳其那个大家庭的认可和期待。土耳其和德国人的跨种族婚姻在老一辈人的思想中是坚决不被接受的。《烛光多纳》中当主人公的母亲知道可能会有一个德国人成为她的女婿时,她便浑身疼痛难忍心理病发作了。主人公的父亲得知也认为德国人是在玩弄自己的女儿,很不认同他俩之间的感情。但是到了年轻的一代,在他们的思想中感觉跨种族婚姻算不上什么大事,感觉很能理解,就像主人公的表妹最后也找了一个德国男友,弟弟不但可以完全的接受,并且非常欢迎这个姐夫。长辈们认为德国的男人很无趣,也没有任何吸引力,认为一个土耳其人选择德国人结婚是非常奇怪的,他们即使已经移民了可还是一直把自己当做成局外人,不属于德国。《平安·柏林》里德国的小青年给主人公父母的印象就是酗酒嗑药,所以才要将孩子送回土耳其。主人公母亲一直放在家那个装满行李的皮箱就是随时离开德国所做的准备。无数移民心中统一的困惑与难解是怎样做是一个德国人,要怎样做才能成为德国人。圣诞节不属于土耳其的传统节日,而在德國最重大的宗教节日和最重要的家庭节日便是圣诞节。《美丽的德国》中为了过一个德国式的圣诞节,主人公的约莫叔叔便去砍伐了一颗真正的枞树作为圣诞树,使他和他的妻子大吵大闹了一番,原因便是他认为德国的圣诞节就得这个样子,他妻子则是从来没在德国人家中见过这样的。文化的差异、不同文化的碰撞造成俩人之间的矛盾,也反映移民者所存在的难以解决的矛盾。《烛光多纳》由于审美差异,主人公被认为是一个并不漂亮的孩子,但在德国丈夫眼中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在身高190的德国男友拜见父母的时候,主人公的母亲非常吃惊。而喝茶的德国女婿让母亲也大感意外,因为他们一直默认的事实是德国人喝咖啡。
传统土耳其男人是一家之主,而女性的地位在家庭中非常低下,然而在德国的土耳其家庭里这种关系发生了新的变化。《烛光多纳》中主人公想在家里举办圣诞节,她的丈夫虽然说明可能出现很多状况,但是并没有阻挡自己妻子,同意了自己妻子的想法。《美丽的德国》里虽然父亲给母亲拎包要用母亲的包放他的东西,但是父亲给母亲拎包却是事实。只要用宽容的心态积极的融入主流社会,那么移民身份的问题最终也会迎刃而解,不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像《烛光多纳》中即使德国队赢了土耳其队,主人公和他的表弟们也为德国队欢呼一样。
五.结束语
信息的高速传播、全球化使地球村成为现实,血缘、出生地、肤色对人类身份的定义已经改变了。现在世界文学的时代已经到来,民族文学也不会特别重要,要有“世界公民”的概念,各种各样的原因使很多人移民其他国家或异乡漂泊。土耳其成为德国最大移民群体,德国人和土耳其人方方面面的交往中无法避开的一个话题便是土耳其裔德国人认同或者同化德国的文化。三位土耳其裔移民作家笔下写出移民生存环境和状态,与他们的移民身份还有认同是紧密相关的。作者对德国的文化和土耳其的文化表现出更为宽容的态度。总之,移民接受国的文化必然面临移民所带来的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获得文化认同成为社会融合、国家稳定的关键,而文化认同的基础是对多元文化的肯定、包容和理解[8]。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领域,淡化土耳其裔公民的历史身份、尊重彼此的文化差异,提供更多途径让土耳其移民更好的融入到德国社会中,促进多民族和平共处,社会和谐、国家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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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邝姗,上海行健职业学院副教授,大学语文学科带头人,硕士学历,主要从事高职大学语文、外国文学等课程的教学与科研、进行外国文学作家与作品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