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青,郝 勤,王宏江,孙淑慧,潘 华
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体育的发展历史。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70年来中国体育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走出了一条颇具特色的体育发展道路。以马克思主义历史观为指导,全面回顾、系统梳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年体育发展所取得的成就,从学理层面总结成功经验并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体育发展道路的特点与规律,可为我国的体育强国建设提供历史依据与“镜鉴”,亦可为世界体育发展多样性提供“中国智慧”。换言之,加强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是值得体育学领域关注的重要基础理论问题之一。本文仅就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的深化问题进行初步的思考。
在历史学体系中,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简称“国史”)专题史研究范畴。国内较为系统的中华人民共和体育史研究正是在“国史”研究受到重视的背景下兴起的。国内最早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专著,当属1984年荣高棠主编的《当代体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其属于时任中国社会科学学院院长胡乔木倡议,中共中央书记处批准的,中共中央宣传部向全国部署编写的《当代中国》丛书200卷本的组成部分[1]。之后,在一些关键的时间节点,均有以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为研究对象的专书出版,如1999年伍绍祖主编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综合卷1949-1998)》(中国书籍出版社),2002年袁伟民、李志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地方卷1949-1999)》(中国书籍出版社),2008年刘鹏主编的《改革开放30年的中国体育》(人民体育出版社),2009年国家体育总局主编的《拼搏历程 辉煌成就——新中国体育60年(综合卷、项目卷、地方卷)》和《新中国体育70年(综合卷、项目卷、地方卷)》(人民体育出版社)。除这些由国家体育行政主管部门或负责人牵头编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专著外,一些学者以“中国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历程”或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某个方面的发展为研究对象出版专著,如2002年李秀梅编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简编》(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2009年李景红编写的《风雨兼程 铸就辉煌·新中国体育60年》(暨南大学出版社)、2010年熊晓正和钟秉枢编写的《新中国体育60年(1949-2009)》(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等,2008年崔乐泉主编的《中国体育通史》(人民体育出版社)5、6、7、8卷以及2002年黄汉升编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科技发展史》(科学出版社)等等。除专著外,国内另有不少的相关学术论文发表,内容从体育发展观、体育发展战略、体育治理体系到群众体育、学校体育、竞技体育、体育产业、体育对外交流等等几乎涵盖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方方面面。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重返奥运大家庭及之后在竞技体育方面不断创造的辉煌成就,一些欧美学者开始关注中国体育的发展,陆续出版了一些关于中国体育史的专著,其中包含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历史研究的内容,如德国体育史学者拉戈(Laage)于1977年出版的《中国体育的过去和现在》,结合中国的政治史、经济史、文化史等,论述了从1842年到1974年的中国体育的发展历史;1989年由德国体育史学家俞柏霍斯特(Ueberhorst)主编的6卷本《体育史》[2],第6卷便是中国体育史(1840-1986年)涉及到“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部分内容;美国人类学家苏珊·布朗内尔(Susan Brownell)撰写的《为中国锻炼身体——论中华人民共和国道德秩序中的体育》(1995),从人类学的视角,解析中国的体育文化和身体,并以身体文化作为焦点,探讨了中国20世纪八九十年代老年人迪斯科舞的热潮、健美的流行、大规模团体操、武术和奥林匹克运动,该书特别介绍了中国特色“身体文化”的概念,可视为国外学者对我国当代体育文化的另类理解;德国学者奥特尔(Oertel)和奥托(Otto)2008年出版的《北京2008》(2008),该书除图文并茂地记载北京奥运会的盛况外,还简要评述了刘长春、杨传广、容国团、郑凤容、倪志钦、许海峰及乒乓外交等中国现当代体育史上的重要人物与事件;德国体育史学者家梅森(Messing)和米勒(Mueller)2008年主编的《奥林匹克主义——遗产与责任》(AGON Sportverlag),书中专文论及中国奥林匹克史。国外学者中,另值得一提的是海外汉学者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研究,如哈佛大学历史学博士徐国琦于2008年完成的英文著作《Olympic Dreams:China and Sports,1895-2008》(广东人民出版社),书名虽然为《奥林匹克之梦:中国与体育,1895-2008》,但大量的篇幅是讨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的中国体育的发展历史,特别是梳理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进一步融入与拥抱世界体育的进程。
综上可见,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一直是受人们关注的领域,这从一个侧面印证了体育史研究的重要性:无论是作为个体的人,还是作为整体的人类,都无法脱离历史记忆这一最为重要的心智结构的基石[3],任何社会的任何领域每到发展的关键期,人们总会通过回望历史来寻找继续前行的勇气与智慧。一些影响较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成果大都是在一些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出版的,如荣高棠主编的《当代中国体育》是新中国体育进入“而立”之年的反思;其他很多权威著述都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年、60年、改革开放30年等等具有特别意义的时期与背景下编撰出版的。2019年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70周年”在中国文化中更是一个特别值得纪念的年份,对中华人民共和国70年的体育发展进行再研究,意义重大。已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研究成果,从“研究方法”到“框架、体系”和“史料”等方面都给我们进一步深化研究奠定了基础,特别是已有成果中,具有公认影响力的成果都是在时任国家体育部门主要负责人的直接领导下组织国内知名专家团队集体撰写的,其观点、内容、体例、史料和结论等都具有权威性,视野宏大,都是进一步拓展研究可借鉴的重要“参考”。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已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也存有一些不足,具体来讲:(1)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顾名思义,应包含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各个方面的研究,但已有研究成果特别是影响力较大的那些国家体育行政主管部门组织撰写的专著,限于国家体育行政主管部门工作“权限”与时代因素,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一些重要组成部分如学校体育、体育文化、体育产业、体育对外交往等领域的关注度不够充分;也正是由于相关研究多为体育行政主管部门组织进行,因而多是在从纵向层面对体育发展的历史成就进行总结,未真正将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置于“国史”的范畴之下进行考察;但从历史事实来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年来,中国体育不仅自身凯歌高进,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经济、政治、外交等等发展担当了重要的角色,值得运用大历史观将“体育”置身其中,而不是就体育发展论体育成就,以期全面揭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体育的价值;(2)从学科发展而言,在我国的史学传统中有“当代人不写当代史”之说,受这种传统及其他因素的影响,在中国体育史研究领域,与中国古代体育史、近现代体育史等领域相比,当代体育史的研究相对“沉寂”与“薄弱”,不仅数量相对较少,高水平、有重大影响的、能与其他专门史进行“匹配”与对话的成果不多。从历史现实来看,我国体育发展真正走上“轨道”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中国体育走向未来的历史基础主要植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无论从体育史学科本身的发展还是从为中国体育走向未来提供“资政”功能,都需要进一步加强和拓展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3)从研究取向来看,现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尚有一种“粗放式”倾向:多是一些粗线条历史进路的勾勒,对于体育发展规律的把握,不是从一个个生动的历史现象中去总结,而多是通过已形成的制度和归纳的思想中去推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体育史研究的品格,这有待改进。此外,也是最重要的是现有的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的成果尚未能涵括2009到2019年10年间我国体育发展史,而2009年到2019年这10年是中国体育发展中具有特别意义的10年:首先是中国体育进入了“后奥运”时代,国人对体育的需求与期许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党的十八大后,我国社会发展进入到“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国体育发展随之也进入了新的时代,新时代的体育历史需要用新的遵循、新的标准、新的判断与做出新的取舍,换言之,当代中国体育史研究需要有新的论域和新的范式。
如前所述,至今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已走过70年的发展历程,一方面成就辉煌,举世公认。但另一方面党和国家及社会发展对体育新发展提出了更高要求,如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把体育事业融入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大格局中去谋划,深化体育改革,更新体育理念……”;2019年8月10日国务院办公厅正式印发了《体育强国建设纲要》,这正是在习近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及关于体育工作的系列重要论述指导下所进行的加强体育强国建设的部署,应该讲,我国的体育强国建设目的任务更加明确,进程路线更加清晰,但另一方面也面临着许多重大的或需迫切解决的理论与实践问题:如体育的管理机制和管理模式还不能适应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形势;体育公共服务能力和水平与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体育健身需求还不相适应;体育改革的内生动力不高;体育文化影响力与体育国际地位提升还不相适应;东西部、城乡之间体育发展不均衡、竞技体育与青少年体育和大众体育发展失衡,竞技体育发展存在冬季与夏季项目发展失衡,奥运项目与非奥项目发展失衡[4];体育产业整体质量不高等等问题,需要在理论上做出回应,运用历史学方法去梳理和总结我们已有的经验十分必要。正如习近平总书记2018年在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的讲话中所指出的:“……一场社会革命要取得最终胜利,往往需要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只有回看走过的路、比较别人的路、远眺前行的路,弄清楚我们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很多问题才能看得深、把得准”。
2.1.1 坚持学术性与政治性的统一
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研究中应坚持“史学求真”的学术原则,实事求是、尽最大努力呈现历史的真实,要借鉴当代历史学发展的新趋势、新方法等等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发展进行“解读和阐释”。但同时,作为国史范畴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体育史研究,也应发挥国史研究资政育人的功能,为国家发展、民族团结提供正能量。因而要高度重视意识形态问题,要坚持唯物主义史观为统揽;坚持以马克思思想、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在重大历史事件、重要历史人物的评判上坚持和党中央保持一致。
2.1.2 坚持长时段贯通思维
马克思曾说过:“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5]。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体育也不是在白纸上画图,是在对旧中国体育“批判”继承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客观讲,是属于中国整个社会由传统向现代转轨进程中的一部分。因而,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体育发展历史问题需置于整个20世纪的大背景下来考察,将研究视角要延展到中国社会近现代化兴起之时,只有通过这种长时段的历史考察,才能真正把握影响体育发展的深层社会结构;长时段的贯通思维,还应着眼未来发展,即研究者要居于历史与未来之间,立足于现实,回顾过去,展望未来。
2.1.3 坚持“现实关怀”
历史研究中的“现实关怀”指带着现实问题从历史中寻找答案的一种取向。客观讲,“现实关怀”是历史研究根本动因所在,过去的历史之所以能引起我们的兴趣和关切,本身就是因为其关系到我们现在的生活,正如意大利著名的哲学家、历史学家所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作为当代史、国史范畴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资政”功能,更要求其研究要更加注重关切现实,特别是关注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体育发展出现的新趋势、新成就,从现实出发寻找问题意识,在现实与历史的互动中认识体育历史,理解当下,建构未来。
2.1.4 坚持全球视野,关注国际影响
坚持全球视野即研究中国人民共和国体育史时应将中国体育置于全球背景下来考察。首先,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的历史基础——近代体育在我国的兴起,本身就是在“国际影响”(近代西学渐进)下的产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一段时期内,我国体育从管理体制机制到体育人才培养等又直接以苏联为模板;改革开放后中国的体育的发展迅速离不开积极融入“体育全球化”进程。故梳理、研究和“理解”“解释”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发展,须臾不能离开对国际背景的认知和反思。总而言之,离开了对中国所处国际背景的认知,离开了体育全球化发展的考察,不可能得出一个当代中国体育史的完整图像。
2.1.5 坚持“整体史范式”研究体育
“整体史范式”是一种宏观把握社会变迁的方法,强调历史不只是政治、经济、军事,而是包括文化、人口、地理等全部层次;不应只注重表层的重大事件,更应重视潜藏其后的社会结构变迁等[6],这启示我们在进行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时应有同样的宏观视野,应将70年来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发展历程置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治、经济等70年发展的过程中进行考察,即跳出“体育”看“体育”发展史,剖析政治、经济、文化等等要素的变迁与体育发展之间共生共动发展的关系,科学认知和把握“体育”在整个共和国发展过程的地位,既充分展现“体育”的价值与作用,也不进行人为的放大;具体到考察与梳理体育内部的发展时,要分析注重潜藏于重大事件背后的社会结构变迁等。
2.2.1 中国特色体育发展道路的总结和提炼
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70年是在积贫弱的旧中国基础上,从“东亚病夫”到体育大国,从体育大国迈向体强国的发展史。中国体育事业正在成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个标志性事业,凝结了几代人的艰辛努力,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体育发展路径和模式。但目前学界对这一模式的讨论、总结与提炼远远不够,人们似乎能意识和感受到“新中国体育发展”与“西方模式”的不同,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体育发展模式的核心特点是什么;中国特色的体育发展模式的发展理念、发展机制、治理模式与结构及动力系统等等均需要进一步概括与提炼。这需要“回到”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历程的起点处,并沿着历史发展的轨迹进行逐一梳理,提炼和总结,换言之,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在历史进程叙述之外,从理论上总结提炼体育发展变迁的一般规律与特殊规律,从政治、经济、技术等多个方面的变化来研究中国体育发展的道路转进,从中外体育发展模式的横向对比中研究中国体育发展的制度优势与内生动力,概括与总结中国特色的体育发展模式,唯其如此,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才能真正实现为中国体育未来发展,为建设体育强国提供“历史智慧”,也才能为世界体育发展的多样性提供中国模式。
2.2.2 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的历史分期
“分期问题”是历史研究的基础问题: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70年来体育发展的变迁,首先要厘清不同历史时期体育发展演变的脉络。需要指出的是,作为一种西方文化的“舶来品”,近现代意义上的我国体育发展演变的历史并不是很长,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更是只有70年的时间,相较而言,这70年的发展历程连续性强而阶段性特点不明显,而且梳理体育发展变迁的脉络与规律必然也必须涉及到政治、经济、外交、文化、生活方式,消费观念甚至生态环境等等各个方面。因此,如何在全球视野下,长时段视界下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的变迁进行科学的历史分期,并从宏观把握其发展演变的阶段特征,是进一步加强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应解决的基础问题。
2.2.3 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中不同历史阶段的认识和把握
综合来看,影响体育发展的因素量多面广,且各种因素之间,彼此又交互发挥作用。这些因素除了政治与经济环境、社会人文环境外,还包含科技信息技术,甚至包括自然生态环境、杰出人物的推动等。更重要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70年的发展历程极不平凡,有诸多影响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和重要时间节点,其中一些历史阶段和事件的判断具有极强的“政治性”,由此决定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历程的复杂性及对各历史发展阶段进行评价的难度性,这要求我们在进一步拓展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时应坚持学术性与政治性相统一的原则对70年不同历史阶段的体育发展做出科学的评价。
2.2.4 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中重要人物的评价
人类社会发展表明,杰出人物在社会历史发展的进程中担当着重要的角色,发挥着重大的作用,正因如此,人物研究一直是历史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70年历程中,也涌现出诸多对体育发展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人物,对这些历史人物的体育事迹及贡献进行梳理是拓展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题中必有之义。而进行人物研究必然会涉及到评价问题,如典型体育人物的的遴选标准,显然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人并不局限于体育领域;体育领域本身的覆盖面也甚广:如世界冠军、体育明星、冠军教练、行政管理人员、后勤保障人员、体育科研人员、训练基地管理人员、体育传媒工作者等等,这些人物哪些值得进行历史书写首先就是一个评价问题,需要做出理论阐释;此外,历史人物评价特别是当代人物评价更具有不确定性,所谓的“盖棺”方能定论。因而加深与拓展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也须高度重视历史人物评价的理论问题。
2.2.5 现当代体育史料的运用和研究
史料是历史研究的材料。中国传统史学历来重视对史料的收集、考辨和运用,故而历史学界有“有一分史料说一分话”的说法。史料研究是本课题的重要基础工作与组成部分。如前所述,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研究与书写是极为严肃的“政治”任务,要求其成果必须建立在充分而可靠的史料基础上。但由于当代的部分档案材料因政治敏感、存史意识淡薄以及历史史料沉淀需要过程等原因,真实、可靠、完整的“史料”获得的难度相对较大,因而“史料”的获取、判别及运用也是进行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应关注的一大基础问题。总体上来看,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料开掘既应包括档案、文件、发言稿、总结报告等核心史料及报刊、杂志中相关的报道、言论,也应包括亲历人口述史料等,这也是当代史研究中的一个便利。
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的首要任务和主要内容应当是从历史发展的纵向脉络来把握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的成就与特征,并在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各个历史发展阶段的体育进行研究的基础上,研究和阐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体育发展道路的形成基础、特点、规律及成功经验,以及70年来各个历史时期体育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外交等相互影响,互相促进的发展,以揭示70年来中国体育发展的总体面貌和特征,鉴于在已有的相关研究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中对200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年时)之前做了较为详尽的研究,我们在进一步拓展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时应以2009年之后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体育发展的新成就、新走向、新特点为重点;十八大召开标志着中国进入了习近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更为重视体育、习近平总书记就体育做出了一系列重要论述;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制定颁布了一系列新时代体育发展的指导性文件,大力推动和促进体育产业的发展、将全民健身上升为国家战略,将全民健康纳入小康社会建设重要内容等。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与世界影响力的提升,体育在新时代承担着更加重要的任务与担当,可以说,与以往相比,近10年我国体育的发展不只是简单的时间上的延续,更有新理念和新走向,值得进行深入的历史反思。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依托我国社会经济发展和综合国力不断增强的巨大推动,中国体育事业突飞猛进,取得了历史性的成就。这种“成就”不仅仅体现在整体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也体现在中国“体育”内容的不断丰富,外延不断拓展。仅仅通过勾勒总体历史进程不足以反映新中国70体育的特征和成就。历史学中“专门史”的研究范式提供了很好的切入视角,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研究,可借鉴“专门史”范式,根据现当代体育的不同形态及分类习惯,分别以70年来中国的大众体育、竞技体育、学校体育、体育产业、体育文化、体育对外交往等为研究对象与内容,研究和阐述这些体育领域的发展历程与特点,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总体发展史”这一总概念下形成“一干多支、经纬相错”的总体框架结构。
历史是人写就的,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70年的发展历程中可见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他们或者在竞赛场上争金夺银、或安于幕后培养人材,或参与管理和改革,某种程度上讲,这些重要典型人物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进步发展的关键要素。发掘中华人民共和国70年体育实践活动的设计者、管理者、建设者、亲历者、见证者或者诸上因素兼而有之的重要人物,梳理他们的体育思想和实践,可以从又一个侧面展示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不平凡的发展历程和辉煌成就。但在以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中对体育人物的挖掘与“书写”有所欠缺。拓展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借鉴历史学人物志的书写范式,爬梳、整理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产生过重要影响和做出重要贡献的人物,通过对他生平、重要体育经历和典型事件、有关体育的思想观点等等进行发掘,从杰出个体体认的角度展示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不平凡发展历程,揭示体育发展与个体生命历程、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活方式之间互动共生的复杂关系,一方面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刻认识新中国体育70年的辉煌成就,亦可使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书写更为鲜活与饱满。
历史是由大事件构成的。从司马迁《史记》开始,中国传统史学建立了以“年表”为体例的大事件书写方式。近年来的史学研究领域,十分重视大事记的编写。大事记书写的优点在于能直观地反映出历史事件在整个历史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能以较小的篇幅反映出某些历史事件的背景、经过、影响以及各个历史事件之间的关联。故,深化与拓展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大事记”书写方式必不可少,这需要我们用历史学的视野来遴选反映新中国体育70年发展的重大事件。
著名历史学家傅斯年说:“史料的发现,足以促成史学之进步,而史学之进步,最赖史料之增加。”他甚至认为“史学便是史料学”[7]“史学本是史料学”“史学只是史料学”。的确,史料是我们发现历史、解释历史的依据。以“史料”为基础展开研究是历史学最重要的研究方法,新中国体育史研究的兴起和发展也和体育史料的搜集和整理分不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为加强体育史研究,1956年原国家体委曾设机构有专职人员从事搜集整理体育史料的工作,之后,因历史原因撤销了机构。1979年后恢复,中华全国体育总会做出“关于搜集和整理体育文史资料的决定”,各级体委和有关研究机构搜集整理了大批体育历史资料,并出版了《体育史料》(第一辑-第七辑,1980)、《北京体育史料》《四川体育史料》《安徽体育史料》《山东体育史料》等体育史料专集和编写了历年的《中国体育年鉴》。这些成果中有许多至今仍是学界进行中国体育史研究的重要资料,如1988年由成都体育学院体育史研究所编辑出版的《中国近代体育史资料》。遗憾的是,从现状来看,目前几乎没有关于新中国体育史的基本史料集、原典丛书和文献目录等,也较少有直接涉及新中国体育的宝贵史料的研究成果。探讨有关新中国体育史料的检索、解读、甄别、估价和利用,并充分搜集能充分展示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的多种史料,在研究、阐释的基础上进行分门别类的整理、出版和展示,既可为展示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历程与成就提供印证,同时也是拓展与深化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题中之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方法”的创新与突破是推动学科取得突破性发展的重要因素,拓展和深化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同样也离不开“方法”改进。我们认为体育史学科从属于历史学,因而主张以公认的史学方法作为最重要的研究工具,具体如下:
文献资料法是历史研究基本研究方法。作为国史范畴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应首先将尽可能充分利用历史文献资料法这一传统且“可靠性”强的研究方法。应充分应用最新档案、资料电子化等趋势,通过网络资源、相关数据库充分搜集各种档案、前人研究成果等易见史料;中央文献研究室出版的毛泽东等国家领导人的文稿和谱传;相关报刊及近年来兴起的新媒体中的报道、评论;海外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史料。此外,应还重视新中国体育历史亲历者的训练日记和计划、考察报告、技术总结、笔记、回忆录、赛事纪实等等史料。
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发展变迁研究,不能简单地就体育而论体育,不能简单地就“现在”而论“当下”。如前已述,新中国70年体育的发展变迁,不可能“凌驾于”或“超脱”于全球化及我国政治、经济、社会的嬗变,因而要探寻体育发展变迁的独特性,就需要进行比较研究。一是要进行不同时期、不同发展阶段的比较研究,即进行纵向的比较;二是要将“体育的发展置于70年整个社会发展历史的背景下进行考察,即对70年体育的发展变迁与新中国的经济、文化、教育等的发展进行横向比较研究,从而既可以把握体育自身的发展规律与特征,又可以认识体育与其他社会形态之间互生共进的关系;三是要把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发展置于整个世界体育发展的大背景下进行研究,通过中外分析比较,既把握我国体育自身的成就与特点,又能够探知中外体育间的差异性及其原因和影响,从而可为探寻中国体育未来发展路径提供多视角和科学的借鉴。
口述史学方法是西方新史学所重视的研究方法,尤其在当代史研究中,由于具有与当前生活的连贯性,生活形态化的口述资料特别丰富,口述资料可在某种程度上填补当代史研究中有关史料的缺憾。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体育发展的关键、典型事件等,口述采访亲历者,可以获取鲜活的口述史料,是深化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可资借鉴的重要研究方法。需引起我们高度重视的是,当前,那些经历了新中国前30年体育发展过程的典型性体育人物,大多年事已高,亟待有计划地对他们进行“口述实录”,这一“活材料”的抢救和整理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以量化为主要方法的史学研究(即“量化史学”或者“计量史学”),兴起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经历了一代时间的“低迷”,近年来,随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量化史学”方法再次受到学界重视,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研究重要主旨是梳理与呈现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70年所取得的伟大成就,从此意义上讲,量化处理体育事件和赛事数据显然是最具说服力的,特别是用体育赛事、体育产业、竞技体育等量化材料和统计学技术来做史学分析,更为重要。
图像起着印证文字史料的作用,同时图像在证史中起着弥补文字史料不足的作用。20世纪80年代以来图像研究法作为一种历史研究方法被引入到我国后即受到史学界的关注。有人曾用“读图时代”来描述我们当下处的时代,这也使得图像资料作为更全面地还原历史情境的意义更加凸显。梳理能反映新中国体育历史的图像资料(如宣传画、邮票等),精选反映新中国体育70年发展的重要图像资料,可更加直观形象地勾勒出新中国体育70年发展,能弥补传统体育史书写中形式单调、可读性不强的不足。
此外,需重视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因研究的是体育的历史,因而体育学研究方法也不能忽略,如我们不能仅仅将体育作为一个总概念来进行观察与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的发展,还需从下位的若干层面和领域来剖析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形成演进过程与特点;同时根据中国体育的管理体制、竞技体制、训练体制、保障体制、组织机制及市场机制等角度来研究新中国体育70年的演进。
历史,总是在一些特殊年份给人们以汲取智慧、继续前行的力量。于中国体育发展而言,2019年正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份:回望历史,总结规律是中国体育发展实践的呼唤和需求,也当是学界应有理论自觉,本文讨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史的一些基本问题,旨在唤起学界同仁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