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礼春
1965年,父母有了我们子女6个,加上奶奶,全家共9口人。父母都是工人,工资加起来只有88.7元。为了维持生活,母亲真是精打细算到了极致。比如,她常常去粮店买碎米,那样会比一般的大米便宜几分钱一斤。再比如,她常常在下午下班的时候去买菜,那时的菜大多论堆卖,一角钱一堆。一堆萝卜足有十斤,母亲就一篮子一篮子地将萝卜买回来,然后做成酸萝卜,这样平均不到一分钱一个的萝卜就會变成一盘下饭的菜了。
当然,母亲在维持全家人的基本生活外,也会考虑到儿女成长需要营养。那时是计划经济,每人每月定量的肉票只能买一斤猪肉,而母亲还要抽出一部分肉票来买猪油,以接济食油紧缺的乡下娘家。后来,母亲发现足有好几斤重的一副猪大肠也只要一张肉票。猪大肠油很厚,足以弥补我们日常饮食中油的不足。起先,母亲把猪大肠买回来后炖菜给我们吃,吃了几次后,我们吃腻了,不想再吃。母亲就琢磨开来,在家里的食品中寻找能和猪大肠搭配的东西,终于,她发现了半袋子糯米。她试着将糯米泡好,加点盐和姜,然后灌进肠子里,像灌香肠样一节节用细线扎好,最后放进汤里去煮。待煮熟时,香气扑鼻,引得我们口水直流。母亲见我们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笑开了花。以后,母亲每个月都要煮一次这种糯米灌肠。吃了好多次后,我们渐渐都吃腻了,有一次居然还剩下几节煮好的糯米灌肠。第二天,母亲为了让我们吃掉剩下的糯米灌肠,想了个办法,将冷糯米灌肠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锅里煎,煎到两面焦黄后就起锅当菜。结果我们又称好吃,一下子抢光了。
后来,家里条件逐步好转起来,但我们都忘不了母亲创造的这道菜,每逢节假日就请母亲做这道菜。
1991年,日本福岗的作家鱼住孝义先生来访,在宾馆聚了几次餐后,我觉得应该尽地主之谊,请他到家中吃顿饭。为了跟宾馆的菜有所区别,我和妻子商量,尽量做一些有地方特色的家常菜,其中就有煎糯米灌肠。鱼住孝义吃了这道菜后大加赞赏,当即向妻子请教如何做。鱼住孝义先生回国后,叫自己的妻子也学做这道菜,他的妻子还专门为此打来电话向我请教哩!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时,她淡淡一笑道:“什么美食啊?那是逼出来的。要是像现在这样物资丰富,谁还会想起做那个!”
母亲的话让我沉思良久。
(图/百度图片)